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晏之问:母亲, 你上个月给老太太管了半个月的账,知道侯府有那些家产吗?沈香雅点头:知道,管账那会儿正好赶上月底, 账房来我这儿对账,我都记下了。
她回忆了片刻道,大概八十亩田,二十亩地,一家钱庄、一家当铺、两间绸缎庄、两间脂粉铺子、三间空铺面, 城外还有四处庄子。
老公爷还在时比这多一倍, 后来侯府式微,陆陆续续卖了一些, 你堂哥又是个爱赌的, 也输了不少。
虽然云涟瞒着,但我还是听见不少风声。
老太太自己的嫁妆都换成银子和首饰压箱底了, 平日里都不拿出来的。
那田地租给附近的百姓耕种了, 一年租金也就五六十两, 四处庄子两处用来种菜和养殖鸡鸭鹅这些, 两处租给别人了, 一年百来两。
当铺生意普普通通,绸缎庄和脂粉铺子还算挣钱, 一年进项两千两不成问题, 最挣钱的就是钱庄, 先前只是收取保管费和收息。
云涟接手后偷偷摸摸放一些印子钱,一年万八两不成问题。
大房和二房都有俸禄, 整个侯府日常支出是一笔, 人情往来最是重, 大头都是你二叔和堂哥拿去官场交际了。
实际上他们大房用的都是承恩侯的俸禄, 这些年晏之四处求医都花光了。
承恩侯好几次厚着脸皮去找老太太要,老太太明里暗里说他浪费钱,最后都不肯给。
为此沈香雅吵了好几回,直白的说要分家,老太太就去宫里找太后哭。
管家、账房、内院的管事婆子都是你祖母带来的,府上库房钥匙都在老太太那,你二婶虽然帮忙管账,月底都是要对账的,油水是能捞,但也不多。
大部分都是哄着老太太拿出来的,你祖母心偏得很,也心甘情愿给。
薛如意道:我瞧也不一定,二婶方才说要给玉芳添妆,她就打死不让,还是个爱钱的。
沈香雅道:她是觉得嫁出去的女儿没必要,还有就是,动侯府的银子养家可以,动她的嫁妆是万万不行的。
王晏之听了一圈,敛着眸子笑:那就让二婶动到祖母的底线。
承恩侯听不太明白,有些急道:你想让你二婶去拿你祖母的嫁妆?可别把老太太气死了。
沈香雅白他一眼:老太太最惜命,别人死了,她都死不了。
承恩侯怂了:夫人说的是。
但还是小声同王晏之道,你悠着点,别真把祖母气死了,明年二月还要科考呢。
王晏之点头:知道。
他最近可没空守孝。
当天申时初,王沅枳从翰林苑下职。
刚出门就碰上刑部二公子周建元带头的几个纨绔子弟,硬是拉着他去赌两把。
王沅枳连忙推脱:我,我还是不去了。
他平日里就好赌,被他爹训斥好几回了,年前还被他爹狠狠请了一次家法,安生了好久。
周建元眉头一横,道:还是不是兄弟了?从前我们玩得痛快,如今畏畏缩缩像什么话?王沅枳苦着脸:周兄,上次我差点被我爹打死。
周围几个人起哄:上回我们也被打了,还不是照样出来玩。
王沅枳心说:那能一样吗,他皮可不厚。
周建元道:这次有个新玩法,斗地主有没有听说过?告诉你可好玩了,昨日我一天赢了五千两银子,我带你玩玩去。
斗地主?比麻将还好玩吗?听着挺惊险刺激的,王沅枳开始心痒。
没劝几句,就半推半就跟着周建元走了。
站在街角的薛二立刻抄近路往吉祥赌坊跑,等周建元拉着王沅枳到时,赌坊所有人已经准备就绪。
赌场里挤满了人,斗地主的吆喝声一声比一声高,每个人脸上都很兴奋。
周建元先上场,让王沅枳在旁边看着,片刻功夫,周建元面前就堆满了银子,看得王沅枳眼热。
他自动把自己带入了周建元那个位置,每次周建元一赢就好像自己赢了,兴奋跟着喊起来。
与平常在翰林院任职的斯文模样判若两人。
等周建元捧着大把银票下场,他立马挤了上去。
