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江城。
荟萃居内,包厢私密性极高,假山流水潺潺,诗意极佳。
服务生有条不紊地上着菜,沈宜宁一身得体优雅的白裙,栗色卷发披肩,目光温婉又含情脉脉地望着对面的殷延。
男人鼻梁高挺,侧脸轮廓俊美深邃,劲瘦的腕上扣着银质腕表,目光冷淡自持,半点眼神都没落在她身上。
她考进过斯坦福,拿到过影后,却都很少有现在这么紧张的时刻。
沈宜宁第一次见殷延,是在斯坦福的毕业典礼上。
殷延是作为优秀毕业生被邀请回校演讲的,少见的东方面孔。
被邀请作为典礼嘉宾的每个都是德高望重的人物前辈,只有他格外年轻,英俊,浑身都透着超出同龄人的稳重,矜贵,举手投足都格外迷人。
后来沈宜宁才知道,殷延在他的领域里,被很多人视为传奇,神话。
是几乎被奉上神坛的人物。
难怪他会那样倨傲,冷心冷情,仿佛对世界上的一切都视若无物。
她混迹娱乐圈多年,早就见惯了各种长相出众的男人,殷延的容貌放在里面,不仅不输,甚至更胜一筹。
她比他见过的那些男人都强了太多,不论是从样貌还是家世,都无可挑剔。
他越是拒人千里之外,沈宜宁就越想得到他。
今天这场相亲宴,是白熙提出来的,或许殷延并不知情。
白熙是殷延母亲的亲妹妹,是抚养他长大的亲小姨,只要白熙认可她,那她嫁给殷延的可能性就是最大的。
他总不可能忤逆白熙的。
她家世好,容貌好,学历好。
也只有殷延这样的男人才能配得上她。
这时,沈父看着殷延,心里也非常满意。
他含笑开口:我家宜宁啊,念书时就经常在家里提起殷总,心里崇拜得很。
平时说话都落落大方的,今天看见殷总在,都不好意思开口了。
果然是一表人材,年轻有为。
殷延语气礼貌疏离,您过誉了。
一旁,白熙笑着打圆场,阿延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哪里都好,就是性子冷了点。
宜宁我也喜欢得很,不骄不躁,是大家闺秀的性格。
饭桌上交谈甚欢,殷延的脸上始终没什么表情。
这时,桌上的手机震动了声,他解锁屏幕,视线扫完屏幕上的短信。
殷延神色一凝,握着杯壁的指节蓦地发白,目光难以控制地流露出一丝慌乱,却很快被不动声色地掩下。
他没有过多思考,对着桌上的人说:抱歉,公司那边突然有急事,需要我去处理。
说完,他便拎着椅背上的外套起身。
白熙一愣,没想到他会突然要走,阿延…双方长辈都在,纵使这场相亲宴是白熙自己计划的,并没有提前告诉殷延。
殷延知分寸,小的时候,白熙会给他安排很多门不同类型的课让他上,里面或许有殷延不喜欢的,纵使殷延心里不愿,面上也不会表露出半分。
也许是家庭缘故,殷延从小寄人篱下,性格也是过分早熟,懂得如何压抑和克制,把一切做得尽善尽美,没人挑的出错处。
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连白熙都很难从他的脸上窥探出半分情绪。
殷延并不与她有多亲近,但白熙说到底是抚养他长大的亲人,是他母亲的亲妹妹。
所以这些年,白家管他要的钱,一笔接着一笔,他都给了。
今天的相亲宴,白熙知道如果自己提前告诉殷延,他是绝对不会来的。
但他既然被她骗来了,就不可能会当众驳了她的面子离开。
可现在,他未免有些失礼了。
不仅失礼,白熙还从他的神情里窥探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他从不这样的。
大概是女人的直觉,白熙总觉得,或许不只是因为公司的事那么简单。
她蹙了蹙眉,笑容略微僵硬,试图挽留他:阿延,你沈伯父他们还在呢,如果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殷延沉声打断她:是,很重要。
白熙的笑容顿时一僵。
另一边,沈父的脸色也变得难看。
沈宜宁也慌了一下,想开口说什么。
