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城的马车内, 姜迟木着一张小脸,似一个失了灵魂的傀儡娃娃,任朱讫抱着。
失而复得, 朱讫也不计较姜迟的冷漠。
他一手捏着姜迟小巧的下巴, 另一只手,用帕子沾了水, 一点一点擦掉姜迟脸上的黑灰。
露出来的肌肤, 白皙如雪晶莹剔透, 美丽不可方物。
顽皮得跟个小花猫似的。
朱讫鹰目微弯, 里面藏着的点点星光都像是在笑, 使他整个人都柔软了不少。
黑灰褪尽, 朱讫细细端量着姜迟的花容月貌,如星黑眸深邃似海, 一会眷念温柔, 一会又卷起痴狂海潮。
朱讫气息骤然粗重, 热烈的唇轻柔地印在那光泽的额头,嘴唇所触,细嫩温软娇柔凝脂,漫着淡淡暗香。
他数月来未曾释放的身体,顿时热血汹涌翻腾, 面前又是心心念念的娇人儿。
吻逐渐失控!在覆上那嫣红樱唇时, 他身子猛地一颤,瞬间像疯魔了般,似要把怀中人儿给吞噬了。
姜迟本想做个木头人,对朱讫的亲吻拥抱, 全然当不存在。
然而, 很快, 她发现她还是高估了自己。
唇舌间猛烈的攻击,让她心惊肉跳。
她像是骤然间,掉进了一个火炉里。
四面都是熊熊燃烧的大火,饕餮凶兽张着血盆大口,要将她吞入腹中。
姜迟努力推拒,然而,她的推拒,不但没有让朱讫停下,反而让他更为兴奋难持。
口中空气越发稀薄,就在姜迟以为,她要窒息而死时,他放开了她。
这么久了,怎么还是这么笨?连换气都不会。
朱讫心中欢喜,怜爱地亲着姜迟的脸颊。
姜迟嫌恶地皱皱琼鼻。
她这小模样,让朱讫看得心都要化了,更是喜爱得紧。
朱讫狠狠又亲了几口,才紧紧抱着姜迟,似是要把她揉碾到他的身体里。
直到姜迟呼痛,朱讫才惊醒过来。
松了力道,轻拢着姜迟,柔声道:累了吧?乖,先在朕怀里睡一觉。
大手从上往下轻柔抚着姜迟的后背,像是在哄婴孩。
姜迟听话地闭上眼,她以为她睡不着,却没想,才闭上眼,睡意袭来很快就沉入了梦乡。
朱讫吩咐行车的太监,轻稳些,尽量不要颠簸。
太监应声,马车行得更为慢了。
朱讫饶有兴致地欣赏着睡美人儿,以前他曾不知,原来,喜欢一个人,就是只看着她,也是一件极为心悦的事。
轻点了点姜迟小巧白皙的鼻子:真是个没良心的小东西,为寻你,朕牵肠挂肚夜夜难眠,你却这般没心没肺睡得香甜。
修长的手指,一寸一寸在绝美睡颜上抚过:若是你一直这么乖就好了。
他自然能看出姜迟心里的不愿。
哎,算了,朕不要求你,乖巧解语小意喜人,如以前那般也是甚美的。
若是她对他的心,能像以前那般……也许是失而复得内心柔意怜爱,也许是这静谧的美好,太容易让人回忆。
成婚三年的种种,不断涌上心头,从他第一次见她。
那时,她是国公府的嫡小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冠盖京华肆意飞扬。
而他是不被先帝喜欢的,在长安完全没有存在感的四皇子。
她一身红裙,站在桃花树下,桃花瓣瓣飞落,那一瞬间,他心脏砰砰直跳,以为是误入了仙境,见到了仙子。
现在想来,也许那时,一眼,他就心动情动了。
后来在知道,她就是姜宛口中,那个欺辱了她,把她赶出府的恶毒长姐——姜家大小姐,姜迟。
她与朱熙站在一起那般般配,长安诸人都说,他们青梅竹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自此,他越发厌恶她。
每每想起,都恨得不行。
他甚至都不知道,这恨意是从何而起。
就在他以为他们终成眷属时,先帝一道圣旨,将她赐给了自己。
接到圣旨的那一刻,他是欢喜的,激动的。
平生第一次,他对那个男人有了一丝感激。
他以为,她会拒婚。
毕竟她是那么爱朱熙。
然而,她却平静接受了,丝毫没有不愿。
那时,他想,可能她是……有一点点……爱他,所以才……然而,直到大婚前夕,他听到她与她母亲的谈话,他才知道,他错得有多离谱。
原来,她爱的不是谁,而是那个能给予她后位的人。
原来,她竟是一个攀附权贵的恶毒女人。
这个认知蒙蔽了他的眼睛,让他再看不清她的心,也看不清自己的心。
现在想来,这三年里,她对他细致关怀,体贴入微,看着他时,那双清亮水眸里透出的丝丝情意。
