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雪露屏气凝神, 一口气都不敢喘,所幸卫国公只是往她这个方向看了一眼,便又收回了视线。
他照例汇报着自己的履职情况,一板一眼地, 与慕容曜来回问答着, 语气严肃, 四平八稳。
倒让相雪露这个躲在案下的人, 忽生出了些难言的羞耻感,仿佛是一个误入了朝会的小孩子一样,旁人在明堂之内高谈阔论家国大事,她却在那里茫然无比,偷偷摸摸地躲在角落里。
此次出去进展的事情很是顺利,卫国公没用太久, 就一五一十地与慕容曜汇报完了。
末了,他突然道:陛下勤于政务乃是好事,但也要多注意身体。
若养些私宠在身旁, 怕是会凭空耗费精血。
卫国公的话颇有些意味深长。
相雪露背后冷汗如雨, 她总感觉, 卫国公暗示的人就是她。
多半祖父是听到了方才她发出的动静,以为慕容曜是藏了什么爱宠在这里。
这可真是天大的误会。
但她又不能现在跑出去澄清,只能让慕容曜白担了这个名头了。
陛下年轻力壮,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 年少慕艾乃是人之常情, 陛下若是有需要, 可以提前进行大选,如此这般,既不误了国事, 也不误了陛下。
卫国公言辞恳切。
提前大选便不必了。
慕容曜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朝纲初定,朕的事情倒是不必急。
倒是国公府上的事,可要上点心了。
卫国公您年岁也不小了,怕正是享受天伦之乐,含饴弄孙的年纪。
早日抱上曾孙,也倒是人人称羡。
卫国公一怔,似是没想到话题会扯到自己的身上,半晌后,他苦笑道:您这般便是折煞老臣了。
臣的情况,还能有谁不知道。
臣的大孙女,正丈夫新丧,小孙女,还年纪尚幼。
又哪来的曾孙。
臣便是想,也不可能凭空就有呀。
慕容曜笑笑:那倒也说不准。
国公爷关心朕的后宫之事,不过,朕想的却是,未来,朕迟早会有子嗣,你我不定有机会,做个亲家。
卫国公心里一惊,陛下这的意思是……他赶紧说道:臣如何担得起陛下如此厚爱,臣孙女顽劣,想必曾孙那辈的也是差不多的性子,如何敢冲撞了皇子皇女。
他以为帝王是要与他将来结亲,便提前定下娃娃亲。
臣家中出了一位皇后,便已是显赫无比,感激涕零了,不敢奢求更多。
他谦卑伏低地说道。
爱卿何必如此妄自菲薄。
帝王大笑,神采飞扬,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听闻这句话以后,卫国公却并没有多么高兴,他几乎是认定了皇帝想与他指腹为婚,开始为自己未出生的曾孙忧虑起来。
与皇室结亲虽然荣耀万分,但其中说不清也要受多少苦楚,何况是一个凭空定下的婚约。
相雪露躲在案下,将这些给听了个全乎,心情也是有些沉重。
她不知道慕容曜在打什么主意,好不容易雪滢被放过了,她未来的孩子,又要遭罪了么。
她深觉帝王心思难测,说风便是风,说雨便是雨。
卫国公忧心忡忡地离开了,相雪露坐在案底下发呆,直到冷不丁地听到一句:皇嫂,还不出来么?被这句话惊醒以后,她手忙脚乱,甚至称得上是连滚带爬地从案下钻了出来。
视线骤然明亮,她莫名很是局促,在原地站着,支吾了半晌才扭捏道:陛下,臣妇也未想到,今日会在路上碰到诸位大人,为了避免他们误会,臣妇才躲到了这里。
怕什么?慕容曜斜睨着她,那地儿从前也只是朕偶尔小憩而已,近些时日都未去过了。
皇嫂不必有任何压力。
一个简简单单的休息场所罢了。
