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2025-04-03 04:26:16

夏日的天, 亮得特别早。

太阳已没有了初时的温柔,像是一个燃烧着的火球。

道道热浪扑向大地。

姜迟慵懒地斜依在软塌上,手轻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

不由想到那日的惊险情景。

施过金针后, 她感觉有些疲倦, 便想去软塌上小睡会儿。

刚躺下,就有仆人来报, 说是后院有人找她。

她将信将疑过去, 见到, 晚晴与厉神医。

晚晴红着眼, 一把抱住姜迟, 哭得稀里哗啦:主子, 奴婢终于找到你了。

姜迟才知道,原来, 她一路往回寻, 没多久就碰上了, 来寻她们的厉神医。

却被巡查的长安守卫军发现,他们费了好一番功夫,终于摆脱了。

晚晴想着,暗七定是带了娘娘去了医馆。

他们寻了一夜,跑遍了长安的大大小小医馆, 都没有找到。

有几次差点与皇帝的人, 迎头撞上。

正六神无主,暗七找到了他们,并说,娘娘就在鞠府, 现下皇帝已在去往鞠府的路上。

他去阻扰暗卫队, 让他们尽快带姜迟离开。

是以, 朱讫的人到时,姜迟刚刚同晚晴,厉神医离开了。

厉神医为姜迟把完脉,收回手,习惯性地抚须,直到触到一片光滑,才记起,他的胡须已在那次男扮女装入宫时,就刮掉了。

他本想再蓄起来,然,看到晚晴似是更喜欢,他褪了须的面容。

他迟疑了下,终是将重新长起来的青色胡渣又刮干净了。

胎位已稳,无大碍。

厉神医想了下,又问:贵人,最近头可还痛?姜迟摇头:不痛了,只有时,头上会有麻麻的感觉。

厉神医深吟片刻,道:还是受了那药物的影响,这轻微的头症此后可能会伴随贵人一生。

晚晴一听,急了:可有方法根治?厉神医宠溺地看了晚晴一眼,无奈道:大夫并非万能。

晚晴狠狠一瞪眼,嗔怪道:还神医呢,一个小小头疾都医不了。

厉神医一脸委屈,小声嘀咕:神医也不是我自个封的。

晚晴眼睛一瞪,厉神医立马一缩脖子,再不敢多言。

悄悄地伸手去拉晚晴的手,被晚晴狠狠拂开。

待了一会,又舔着脸笑着去逗晚晴。

看着他们这恩恩爱爱,姜迟不由感叹。

想当初,第一次见面时,厉神医那一副尾巴翘上天的神情。

再看现在,还真是风水轮流转呢。

晴晴……嗷!厉神医刚一唤出口,就立即感觉到脚上传来钻心一痛,他抱了右脚,呱呱大叫。

晚晴脸色通红,轻啐了厉神医一口:活该痛。

厉神医一脸委屈:这头疾虽无法医治,却也无甚大碍。

贵人只需,勿要受寒,勿要生气,勿要受累,晚间睡好,自是与往常无二。

厉神医正色道:我去街上转了一圈,巡查的人,确实已撤了。

只是城门口,仍有盘查,我们装扮一下,应该没问题。

长安城作为皇城,平时出城进城也是有盘查的。

姜迟道:明日一早就走吧。

待在这鞠府,虽然上次的惊险过去了,但她总觉得不安。

毕竟这鞠府距离朱讫实在太近了。

晚晴欢喜地道:奴婢去收拾行礼。

说完,跑进内屋去了。

姜迟笑了笑,自出宫晚晴就活泼多了。

不由想到青玉,也不知她怎么样了,还有朱熙。

那日,暗七露了行踪,他让人稍来一个消息,他将暗卫队引到城外去。

然后就再没有他的消息。

厉神医见状,宽慰道:暗七功夫了得,不会有事的,贵人宽心。

姜迟点点头,转念又问道:可有王爷的消息?厉神医左右看了下,低声道:今儿出去,我看到了王爷留下的暗号,暗号上说,王爷已脱险,正往城外别院,会在那里等着贵人。

那暗号看着已有几日,想来,王爷是已出了长安城了。

一阵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微微掀起姜迟袖口轻薄笼纱,露出一小截白嫩腻脂,不待人瞧得仔细,那轻纱又落下。

鞠无刚走到在门口,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若隐若现的绝美景色。

那天,皇帝走后,他问了管家,才知姜迟已在陛下来前离开了。

那一瞬间,他庆幸的同时,又生起一股深深的落寂。

她走了,应是不会回来了吧。

他,终是护不住她。

他坐在她呆过的房里,闻着,空气中还残留着她的气息。

他知道他该放下,即使她离开了皇帝,那般晶莹透剔的人儿,也不是他可以奢望的。

直到管家来报,贵人回府了。

他犹如作梦,猛地一下惊醒,大步奔出去,看着门口,那个打扮成丫鬟的女子。

女子笑着道:城门出不去,鞠少将军,还得叨扰你一段时日了。

鞠无激动得像个毛头小子,他袖中手指控制不住地颤抖,面上却沉静得体:贵人想住多久,都可以。

话一出口又懊恼,这话是不是太疏离显得不够热情。

想再添几句又怕太过热情,被看出他的心思,惹得她不快。

鞠无心里的矛盾纠结,姜迟一无所知。

鞠少将军怎么了?看你脸色不大好。

鞠无一愣回过神来。

一旁的厉神医笑得意味深长:鞠将军即将大婚,应是高兴得睡不着吧。

一个小小的二品将军,竟也敢觊觎皇后,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姜迟真诚笑道:将军的大婚,我是参加不了啦。