不知从何时开始,那情意消失了,那美目里的芳华璀璨也熄灭了。
唔……一道轻吟呢喃,将朱讫的思绪从回忆里拉回。
姜迟似是梦魇了,很是不安,柳眉紧皱,额头虚汗涔涔,嘴唇微微干白,张张合合似在说着什么。
朱讫焦急:阿迟!迟儿!快!去宫里。
赶车的太监得令,立马加快了速度。
马车变得颠簸,姜迟突然一惊,醒了过去。
朱讫紧提着的人,终于放下了些,大手在姜迟后背轻拍:迟儿别怕,有朕呢。
姜迟垂下眼眸,轻轻挣出朱讫的怀抱。
朱讫没有勉强,只轻问道:迟儿可是做噩梦了?姜迟缩在角落里,一言不发,整个人愣愣的,看得朱讫心痛极了。
被姜迟无视的那点子不悦,也都烟消云散了。
待进了宫,朕让太医来为迟儿把脉。
看姜迟小脸清瘦,下巴都尖了,只是身子似乎丰盈了。
刚才他抱着时,腰身粗了不少。
把脉?姜迟一惊,慌道:不要!若是把脉了,那她的孩子……她不知道一向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的朱讫,还会不会要打掉她的孩子。
她,不敢冒险!朱讫一愣,以为姜迟是怕吃药,变轻捏了下姜迟的脸颊:你呀,都多大人了,还怕吃药。
放心,朕只让他看看迟儿的身子,是否有恙。
姜迟眼神心虚地闪烁,硬着脖子道:我……我好得很,不用看。
朱讫倾身过去,搂住姜迟,亲昵地拍拍她的脑袋:好,不叫太医。
他知道姜迟有事瞒着他,心想,琼华宴那回,迟儿还怨着他呢。
入了宫,马车直往养居殿而去,姜迟心生抗拒,道:我……我想去椒房殿。
朱讫顿了片刻,吩咐马车驶去椒房殿。
姜迟暗暗吐了一口气。
朱讫轻笑了下,爱怜地握住姜迟嫩白细腻的小手:以后迟儿对朕,不用这般小心。
在你这里,朕不是皇帝,只是你的夫君。
姜迟心下冷笑,说不是皇帝,还自称着朕,呵!姜迟垂目不语,长而卷翘的睫毛像是一把蒲扇,垂下,遮住她眼中的绝美风景。
朱讫亲送姜迟入了椒房殿,又着内务府送去了一众华贵物件,若不是姜迟已入住了不肯暂时搬离。
他都要下赐把椒房殿再重新修缮。
皇宫侍候的多是人精,不说皇帝亲自去接皇后回宫,就是见皇帝对待皇后的小心呵护模样,就知道皇后在皇帝心里的地位。
做事更是尽心尽力得很,不到半天,各样珍宝,玉树,红玉家具。
朱讫知姜迟喜花草绿植,从上林苑移来了数株珍贵稀罕的绿梅。
又着了善养碗莲的小太监,在椒房殿院中的小池塘里,种满了各色碗莲。
姜迟脸色淡淡,丢下一脸高兴求表演的朱讫,独自进了寝殿。
殿内侍候的宫人,俊是大惊,惶惶跪下,迎接皇帝的雷霆大怒。
然而,皇帝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
他快步跟进去:迟儿,你不喜欢吗?那朕让他们再换别的……那模样,像极御兽园里,跟在中意的雌兽后头讨好的雄兽。
宫人们惊愕连连,完全不敢相信,一直以为暴虐的陛下,竟然笑得跟朵花一样。
有宫人下意识地摸了摸脑袋,直到发现脑袋还安稳地在脖子上,才知晓,这,不是死前的幻觉。
姜迟只觉疲惫极了,一进寝殿就和衣躺在软榻上。
朱讫进来,见状,心中微一颤,快步走过去。
坐到软榻上,俯身轻握住姜迟的手,低问道:迟儿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适?要不要唤御医?姜迟微微蹙眉,仍闭着眼,将手抽出:我困了,想睡一会,陛下请回吧。
姜迟不加掩饰的冷漠无视,让朱讫心中一痛。
一而再再而三的碰壁,让本就耐性不好的朱讫,勃然大怒。
正要发作,见到,那张小脸上眉宇间隐藏不住的疲倦,心中突地又是一痛,再大的怒火也发不起来了。
朱讫无可奈何,大手抚了抚姜迟微有些凌乱的发:那你好好睡,朕不打扰你了。
说完,俯身在姜迟额间留下一吻。
朱讫又看了姜迟一会,起身,走到桌前坐下,抽出一本姜迟曾看过的《大齐风俗录》看起来。
他没注意到,他转身后,姜迟睁开了眼,皱眉嫌弃地,用手在额头上,朱讫亲吻过的地方,擦了又擦,直到擦得通红,才作罢。
姜迟沉沉睡去,待醒来,已是次日。
阳光从窗子透进来,洒在层层纱帐上,将淡黄的纱帐映得像是晕上了一层暖。
风轻柔拂来,纱帐微动,那暖辉也摇曳生姿起来。