相雪露也想将那里当成一个简单的休息场所,但是她不能,这还得怪他,就算他好久未去了,那强势的独特的气息,仍旧在原地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她深吸了一口气:无论如何,臣妇都万分感谢陛下的厚爱,感谢陛下方才的掩护。
只是,陛下对臣妇的家族厚爱过甚,还望您三思。
他方才的那番话,属实是出乎她的意料,甚至有些吓人了。
她的家族是有什么优点,值得他慕容氏那般惦记,送了一个女儿入宫,一个女儿作王妃还不够,便是连还未出生,不存在的人也不放过了。
相雪露这般认真劝谏的样子,反而让慕容曜瞬间失笑:谈不上什么厚爱,不过是事实罢了。
他微微侧目看她:皇嫂很快就会明白。
相雪露觉得慕容曜最近总是喜欢打哑谜,每当这时候,她就会很不安,但是光从他的言行上,又完全猜不出什么。
皇嫂最近身体感觉如何?他觑着她的面色,忽然问道。
相雪露不知道他为何话题转换得这么快,便只是保守地答道:臣妇近来觉得一切尚好,就是偶而有些易困。
说道这里,她微微地蹙起了眉,不知怎的,就算是秋困,也不该维持这么长啊。
嗯,入秋了,这样也是正常。
他自然安然地安慰着她,只是要注意,别再着凉了。
过几天,便是秋狩,届时京中权贵还有外国使臣,都会前往秋兰猎场。
皇嫂在这等时节,可要保重好身体。
朕记得,皇嫂从前也是很喜欢出宫游玩的,这次要是错过了,便可惜了。
说到这儿,有个人倒是要在这关头回来,皇嫂或许有几分兴趣。
他观察着她脸上的神色,西域都护府的副将,顾南亭,亦是国公府上曾暂居过的旧人。
***乔芊语婚后没多久,第一次去参加京城权贵圈里的赏花宴,来的都是一些底蕴深厚的世家或者勋贵家的诰命夫人,她从前从来未在这种阶层中出现过,初来时很是紧张。
后来便发现,以她郡王妃的身份,在这群贵妇人中亦是不低,实权上或许差了点,但若单论品阶,一二品的诰命夫人,见了她也得象征性地行礼。
她初次感受到身份与地位是如此重要,越发不后悔自己想办法搭上慕容越。
若不是自己的主张,现在还是子爵府里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二房小姐而已,连嫁妆都拿不出多少的那种。
想到这里,她越发觉得相雪露好命,不费一点功夫,便凭着自己的出身,成为了晋王妃,从此在宗室以及京城上层的贵夫人圈里一枝独秀,真真是令人可气。
而她却要费尽心思,通过自己的努力,才能获得想要的一切。
幸好上苍有眼,让晋王就如此没了,相雪露后半生的荣华均成了泡影,不得不低调做人。
她这般愉悦地想着的时候,夹道而来的几个夫人与她打了招呼:见过江夏郡王妃,郡王妃的气色,看起来是越发的好了。
可不是,一看便是新婚燕尔,蜜里调油。
她们掩唇笑道。
乔芊语知道她们说的不是实情,但是也不妨碍她内心觉得甚是舒畅得意,这便是众星捧月的感觉么,相雪露体验了这么多年,如今也轮到她来体验了。
她越发在心里坚定,要让这份富贵继续延续,无人能将她拉下来。
哪有诸位夫人说的这般。
她也假笑着客套道。
几人来回说了些好听的话,忽然有一人道:哎,你们听说了吗,这次要和大月氏和亲的人选,据说是晋王妃的妹妹呢?你听谁说的,此事可当得真?有人吃惊道。
我夫君昨日上朝时亲耳听到的,还能有假?说话的那人似是不满意自己被质疑了,言之凿凿道。
这便可怜了呀,那个小娘子,好似才十岁出头的年纪,这般岁数到了那蛮夷之地,也不知道会受到怎样的磋磨。
几人纷纷扼腕叹息。
这时候,有人突然想到,在场的这位的身份:咱们郡王妃一样是晋王妃的妹妹,可却是同人不同命啊。
然后又是一番对乔芊语的恭维。
乔芊语面上不显,心里却受用极了。
从前,那些人都不把她当作是晋王妃的妹妹,反而认为她出身不好,给了她不少难堪。
