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赶路的速度算是不紧不慢, 不过在快到燕京之后肃王的部队明显加快了速度,在连着赶了两天路后最终选择在距离燕京还有一些距离的安县停了下来。
涂幼安看着平静无波的安县却只觉得心里发毛,就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寂静一般让人觉得十分不安。
肃王这一路走来动静也算不上小, 涂幼安觉得燕京应该早就有所防备才是, 可是看着眼前这般平静的模样却又忍不住怀疑自己的猜测。
按理来说不应该啊,她不信她爹在得到消息后能坐得住。
只是涂幼安此刻被困在这方寸之地,关于外界的消息几乎是一无所知, 虽说于婉蓉偶尔过来也会给自己带些消息,但一来是周围有人看着不好多说, 二来则是于婉蓉在完成自己该做的那部分事情后几乎已是一枚弃子,她如今知道的事情不比涂幼安多多少。
不过不管如何, 于婉蓉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帮助自己, 光是替自己摆脱肃王的纠缠这一点就足够让人心怀感激了——不得不说,于婉蓉身边那位婢女确实有两把刷子,这几日缠的肃王根本无心来找自己的麻烦,虽说确实姿色不错,但要是没有手段也不可能将人留住。
那位婢女这几日这么努力,恐怕也是担忧事成之后肃王与涂幼安成婚被人报复吧, 毕竟她之前对涂幼安的态度确实算不上有多好, 这几日见了涂幼安的神情也是警惕中带着心虚与畏惧。
能争得几分宠爱日后就有立足之地, 若是运气好说不定还能有个孩子, 母凭子贵说不定更是能一飞冲天。
这个套路倒是有些熟悉, 像极了柔妃步步高升的人生经历。
虽然涂幼安对皇宫并无憧憬, 但是也能理解她的选择。
毕竟在这种地方,只要能够稳住地位, 肯定一辈子不愁吃喝, 更别提吃穿用度皆是上等, 周围还有奴仆鞍前马后的伺候着,这种生活和普通百姓的生活比起来完全算得上是神仙般的生活了。
只不过涂幼安自幼接触的那些女子在进入皇宫之后反而变得更为谨慎,就算是当年颇为张狂的贵妃也都收敛了不少锋芒,更别提其他没有背景的妃子了。
柔妃这些年的如履薄冰她都看在眼里,自然对皇宫这种地方谈不上又多少好感。
一辈子谨小慎微守着规矩生活也太痛苦了些,连寻常大街上的糖葫芦都吃不到,这种人生于涂幼安而言才是地狱般的生活。
她只想痛痛快快吃肉,痛痛快快喝酒,不必拘泥于一方天地能在外面四处游玩。
想到这里涂幼安抬眸看了眼坐在一旁安静品茶的于婉蓉。
涂幼安看得出来,直到现在于婉蓉都对肃王留存着几分情谊,哪怕于婉蓉清楚自己是在妄想,却也依旧希望肃王能够放弃这一切计划自愿投降免轻责罚。
便是被肃王这般对待却始终不愿看见对方走上这条不归路,这般心境涂幼安也不知道该用何等语言去描述了。
不过她们两个人,又或者说是参与这件事情的许多人都清楚这是条绝路,已经走到现在便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言。
赢了,数不尽的权力财富;输了,那就是万劫不复的地狱。
涂幼安收回视线看向手中的茶杯,杯中的茶水因为她不断抚摸杯壁的动作而荡出涟漪,层层叠叠却又并不强烈,倒是像极了自己此刻的心情。
恐怕不出两日殿下就会来找你了。
于婉蓉轻声道。
涂幼安点了点头,无奈道:这是自然。
毕竟距离燕京也没多少距离了,肃王自然要开始利用自己的身份联系父亲。
于婉蓉抿了抿唇,在环顾了一下四周后小声问道:那……你可对定国公要如何抉择有所把握?营帐内骤然安静了下来,除了茶水在壶中翻滚的声音外什么都听不到。
过了好半天涂幼安才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有些苦涩:说实话,我不清楚。
定国公一直都是个爱恨分明嫉恶如仇的人,虽然总是在家叨叨怀念以前在战场上浴血拼搏的时候,但涂幼安清楚定国公是最不希望百姓受苦之人,同样也是对陛下最忠心的人。
涂幼安不知道这份父女情谊在家国大义面前还能占据多少,也猜不到这些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这些人的心眼加起来有几百个,随便拉出来一个和自己对比一下都显得自己像个缺心眼的傻子。
于婉蓉听见回复后神情中立刻浮出几分担忧,她也不知道要如何安慰涂幼安,斟酌半天正要开口却看见涂幼安调节好心情,神色平静地端起杯子抿着茶水,淡淡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虽然不知道鱼死网破之后会是什么局面,但起码她的家人不会在一开始就放弃。
所以她也不会。
*谢无妄在确定肃王的部队在安县扎营后立刻返回燕京城外的京师营地向定国公汇报情况,在听完谢无妄的汇报后定国公却松了口气。