殷延却再无暇顾及理会,丢下一句抱歉,便毫不犹豫地推门离开。
*下午六点。
北城市公安局外。
苏时意走出警察局时,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昏暗下来。
狂风呼啸着席卷,云层间电闪雷鸣,一道刺目的闪电撕破天际,冰冷的雨丝落在脖颈上,冷意蔓延开来,豆大的雨珠砸落在水洼之中。
长达四个小时的询问结束,苏时意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里一团乱麻,思绪成堆,怎么也理不清。
或者说从一开始被带到警局里到现在,她整个人都还是懵的。
整整一个下午,警察调查清楚后把她放出来,投资说明会的时间早就已经过了。
手机一进警察局就被收走,关机到现在打开,里面瞬间涌出上百条的未接来电和短信,像是天塌了一样。
苏时意站在警察局门口,麻木不仁地一条条回复着。
詹曼琳那边听说了情况,也觉得遗憾又无可奈何。
今天说明会到场的人很多,全场的人等着苏时意一个人,她却根本没到场。
这样的情况,大部分人都会觉得苏时意做事太不稳妥,这样的场合都会缺席。
甚至还有一个合伙人中途恼怒离场。
即便是苏时意有原因,这样的局面也很难善后。
原本已经触手可及的机会,再一次变得飘渺无望。
警察局门口,闻凝早就来了。
她看着苏时意坐在那里,冷静地处理着后续,一直到出了门都看不出任何表情。
闻凝忍不住担心,心里也跟着揪疼:时意,你别这样…..苏时意收起手机,若无其事地冲她扬起一抹笑。
我真的没事,你先回去吧,让我自己一个人待会儿。
闻凝不信,还要坚持陪着,最后还是被苏时意赶走了。
她需要时间自己好好冷静一下。
赶走闻凝之后,苏时意不知道去哪,便索性在警局附近找了个屋檐躲雨。
这时,电话忽然响了。
她看了看手机上的号码,麻木地接起。
苏时意斩钉截铁地开口:是你做的。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苏时意继续平静道:是你和苏政华搞的鬼,你们趁着这几天仓库的存货量很多,调换了仓库的一部分不合格的香水,然后去警察局举报,就是想阻止我今天去说明会。
她冷笑,沈慕舟,是我小瞧你了,没想到你会卑鄙成这样。
闻言,沈慕舟反而轻笑:你既然拒绝了跟我的合作,不想和我一起得到苏氏,那我们当然就成了敌人。
我对敌人,从不手软。
你确实是个很聪明的女人,但是你的心太软,不适合残酷无情的商场。
如果我放任着你把拾遗越做越大,那我得到苏氏集团控制权的希望当然就越渺茫。
苏时意冷冷打断他,沈慕舟,适不适合,不是你说了算的。
丢下这句,她便啪得一下挂断了电话。
*雨不知道下了多久,又停了。
苏时意坐在那里,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坐了多久。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前路一片黑暗混沌,她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走下去了。
她已经尽了自己所有的努力,可还是把一切搞砸了。
有时候最让人泄气的,大概就是拼尽全力后,结果仍是失败。
苏时意知道,她不该去怀疑自己。
可她现在真的觉得好累。
像是有藤蔓在心脏上紧紧收缩,快要让她窒息。
前方忽然响起一道沉稳有力的脚步声。
她怔怔抬起头,看清面前站着的人。
有那么一瞬间,在层层细密的雨幕里,她甚至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夜色有些暗了,光影交叠,路上的车灯一晃而过,男人的面容无比深邃清晰,金丝边眼镜折射出冷清细碎的光芒。
他只穿着件衬衫,显得有些风尘仆仆,没有往常那般一丝不苟,雨水滴在他的肩上,晕出点点暗渍来。