如今时过境迁,她倒比国公府真正的小姐嫁得还好了。
那些人吹捧起她来,也是一口一个晋王妃的妹妹。
她不由得讽刺地勾起了唇,同时下意识地摸上了自己的小腹。
若是没有意外的话,她这里应当是有了。
有些事情,也该着手准备起来了。
日后,大家提起她来,便是连晋王妃的妹妹这个标签,大抵也是不会带上了。
***此次的秋狩,因西域使团的缘故,提前了足足有一个月。
是为了让异国的朋友一起参与到嘉朝的活动中,增加联系,巩固友谊。
相雪露上次去的时候,还是未嫁的少女时期了,成婚前一年,因先帝病重,秋狩被取消,成婚后,囿于府中事务,以及晋王体弱,也没有去成。
久违地获得机会,她打算不坐马车前去,而是骑上自己新得的一匹宝马,随大部队一起快马前往秋兰围场。
她虽然不似妹妹那般好武,但也习过骑马之术,非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多日未曾驭马过,此时正好起了一番兴致,便有了这种想法。
谁知,却被慕容曜否决了。
慕容曜说路途甚远,近日恐有流民经过,怕路上有人冲撞了她,便专门遣来一辆极其华丽宽敞的马车,作为她的座驾。
根本不给她辩驳的机会。
第42章 42 竟是流露出几分张狂桀骜帝王秋狩, 依仗浩大,出行人数亦是甚多,光行列都绵延了四五里路,到了秋兰围场后, 人们纷纷安营扎寨, 围场的青绿色草地上, 遍布了数不清的营帐。
这次雪滢也作为国公府的一员来了, 来了以后,却要与相雪露住在一块,并没有去原本安置好的营帐。
这是她初来此地,对一切都很是新鲜,四处张望着,惊叹着, 不时对相雪露道:阿姐,这里好大,阿姐, 那是什么?相雪露一一耐心回答着。
阿姐, 为何我没在围场里看到什么猎物呀, 这要怎么狩猎呢?相雪露笑着解释道:现在还没开猎呢,猎物都被圈着在。
秋兰围场里的猎物不少是人工饲养,少数是从附近赶过来的野物,开猎前几天, 就被集中在一处圈禁了起来, 开猎后再一齐放出来。
那待会会看到许多猎物一起出来吗?雪滢握着自己身上背的箭囊, 很是跃跃欲试。
相雪露看到她这副急不可耐的劲,忍不住笑了:你待会可不要兴奋过了头,受了伤便不好了。
阿姐放心好了, 这里护卫众多,来的高官贵人亦是不少,应当很是安全,无论如何也伤不了的。
雪滢灿然一笑。
相雪露一想想,也是,从前几次秋狩,也没有听说出过什么差错。
秋狩的开猎之箭由帝王亲自射出,慕容曜手持银弓铁箭,弯弓如满月,寒光锐利,离弦之箭破空而出,直直地射向了苍天之上翱翔的一只雄鹰。
帝王微眯眼睛,望那遥远天际外的雄鹰如流星般坠落,眸底竟是流露出几分张狂桀骜的味道,配上他那绝美如画的脸庞,令相雪露的目光都多停留了一瞬。
不得不承认,慕容曜的一切,仿佛都是造物主的恩赐一般,无论是文韬武略,还是外貌身份,令人生妒,却又不得不为此折服。
侧首去看雪滢,她的眸中已是莹莹泛起了光:哇,陛下好生厉害,我亦要勤加练习,早日练得这番箭法,也好让众人刮目相看。
相雪露无奈摇了摇头,这孩子,显然是对练武之事痴了,专门崇拜如同顾南亭,慕容曜这般在她心中顶顶厉害的高手。
她忽然想起来,雪滢似乎从前对慕容昀只是表面上的客气,但却谈不上喜欢,难道就是因为他身子太弱?思绪转念间,围场亦因为开猎而彻底的沸腾起来。
有无数人纵马飞驰,向远方以及视线尽头的地方疾驰而去。
雪滢已是心痒难耐,她对相雪露作揖道:阿姐,小妹就先走了,阿姐若是有兴趣了,待会也可以去寻我。
去吧。
相雪露掩唇道,瞧你现在的样子,心思哪还在这里。
雪滢赧然一笑,然后不再耽搁,轻夹马腹,背弓佩剑,便亦飞驰出去,随着大部队一同远去了。