斗地主可真好玩。
起初他还赢了两把,后面慢慢就开始输。
对于赌徒来说,越输他越是不甘心,不扳回成本,八匹马都拉不下来。
但往往这个时候就越输越多,一冲动,倾家荡产都是可能的。
王沅枳越输越多,最后欠了赌坊十万两白银。
他想跑被赌坊的打手一把摁住痛打了一顿,扬言他要是三日之内不拿出银子就把他双手手剁了,然后丢到承恩侯府去。
又当着他的面把一个欠债不还还报官的人一刀捅了,王沅枳裤子都吓尿了,只能乖乖打欠条,摁手印,在周建元的搀扶下往外走。
周建元叹息道:方才我拉你,你怎么就不知道下来?这不是输红了眼吗?王沅枳语气有些不好:刚才我被打,你怎么也没救我?周建元:我也想救你呀,可是欠账还钱天经地义,我能有什么法子?承恩侯府凑凑应该还是能拿出这么多银子的。
怎么可能!她母亲帮祖母掌家,家中有没有银两他还是知道的。
周建元道:怎么没有,你家钱庄每年都那么多人存钱,先借来用用也是可以的,之后再想办法补上。
听说三皇子去你家府上提亲了,光聘礼就有好多抬,反正大婚也得到年底,日子还长着呢。
王沅枳眼珠子左右转动,心思活法起来。
周建元笑笑,让小厮亲自把他送回去。
这才转身重新进了赌坊。
一见面就问薛二:子章兄,我‘台词’没说错吧?赌坊的人已经清空,有几个小厮正趴在地上擦流得到处都是的鸡血。
邹礼和陈温两人站着,薛二坐在赌桌上,把王沅枳输的现银子递给他:一句没错,周兄好生厉害。
周建元连连摆手:子章兄这就见外了,你帮我出气,我感激你还来不及。
先前他们几个和王沅枳一起赌,那小子被他爹揍了一顿之后,把他们三个集体出卖了。
害得他们三个也狠狠挨了一顿揍,他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才好。
这笔账一直记下了。
不想他只是和薛二提了一嘴,薛二就记下,这回不让他脱层皮他就不姓周。
拿着吧,他们二人我也给了,是兄弟就别推辞。
虽然关系好,但也没有让人白干活的道理。
何况之后的十万两是要填回去的。
周建元乐呵呵的: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边收银子边道:这斗地主可真好玩,子章兄,能做一副牌给我吗?薛二很爽快的答应:当然可以,等这事完了之后就给你做。
被合伙坑了的王沅枳惴惴不安,梦里都是被别剁成肉泥拿去喂狗的场景。
惶惶不安下,居然病倒了。
王二叔帮他去翰林苑告假,嘱咐他好好休息。
他哪能休息好啊,那是十万两银子,他谁也不敢告诉。
王玉芳来瞧他时,他哭丧着脸道:小妹,我只怕要不好了。
王玉芳满脸困惑:大夫不是说大哥只是风寒入体吗,吃几副药的事怎么就不好了?王沅枳道:倘若我真的不好,小妹手里有能救我命的东西,你愿意给吗?王玉芳很认真:自然是愿意的,您是我亲大哥。
那我就放心了。
王玉芳一头雾水,她大哥莫不是病糊涂了?王沅枳知道,银庄的银子他接触不到,但玉芳的聘礼就在他娘屋子里,只要有心,很容易拿得到。
既然小妹都说了愿意给他,那他只好先保命了。
当天午后,王二叔在上职,云涟县主陪王玉芳出门采买了。
王沅枳支开下人,偷偷摸摸跑到他母亲房间,去开王玉芳的聘礼。
刚准备上马车的云涟县主在门口碰到回来的薛如意,她好奇的打量两眼,道:二婶今日衣裳倒是好看,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走出没两步的云涟县主狐疑,突然发现自己随身的钥匙不见了。
嘱咐女儿自己先去,她有事回去一趟。