眼前的景象仿佛被按下了慢速键,车灯在他身后转瞬即逝的那一刻,映得他的眸色比傍晚的夜色还深。
下一刻,殷延把手中的外套裹在她身上。
沾染着他身上的温度,还有那阵熟悉的沉香,让她慌乱了一整天的心奇异地平静下来。
苏时意恍惚了下,嗓音哑得发涩:殷延....你怎么….她本来是想问,他怎么会来。
但殷延似乎理解错了她的意思。
他低声说:下午还在江城。
他在解释为什么他来晚了。
苏时意怔了怔,心口像是猛地被什么东西冲撞了下。
她的睫毛扇动着,却怎么也克制不住眼底泛起的湿意。
我失败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殷延的一瞬间,下午强装出的若无其事就瞬间坍塌。
她自顾自地低喃:我搞砸了说明会,什么都没了。
苏时意攥着外套的指尖收紧,终于忍不住呜咽起来,下午在警局时的恐惧和慌乱,在这一刻尽数倾泻而出。
刚被带进警局审讯室里的时候,她真的好怕。
她的情绪堆叠着尽数爆发,全然意识不到自己在说什么。
苏时意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流露出像现在这样脆弱狼狈的一面。
她准备了好久,付出了很多心血的事,就这样落空了。
是她太没用了。
那种彷徨和迷茫就像是深渊一样,几乎快要将她整个人吞没。
苏时意咬着唇克制着,瘦弱的肩一抖一抖的,声音染着哭腔。
我以为我只要一直努力,坚持下去,总有一天,我能和你并肩的,到时候就不会再有人说我配不上你....话音落下,殷延动作一僵。
仿佛有什么东西,蓦地崩裂开来,将他眸底如寒潭般平静的伪装撕开一条缝隙。
她哽咽着,声音断断续续:如果我这几天能多让人盯着工厂那边,沈慕舟就不会有机会把那些假香水混进仓库.....他就没办法借此机会陷害她,让她错过今天的投资说明会。
都是她的错,是她太不小心,是她没想到沈慕舟竟然会用这么卑鄙的手段。
苏时意越想越难过,止不住地抽噎着,心里压抑得几乎快要喘不上气。
世界上没有如果。
殷延打断她,商场上,这只是第一课。
一旦你挡了别人的路,他们就会用各种见不得光的手段击垮你,以后这样的事只会源源不断。
苏时意并不蠢笨,恰恰相反,她聪明,果断,唯独只有一点。
她还太稚嫩。
他的漆眸紧紧噙着她,只是这样,你就想要认输了吗?听着他的话,苏时意愣了一瞬,下意识摇头:当然不....殷延又道:既然不打算就此放弃,就别再继续妄自菲薄。
如果仅仅是因为其他人做的手脚,就让你从此一蹶不振,只能证明你太过不堪一击。
苏时意怔怔地望着他,像是有什么消沉了的意志再一次徐徐燃烧起来。
他顿了顿,嗓音缓和,以前我也遇到过像你现在的情况,是竞争对手和公司股东联手做了假账,挪用公款,导致RY股票崩盘。
仅仅是那天一个晚上,公司就亏损了将近三十亿。
苏时意怔怔地看着他,又听见殷延继续平静道:所有人都以为RY会就此倒闭,公司股东全部低价抛售股票,银行追债,董事会联合起来,试图推其他人上位,公司从上到下,没人觉得RY能活过来。
他说这些时的语调轻描淡写,但苏时意却能听出里面的凶险。
她的心都跟着一紧,追问他:那后来呢?殷延看她一眼,你说呢?他的语气云淡风轻,却又透着让人安心的沉稳和坚定。
如果我和他们一样想,就不会有今天。
苏时意的喉间顿时说不出的发涩。
是啊,他能走到今天,哪里是仅仅靠着家世就能完成的。
还有异于常人的坚毅心志,能力,缺一不可。
苏时意,他低声叫她的名字,嗓音低沉缓和:没有什么事是一帆风顺的,如果连你自己都对自己失去信心,那才是真正的一败涂地,明白吗?殷延的一字一句都像是小锤子一样,敲击在她心上。
苏时意怔怔地看着他,像是有某种不知名的情绪如藤蔓般蔓延而上,紧紧包裹住她,暖流从心脏处涌向全身。
现在不会是她的尽头,她也绝不可能会止步于此。
她不会一败涂地的。
静默片刻,殷延抬手,轻揉了一下她的发顶,像那天安抚十一一样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他的嗓音低沉冷冽,不容置喙。
