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国公方才所说之话到底还是对英国公手下的士兵们有所影响, 短兵相接时能看得出士兵们看起来都颇为犹豫,只是主将的命令不可不从,即便知道刀锋不应该冲着眼前之人却也只能咬着牙挥刀相向。
鹿川赶来之时两方已经交战许久, 她带着人躲在暗处观察了片刻, 在注意到肃王的身影时立刻抬手打了个手势,尔后身后的士兵们便化为三支队伍,其中两队左右包抄从后围攻, 而留下的那一队则跟着鹿川等待时机。
擒贼先擒王。
这个道理永不过时。
但肃王毕竟是主将,光是身边周围层层叠叠的包围就难以攻破, 不过鹿川依旧沉得住气,耐心地在暗处捕捉最合适的时机。
又过了片刻区一也带着士兵赶来与鹿川汇合, 在得到鹿川的眼神示意后抬手让另一部分人顺着小路突围向前突围, 而他自己则带着剩下的人走到鹿川身边一起等待。
见鹿川并未看向自己,区一便也没有搭话,顺着鹿川的视线看向场地中央的肃王。
猝不及防带着援兵出现的曹光似乎是打了肃王与定国公一个措手不及,本来排列严整的兵阵终于露出了些微破绽。
而这丝破绽在区一的援兵到来后终于被再次扩大。
看着明显错乱开来的兵阵鹿川终于觉得时机已到。
就是现在。
鹿川和区一对视一眼,尔后默契地挥起长刀向肃王的方向冲去,身后逇士兵也毫不犹豫地追随他们一起。
肃王自然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瞳孔紧缩的同时心下微沉。
既然底牌都已亮出, 那就来看看究竟是谁技高一筹吧。
*因着忙于照顾伤员, 涂幼安此刻倒是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担忧定国公与英国公在前线的战况如何, 但偶尔恍惚时还是忍不住看向燕京城所在的方向, 眉宇间的担忧也始终无法抹平。
也不知道如今情况如何了。
这么大的动静, 想来城内的百姓也十分不安,尔后还要清扫战场救助伤员……不过城内有苏丞相和端王镇守想来情况也不会太差, 宁王那家伙虽然脑子不好使但还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犯浑, 想来也会乖乖听从苏丞相的安排行事。
更何况城内还有明镜司的大半人马和护卫皇宫的御林军。
定国公府的护卫也不在少数, 想来母亲和星越的安全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不过这一切的前提是父亲能够顺利拿下肃王与英国公。
涂幼安吐出一口气,闭了闭眸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在整理好思绪后涂幼安将自己手中染上血水的纱布放进水盆内洗净,而后又拧干铺平挂在竹竿上晾干。
他们此刻所在的地方是苏若雪嫁妆中的一座庄子,因为离安县较近所以先前受伤的伤员和留下保护大家的士兵全部转移到了此处。
庄子的管事在得知他们的身份后十分痛快地让他们一行人进来避难,而且还提供了食物和药品以供大家修整。
谢无妄正在旁边清点受伤人数,但余光却一直留意着涂幼安,而且总是保持着合适的距离,不会让涂幼安从视线中离开半分。
在注意到涂幼安一直拧着眉苦思冥想的样子后谢无妄立刻走了过来,在接过她手里的纱布后温声道:若是进行得顺利,说不定到天光大亮时便能结束这一切了。
眼前的局势在谢无妄看来基本上稳赢,但死亡与重伤却是不可避免……比起这些谢无妄更在乎之后皇帝会如何处置肃王。
皇帝的心思他确实猜不透,有的时候看起来明明极为心软,可真正心狠起来却也足够无情。
不过肃王又不是他的儿子,谢无妄自然要想尽一切办法送他去死。
