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牛蛙店, 即使五点钟到，食客也很多。
很火爆的胡同小馆子，没什么装修, 全凭味道取胜。
服务员是个约莫四十多岁的大姐, 系着围裙，中气十足地问：吃什么？菜单只有两页, 也没什么好选的。
章橘颂看向夏之恒：那就来个招牌牛蛙，配高汤小白菜？都听你的。
服务员大姐在纸上笔走龙蛇的记了一笔，问：吃不吃辣。
如果是本地人，估计大半会选择不辣或者微辣。
但章橘颂一直很自信，吃辣什么的，都是毛毛雨啦。
于是她豪情万丈的说：吃！中辣。
重辣？你确定？服务员大姐以家乡话口音确认。
没错。
好嘞。
其他桌客人召唤服务员的声音响起，服务员大姐匆匆离开, 忙着招呼其他客人。
夏之恒拆了一包纸巾, 细心地把章橘颂面前的桌子擦了一遍。
嘈嘈杂杂的饭馆, 周围几桌说说笑笑，将这一桌衬托得越发安静。
夏之恒擦拭完桌面，瞥见章橘颂紧抿着的唇，他下意识的皱了皱眉：怎么了姐姐？是有什么烦心事？章橘颂飞快瞥了夏之恒一眼, 又把目光收回。
没有。
到底要不要问呢？感觉有点奇怪, 难道直接理直气壮地问喂，你有没有女朋友？如果她是夏之恒，一定翻个白眼, 回一句关你什么事。
可是她已经答应安妮了。
而且……她也有点想知道答案。
正踌躇着, 一盆装满牛蛙的铁锅架在酒精灯上。
菜来了。
这干果牛蛙来得正是时候, 就好像要测八百米那天忽然下午, 体育老师不得不宣布跑步测试推迟一样的心情。
章橘颂夹起一块牛蛙腿：看起来好香啊。
她喜欢吃蛙腿肉的部分, 原因很简单，肉多，也不难咬。
这家的干锅牛蛙做的确实不错，又嫩又香，汤汁在餐饮酒精的热度下咕噜噜翻着泡儿，虽然烫，但吃着过瘾！又吃了两口牛蛙，章橘颂开始感觉不对劲了。
怎么嘴巴里升腾起一股热气？啊，好像连牙齿都辣起来了。
夏之恒一看她这模样，立刻起身去冰柜拿了一瓶冰可乐。
易拉罐撕开，章橘颂连忙接过去，喝了几大口，才终于舒坦些。
怎么这么辣啊？她抱怨道。
夏之恒笑起来，忍不住逗她：姐姐，你被辣到的样子，好可爱啊。
她的两靥都是潮红一片，连鼻尖都红红的，看着就很想让人欺负。
不许胡说！章橘颂抛出一记眼刀，吃你的。
夏之恒憋着笑，给茶杯里倒水，夹了只蛙腿在茶水里涮了涮，放进章橘颂碗里。
好了，过一遍水应该会好点，你试试。
辣味总是让人开胃。
不知不觉，章橘颂盛了第二碗米饭，甚至胆大包天的试着用汤汁泡了点饭吃。
代价是又喝掉了一瓶雪碧。
肚子吃撑了，章橘颂放下筷子，有些扭扭捏捏的样子。
她清了清嗓子：那个……我问你个事啊，你别生气，好不好？你说，我不生气。
夏之恒挑了挑眉。
静了三秒。
章橘颂开口的幅度很小，声音就更小了：你——有没有女朋友啊？夏之恒一副疑惑的模样：姐姐，你说什么？太吵了，我听不见。
隔壁桌的客人在喝酒，叽里呱啦的唠嗑。
有这声音作陪，听不到也情有可原。
章橘颂稍微提高音量：我问你有没有女朋友？夏之恒往前探了探头：姐姐对不起，我还是没听清，你问我有没有什么？你有没有女朋友！一声河东狮吼，周围几桌客人立刻静音。
旁边那桌喝酒的人甚至吹了声口哨：小伙子，快答应她。
……这是把这场面当作女追男告白现场了。
章橘颂以手捂脸，完了，现在跑还来得及吗？她把手挪开一丝小缝，去看夏之恒。
出乎意料之外，他并没有笑，反倒眉头蹙起。
沉默了一会儿。
见没有热闹可以看，周围的食客纷纷挪开目光，继续高谈阔论。
章橘颂把掩面的手放下来，摸了摸头发，讪讪地说:那个，就是有同学托我问一下……你想知道吗？夏之恒打断她，目光灼灼。
怎么不想呢？章橘颂有些不自在的挪开目光，用筷子戳剩下的几粒米饭。
嗯。
她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夏之恒的声音有些诱导的意思:姐姐，问人问题，不看着对方，是不是没有礼貌呢？章橘颂抬起眼眸。
人声喧嚣，少年一双清炯炯的眼眸之中，唯有她的倒影。
我没有女朋友。
章橘颂眨了眨眼，刚想松一口气，却清清楚楚听见他说：但是，我有喜欢的人。
她愣了一下，低下头继续戳白米饭粒。
是什么时候的事呀？她尽量控制自己的声音，使它听起来平静些。
夏之恒单手托腮，很认真的说：我喜欢她很久了，高中毕业之前吧。
听起来像是初高中的女同学，章橘颂心想。
她低垂着眼眸，饭粒已经被捣成浆糊状。
哦，是这样。
她说，能让你喜欢的女孩子，一定是很优秀的人吧？夏之恒的声音坚定无比：她是我生命里出现过的最好的人。
听到这句话，章橘颂默然抓紧了筷子。
长久的沉默。
姐姐……你不会真的相信吧？夏之恒忽然笑起来，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拿这套说辞去搪塞那些人。
！！！章橘颂愤怒的看他，抬手往他肩膀来了一下：夏！之！恒！哈哈哈抱歉抱歉。
夏之恒不但不躲，反而凑过来，任她打。
他的狗狗眼笑得弯弯，仿佛得逞恶作剧的孩子。
我就是忍不住逗逗你。
而且，这也是小小的惩罚，夏之恒心想。
看着气呼呼的女孩，他连忙告饶：姐姐，我错了我错了。
这个男孩子还撒娇的？真是让人受不了。
章橘颂瞪他一眼，把筷子使出刀的气势：以后不许这样啦。
夏之恒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可是姐姐，听到我的回答你不高兴吗？谁高兴了？章橘颂梗着脖子不承认。
他忽然俯身，一张俊脸在眼前蓦然放大。
真的？但你的眼睛——在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