相雪露望着她的背影,似乎看到了曾经逝去的青春肆意。
王妃,您也可以去骑骑马,四处走走啊。
光待在营帐这里,属实有些乏闷了。
绿檬在一旁建议道。
好久都未骑过马了,也不知道生疏了没有,待会我先牵着马走走,熟识些了再慢骑试试。
相雪露想了想,说道。
好不容易来了次秋狩,光在原地等着,确实有些可惜。
是呀,您也无需过于担心,您的坐骑可是世上最温顺的银霜带月,很是服从主人。
绿檬道。
说到这里,相雪露突然想到,不知道慕容曜又是抽了哪门子的风,在听说她要去围场骑马后,阻拦无效,就派人给她送来了银霜带月。
这种马通体银白色,有着长长的尾鬃,很是貌美,最关键的是,其温顺无比,这样珍贵的马种,整个海内外也就屈指可数的那几匹。
慕容曜说是为了她这个皇嫂的安全,坚持让她骑此马,否则若是出了什么事,他无法担待。
简直是夸张过度,匪夷所思。
她这般思忖着,没注意一道身影这时从旁过来。
晋王妃。
来人道,好久未见。
江……江夏郡王,您怎么……相雪露微蹙眉,看向了眼前的慕容越。
她实在与他不熟悉,现在说话都不知道怎么回应。
慕容越眸光微暗:本郡王看晋王妃在这里站着多时了,便冒昧上前攀谈一二。
不知晋王妃,对这次狩猎的彩头可有兴趣?每次秋狩,为了激发参与者的热情,均会设置彩头,大小不一,根据所狩得的猎物的数量以及质量而评定应得的彩头。
往届的,均是内库里存储的珍惜之物,听说这次的头彩更是令人向往,乃是一根缕空制成的九尾金凤朝珠钗,往常这种首饰,只有宫中太后皇后品级的人才能佩戴,旁人戴了均是逾制。
但若是通过狩猎的彩头取得,便没有此方面的限制。
今岁,想必不少小娘子们都在勉励自己的夫君或者是心上人,努力拔得头彩,为自己挣一份体面荣光回来。
相雪露对于这种金玉之物,并不是太过热衷,只是听了几耳此事,便没有多关注了。
此时莫名听慕容越提起,她有些奇怪地抬眸:怎么了?也许晋王妃忘了。
慕容越淡淡笑道,此时眉间的阴郁竟也少了几分,你我从前应当是旧识。
相雪露费力在脑中思索了一下,却是什么也没有想起来,反而忆起了太后与她说过的话,当年他年岁还小,便懂得陷害她了,那次若不是有慕容曜给她作证,她都不知道要背上多大的冤屈。
于是瞬间对他的好感又往下降了不少,有些冷淡地回道:是么,本王妃不记得了。
事实上,她不仅不记得他,也不记得与之同座的晋王和太子,只能说或许是年岁太小了,要不然她怎么连自己平白被人冤枉的仇都忘了。
慕容越似是不解相雪露为何突然对他冷漠了下来,他僵笑了笑,想说什么,但是终究还是没说出口,只是道:那晋王妃您就先自己玩乐,本郡王不打扰了。
他与她匆匆作了别,来之前预备说的话全泡了汤,他本来是想借机和她寒暄几句,拉拢关系,若是她对彩头感兴趣,他还可以努力一下,为她讨来。
这并非是他自大,而是像他这种参与狩猎的贵人,或多或少都有仆从帮助,想要取得多的猎物,要比寻常人容易很多。
慕容曜自登基以来便不再参与此事,剩下的竞争者中,他都很有机会。
只是没想到,与他预想中出了差错的是,相雪露的态度。
她如今失了丈夫,没了依靠,对于他这种宗室之人来说,少说也应该是客气的。
慕容越带着不解的情绪回到了自己的营帐,正好被乔芊语看到了,她期待地问他:王爷听说过此次的头彩么?难得陛下如此大方,此物若是得到了,全京城的人都会对我郡王府高看两分。
她兴致勃勃,言下之意其实是,会对她高看几分。
毕竟,这种女子饰物,慕容越就算得了,也只能给她用。
那可是御赐之物,皇后规制的,乔芊语只要想想,都觉得浑身的血液激动起来了。
慕容越看到她这副渴望迫切的样子,又想起相雪露对他冷若冰霜的态度,突然觉得甚是无趣。