想来苏丞相与定国公都会支持自己的想法,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先派人在皇帝身边煽风点火一番才是。
谢无妄一边思考着要在心中如何交代,一边开口试图转移涂幼安的注意力。
不过说起来这个,鹿川先生当年到底是怎么进入军营的?虽说是为了转移涂幼安的注意力,不过这个问题确实很让人好奇,瞧她平日总是一副来无影去无踪的模样,跟石缝里蹦出来的神仙一模一样。
涂幼安听到这话有些忍俊不禁,在擦掉自己手上的水渍后笑着回道:师父她确实喜欢到处乱跑,但怎么可能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啊。
鹿这个姓氏不算常见,但要是了解的话光听名字也能猜出来一二。
师父她是北川鹿氏的人。
涂幼安见这边不需要自己帮忙后便拉着谢无妄走到正在煮药的长廊下,蹲下来拿起一旁的蒲扇,一边扇着风一边开口道:虽说北川鹿氏现在已经没落了,但是听我娘亲说曾经的北川鹿氏还是一个颇为庞大的家族。
这点倒是和谢无妄的猜测不谋而合,所以他脸上也没有露出过于惊讶的神色。
北川鹿氏曾经也算是大梁颇为庞大的家族之一,不过在谢无妄知道这个家族时已经没落了很久。
虽然师父是位女子,人生经历也是跌宕起伏,不过这段故事的出发点其实远没有想象中那么传奇。
大概是蹲着有些累,涂幼安扯过一旁的两个矮凳让谢无妄和自己坐在上面,撑着下巴感慨道:师父在这个庞大的家族里是个非常不起眼的人,但这种不起眼和能力没有什么关系,只是单纯因为她是个女子罢了,而且还是妾室所生的庶女。
师父的母亲出身并不算太好,似乎是她父亲在外游历时带回家中的青楼女子,所以从出生起师父便一直不受重视。
不过这位母亲曾经也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所以对自己孩子的学习也格外上心,利用自己的宠爱想办法为女儿争取到了与嫡子一起读书的机会。
师父之所以进入军营也不是因为什么远大的抱负和理想,其实一开始只是因为她的那位嫡兄到了参军的年龄却因为不愿吃苦打死都不肯去,最后溺爱儿子的父亲就让和儿子长得有几分相似的庶女代替前去了。
涂幼安看着谢无妄露出的惊讶耸了耸肩:不然这么大的家族怎么那么快就没落了,能做出这种荒唐事情的家族一看就明显脑子都不太好使。
不过这个决定也不能用好坏来评判,她的父亲因为舍不得唯一的儿子上战场,所以宁愿违背当时的律令让女儿代替前去,可偏偏又是这个庶女做到了许多男子都做不到的事情。
这和谢无妄一直设想的故事截然相反。
他一直觉得这种神出鬼没的绝世高人都是来自什么隐世家族,然后经过各种非人般的磨砺一步一步走到权贵之位,最后又因为看破红尘再次选择避世离开朝堂。
涂幼安一眼就看穿了谢无妄的想法,撑着下巴眉眼弯弯地说道:至于师父她为什么那么厉害,可能除了幼时学到的知识外更多还是因为本身就足够聪明吧。
毕竟师父她十几岁的时候就已经在军营中小有名气了,而我现在都只是个好吃懒做的小废物。
涂幼安忍不住感慨道,可能这就是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吧,反正我这辈子是追不上我师父的脚步了。
所以她完全能理解区一在认出自己时的失望。
两个人之间的差距可不是一般的大。
谢无妄看着涂幼安感慨的模样认真道:你不是废物。
涂幼安叹了口气道:也就你和娘亲会说这种话安慰我了,就连爹爹都说过我平日里太过懒散不求上进这种话,更别提燕京其他人了。
她对自己的水平和在外人眼中的印象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人各有志,你既然不喜欢做哪些事情就不做,无需在意他人眼光。