今天他们抢走了你什么,明天,就让他们加倍还回来。
*苏氏集团顶楼办公室内。
一个年轻男人叩门进来,苏政华见沈慕舟进来,把文件放到一边。
慕舟,举报的事怎么样了?沈慕舟在沙发上坐下,警察应该已经发现只有那几瓶香水是违规的,不会真的对姐姐怎么样。
只是今天让她缺席了那场说明会而已。
闻言,苏政华点点头,殷家那边呢?沈慕舟温声答:目前没有什么动静,而且据我所知,白熙已经到了江城,而且有心撮合殷家和沈家联姻。
这话的潜台词苏政华听得懂。
殷延应该没心思去处理苏时意这档子事。
苏政华这才松了口气,连声说:那就好,那就好....其实苏政华也不是真的担心举报这件事会对苏时意造成什么影响,只是毕竟现在在外人眼里,他和苏时意还有这这层父女关系,一旦苏时意真的出了什么事,他冷眼旁观,总归要落人口实的。
苏政华放下心来,又问他:你手里的那个项目,做的怎么样了?苏政华信任沈慕舟,除了放手交给他了一部分苏氏集团内部的项目,前阵子沈慕舟看中的一个新技术项目,苏政华还给他提供了资金。
沈慕舟回答:非常顺利,明天就会开始B轮融资。
好,好,沈慕舟做事向来稳妥,苏政华也没有过多操心,话锋一转道:意欢最近快毕业回国了,等她一回来,你们俩就把婚礼正式办了吧。
苏意欢和沈慕舟订婚已经快两年,这两年里,他也看好沈慕舟,将来苏意欢嫁给沈慕舟,公司的大部分也是要交到他们手里的。
总归不能给苏时意。
沈慕舟微微一笑:好,爸。
前脚离开苏政华的办公室,沈慕舟就接到了苏意欢打来的视频电话。
屏幕里,女孩年轻漂亮,长着一张和苏时意六七分相似的面容,眉眼里更多的是天真烂漫。
苏意欢娇声问:慕舟,我下个月就回国了,你最近忙不忙?有时间来机场接我吗?沈慕舟语气温柔又宠溺,当然了,再忙也得去接我的公主。
苏意欢很满意他的答案,眉眼里都荡漾出幸福和甜蜜。
又腻歪了几句,苏意欢挂掉电话,沈慕舟脸上的笑容也顷刻消失。
他站在落地窗旁,目光冰冷地望着脚下的风景,刚刚的情意和温情仿佛只是错觉。
沈慕舟出身普通,甚至称得上贫寒。
从小到大,他都是依靠着各种奖学金,拼尽全力考上了最好的高中,却时常面临交不起学费的窘况。
他想成功,想摆脱所谓的命运,他不能穷一辈子。
他有才华,有能力,唯独没有和那些富二代一样的起点。
他想要站在高处,就需要一个最高的垫脚石。
像现在这样,站在苏氏集团的高楼上,俯瞰脚下。
从一开始,他就是别有目的地接近苏意欢。
因为苏意欢单纯,好骗。
比起苏意欢这种天真无邪的富家小姐,他其实要更喜欢苏时意那样的。
可偏偏苏时意总想跟他成为敌人。
可惜,他对敌人从不手软。
他的目标,是得到全部的苏氏集团。
拦路的,当然都要踢开。
这时,助理敲门进来,恭敬道:沈副总,项目公开说明会的时间快到了。
沈慕舟回过神,微微颔首:知道了。
今天要争取B轮融资的项目是沈慕舟最近一年来投入最多心血的项目。
是一项全新的信息专利技术,对外号称是有史以来处理大数据分析结果最快速的处理器。
但事实上,这项技术目前的信息处理速度远远不及对外所说的那么快。
原本发明者承诺沈慕舟,只需要再多半年,就能达到当初说的效果。
沈慕舟等了一年,才知道自己被骗了。
可他前期已经投入了太多的资金和心血,一旦让已经投资进来的公司知道这项技术其实是失败的,纷纷要追回投资,那他就可能会面临血本无归的结果。
所以沈慕舟只能硬撑着,用一个接着一个的谎言来圆,努力争取到更多的融资和时间。
到了公开说明会的现场,人都已经到的差不多了,有之前已经投资进来的投资方,还有新的对项目感兴趣的投资人。
沈慕舟整理着西装准备上台,忽然,会场门口缓步走进来一道颀长身影。
看清进来的人,沈慕舟动作一僵。
殷延怎么会来?转头去问助理,助理也一脸莫名:这..我也不知道。
