谢无妄回到驿站的时候已经是夜半三更, 半夏一开始还没有注意到,直到他走进了才发现这人几乎已经成了血人。
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身上的衣服也被不知道究竟是谁的血水完全浸湿, 滴答滴答地顺着走动的步伐流了一路。
姑、姑爷……半夏想要追问, 可话到嘴边又不敢继续说下去,她真的害怕从对方口中得知什么不好的消息。
谢无妄没有看她,只是一言不发地进了屋子。
好在这间驿站除了他们一行人之外并无外人, 要不然就这幅场景不知道会把多少人吓着。
回过神后半夏连忙招呼着小二将热水烧好,只是谢无妄从不让人贴身伺候, 她也不能未经允许就为对方准备贴身衣物,待热水被装进桶内后便关上门离开。
谢无妄并未花费太多时间清理身上的血污, 他很快就沐浴完毕, 换上衣服走到大堂,将所有人都唤来。
也是因着如此大家也终于看清他皮肤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一旁站着的侍卫看不下去偷偷给白芷递眼色让对方去找大夫。
想来这些人应当是早有准备。
谢无妄的声音粗哑得听不出来是他本人,他将从屋中拿出的地图铺开,指着上面的岔路道,追到半路上时不仅有人出来围堵, 而且还准备了三辆一模一样的马车从不同的方向四散跑开。
若不是有人通风报信, 对方恐怕做不到如此地步。
谢无妄神色平静地扫了一眼大堂内站着的人, 可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他方才一路追去却始终没能发现这些刺客究竟是谁的人, 将那些人都杀了却也来不及查询哪一辆才是涂幼安所在的马车。
眼眶处再次传来酸涩的充胀感。
一开始还反应不过来, 可后面的一系列操作都能看得出来, 这些人就是冲着涂幼安来得。
多拖延一会儿涂幼安的处境便会变得更危险一分。
若是他再警惕一些,若是他在出发前好好筛查人选……汹涌而来的愧疚与不安几乎快要将谢无妄吞没, 他闭了闭眸压住眼眶处的潮湿, 吐出一口气后循循善诱道:若是现在交代清楚我可以看作将功补过, 不追究你的责任。
白芷看着沉默不语的明镜司众人突然就想起来早上涂幼安跟自己说过的话,连忙辨认出那个侍卫,指着他朗声道:我想起来了,就是他!早上姑娘醒来的时候和我说马车四周一个人都没有,可是姑爷分明安排了人在马车旁守着。
白芷愤愤不平,连手指都在发抖,等我找到姑娘的时候才看见这人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站在车旁。
谢无妄眼神一凛,直勾勾地看向今天早上被他安排在马车旁负责保护涂幼安的张诚。
说吧,究竟怎么回事。
被点到名的张诚脸色一白,眼神躲闪着回道:属下、属下当时只是有些急事需要处理,所以、所以才临时离开了一小会儿,没有想到谢夫人会在那个时候醒过来……谢无妄没有吭声,只是定定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除了受伤不能动弹的部分伤员之外几乎所有人都站在大堂内,乌压压的占据了整个大堂,可这么多人却除了呼吸声之外什么都听不到,压抑的气氛使得张诚的脑门都开始冒汗。
我、我……张诚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谢无妄看着他这幅心虚的样子心里面便有个了个大概的猜测。
既然还不说那就带到我屋子里好好审问。
听见这话的众人神色各异,有胆子大的更是直接说道:可是我们没有证据,这样会不会太过武断,万一张诚确实是冤枉的呢……?对、对!我根本不知道会发生这些事情,我承认自己有所疏忽,但是这么大的帽子我可担不起……只是涉及到涂幼安的安危,谢无妄实在是没有办法让自己保持绝对的冷静。
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
谢无妄也不再废话,直接抽刀刺向张诚,速度之快根本来不及反应,眨眼间便站在张诚对面。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谢无妄并没有杀掉张诚的打算,偏偏张诚自己慌了神,不仅拔刀向谢无妄挥来,尔后更是慌不择路地往门口跑去。
快将人拦住!半夏连忙喊道。
站在一旁的侍卫立刻反应过来将张诚扑倒在地,押着不停挣扎的张诚往谢无妄的方向走来。
所以,现在能说说究竟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吗?*肃王看着涂幼安笑了笑,随后一把扯过她的手臂,动作强硬地将人从马车中拖出来打横抱起来,而营地四周的士兵似乎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连好奇的眼神都不曾投过来半分。