谢无妄收回自己的视线,他弯腰捡起一块木柴丢进火力,神情格外平静,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就喜欢什么样的人。
被突如其来的直白击中,涂幼安怔愣之后便是害羞,她正要清嗓子掩饰自己的脸红就听到穿着明镜司服饰的护卫一路小跑进院内,他看着几人气喘吁吁地喊道:是捷报!是捷报!肃王与英国公已被拿下,其余士兵皆放弃抵抗直接投降!下一瞬那名护卫便上气不接下气地撑着膝盖平复着自己的气息,说出来的话也断断续续:定国公、定国公让我前来告知大家,再过片刻便、便会有人前来支援将伤员带回城内医治。
太好了!白芷立刻欢呼起来。
紧接着反应过来的人们也都格外兴奋地欢呼起来,就连半夏都眼眶通红好像下一瞬便能哭出声来。
涂幼安神情恍惚地看向那名兴冲冲与大家交谈起来的护卫,耳边的声音也变得模糊起来,她此刻感觉自己好似活在梦中一般不够真切。
是捷报。
谢无妄的声音在模糊嘈杂的背景音中显得格外清晰,他拿走涂幼安手中的蒲扇,将涂幼安的手腕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尔后柔声道:我们现在可以回家了。
大结局在确认定国公安然无恙后涂幼安和谢无妄立刻马不停蹄地往家中赶去, 若不是谢无妄一直扶着涂幼安,恐怕在看见崔夫人的那一刻涂幼安已经因为腿软跌倒在地了。
快让娘亲看看!崔夫人丢下手中的长剑径直往涂幼安的方向跑来,毫无顾忌且大大咧咧的动作看得谢无妄心下一紧, 而跟在崔夫人身后的婢女更是一脸紧张, 只是刚伸出手试图去扶崔夫人就被躲过。
这要是绊一跤那可真的是要出大事。
谢无妄看见这个情景也不由得紧张起来,眼神一直盯着崔夫人的脚下,说出来的话也结结巴巴:岳母, 注、注意安全……涂幼安自然不知道崔夫人怀有身孕这件事情,听见这话也只当谢无妄在安抚情绪略显激动的崔夫人, 偏偏崔夫人似乎也忘记了自己怀有身孕这件事情,在上上下下地将涂幼安仔细检查完后直接抬起手将涂幼安搂住不放, 情绪波动太大几乎已经是快要哭出来的状态。
夫人!千万要小心一点!跟着跑来的嬷嬷连忙将涂幼安从崔夫人的怀里轻轻扯出来, 脸上也满是不好意思,叹了口气道,姑娘看起来好像还不知道——夫人眼下正有身孕,这种大幅度的动作还是尽量避免比较好……尤其是碰到腹部这种…………啊?被拉开的涂幼安顿时愣住,甚至连动作都保持着被分开后的姿势。
……怀、怀有身孕?嬷嬷认真地点了点头,将崔夫人身上的披风拢了拢后才回道:只是还未到三个月, 所以也并未对外公布, 本想着等姑娘回来后便告知此事, 没想到中途会出了这种岔子。
崔夫人拉过涂幼安的手放在自己掌心揉捏, 随后摸着涂幼安的头发道:不过好在现在已经平安无事了, 看见你平安娘亲也能放心了。
她本就对女儿多有亏欠, 若是真的有事……崔夫人不敢继续往下想。
虽然崔夫人看起来与往常没有什么不用,可得知这件事情的涂幼安却不由自主地变得束手束脚起来, 不仅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崔夫人, 注意力也都在脚下的路上, 就连过个门槛都紧张到冒汗。
当年崔夫人怀涂星越的时候涂幼安正独自一人留在燕京,所以正好错过崔夫人怀孕和生产的时候,第一次经历这些的人自然看什么都觉得担忧。
想到这里涂幼安面带埋怨地看了谢无妄一眼:子晏你既然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和我说啊,全家居然就剩下我不知道这个事情……谢无妄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亦步亦趋地跟在涂幼安身后解释道:一开始是没想起来所以忘记和你说这件事情,后来是想起来了又害怕你担心过度所以就没说……涂幼安鼓着脸瞪了谢无妄一眼,气哼哼的模样看起来像脸颊鼓鼓的狸猫。
