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棠不觉得自己的泪有多热, 只觉得谢凤池的亲吻像燃着火。
她脑海中不住回荡谢凤池对霍光说的,她生是他的人,死也只能死在他身边, 越回忆越茫然,谢凤池究竟是何时疯成得这样?若真是恨她背叛, 已经恨到如此刻骨铭心的程度了吗?可如果只有单纯的恨, 他又何必来吻她?她虽胆小, 但心很大, 又一次忍不住地想, 谢凤池的心里,定然还是有她的,否则也不会特意等在院外,又如此温柔地将自己带回来亲吻。
这夜虽然惊险,可之后, 明面上洛棠没听到谢凤池同他说过什么宽松话, 可暗地里感觉, 谢凤池待她较从前,似乎软化了些。
春老院虽看护得还是严格,但她真要闲得不悦,也会有丫鬟来陪她说话玩耍, 偶尔得闲, 还能被允许去侯府的院子里逗留许久, 看看花鸟。
他回来得不再那么晚, 哪怕真有事耽搁了,来她院中也不再同前几个月一样, 不管不顾地用一双冰冷的手去逗弄她。
他会先去沐浴, 换上干净的衣服上塌, 再将她揽入怀中,从后颈到背,最后辗转到身前,用柔软的唇将她一点一点吻开。
虽说谢凤池仍没做到最后一步,可洛棠却感觉到,这个男人在自己面前正一点一点变得温柔,不是表面的样子,而是如同他们刚刚在一起时那样。
*旁人却不似洛棠这般好受,霍光那日在安宁侯府受了重伤,不敢回去叫他家老头子看见,只好咬着牙摸黑去了崔绍府上。
崔绍的府邸被封过一阵子,待崔绍回来后,下人们更为珍视这个家,猛见到个血人大半夜的翻进院子,险些没尖叫着去报官,还是崔绍得了消息后才赶紧出来救人,又是叫大夫又是抬人,忙活了好一阵。
霍光忍着痛被清理伤口再上药,大夫走的时候天都快亮了。
别,别告诉我家老头子……他满头是汗地交代崔绍。
崔绍沉着脸看他许久,点点头:安宁侯府的人砍的?霍光白着脸,忍了很久才哑声道:是谢凤池那个畜生光明正大捅的!言罢,他将自己去侯府的所作所为都说了出来,只是、在提到自己最初进屋想带走洛棠时,与她的那几句对话没说清楚。
他借着身处光线不明的床帐里,神色晦暗地看了眼崔绍。
崔绍也喜欢洛棠,他知道。
崔绍却仿若不知他心中所想,只淡淡道:你不该这么冲动,这么一来,谢凤池只会更为戒备。
管他防不防备!霍光咬紧牙低吼了一声,结果伤口有些崩开,他疼得头晕眼花,可还是坚持要骂,也就是圣上如今顾不上他,他那般对待洛娘,等六殿下继位……小将军慎言!崔绍低声呵斥了他一句。
霍光也是心头恨极,被提点后恍然意识到失言,懊悔地抿紧嘴唇。
屋外的天色泛着鱼肚白,一轮日晕缓缓撑起天幕。
崔绍语气中含着抹凉意:洛娘子与六殿下的关系,你从何处听来的?霍光顿住,没想一时失口,连着说漏了好几个点。
崔府在京中地位置算不得多好,往远再走些就是些平民家里,家中有鸡有犬的清早也响动起来,越发衬得他们这里寂静。
霍光就觉得,崔绍怎么比谢凤池还讨人厌,谢凤池起码做做表面文章,碰了硬就迂回,可崔绍怎么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呢?他只好憋着气道:是三公主出嫁那天,我去吃酒,听到六殿下在同他身边的内宦哭,说他唯一的姐姐也出宫了,还有个……还有个生死未卜的洛棠……当时的他十分惊讶,可惜当时喝多了脑子也不清醒,实在转不过来洛棠与这些人之间弯弯绕绕的究竟各是什么关系,便不小心发出动静,叫六皇子听见了。
也是那会儿,他头一次发现,原来赵彬长得与洛棠那般像。
崔绍闻言,也不知在想什么,最终缓缓点了点头:行了,你好好养伤吧。
那你别告诉我老子啊,就说我在你家玩儿几天。
霍光赶紧小声提醒。
*夜里,红帐宁息,谢凤池红着眼梢,不知比多少女子还要风情万千地抵着她,沉湎于柔软,沦陷在她的气息里。
洛棠觉得胸前被他的气息拂得极痒,可她也不想撤身,反让两人贴得更紧密。
谢凤池勾起嘴角,细微摩挲叫少女颤了颤。