王玉芳乖乖点头,云涟县主火急火燎赶回去。
主院一个婢女小厮也不见,她眸色微暗,加快步子接近门边,果然听到里面开锁的声音。
云涟县主大惊,一脚踹开门,就见她儿子,抱着一堆金银玉器吓得瘫软在地。
沅枳?云涟县主怎么也没想到,她儿子会干出这种事。
在她印象里儿子乖乖巧巧的,一直很听话。
唯一不好的就是随了她喜欢赌,但赌的也不大,该克制还是能克制。
沅枳,你拿你妹妹的聘礼干嘛?被逮住的王沅枳立刻一阵哭嚎,母亲啊,我也是没有办法……他把赌输的事情前前后后说了,抱着云涟县主的腿道:您不能眼睁睁看着我手被剁吧?那你也不能拿玉芳的娉礼啊,你要她嫁到三皇子府怎么抬头?王沅枳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母亲,我也是无法,谁让儿子跟你牌技一样差。
云涟县主被噎了一下:什么叫牌技和她一样差,她再差也没欠人家钱啊。
王晏之突然抬头,眼睛黑黢黢的盯着他娘:母亲,要不你把咱们钱庄的银子先弄出来给我,我先还上,之后再慢慢填?云涟县主虽然担心儿子,但也知道钱庄的银子不能轻易动。
王沅枳见她犹豫,又道:母亲,钱庄的银子反正一直存在那,只要我们做得隐秘,不过被发现的。
事后多放一些印子钱,银子很快就能填上。
母亲,您不能见死不救啊。
云涟县主咬牙道:要不我们报官吧。
王沅枳立刻摇头:没用的,官府不管这些,被他们知道还会报复,那我在官场也完了。
母亲,你不会见死不救吧?她就一个儿子能不救吗?这讨债的,十万两啊,那得放多少印子钱。
云涟县主想了片刻,道:要把银子弄出来不被发现,那账房那块做账得过关啊,月底你祖母都得对账的,那账房又是你祖母的人。
王沅枳道:那,那就把这个账房换掉啊,实在换不掉弄走一段时间也行,至少月底前把账本做平了,我们再慢慢填上去。
他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毕竟他不管银子,只管花银子的。
云涟县主原本打算让人去套账房麻袋,没想到次日账房拆人来报,今早出门不小心摔断手。
虽然觉得巧,但她也管不管那么多了,连忙推荐自己奶娘的儿子先顶上。
反正也就一个月左右,老太太也不甚在意。
新来的账房她也见过,还是个秀才,文质彬彬,人看着也老实。
老太太交代几句也就没管了。
就这样,云涟县主联合账房又靠着王沅枳的掩护把钱庄的存银全挪用了。
第四日清晨,薛二就让人在去翰林苑的路上堵王沅枳,直到他把十万两银子付了,欠条才还给他。
云涟县主为了堵上这个窟窿,拼命的放印子钱,祈求年底前能把账平了。
承恩侯大房和薛家人都默不作声的看热闹,静静地看她作死。
在天启,放印子钱是违法的,轻者杖则,重者坐牢革职都有可能。
但是不少人都私下贩,大多数官员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先前云涟县主偷偷放一些印子钱也是官面上默许的,毕竟谁没一个缺钱的时候。
王晏之就在静静地等,毕竟十万两啊,印子钱难免放得大了些,蚂蜂窝得聚满了蚂蜂,捅起来才有意思。
等到了月底,老太太对账时,云涟县主、账房先生拿着银子和账本到了老太太那。
俩人都有些紧张,只要老太太没瞧出来,很快就能把账本平了。
账本对了一半,沈香雅和承恩侯突然来了。
老太太有些不耐烦看到他们,但当着外人的面也不好让他们走,于是道:你们来做什么?承恩侯有些为难,看了看云涟县主,踟蹰着不知如何开口。
老太太不耐烦:有话就说,别吞吞吐吐的。
看着那窝囊样就来气。