可能是也对我们的项目感兴趣,想要投资?沈慕舟咬紧牙关,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他潜意识里也不相信殷延真的会为了苏时意而浪费时间对付他这么个角色。
沈慕舟只能强装镇定自若地走上台,按照流程开始发言。
台下,殷延就坐在第一排。
男人长腿交叠,稳稳坐在那,说不出的压迫感和气场。
沈慕舟被他盯得心里越来越发毛,心里忐忑不安,演讲时的手心几乎都渗出一层薄汗,让他有一种被殷延温水煮青蛙的恐惧感。
可一直到说明会尾声,什么都没有发生。
就在沈慕舟在台上松了一口气,即将说出感谢致辞时,会场里忽然响起齐刷刷的手机震动声。
所有人的手机都响了,气氛安静而诡异。
有人拿起手机,不知道看见了什么,随即脸色一变。
台下响起窃窃私语声,沈慕舟心里咯噔一下,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很快,坐在第一排的创投公司老总率先把手里的册子一扔,啪得一声脆响,听得人心里一颤。
老总脸色铁青,也丝毫不打算顾及沈慕舟的颜面,冷哼一声:沈副总,我看今天这个说明会就到这吧。
做生意讲究的是诚信,骗局骗的了一时,骗不了一辈子。
你还是先想想怎么跟大众道歉和解释吧。
沈慕舟一慌,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李总…我…然而,却没人给他解释的机会。
有了一个人开头,剩下的人也都源源不断地往外走,面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沈副总,之前我投进来的钱,希望你三天之内就尽快退回来,我念着情分,也不去公安局举报你,但希望你尽快给我和公司一个交代,别闹得太难看。
沈慕舟脸色骤然煞白,满场的人很快就走光了。
偌大空荡的会场里,只剩下殷延还坐在那里。
沈慕舟抢过助理的手机,果然也收到了短信。
是他造假数据的证据,被发到了在场每一个人的手机里。
是殷延做的。
他过来果然是给苏时意报仇的。
沈慕舟陷害举报了苏时意,殷延就把他的项目造假全部曝光在众人面前。
这下完了。
他这一年来争取到的所有投资,不仅要还回去,甚至还要赔付违约金。
更惨痛的代价是信任,这样的事情被曝光,以后真的还会有人愿意投给他钱吗?他好不容易走到现在得来的一切,现在一子下错,满盘皆输。
沈慕舟手脚发凉,脑中嗡嗡作响。
他没想过,殷延竟然会这么狠。
等着说明会结束的前一刻,把他的一切全部击碎,再收网,就像是在欣赏了一场跳梁小丑的表演。
下一刻,殷延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男人的嗓音漫不经心,既然沈副总喜欢胜之不武,也是时候自己尝尝是什么滋味。
沈慕舟咬紧牙关,只觉得自己现在狼狈如丧家之犬,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没想到,一个苏时意而已,就值得殷延如此大费周章出手。
手背攥紧成拳,沈慕舟却一个字都不敢开口。
他用那些小手段,可以对付现在羽翼未丰的苏时意,但他有可能玩得过殷延吗?殷延慢条斯理地起身,视线扫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就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他的视线很淡,压迫感却极强,锐利而冰冷,危险至极。
商场上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她不喜欢。
但如果沈副总喜欢玩,我也不介意作陪。
有些话我只说一次,你在她那里用不正当手段得到的任何利益,我都会替她十倍百倍地讨回来。
殷延微微勾唇,笑意却不达眼底。
只要后果你承担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