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眸光痴懵, 轻轻摇了摇头,没有想过。
他目光低垂,抿了抿唇, 似乎是在提醒, 补充了一句。
阿姐, 我还未及弱冠。
他越来越揣测不透阿姐的想法了。
阿姐是着急?到底为什么, 怜煜心底有种,楚凝似乎一直要把他往外推的错觉。
是不是有人跟她说过什么?先是通房,又是询问他有没有喜欢的人, 而今,都讲到成家立业了。
阿姐近来记性不好,忘了。
楚凝视线转回,没有再说什么。
葵水来了, 身上很乏累,近来发生很多事情,颇压得喘不过气来。
这雨啊, 下个没完没了。
楚凝最近心里也跟着很躁。
她脸上满是忧愁,眸光沉重。
阿姐近来烦忧, 是因为阿煜吗?少年乖怜垂了垂睫,在下眼睑处落下一层漂亮整齐的影。
楚凝看过去的时候,他的模样孤弱又可怜。
脸色白了一些, 明明养好了。
似乎是害怕的,手指捏着粥羹的柄勺指骨节也突出很多。
楚凝哑然片刻, 还没有开口说话。
少年突然抬头, 有些可怜巴巴地问她, 阿姐, 是不是....这些日子, 我给阿姐添麻烦了?楚凝看他难得的扭捏,半是安抚半是疑问,阿煜何出此言?怜煜依旧站着,楚凝指了指旁边叫他坐,他都不坐。
先是通房,前几日阿姐问我有没有心仪的人,我才说了没有,如今阿姐又提起来成家的事。
他的睫毛不可抑制地颤了颤。
是不是烦了.....声音越来越小,阿姐不想要我了?楚凝听得愣,她终于转过来,正视少年的全部,怎么会呢。
姐姐怎么会不要你。
你是我弟弟。
不管是不是弟弟,他每日提心吊胆,疏解过后不仅有空虚。
更有无尽的惶恐,就害怕事情败露,楚凝觉得他狼子野心,将他扫地出门。
近些时日,他跟在阿姐身边也并无进展。
生平第一次,怜煜痛恨自己是一个不怎么会说好听话的人,哄不了女人开心。
杜成越给他说的那一套在楚凝面前完全不管用。
裕安长公主见多识广。
天底下还有什么是她没有开过眼的?邵瀛没了,他在阿姐的心里地位毫无进展,似乎就钉在弟弟的面上,移也移动不了。
分明也有过很亲密的时候,虽说都是意外,阿姐看他的目光坦坦荡荡到叫人无力又挫败。
究竟要怎么样才能越过这条名为姐弟的鸿沟。
阿煜。
楚凝看着已经好了的俊脸。
也不怪他胡思乱想,不算今儿个这一碗粥羹。
也有很长的一段日子,姐弟二人没有一起好好坐下用膳了。
怜煜本就心思敏感。
成家的事情,的确是她操之过急,当然,楚凝决计不会说出来。
因为她想要嫁人了,怜煜养在身边不好。
阿煜过来。
女郎朝他招手。
怜煜恨自己没出息,明明心里还别扭,带着气的。
听到阿姐温和的轻唤,他的脚不自觉听话地走了过去。
骨子里养成的,半蹲下来在楚凝的面前,把脑袋凑上去,给她摸头发。
女郎历来都是这样安抚他。
果不其然,那双绵软的手落到了他的脑袋之上,轻轻地抚。
是在替他顺意。
几个来回下来,气果然散了不少。
少年归结于,他对阿姐的那双手有不可言喻的喜爱。
同样的隐晦,难言。
阿煜,姐姐给寻亲,不是不要你了,你怎么会这样想呢?阿姐只不过是想替你找个安稳。
女郎的手还是一下一下的轻抚着。
你话少,有事不会说,总自己闷着,有时阿姐也很无奈,即使阿姐问了你也不会说。
怜煜摇头,不会。
只要阿姐问,我一定会说。
可惜阿姐不会问,都是自作主张的给他安排。
楚凝语含打趣,阿煜还说呢。
沛国公家的郭小姐,阿煜是什么时候与她打过照面了?阿煜也没有和阿姐说过。
前几日沛国公夫人携重礼上门,是来打听阿煜,想给她家姑娘求阿煜青眼。
沛国公家的小姐是谁。
怜煜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她是谁我不知道。
怜煜想起来,之前他走角门,撞上了一名女子。
怜煜一五一十都说了,只不过隐瞒了他走角门进来的事情。
只说是在殿内待久了很闷,在附近散心。
他摇摇头,阿姐不要收。
收了,是不是就答应了。
楚凝的手又顺下去,沿着耳廓,要捏少年的耳垂。
怜煜这处最事敏感,最是痒。
此前楚凝险些亲上,他是第一回,吓得浑身紧绷。
许就是从那回起,他才变得格外注意。
顺下来本就痒了,女郎的手指就要摸上少年的耳垂时。
怜煜生怕自己不禁得触摸,在楚凝面前闹得难堪。