而看见涂幼安生气的谢无妄却心情更好,虽然没有低声下气地去哄涂幼安,但眼底的宠溺和动作间的照拂却无法遮掩。
崔夫人见小夫妻两个人关系依旧如常也暗暗松了口气。
虽说崔夫人一直觉得自己的眼光不会有错,但发生这种事情心下还是止不住地担心。
以他们的家世便是真的与谢无妄和离涂幼安也不愁嫁不出去,但像谢无妄这般妥帖还忠心的男子可就不好再找了,更何况谢无妄一看便是情根深种。
能和相爱之人共度余生到底要更幸福一些。
三人一起回到厅堂闲聊了几句,但谢无妄还没捂热凳子就被匆匆赶来的士兵喊走,涂幼安在沉思片刻后决定于谢无妄同去。
也不是想要凑热闹。
她只是想要看看这个故事的结局究竟如何。
崔夫人和谢无妄听见涂幼安的话后皆是一愣,但也并未阻止,只是在涂幼安离开前崔夫人还是忍不住将涂幼安喊住,神情中也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绥绥,你这些日子……说到这里崔夫人又觉得没有继续追问的必要,笑着道:算了,不说这些了……你可有想吃的东西?我去叫人准备一些吃食过来,待你们回家就可以——我这几日过得不算太好,但也没有太差。
涂幼安知道崔夫人在担心什么,与其看着对方为这种事情担心不如直接说出来,若不是因为爹爹的背景和兵权,恐怕肃王也不会对我这般客气。
我这也算是凭借着运气和家世逃过一劫吧。
涂幼安说得坦然,望向远处的眼眸也依旧清澈,崔夫人静静地看着涂幼安与谢无妄并肩离开的身影,片刻后勾起唇角,声音里满是柔和:那就好。
*贵妃依旧穿着自己那身最华丽的宫装,她跪趴在地上强撑着让自己的姿态看起来不会太过狼狈,可鬓边凌乱的发丝却因为不断冒出的冷汗贴在脸颊两侧。
已经清醒过来的皇帝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身体的不适和被家人背叛的烦躁交缠在一起,他不耐地吐出一口气,尔后开口道:去将肃王带过来。
定国公与苏丞相分别站在两侧,皇后也坐在一旁端着茶杯沉默不语,而端王与其他几位皇子也站在皇后身后垂着头默不作声。
屋内的安静更是凸显了气氛的凝重。
涂幼安与谢无妄赶来时正好在殿外看见了被士兵压着前来的肃王,两个人对视一眼后涂幼安率先迈出一步走入殿内,身后也传来了肃王似有似无的轻笑声。
成王败寇啊……定国公看见他们二人一同前来也毫不意外,偏了偏头示意两个人站到自己身后。
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肃王都是与皇帝最相似的那个人,可此刻看着被自己一手带大的儿子皇帝却只觉得对方陌生的像是从未见过的生人。
这件事情,你谋划了多久?跪趴在地上的贵妃在听见这句话后猛地抬头看向皇帝,压着声线中的颤抖辩解道:陛下,昱归是什么样的孩子您应该比我更清楚才是!他之所以会走到这一步都是因为受我指使,都是因为听信了我的谗言,若不是因为收我蛊惑昱归根本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所有的错都在我一人,请陛下念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放过昱归!皇后本想说话,可在看见皇帝眼眸中的黑沉后还是格外识趣地选择将话语咽回肚子里。
何必去惹皇帝不喜,这么大的事情多的是人与自己想法相同呢。
果不其然,苏丞相听见这句后后飞速地皱了下眉,抬起手向皇帝行礼,尔后看向贵妃道:肃王已是二十多岁的成年男子,手握兵权战功累累,若他真是像贵妃口中那般昏庸无能,那之前的那些功勋又是如何积累下来的呢?贵妃狠狠地瞪了眼苏丞相,尔后咬着牙道:妾知道自己已是罪无可恕,可是昱归不同,他是陛下亲手带大的孩子,陛下应该最了解他——是吗?可朕倒是觉得自己一点都不了解他呢。
