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渐西,太阳也失去了热度,变成橘红色,染得她周边的云彩,也都披上了一层好看的霞光。
起风了,风一阵凉过一阵,很快,周遭温度就冷下来了。
马车内,姜迟一张精致的小脸埋在柔软的抱枕里,随着马车的摇晃咿呀,昏昏欲睡。
晚晴在旁侧,小心为姜迟盖上毯子。
坐在对面的姜宛,正襟危坐,面上毫无表情,心里却是澎湃激动。
她终于进宫了,终于要见到他了……想到那个人,她心里跟有猫爪子在抓一样。
姨娘说,他破除祖制许她回长安,就是想她了。
他不顾身份,亲自去接她,虽然那天,他们只见了一面,简单说了两句,他就离开了。
三年了,他越发英挺俊美了。
想到在岭南的这三年,姜宛心里大恨,当年若不是……她就是他的皇后了,哪像现在,进个宫都这般艰难。
还被姜迟要挟,为了她的前程,她的生母--林姨娘。
被迫去了郊外长春观。
三年前,张氏为姜迟,将无辜的她赶去郊外别庄。
她们果然是母女,手段都是一般狠毒!可是她们没想到,也是在那里,她遇到了当时还是四皇子的朱讫,当今陛下。
那时的朱讫,是先帝四个皇子中,最不受宠的,也是最不可能继承皇位的。
然而,谁也没想到,最后是他坐上了那个位置。
姜宛隔着衣料握紧腰间的桃花玉佩,抬眼看向姜迟。
全长安都说,姜皇后端庄娴淑,温婉和善。
可真该让他们都来瞧瞧!姜迟这毫无皇后端庄仪态可言的姿势。
姜宛心中不屑,转头,掀开一角车帘,看向外面。
此时马车已入了后宫,只见,亭台楼阁,嶙峋山石,青砖铺就的路面,干净没有一点尘土。
一丛丛常青树,映衬着红色的墙壁和金色的琉璃瓦。
与岭南的离王宫简直是天壤之别!姜宛心中激动,不久后,她就是这座宫殿的女主人了。
姜宛越发激动,忍不住想去看看:长姐,这皇宫好漂亮啊。
姜迟淡淡一笑没有答话,再好看的景色,长年日久的看,也会腻了。
不过,这话,她没有说出来,姜宛难得这般开心,就让她多欢乐一些吧。
姜宛一脸期:长姐,我想下去走走。
晚晴担心姜迟的身体:娘娘,您身子不好,还是坐马车吧。
到了椒房殿,您好好休息。
姜宛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下来,心中埋怨晚晴多事,但现在她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便像小时候那般一脸娇憨对着姜迟撒娇:长姐,就下去走走嘛,好不好啊。
姜迟笑笑道:此处也不远了,就走回去吧。
这马车坐得腰酸背痛了。
最后一行人离了马车,下车,缓步走着。
姜宛看什么都新鲜,像只叽叽喳喳的小雀儿,又像只欢快的彩蝶……姜迟慢慢走在后面,不由感叹,年轻真好。
其实,她才十九岁,只大了姜宛一岁,不知为何,竟有一种大了她有十来岁的错觉。
这时,一行人从右侧路上过来,打头的女子,身材高挑,面容清秀。
穿着一席金罗蹙鸾华服,梳着金丝八宝攒珠髻。
整个人看起来,雍容,华贵,张扬。
姜宛再侧头看姜迟,一身素衣,头上仅一支羊脂白玉簪,再没有其他。
若是遇上不熟的,还会以为面前的这女子,才是皇后呢。
女子缓缓走近,微一曲身:皇后娘娘长乐无极。
不待姜迟唤起,就已站直了。
姜宛诧异,这女子竟这般不把皇后放在眼里!回长安后,她有仔细调查过后宫的情况。
当今陛下后宫,人数甚少,只有一个皇后,两个高位妃子。
再几个低位的才人。
连离王府后院一半的零头都不及。
两个高位妃子,都是三年前,先帝赐的,与姜迟一同嫁入太子府的。
姜迟是太子妃,徐咸英,黎美晴是侧妃。
徐妃目光从姜迟脸上滑到姜宛脸上。
心中嗤笑,原来皇后是有自知之明了啊,知道自己只是个替身,就献上真品。
只是可惜了,这个真品的样貌,甚至连替身都比不上。
还真是可笑呢。
徐妃装作毫不知情,指着姜宛对姜迟问道:皇后娘娘,这是您新收的宫女么?本宫瞧着伶俐,甚是喜欢,皇后不如把她给了臣妾吧。
姜宛心里一紧,她可是打听过了,徐妃为人极善妒,仗着父亲的军功,在宫里飞扬跋扈。
姜宛怯怯地低头,背后手轻轻扯了扯姜迟的袖子。
姜迟道:徐妃误会了,这是本宫的妹妹。
哦,原来是妹妹啊,皇后这是打算效仿飞燕合德,姐妹同侍君吗?赵飞燕赵合德两姐妹淫..乱后宫,汉成帝最后还死在了赵合德的床上。
徐妃用她们来比喻,其心,可不谓不毒。