看样子他们确实不打算直接开战,这已经算是这么多日下来唯一得到的好消息了。
定国公的神情稍许放松,但在下一瞬再度严肃起来,他看着地图沉声询问,若是推算无误的话西北军应该也是这两天就会到,但方才得到的消息却是跟踪西北军的士兵被杀。
消息中断,再派人去跟踪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定国公有些头疼地按了按自己的眉心,一旦警惕起来或许之后汇合的地方也会有变。
谢无妄也肃着脸看向地图,神情中透露着凝重。
定国公见谢无妄严肃得像块石头又忍不住安慰道:不过好歹这里是我们的地盘,我们本就比他们占据先机,自然要将这优势发挥到最大才是。
传令下去,务必加强城内城外的巡防力度,不能放任何一个可疑的人入城,也绝不能忽视燕京城外的任何动静!站在一旁的士兵高声应是,随后便转身离开按照计划重新调整巡防日程。
谢无妄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许,片刻后道:只是那日为我传递消息的人再也没有出现过,我到现在也不清楚究竟是何人所为。
他们猜测或许是涂幼安与某人联系上后为自己传递消息,只是那人到现在都未曾再度出现,此番事大他们也不敢轻易联络对方。
若是有诈,那可就是全军覆没之路。
定国公思考了片刻后道:我和沈昱归这小子也算接触过一段时日,虽然不敢说特别了解这个人,可大致还是清楚他的为人的。
定国公叹了口气,示意谢无妄与自己坐下后才继续道:沈昱归六岁那年就被陛下带在身旁亲自教养,骑马挽弓这些都是当年陛下亲自传授的,用心程度可不是其他皇子能够相比的。
虽然陛下明面上最为偏心宁王那竖子,但我心里头清楚,他真正花心思培养的皇子也就只有肃王一个,毕竟就算是如今燕京城最宠爱的宁王也不曾坐在陛下怀里策马奔腾。
谢无妄怔愣了一下:我、小婿确实不知道这些事情。
定国公有些嫌弃地看了眼谢无妄:这不是废话吗,你那时候才多大,能知道才是有鬼呢!那时候的肃王确实被教养的不错,我也一度以为这就是他定好的接班人。
说起往事的定国公忍不住有些唏嘘,在喝了口水后才无奈道,或许陛下当年真的有这个想法,但最后都被贵妃给生生折腾没有了。
贵妃出身世家又是家中嫡女,受尽万般宠爱和陛下还是青梅竹马,几乎可以说是按照太子妃和皇后的标准教养出来的女子。
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甘心屈居于皇后之下?定国公看向谢无妄,抬了抬下巴道:贵妃是个什么性子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不会想不到她当年在得到皇帝宠爱后会是什么模样吧?谢无妄按照定国公的说法思考了一下后默默道:想来只会比现在更加嚣张狂妄。
是啊,所以当年在肃王出生以后她接连用计害死了陛下的好几个孩子,就连皇后的第一个孩子瑞王也因中毒没能活过弱冠。
定国公皱起眉头,贵妃心思缜密行事极其隐蔽,要不然你们明镜司也不会到现在都没有抓住贵妃的把柄。
谢无妄脸上一热,垂下头默不作声。
确实如此,皇帝虽然一直让他们暗中调查,可是许多事情过去多年不好调查不说,贵妃行事更是极为妥帖很少能找出错处。
心冷之后陛下便不再亲自管教孩子,就连之前备受宠爱的肃王也被直接放弃。
定国公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满是无奈,他们之间的恩怨对错我也不好评判,反正我就知道一点——在被陛下放弃后,肃王的性子与贵妃越来越像。
谢无妄顿时皱起眉头。
说实话,这不能算个坏消息。
定国公不等谢无妄反应过来便道,他与贵妃不太相同的地方大概就是,他的自视甚高。
越是自傲的人就越容易露出破绽。
话音刚落就听见传信的士兵边跑便喊:报——定国公与谢无妄立刻站起身看向帐外:进来。
传信兵单膝跪地,声音中带着些许慌张。
肃王、肃王殿下说想要约您在云栖观见面。
时间呢?就是明日。
谢无妄与定国公对视一眼,片刻后定国公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在那传信兵离开营帐后定国公终于开口:你明日带着明镜司的人进宫去找陛下。
谢无妄愣了一下,有些不太理解这个决定:可是我——你先带人将咱们那位杳无音信的陛下寻到才是,明镜司之人有急事禀报于陛下是再合适不过的理由,若是贵妃拦你,你也大可直接动手,明镜司的特权不是有这一项吗,好好使用你们的特权啊。
只是谢无妄依旧放心不下,神色间的犹豫更是尤为明显。
行了,别拉着个脸,你就是去了也派不上用场,万一肃王说了什么话刺激到你岂不是给我添乱吗?定国公活动了一下身体,撩开营帐门帘向外走去。
就让我先会会这个绑走我闺女的臭小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