他一路走进最中间的营帐,毫不客气地将人丢在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涂幼安。
涂幼安连忙翻过身,爬到床榻角落处整个人紧靠在墙壁上,她强压着慌张涩声问道:你——幼安妹妹是想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吗?肃王的心情看起来极好,他不紧不慢地打断了涂幼安的话,似笑非笑地看着涂幼安,随后撩开斗篷坐在床榻边缘,伸出手拽住涂幼安的脚腕,见她慌慌张张地将双脚缩到身边后低笑一声。
规矩是死的,可人是活的。
肃王没再继续逗弄涂幼安,只是转身走到桌旁给自己倒了杯水,更何况父皇一向最是心软,那我又何苦在那冷宫里固步自封呢?人活着就要往上爬,不是吗?肃王这番话说得模棱两可,涂幼安一边揣度着肃王的用意,一边用眼神留意着肃王的一举一动。
幼安妹妹何必这般警惕。
肃王端着茶杯走到涂幼安面前,往她面前递了递,起码,我暂时不会对幼安妹妹做什么。
涂幼安根本不敢喝那杯子里的水,见他靠近更是整个人都紧绷起来,紧紧地抓着袖子里的金簪,抬眸看向肃王:……殿下想要做什么与我无关,只是我已经嫁人,恐怕并不能帮到殿下的忙。
嫁过人又怎么样?肃王嗤笑一声,晃着茶杯幽幽道,怎么?你觉得我会在乎这些?他将手中的茶杯丢在地上,粗陶所制的茶杯掉在厚毯上并未摔破,但里面的水却尽数溅开。
肃王猛地倾身压过来,捏住涂幼安的下巴道:我想要得到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幼安妹妹,你还是第一个从我手里逃掉的人。
你说,你这算是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呢?涂幼安忍着想要动手的想法狠狠将头别开,她没那个把握在刺伤对方后护住自己,只能忍着恶心暂时与肃王周旋,先将人稳住再说其他。
肃王对她的逃避毫不在意,拇指与食指摩挲了几下,似乎还在回味刚才的触感,肃王起身看了眼涂幼安已经凌乱的发髻,随后往外走去,看着立在账外的婢女道:还愣着做什么,幼安妹妹此刻需要沐浴,还需要我告诉你怎么做吗?那两名婢女哆嗦了一下后连忙应是,动作迅速地将热水与换洗衣物全部备好,但是在看见床上不肯配合的涂幼安后顿时头疼起来。
眼前这位打不得骂不动,她们想要伸手拽人却又不敢用力。
我不洗。
涂幼安拍开婢女的手拒绝道。
哪怕能多拖延一秒对自己都是有利的。
好歹也是经过人事的人,涂幼安一眼就能看出肃王眼底的欲望,她不清楚肃王究竟想要做到哪一步,既然他嫌弃自己身上的汗味儿那就更不能干干净净了。
姑娘何必为难我们。
其中一命婢女不耐开口。
被倒打一耙的涂幼安冷笑道:睁开眼看看清楚,到底是谁在为难谁,罪魁祸首装什么可怜?婢女不满道: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涂幼安正要反驳就见肃王换了身衣服,他见涂幼安还在床上有些不满地皱了下眉:怎么回事?只是询问而已可两名婢女却慌得直接跪了下来,敷在地上结结巴巴地回道:回、回殿下,涂姑娘她不、不愿配合我们……肃王抬眸看向涂幼安,涂幼安强撑着没让自己移开视线和他对视,片刻后肃王笑了下:既然不满意这两个人的伺候何不直说?来人,将这两个人拖下去。
肃王优哉游哉地走了过来,脾气极好地询问道,幼安妹妹,你想她们怎么死?涂幼安猛地一下抬头看向肃王,满脸写着不可置信:我没有说过要她们死!可你迟迟不肯沐浴,想来还是她们伺候得不够好。
肃王抬脚踹了下其中一个人,淡淡道,既如此,留着她们的命也没什么用处,我再挑两个人过来就是。
那两名婢女脸色惨白,却根本不敢求饶,只是如同烂泥般瘫在地上。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涂幼安被他这番话搞得不知所措。
肃王定定地看着涂幼安,片刻后挑了下眉:没想到幼安妹妹这么主动,既然你想与我鸳鸯浴何不直说?说完他便直接伸手去解涂幼安胸前的扣子。
涂幼安一把抓住肃王的手将人推开,压着慌乱站起来道:我现在就去沐浴,请殿下出去。
肃王压根不把涂幼安说的话当回事,懒洋洋地倒在床上冲着那两名婢女道:还不快扶涂姑娘过去沐浴?涂幼安看了眼木桶旁那个能透出人影的屏风咬了咬唇,虽然努力劝诫自己不要发火但最后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看向肃王骂道:你这个疯子。
声线里的泣音却让肃王觉得更加有趣,他猛地一下站起身向涂幼安走来,将她搂进怀里后贴着耳边道: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现在,要么沐浴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