今日去了逛了后院?洛棠嗯了一声。
放心了?洛棠红了脸:放心什么?侯府还没有主母。
谢凤池抬起眼,自下而上看她,睫羽拂过雪山,又是一阵战栗。
他的凤目上挑,带着往日没有的轻浮与邪气,更俊美了。
洛棠想说自己才没有担心这个,可听到那个还,情绪又沉了下去。
她低声说:早晚会有的。
谢凤池没回答,洛棠不禁有些委屈,他抵在她身前,自然感受到了轻微地抽噎。
他有些微妙,不说这个早晚连他自己都不甚期待,但若真有了,她难道不是会更高兴吗?高兴他要分出精力去应付另一个人,不再会总是盯着她,桎梏着她。
还是她太过贪心,明明不喜爱自己,却也不愿意自己被别的女子占据。
谢凤池便不由往深想,一个人真能这样平白无故地贪心吗,为何不喜爱,也能表现得这般伤怀?便听洛棠突然小声道:早知道,还不如那天晚上,就被庞统领一剑杀了才好呢。
谢凤池诧异地笑了下:你说什么?洛棠有点害怕回忆起那事,可现如今本就是破罐破摔,便撑起身子,鸭子坐在他身上:若是当时被世子杀了去给老侯爷殉葬了,也没后面这些事了,也不用日夜提心吊胆了。
谢凤池嘴角的笑敛起来。
他也未真对她怎样,她反而开始耍脾性了?可他还没想清楚该如何处罚她,她竟先哭了出来,眼泪顺着鹅蛋般柔美光滑的脸一路滴在他被扯开了衣襟的腹上。
有些凉。
我本以为生死就是最大的事了,可现如今侯爷不杀我,反叫我生出胆子,多想了很多。
人为什么要长脑子呢,为什么要多想那么多事呢?想得越多就越叫我难受,凭什么,凭什么你这般反反复复地对我,将我吊着不上不下,自己却永远清清静静呢?我也不想逃了,就想与侯爷在一块天长地久的,哪怕您不让我有子嗣我也认了,可您就连更亲近些都不与我做,还想着早晚迎娶别人,我到底算什么呢?她十分不忿又伤心地看着谢凤池,我连个通房,连外室都算不上!起码,她们是真的能同主家水□□缠的!您……您是混蛋!洛棠撒开性子,突然就止不住地哭出来,叫谢凤池有些茫然。
他说一句话了?怎么就混蛋了?他甚至按照惯常的思路在想,她又在盘算什么?可他想了很久,想她竟连死都不怕了同自己这般闹腾,倒像真的委屈极了,倒像,真的对他动心了。
谢凤池不愿去猜这个可能性有多大,可终归没为她的放肆之言生出气来。
他起身将人搂入怀中,没有处罚,难得哄了几句。
这是他们重逢以来最温馨的一次相处。
洛棠哭声便小了起来,帐中的温度也仿佛升高了几分。
她红着脸攥住了谢凤池的手,将他往下带,她也不是不喜做这事……谢凤池的呼吸顿了顿,随即微微重了些。
他有副好皮相,动情时更加好看,不怪眼高于顶的三公主都对他念念不忘,听闻被夺情后,私底下拜托媒人走动的高门多不胜数。
这样的人,竟只有自己一人,光想便足够满足。
洛棠的身子软下来,瘫坐在俊美的侯爷怀中不知今夕何夕,谢凤池的手指向来喜爱摩挲什么,如今更是神思清明。
他指尖轻碾,问:殉葬之事,你从何处听来?洛棠呼吸短促:是,是在江南时,大皇子同我说的。
谢凤池笑了下,指尖跟着颤了颤,洛棠低叫着抱住身前之人。
他们早就该这般亲密,偏偏赵晟那个废物从中作梗,将她吓得从自己身边逃开了半年,先前他便知道是对方说了些哄骗的话让洛棠心神大乱,却不知具体说了什么,也不愿问。
他垂着眼眸,清楚明白自己为何不愿,抑或是不敢问,因怕她逃开的理由将自己这只鬼刺得无所遁形。
可如今,他还是想再问一问:他还同你说什么了?洛棠小心亲他脸颊,告诉谢凤池,她不记得了,她不想说。
谢凤池沉吟又挑眉看她,将她折腾得哭哭啼啼,可洛棠还是抱着他坚定地诉说,都是些说侯爷不好的话,她不愿再想起,不愿说给侯爷听。
谢凤池的动作顿住,洛棠含着泪吻上他,倥偬低语,她只想让侯爷快活。
她什么都不会,只会叫他快活。
明明也没喝酒,却让他恍惚觉得回到了一年多前,他在她病中被诱惑的时候,那时,他的心脏便为这个小娘多了一抹不正常的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