见承恩侯不开口,沈香雅上前一步道:母亲,昨个儿晏之回来告诉我一件事,我寻思着还是告诉你比较好。
云涟县主心里一咯噔,有些不好的预感。
沈香雅接着道:晏之昨日听薛家的二哥说,沅枳前些日子在赌坊输了十万两银子,被人要挟要剁手。
怎么可能!云涟县主声音猛然提高,沅枳自从被他父亲打了一顿,已经改了,根本就没去赌过。
薛家那些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吗,定然是胡说八道的。
沈香雅道:本来我也是不信,但那薛家二哥说是刑部侍郎家周二公子亲口说的,连翰林苑家邹大公子,顺天府尹家小公子都在。
他们还说,沅枳当日还被打,回去就吓病了。
王沅枳病的那会儿,老太太心疼坏了,还特意去看过。
当时就瞧见他眼角和手上都有淤青,他只说是走路恍惚摔的。
经沈香雅这么一提,老太太顿时警觉。
云涟县主辩解道:谁不知这几个人是上京城出了名的纨绔,他们吃吃喝喝,糊涂了什么都编得出来。
大嫂好歹也是侯夫人,怎么能听信这些言论。
今日我同娘要对账,你莫要说这些有的没得,快些走。
她紧张得心口直跳,年轻的账房也吓得额头冒汗。
老太太看看云涟县主又看看账房,老眼眯了眯,冲沈香雅道:你接着说。
娘!老太太龙头杖微微用力:接着说!沈香雅唇角微翘:周二公子还说,他第四日就把银子还上了,他们怀疑是动了玉芳的娉礼,还是用了钱庄的银子补上的。
不然一时片刻哪来十万两银子,我觉得这事必须和母亲说才行。
这事说得有头有尾,细节都对上了。
尽管云涟县主极力辩解,老太太还是震怒,喝道:快去把那个不孝孙子给我喊过来。
很快王沅枳被喊了来,一同跟来的还有陈莜,王钰小娃娃被婢女带着没过来。
王沅枳来的路上心里就在打鼓,等瞧见大伯、大伯母、祖母和他母亲以及账房时,整个人都吓得发抖,迈进屋子时都险些摔了。
老太太阴沉着问:怎么,人又恍惚想摔倒?你倒是说说那十万两银子从哪来的?老太太不问输没输,而是直接问哪来的,就是想诈他一诈。
母亲,沅枳根本没去赌,哪来什么十万两,你别糊涂了。
这事咬死也不能认。
王沅枳起先以为老太太已经知道,差点就跪了。
直到听自己母亲吼了一句,才清醒过来,祖母,孙儿已经一年没碰过那玩意了,您切莫冤枉了孙儿。
若是平常的事,老太太倒是会护着二房和这个大孙子,但那是十万两,无风不起浪。
再加之老账房突然就摔断了手,老太太越想越怀疑……清河,去把世子也请来,让他当面说说听到了什么。
清河立刻去了,片刻后王晏之和薛如意一同来了。
老太太板着脸道:晏之,你把你听到的说给沅枳听听。
王晏之恭敬点头:是。
他看向旁边的王沅枳,又把早就打好的腹稿说了一遍,道:起初孙儿也不信,还特意去问了周二公子。
周二公子亲自带孙儿去了一趟赌坊,那里的坊主一见孙儿就乐呵呵的,还让沅枳常去。
孙儿也倒他胡说,坏堂哥名声,坊主直接从找出堂哥撕碎了欠条拼出来给孙儿瞧。
只是少了其中好几个部分,但是手印和名字还是在的。
他从袖带里掏出来递给清河,清河拿给老太太看。
老太太确认三遍后,骂道:混账东西,你还不承认吗?这欠条他明明撕得粉碎丢在路边了,怎么会出现在赌坊?还不等他细想,老太太又是一声喝。
王沅枳到底年轻,见欠条被找到,吓得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云涟县主还来不及阻止,他就倒豆子似的把所有事情都交代了。
祖母啊,孙儿也是无法了。
他蹭蹭,蹭到老太太身边,抱着她腿就开始嚎:他们要砍孙儿的手,要是那样孙儿的前程就全毁了。