为什么同样是一父所出的亲姐妹,有着五六分相似的长相,却可以有这么大的不同。
他都懒得敷衍她,只是冷冷地说道:你以为那东西是那般好得的吗,本郡王无什么兴趣,你若是想要,便自己去想办法拿好了。
乔芊语看到他如此不耐烦的态度,脸色白了不少:郡王爷这说的是何话,妾身如何有那本事。
哪有女子去打打杀杀争争抢枪的。
慕容越停顿了一下离去的步伐,回首用有些嘲讽的眼神看着她:那是你没见过,不代表没有。
他忽然忆起相雪露幼时的模样,那般的灵动活泼,惹人喜爱,哪像乔芊语一样胆胆怯怯,畏畏缩缩的,看着都掉胃口。
想到这里,他越发对晋王有了很深的不满,不知道他与相雪露成婚以后对她做了什么,让她如今总是戴着一副谨小慎微的面具,对他也是冷淡得不行。
乔芊语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有些不甘地咬住了唇:郡王爷,妾身身子弱,便不陪您去围场了。
她担心自己近来已经有孕,便是丝毫不敢懈怠,即使有心想跟着慕容越去围场刷好感,也不得不考虑身体。
前方的慕容越恍若未闻,甩帘而去。
乔芊语看着还在原处晃动的珠帘,暗咬银牙,她现在还得忍耐,忍到她母凭子贵的那一天。
到时候,便是慕容越,也得对她客客气气的。
***相雪露待在扎营的地方,看了看风景,吃了些点心以后,便有些坐不住了。
她让人牵来那匹银霜带月,说自己要去附近走走。
王妃,您可要小心些。
临行前,青柠细细嘱咐。
无事的。
且放心。
她安抚般地笑笑。
围场很大,先前出发的人已不知散落到了何处,她牵着马,走了一阵,也只是依稀看到少数人。
越往前走,人便越是稀少了。
但她并不是很担心,因为围场里面,早已严格划分了区域,这一块,并不会有什么猛兽,至多是一些兔子狐狸之类的小兽。
她来这里游玩,顺便试图寻一下雪滢的身影,走了一阵以后,有些累了,她便骑上了马,开始慢行起来。
只是不知多久,还是没有寻见雪滢的影子,她便驻马在一处溪流旁边,走在草地上休憩一下。
相雪露知道自己应该已经走了很远的路程,但并不是忧愁待会如何回去,因为她这匹罕见的宝马,便有识路的能力。
她躺坐在草地上,马儿在一旁吃着草,本来是一副静谧无忧的景象。
银霜带月,却突然吃到一半不吃了,它警觉般地抬头望着远方,然后仿佛被触动了什么一般,骤然向远处疾驰而去。
这般忽然的变故,让相雪露一下子愣住了,反应过来后,她朝着马儿离去的方向,疾呼着它的名字,可是却并没有换来它的回头,只看到它愈发远去的身影,逐渐在地平线上消失成一个点。
相雪露一下子紧张起来,她环顾四周,这里荒无人烟,她试图呼喊了一下子,也没有人应答。
该不会是她走错路了吧。
从这里走回去,不知道要多久,四处都是空茫茫的草原,她亦分不清方向,认不得路。
天色渐暗,她渐渐感觉,体力流失,有些绝望之际,远处忽然有一人骑行而来,他衣袂带风,容光艳烈,腰间宝剑半露寒芒。
她感到很是惊喜,像是抓住了希望。
那人的身形慢慢清晰在视线以内,她看清了她的容貌——竟是慕容曜。
陛下,您怎么来了何处。
此时此刻,无论是谁的到来,她都会心情愉悦,慕容曜的面容,也比以往看到的任何一次都要顺眼无比,越瞧,便越觉得他眉眼如画。
朕行猎至此处。
他简短地解释道。
陛下今年参加了狩猎?相雪露略有些吃惊,往日矜贵清冷的太子,登极之后,越发与人有了距离感,甚少参与这些大众活动。
是的,许久未舒展筋骨,都有些松散了,难得趁这次机会,检验一番。
他淡淡道。
陛下的随行人员呢。
她张望了好久,但除了他以外,并未发现其他人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