姜迟睁开眼,愣愣地看着帐顶,新布置的,象征着尊贵地位的,凤凰于飞的图案。
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里是椒房殿,她是进宫了呀。
宫外短短两月,让她几乎要忘记了宫中的一切。
连这住了三年的椒房殿,都差点不认识了。
一只有力的手臂强势圈住了她的腰肢:怎么傻傻地发愣?姜迟一惊,转头,是朱讫。
他正侧卧着,一手撑着头,嘴角含笑,正饶有趣味地看着她。
也不知看了有多久。
朱讫凑近,额头与姜迟的额头碰到一起:怎么了?这般看着朕,不认识了?那双如黑曜石般的眸子深邃深情。
姜迟下意识地往后一仰,与朱讫拉开了距离。
那一瞬,她在朱讫眼中看到了受伤。
他会受伤?一个无心无情的人,也会受伤?真是好笑。
姜迟嗤之以鼻。
即使是真的,那又如何?民间有句话说得不错:迟来的真心,比草贱!纤长卷翘的睫毛,像是一把小扇子,微微下合,盖住了姜迟眼中情绪。
她冷着脸,拂开朱讫的手,起身下床,拉了一件外衫披上。
这才对朱讫沉肃道:陛下,你该去早朝了。
她知道,皇帝最是不喜欢她人左右他。
如今她偏偏做着他最讨厌的事。
看他是否还能演戏演得那般好。
朱讫眸光微顿,就在姜迟以为他会发火时,朱讫手抚着下巴,嘴角含笑,丝毫不见恼意。
若是以前看到姜迟这个说教的样子,他定是会心生厌恶。
现在,只觉这女子,就连这摆着脸,说教的样子,都迷人至极。
现在已是夏日,虽没有到暑夏,天气仍是热得如有火在烤。
即使殿中放了冰盆,仍是热闷得很。
姜迟只着了单薄的纱裙,外面的衫子,也是轻薄的蚕丝制成。
曼妙身姿前凸后翘,看得朱讫心热,眼热。
黑眸深邃,似那月下的汪洋大海,喉结也不住地上下滚动。
看姜迟一脸警惕,朱讫笑了,极力压制住心里翻腾的阵阵燥热,笑道:迟儿看看外面的天色,早过了早朝时间啦。
姜迟微一愣,拉开帐子,从窗子看出去,太阳已到半空了。
当即脸上一红,眼眸闪烁,支支吾吾道:那……那陛下怎还……抬眸对上朱讫含笑星眸,姜迟知他是在借着边儿,笑她睡得日上三竿。
不由气恼。
狠狠瞪了朱讫一眼,一跺脚,大步往帐外走。
朱讫哈哈大笑,姜迟听到身后朱讫欢快的笑声,脚下一顿。
朕终于知晓了,何为: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哈哈……爽朗的笑声从帐内传来,连绵不绝。
就连侯在殿外的李意,都听到了陛下的笑。
心中大慰,果然还是皇后娘娘得陛下心。
这不,娘娘一回来,陛下就欢喜了。
这宫里的氛围也转瞬轻松了。
见帝后都起了,李意忙吩咐宫人将温热正好的早膳端上。
早膳摆好后,朱讫拉着姜迟坐到桌前,姜迟看了一眼,只见桌上多是清淡,荤食极少。
心中疑惑,莫不是两月未见,朱讫竟连口味都变了?坐下后,朱讫让布菜的宫侍都退下,他卷起宽大的袖子,拿了筷子碗碟,不顾皇帝尊贵身份,亲自为姜迟布菜。
迟儿,这都是你喜欢吃。
朱讫夹了一片油炸豆腐鱼片,放到姜迟碗里:不过,迟儿脾胃不好,这油炸之物还是少用为妙。
多食些清淡的,养养。
姜迟莫名地看了朱讫一眼。
朱讫又为姜迟舀了一碗红枣燕窝羹,放到姜迟面前,这才道:朕是听御医说的。
也是朕不好,一直忽略了迟儿,以后朕会呵护迟儿如珍如宝。
想到以前,他的迟儿自己脾胃不好,还总陪着他吃一些重口的荤食。
朱讫心里涌起阵阵感动。
竟然他愿意侍候,那就侍候吧。
姜迟理所当然地享受起来。
她夹了一片油炸豆腐鱼片,放入口中,鱼片细嫩鲜美,和着豆腐的清香,软糯可口。
吃下了一片,正要吃第二片,突然喉间涌阵阵反酸。
呕……姜迟变了脸色,跑到角落里,捂着胸口,不住干呕。
朱讫大骇,慌忙奔过去,一面轻拍着姜迟的后背,一面大喊:来人,传御医!快!姜迟急了,想阻止,然而话还没出口,就又是一阵干呕。
自怀孕后,她也看了一些相关的医书,书上不是说。
遇喜反应是出现在怀孕后一月,到第三个月就不会有遇喜反应了。
她都怀孕有四个月了,怎么现在才出现反应?姜迟很想去问厉神医,然,她在随朱讫进宫前,已让厉神医带了晚晴随着朱熙离开了。
呕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