就算那些人不砍他,父亲知道了也会砍他手的。
王沅枳的夫人陈莜惊愣的瞪大眼,怎么也没想到夫君居然会欠人家这么多银子。
云涟县主见事情已经败落,立刻跪下求情:老太太,银子都挪用了,大不了我们慢慢补上就是。
若是你现在闹,不仅沅枳前程会毁了,我们银庄也会垮掉的。
私自挪用客人存在钱庄的银钱,若是被外人知晓,今后谁敢存钱在钱庄,只怕立时就会拿票据来兑换,钱庄拿不出银子,不仅会倒闭,还会被告到衙门。
老太太虽然很气,但云涟县主说的不无道理。
她举着龙头杖恨恨的捶在大孙子背上,气道:夭寿哦,你个讨债鬼,做什么要去赌?王沅枳被打得哇哇乱叫,心里确实不服气的,先前祖母和母亲不也在薛如意手上输得精光。
薛如意冷眼瞧着二房的哭哭啼啼,老太太陪着一起哭。
她扯扯王晏之袖子,微微偏头,压低声音问:快来了吗?王晏之点头:应该快了。
老太太哭完,才道:罢了,到底是看着长大的,银子都给了,还能杀了你不成。
银庄那边口风紧一点,也莫要让你父亲知道了,你们母子慢慢补上就是。
沈香雅瞧着这祖慈孙孝的画面心里及其不舒服:沅枳捅了这么大一个篓子,就这么轻飘飘的揭过,当初晏之病得快死,老太太却一毛不拔。
同样是孙子,也偏心得太明显。
哪想老太太刚哭完,管家就急匆匆来报:老太太,老太太不好了,门口聚起好多人,吵着让咱们侯府还钱。
承恩侯立刻问:还什么钱?管家急得额头冒汗:银庄那边出事了,上京城都说大公子挪用了里头全部的银两。
听到消息的客人都跑去取银子,银庄拿不出银子,掌柜的只能关门。
他们就直接跑到侯府来要了,门都被砸了个窟窿,该怎么办啊?这种事报官也是侯府理亏。
老太太吓得龙头杖都握不住了。
王沅枳爬起来,气道:谁透露出去的?薛如意凉凉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赌场这么多人,又不都是哑巴。
母亲!王沅枳紧张的看向他娘。
云涟县主也慌了神,快,快让人请二爷回来。
王沅枳急了:母亲,别去请父亲,他会打死我的。
老太太气得龙头杖又往他身上招呼,丝毫没留力气,骂道: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这下好了,我们银庄完了,造孽哦……老太太哭起来像是唱戏。
一口气还没过去,门房又匆匆来报,老太太,不好了,二爷不知怎得回来了,被一群人堵在门外,外衣都扯破了。
奴才瞧见二爷被推倒,再这么下去迟早会被踩死。
薛如意加了一句:肯定会被踩死!云涟县主瞪了她一眼,急道:那还不快开门?王沅枳扑过去拉着她娘:母亲啊,不能开啊,开了不仅父亲会打死我,那些人不会放过我的。
老太太气得捶胸:那是你父亲,你个没良心的,打死算了。
承恩侯夫妇主动往外走,云涟县主和老太太也赶忙跟上,王沅枳被陈莜拉着走,薛如意同王晏之慢悠悠跟在后面看热闹。
才走到大门口就听见王二叔气急败坏的拍门声:里面的人都死了吗,还不快开门。
忽而又是他的惊叫声,啊,别踩本官,别拉本官,有事好说,别动手。
事光银子,根本没人搭理他。
大门被拍得咚咚响,老太太刚走到门口,朱红的大门终于不堪重负轰隆倒下,一群人踩着王二叔冲了进来。
王二叔的惨叫声一声比一声响。
老太太急了,拄着龙头杖要跑过去:老二啊,人都死了吗,还不快去扶扶二爷。
这么多人潮,谁敢去扶啊。
一大群人挤进侯府,手里举着收据,吵吵嚷嚷:承恩侯府谁做主啊,我们的银子现在就还回来。
这群人太过激动,若是现在说没银两绝对能被他们撕了。