皇帝终于开口,他神色平静,好像之前的愤懑都已经彻底消散,朕从来没有教过自己的儿子要当乱臣贼子,也未曾教授他欺辱女子将百姓视为无物。
都是妾没有教好昱归,都是妾——此时的贵妃再也顾不得自己的姿态仪容,她任由泪水浸湿面颊,跌跌撞撞地往皇帝的方向爬去。
皇帝抬眸看向垂着头不发一语的肃王。
不久前似乎也出现过类似的场景,那时的肃王意气风发还敢直接与自己顶嘴没想到时过境迁也不过转瞬。
或许朕也有错。
皇帝的声音放得极轻,黑眸似乎藏着些许说不清的情绪。
听见这句话的苏丞相与定国公皆是心下一惊,两个人对视一眼后立刻看向皇帝,刚行完礼准备开口时却见皇帝撑着座椅上的扶手站了起来。
可朕不仅是你的父亲,朕还要对这江山负责。
皇帝背过身去不愿再看跪在地上的贵妃与肃王,朕要给那些无辜死去的百姓与将士一个交代。
听见这话的定国公与苏丞相再次对视一眼,尔后两人十分默契地退回自己的位置不再多言。
肃王沈昱归,暴戾恣睢、残害百姓,为一己私欲与英国公勾结意图谋反。
皇帝的掌心不由自主地握成拳,呼吸声也多了几分颤抖,将肃王与英国公即刻打入死牢,择日……问斩!贵妃褫夺封号降为庶人,迁居冷宫永生不得离开。
在场众人听见这话皆是一愣,似乎没有想到皇帝这次真的能干净利索地做到如此地步。
贵妃听见这句话后更是露出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她拽着裙子爬到皇帝脚下,满脸泪水地揪住皇帝的衣摆道:陛下!陛下——您不能这样对我,我只有昱归这一个儿子,您是知道的,您是知道的啊!当年为了追随皇帝征战贵妃早就伤了根本无法生育,皇帝自然比谁都清楚这个事情。
皇帝有些不忍地闭上眼睛,但耳边依旧充斥着贵妃的哭喊:是妾错了……都是妾的问题,求求陛下不要这样对待臣妾,都是妾的问题,您要杀要剐冲着妾来吧!眼看着皇帝就要产生动摇,皇后终于站起身道:既如此,那就先将贵妃妹妹带下去好好休息吧。
皇后知道贵妃与皇帝之间的情谊有多深厚,也知道这份情谊远不是她能比得上的。
可过程是什么都不重要,她只看结局。
当年她的儿子因为贵妃下毒而死,现在也不过是一报还一报罢了。
贱人!你这个贱人!没有得到回应又被皇后刺激到的贵妃终于彻底撕下了伪装,看向皇后的眼神里也满是怨毒,若不是你我怎么会沦落至此!我当年就应该让你和端王一块下地狱去见那个短命鬼瑞王!本来还有所难过的皇帝在听见这句话后有些头疼地蹙起眉头。
不必再说,将人带下去吧。
他此生所欠之人良多,便是再多几个也没什么。
定国公看着皇帝一夜之间冒出的白发心下也有些难过。
没有哪个父母愿意看见这一幕。
肃王从头至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直到被人压着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停下脚步道:父亲。
皇帝的身躯猛地一僵。
成王败寇,今天这个结局本就是败者应得的。
肃王看着殿外的蓝天,笑了笑道,婉蓉不过是受我胁迫才做了这些事情,于家此事过后定然也会受到惩处,但她早已与我和离,而且我与她就这一个女儿,还望父亲莫要赶尽杀绝,放她们母女一马。
涂幼安有些震惊地看向肃王。
或许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但肃王能说出这番话还是超出涂幼安的预想。
肃王也在此时回眸看向涂幼安,黑眸中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片刻后他转过头,轻笑着道:幼安妹妹,长风是匹好马,以后就送给你了。
贵妃的哭骂声终于戛然而止,她面如死灰般看着肃王离开的身影。