就先提前祝将军,新婚快乐,幸福美满。

鞠无心中酸涩,幸福美满……细细在心里嚼着这几个字,圣人有云:男子在世,当该放则放。

这份不该存在的情愫,他也该放下了。

鞠无深吸一口气,道:陛下已将搜查重点,放到了长安城外,暂时城内更为安全些。

姜迟点点头:多谢鞠少将军提醒。

鞠无嘴唇颤动了几下,终只问道:贵人什么时候走?姜迟道:明日一早。

鞠无微顿了片刻,道:陛下虽明着撤去了搜查的人,暗地的人却还在。

为安全起见,贵人不如再等几日,臣大婚那日,臣会去城外迎亲,贵人可混在迎亲队伍里出城。

厉神医道:此法更稳妥些。

姜迟点点头,应下了。

出了院子,鞠无嘴角漾起一抹欢喜的笑,抬头仰望着天空。

蔚蓝的天幕,几只不知名的鸟雀儿飞过。

在蓝天白云间留下一抹清丽的倩影。

管家疑问道:将军,陛下的事,您……鞠无道:我看她这般开心,陛下的事,还是不让她知道的好。

免得徒添烦恼。

管家低头应道:是。

老奴知道了。

在寻了数天,无果后,陛下大怒,吐血晕厥了过去。

醒来后,陛下性情一日比一日暴躁。

皇宫日日都有人被处死,朝堂上也是风声鹤唳。

一个不小心,轻则罢官。

重则,满门抄宰。

每日上朝,大人们都是胆战心惊,生怕就此一去不复返。

前几日,林老大人在朝上谏言,被陛下毫无脸面地碾回。

林老大人脾气上来,大骂陛下,有昏君之兆。

陛下下令,林氏族诛!浓重的血腥味充斥着整个长安城,有时候,他想,为大齐,为这满朝文武,他是不是该把姜迟交出去?每每这个念头冒出,他看着姜迟脸上泛着的,发自内心的笑。

到了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养居殿,几缕阳光从雕花窗子洒进来,投在地上,像是铺了一层白雪。

朱讫端坐在案前,提笔在纸上认真画着。

李意在一旁,焦急不已,陛下已画了整整一宿,他是真的担心,陛下身子抗不住啊。

殿外侍候上朝的太监,早已奉了龙袍朝服侯了多时。

李意轻手轻脚走过去。

那太监苦着脸,道:李总管,大臣们已在朝堂了,您看……李意看了一眼殿内,看这情景,陛下是又不上朝了。

愁苦地叹了一声,挥了挥手:退下吧,今日的朝会免了。

是。

太监退下。

这时,御膳房送了御膳上来,只是,杵在殿门口,惶恐不敢进去。

陛下已许久未进食,李总管您看……李意心想,你们怕我也怕啊。

自娘娘走后,陛下性情越发暴虐。

可到底是担心陛下龙体,便让宫人先侯着,硬着头皮进去了。

李意轻道:陛下,您许久未用膳了。

然而,朱讫置若罔闻,继续画着。

李意等了片刻,小心走到案边,在见到案桌上,那纸上画的人时,呆愣住了。

这,是皇后娘娘啊。

原来陛下是在画娘娘的画像,难怪这么认真。

李意眼眶都涩了,觉得陛下就是天底下最最痴情的男人。

娘娘也不知怎么了,出了宫,这么久了,还不回来。

那日陛下醒来后,不顾头上的伤,亲自去找娘娘。

然而,几日下来,翻遍了整个长安,也找不到娘娘。

陛下气急攻心,吐血晕过去了。

醒来后的陛下,更为阴沉残暴,这养居殿几乎日日都打杀人。

月余不到,养居殿的奴婢都换了好几茬。

陛下!一道急切的声音,从门口直扑进来。

朱讫手一顿,一滴墨汁滴在了画上,朱讫浑身的气息瞬间犹如地狱出来的罗刹鬼,啪地一下将笔掷到尚刑司掌事太监的脑袋上。

你最好有让朕高兴的消息。

尚刑司掌事太监浑身一抖,笔上墨汁从额头滴下,流到眼睛里,他却连眨一下眼都不敢。

跪下,颤声道:禀……禀陛下,天牢那刺客招了。

朱讫目光沉沉,没有说话。

尚刑司掌事太监快速道:那刺客说,他们是熙王的人。

朱讫眸色一厉,手指轻轻在画像上,姜迟的脸上抚过:熙王?语调轻微上扬,让人听之心惊肉跳。

那刺客说,熙王未死,他进宫就是为……为救皇后而来。

朱讫手上动作一顿,手指划到画上,姜迟嫣红的樱唇上:继续。

尚刑司掌事太监紧张地咽了下口水,道:熙王与旧部就在长安城外,一处别庄里。

陛下,可要去抓捕?尚刑司掌令激动不已,抓到熙王,这可是大功。

朱讫对暗处的暗一使了个眼色,暗一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李意,去传旨,让羽林郎将去将那别院围住,注意,不要打草惊蛇。

若阿迟在那里,他定亲自去把她抓回来。

若没有,那这就是一个好的诱饵,放出消息,那不知躲在哪里的小猫儿,定会自动钻进他布置好的袋口。

是。

李意领旨,快步离去。

李意走后,朱讫又拿了一副新的空白画卷,认真画起来。

尚刑司掌事太监跪在殿中冷汗涔涔心下颤颤。

妄议皇后,拉出去赐死。

轻飘飘一句,就定了一个人的生死。

尚刑司掌事太监脸色灰白,直到被侍卫拉下去,他都没有明白过来,自己究竟是哪句说错了。

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