沈香雅拉着承恩侯后退两步,把云涟县主让了出来,我们侯府一直是二房当家,外头的人都知道的。
云涟县主暗恨他们不地道,但面对一双双急红的眼,也吓得后退两步,把老太太让了出来:我们二房也只是帮忙对账,不管家的,侯府都是老太太在管。
王沅枳立马也附和:对对对,我们二房不管家的。
老太太瞧着二房的几人有些心寒,出事了就把她这个老太婆推出去,也不怕她有个好歹。
她气道:二房怎么就不当家了,银子不是沅枳花出去的。
要账的人立刻举着票据往云涟县主和王沅枳那边挤,嚷着还钱。
云涟县主哪里见过这阵势,吓得连连后退,喊道:我们二房真不管家,娘,你倒是说一句话啊,您那不是还有些银子,先把他们打发走再说啊。
老太太气狠了:好啊,你们就打老婆子棺材本的主意,谁干的蠢事谁补上,男子汉没个担当,把祖母推出去算怎么回事?沈香雅也连忙附和:对啊,弟妹,母亲那是嫁妆钱。
要给沅枳堵窟窿,你也应该拿你的嫁妆或是玉芳的娉礼才是。
躲在远处的王玉芳捏着帕子眼睛都红了。
云涟县主吼道:不行,玉芳的娉礼怎么能动,我的嫁妆都没了,哪还有银子?薛如意精准插刀:感情二房的东西都不能动,就祖母的棺材本能动。
堂哥犯的错,却要祖母去抵,这是什么道理?这话说到老太太心坎上去了。
王沅枳吼道:你闭嘴啊,这是承恩侯府,明明该大伯当家。
沈香雅反驳:胡说,我们大房既没有库房钥匙,又不掌中馈,怎么就当家了?一众要债的,看看承恩侯府这个,又看看那个,怎么觉得这家人在玩击鼓传花把他们当傻子玩呢。
当即有人喝道:你们侯府到底谁当家,说清楚,不然我们把侯府砸了。
对,说清楚,到底谁当家,不然我们把侯府砸了。
云涟县主和王沅枳同时指向承恩侯:他,他是承恩侯,这里是承恩侯府。
说完就把手里的账本塞到沈香雅手里。
众人又看向老太太,老太太手里揣着的钥匙抖了抖,像是烫手山芋把它塞给了老大:承恩侯府自然是承恩侯当家。
沈香雅做出一副极不情愿的态度,道:母亲,弟妹,你们真要我们当家?老太太不耐烦:自然是让你们当家。
云涟县主也连忙道:对对对,我们侯府就是大房当家,你们有事尽管找大房。
众人都转向拿着账本和钥匙的承恩侯夫妇,还钱,快还我们的钱……二房和老太太大大松了口气,趁着众人围攻大房,云涟县主赶紧跑过去把在地上惨叫王二叔扶了起来。
王二叔这会儿也听明白了,阴沉着脸恨恨刮着自己儿子。
刚准备抬手打他,门外突然又来了一众官差,瞧着是顺天府的人。
都让开,让开,别阻止官府办案。
一众人安静了一瞬,纷纷让开道。
官差直接走到王二叔面前行了一礼,道:王右通政,有人举报你夫人和公子放印子钱,顺天府下了批文要带走令夫人和公子,还望海涵。
至于举报的人是谁,自然是顺天府尹家的小公子陈温。
印子钱?顺天府是不是搞错了?王二叔还没回过神。
官差就开始拉人,云涟县主和王沅枳同时尖叫起来。
云涟县主吼道:你们干嘛,我可是县主,谁给你们顺天府狗胆来抓我的……啊——放手……王沅枳哭嚎:父亲,救我,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我也不想放印子钱的……王二叔脸黑如锅底。
众人:这二房长子怕不是傻的,还没审问就承认放印子钱了。
老太太眼前阵阵发黑,两眼一番直接晕了过去。
承恩侯府顿时乱成一团。
薛如意和王晏之站在承恩侯夫妇后,弯着眼睛笑:倒是要看看二房放了那么多印子钱要如何收场。
哎,也不知三皇子会不会出手捞人!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