姜迟面一沉:徐妃,你放肆!是臣妾说错话了。
姜迟按宫规给出了一个惩罚:竟然知错了,那就禁足秋华殿一个月吧。
徐妃咬牙切齿:是,皇后娘娘,臣妾先告退了。
说完,转身直接离去了。
走远后,见徐妃满面怒气,随行的宫女中有人大着胆子道:平素里,皇后娘娘装得温婉大方。
还不是为了邀宠,献上庶妹。
另一个宫女道:若是那离王妃成为陛下的妃子,那她们两姐妹不是霸占后宫了吗……徐妃凌厉的目光扫过去,那宫女忙闭嘴,跪下请罪。
听了那宫女的话,徐妃急了。
她本就不得宠,靠着父亲的军功才谋了个妃位。
若皇后那边有了姜宛,那后宫哪还有她的容身之地?不行!她得想个法子。
娘娘,依奴婢看,那离王妃可不是甘为人下的,娘娘不如,拉拢利用那姜宛。
让她们姐妹相斗,我们坐收渔利。
心腹宫女徐燕上前献策。
徐妃听后眼睛一亮:此计甚妙!随后想到什么,神色暗淡:你去查查陛下去了哪里?本宫得想法子要个皇子。
徐燕心中一颤,:娘娘,您是要……徐妃神色凄惨,三年,陛下从未在她屋里宿过,说来真是讽刺,她嫁给他三年,竟还是个黄花闺女。
她恨啊,把这所有的恨,所有的屈辱……都算到姜迟头上!*这边,徐妃走后,姜宛看着徐妃远去的背影,想起林姨娘说过的话。
若想成事,徐妃可接近,利用。
姜宛眸光闪了闪:这徐妃,怎这般嚣张?青玉愤愤道:哼!她还不是仗着她爹徐大将军。
徐大将军镇守北境,为了北境之和平,陛下对徐妃可是宽容得很,她都要骑到娘娘头上来了。
姜迟皱眉,斥道:青玉!每一个镇守边境的军人,都值得尊重。
以后这种话,不要再说了。
青玉嘟嘴有些委屈:是!娘娘。
奴婢记住了。
姜宛心下有了计较,若能让这徐妃跟姜迟斗,让她们两败俱伤,她坐收渔利,何乐不为?此时,一身盔甲的少年将军大阔步走来,只见他面容俊秀,带着军人的干爽利落。
少年将军目不斜视走到姜迟面前,一拜:臣鞠无,拜见皇后娘娘。
姜迟沉声道:鞠将军请起,不知鞠少将军擅入后宫,所谓何事?鞠无是朱讫的心腹,在朱讫还是四皇子时,就跟随他了。
姜迟认识他,但不熟。
鞠无惶恐忙回道:禀娘娘,臣是来为陛下传旨的。
若可以,他也不想来啊。
可是陛下有旨意要传。
他从上林苑过来,就直接去了国公府,结果皇后已回宫了。
他一路急奔,等他赶到皇宫,皇后已进了后宫。
他只能硬着头皮,拿出陛下给的令牌,进了后宫。
姜迟皱眉,什么紧急重要的旨意需要一个外臣来传?鞠无被姜迟那双美目瞧看得心慌意乱,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娘……娘娘,陛下口谕……说到这里猛然卡住了。
那可是惩罚皇后娘娘的旨意啊,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宣。
而且还是由他一个外臣来宣。
这……将皇后的脸面置于何地?陛下是怎么了?真的是魔障了吗?竟然为了那个所谓的离王妃,这般对待自己的结发妻子。
鞠无很是为姜迟不值。
娘娘……这……这……鞠无急得抓肝挠心,倏然看到不远处的那个亭子,眼睛一亮:娘娘,可否随臣去那边的亭子。
晚晴心一惊,鞠少将军毕竟是男子,与娘娘单独在一个亭子里,若是传出去,对娘娘名声有损。
而且是什么样的旨意,要与娘娘单独说?定是心怀不轨,另有图谋!晚晴刚要开口训斥,被姜迟拦住了。
她能看得出,鞠少将军并无恶意,相反,他没有当众宣旨,是为她好。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亭子里,姜迟在亭子里,鞠无为避嫌,只站在亭子外。
鞠无的举动,让姜迟心中一暖。
鞠无看着姜迟,眼中不自觉流露出怜惜:娘娘,臣宣旨了?姜迟点头。
鞠无定了定神,素日他上阵杀敌都不在话下,怎今日宣一个口谕,却这般难出口?陛下口谕:皇后无视宫规,擅自出宫,禁足椒房殿一个月,以作六宫表率。
谢陛下隆恩。
姜迟淡然接旨,神色没有一丝波动。
看着这样的姜迟,鞠无心中不忍:娘娘,您……姜宛偷偷靠近了些,听不到两人的讲话,但她能清晰看到,鞠少将军脸上的怜惜,不忍。
一个臣子竟对当今皇后露出这样的神情,姜宛在心里冷笑,姜迟啊姜迟,是你自己作死,怪不得别人。
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