他避开了,女郎的手摸了一个空。
真是难得见他拘谨焦虑,听完就知道了,必然是那回沛国公夫人上门了,携带了郭芨。
郭芨不是个安静的性子,她在长公主府乱窜,想必是撞上了。
楚凝故意唬他道。
沛国公德高望重,他夫人亲自上门,我也不好推拒。
怜煜越发抿紧唇,他的眸光变得有些幽幽的埋怨和为难。
.......不让阿姐为难难做,怜煜就想着。
我上门赔礼道歉,再退回行吗?小心翼翼,迫不及待的语气。
再骗下去,再怎么样做,只恐怕他现在就要走。
阿姐.....楚凝这才言明,她并没有收沛国公夫人送来的厚礼。
阿姐就算再心急,也会替你好好挑选。
这话并不假。
沛国公府的门槛固然很是高,高也高不过裕安长公主的门槛。
虽然是想将怜煜的事情定下来,待她真的能够得个圆满。
那么,阿煜也能有个着落了。
的确也是,实在是不方便带过去。
但也是养在身边尽心尽力的孩子,就为着那张脸,楚凝也不会叫他委屈了。
她接着安抚道,只怕你藏在心里藏久了,越发成了个闷葫芦。
阿姐又猜不准,万一猜不到合你心意的怎么办?虽然阿煜还没有年及弱冠,却也不远了,阿姐想要提前给你安排,怕日后出现了疏漏。
少年僵持着,我会陪阿姐很久,所以还不用着急。
不是一直在一起吗?为什么他从阿姐的话里品出要分离的意味?是阿姐急了。
楚凝笑着看他相似的眉眼。
可不就是她急了吗?阿姐和你道歉好不好?你不要怪阿姐自作主张问你很多,惹得你心烦。
她从前也是被安排惯了。
自然明白被安排嫁娶的痛苦,实在不应该加诸在阿煜的身上。
静默良久。
少年主动凑上来,把楚凝刚刚想捏的耳垂凑到她的指边。
给她捏。
阿姐不要烦。
只要阿姐能够开心,都怪我不够听话,没有顺阿姐的心意。
楚凝真的上手轻轻碰了碰,她没有捏。
少年突然打了个颤。
目光落到她腰间挂着的小块玉佩身上。
许是上天体恤楚銥嬅凝每日在佛堂静心礼佛的劳苦。
江南那边传来消息。
雨水没有下得那般厉害了。
水患已经稳住,而今朝廷批了一波救扶深受水患伤害灾民的银两,楚凝想要出一份力。
她把前些日子达官贵人上门给她慰问送来的礼品,全都清点了一批给送了出去。
一时之间。
裕安长公主关爱黎民百姓的名声很快就传了出去,深受百姓爱戴。
怜煜发现,楚凝的胃口好了很多。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些人夸赞阿姐的话取悦了她,总是阿姐开心,他就开心。
不管是不是。
怜煜都派了很多人在京畿游说裕安长公主一心为臣民的慈悲心肠。
看啊,他的阿姐就是这样好。
谁都比不了。
温之俨办事妥帖,很快安抚灾民,分发赈灾银两的事情全都办完了。
不日,温之俨已经在回京了。
怜煜跟在楚凝的身后,看着她最近气血好了很多。
人没有那么懒散,甚至有兴趣对着铜镜梳妆打扮。
真漂亮啊。
这些珠钗首饰衬得阿姐华丽大方,美艳无比,几乎叫他挪不开眼睛。
就怕盯着阿姐看久了,被她发现心思。
没几日的脚程。
温之俨已经到了京畿。
江南水患治理得井井有条,幼帝龙心大悦,在宫殿内设宴,遍邀全臣,为他接风洗尘。
裕安长公主自然也要去。
很早,楚凝就早早换上了进宫的衣衫,她挑选了很久,换了一身又一身。
阿姐?这样高兴吗?是因为久不出门,还是因为江南的水患得以治理。
怜煜忍不住想,他觉得很奇怪,却也问不出口,怕搅坏了女郎的兴致。
阿煜,你看这花钿漂亮吗?女郎的眉心沾着水妍色的花钿,她肤如凝脂,粉唇饱满,一身装扮一改往日的温和优雅,多了娇艳俏丽。
漂亮。
何止是漂亮,少年的声音哑了。
他不想让阿姐去,想跟着她去,这两者都行不通。
裕安长公主必然要出席,他也必然不能出席。
他和温之俨如今不宜在同一场合露面,楚澈也不会让他去的。
楚凝匆匆交代后,她很快就走了。
怜煜在府,揣揣不安等着,晚膳没用几口,又上了长公主府的屋檐上。
望眼欲穿。
终于在晚间,见到了长公主的轿撵。
等到了楚凝。
少年面带笑意正迎上去,步伐加快要接她。
没等他喊一声阿姐,就见到身后进来了一个小黄门,手里拿着圣旨。
拂尘一甩,尖声喊道。
裕安长公主接旨!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