好像,真的都结束了。
皇帝的身子还没有立刻恢复过来,但为了麻痹自己他还是将诸位大臣喊到寝殿内安排善后事宜。
群龙无首的西北军交予定国公身边的副将严将军率领,那些无辜死去的士兵也都按照惯例对其家人进行补贴,肃王最后说的那番话皇帝听了进去,他并未株连九族,除却主谋之外其余人也都按照参与程度的高低论批责罚。
而临时反水的区一算是将功补过,虽然逃过了死罪但之前得到的职位也都被一一撤封。
至于鹿川的事情还需重新整理后才能向外公开,皇帝自觉亏欠所以也十分重视这件事情,除了基本的封赏之外还私自补贴了许多东西,鹿川一开始拒绝了封赐的官职,但最后还是在涂幼安么的劝解下接受了这个闲散的官位。
好歹也是大梁第一位女官,就算是个挂名闲职也定然会对大家有所影响,说不定百年之后女子也可以像男子一样参与朝政了呢!鹿川确实对弯弯绕绕的官场毫无兴趣,但这番话确实也包含了自己的希望,而皇帝知道她终于答应后也暗自松了口气。
于婉蓉的嫁妆被尽数返还,只是于家主君已被处以死刑,肃王府也即将被封,无处可去的她变卖了部分嫁妆购置了一处小院子,皇帝害怕于婉蓉被人欺负还派出一批宫人亲来伺候。
连着忙了几日的谢无妄也终于有空踩着饭点回家陪伴涂幼安一起吃饭。
肃王与英国公行刑日定在后日。
在吃完饭后谢无妄开口道。
涂幼安愣了一下,随后沉默地看着杯中的茶水应了一声。
短短几日却好像过了几年一般,这几日平静的生活总让涂幼安觉得之前的波荡像是从未发生一般。
谢无妄握住涂幼安的手,一脸认真地问道:要去看吗?涂幼安哭笑不得地看向谢无妄,亲眼目睹那种事情我肯定会几天都吃不下饭的,我才不去呢。
嗯,那你要是想去的话记得和我说,我陪你过去。
谢无妄回道。
除却涂幼安害怕的缘故外,此次行刑皇帝下旨让所有皇子都前去观看,大概也是为了以儆效尤,毕竟端王基本上是板上钉钉的太子,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要警告某些不甘心的家伙。
仔细一看,居然都快到九月了。
谢无妄躺在床上时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本来有些迷迷糊糊的涂幼安在听见这句话下意识翻身靠近谢无妄怀里,含糊不清地问道:嗯……怎么了吗?鼻尖处熟悉的暖香总是让人那么心猿意马。
谢无妄没有往日的犹豫,他动作利索地扣住涂幼安的手腕,俯身直接吻了上来,而另一只手也不太安分地去解薄衫上的扣子。
情况有些突然,涂幼安的脑中发出嗡的一声,随后便陷入了短暂的空白。
子、子晏……谢无妄的气息几乎将涂幼安完全包围住,他一手抚摸着涂幼安的发顶,另一只手则轻轻按在涂幼安的腰侧的软肉,极为耐心地等待怀中之人放松下来。
涂幼安被吻得喘不上气,眼前也好似因为水雾蔓延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雾气,她看不清谢无妄的面庞,但耳边却一直充斥着对方的呼吸声。
绥绥……明明是再简短不过的两个字,可从谢无妄口中吐出时却黏黏糊糊格外暧昧。
若有若无的桂花香气将空气渲染得更加甜腻。
谢无妄咬着涂幼安颈侧的软肉,轻声道:等明年上元,我们一起去云栖观还愿吧……那支被压在衣柜底下的姻缘签因为被实现所以要送回道观烧掉。
只是涂幼安的耳朵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她虽然听见谢无妄在说话但始终听不清楚,在胡乱应了一声后便感觉到谢无妄正轻柔地抚摸着自己紧绷的肌肤。
等来年春天,我们一起去你想去的江南吃你最想吃的糕点。
不过现在,他要先吃掉自己最喜欢的糯米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