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2025-04-03 04:30:30

寒假, 钟琋回了老家。

和父母亲戚吃了几顿饭,又约以前的一中的同事聚了聚,然后准备去野外考察。

路念皖嫌假期没事做, 非要跟着钟琋一起去。

反正我这个假期都被排满了的相亲, 与其见那些男人, 还不如跟你一起下乡呢, 路念皖赖在钟琋房里,看着她收拾行李,嘤嘤嘤的,小琋琋, 你就带上我吧, 求求你了。

经不住路老师的碎碎念,钟琋同意带她一道前往。

钟琋的研究方向与向周基本一致,主要关注地质灾害与生态。

此次选定的调查点, 是向周和奎洁在一次勘测地质地貌时发现的小山村。

小山村离北市很近, 但早已破落了, 大部分村民迁到了更加繁华方便的北市生活,只有少数务农的村民还住在此处。

向周安排人将其中几户废弃的房子重新整修, 添置了简单的用品,作为A大的一处野外落脚点,方便他们地理学以及其他需要田野调查的研究人员落脚。

夜已经深了, 周围群山环抱, 窗外只有一片抹不开的墨色。

钟琋打开灯, 昏黄的灯光驱散了些许黑暗, 她又生了炉子, 屋里才显出一些暖和。

路念皖没想到钟琋还会用煤炭生火, 但也顾不得惊讶, 裹着厚厚的棉衣,忍不住瑟瑟发抖道:这条件也太差了吧。

是你非要跟着我来的,钟琋不客气地说,用细木棍挑着火星儿乱飞,耐着吧,我们至少得住上半个月,要不你就明儿自己搭车回去。

才不要,我宁可在这里看山看水,也不回去看相亲的男人。

钟琋微微笑着,也没有多说什么,从包里拿出一沓资料开始看。

路念皖也只能学着钟琋的样子,开始看书。

她一心要去北市,离开被家人天天催着相亲结婚的命运,于是报了A大的中文系博士,如今就等着四五月的时候参加考试了。

小小的屋子里只有炉子里偶尔发出的劈啪声,以及低低的翻页声。

第二天一早,远山不知名的鸟叫声唤醒了路念皖。

她睁眼,发现睡了同一间屋的钟琋已经不见了,只留了张小纸条在床头:我出去了,晚饭后回来,锅里有吃的。

本来还迷迷瞪瞪的,这下全醒了。

路念皖火速穿好衣服,跑到厨房,看到锅里有两个煮鸡蛋和两个包子,还有一根绿油油的黄瓜放在盘子里。

……早上山里的空气总有种清冽的味道,令人神清气爽。

路念皖吃完早饭,便坐在屋外看书。

直至中午,村里仅剩的人家开始做饭,饭菜香味传了过来,她才感到几分饥饿,猛然想起钟琋似乎就只给她留了那几样吃的,别的貌似就没有了。

妈耶,那不会是早中晚三顿饭的量吧?小琋琋也太变态了吧!路老师顿时感到绝望,比改到学生不及格的试卷还要绝望。

她在屋子里晃了好几圈,更感到饥肠辘辘。

没办法,她只能出门,在村里打探打探情况,终于在村边,见到一个老爷子正坐在屋外杀鸡。

老爷子大约八十几了,头发都已全白,脸上有深深浅浅的皱纹,仿佛岁月沟壑蔓延的痕迹。

他杀鸡的手法熟练,取血,烫毛,拔毛,开膛破肚,一气呵成,把路念皖看得目瞪口呆。

看够了没?老爷子收拾好了东西,才对着站在远处的路念皖说道。

路念皖很是尴尬,扭扭捏捏说:爷爷,你家里有没有什么吃的啊,我可以出钱买的。

你就是昨天来的,不是还有一个同行的姑娘吗?我见你们住在A大的那房子里。

她出去考察了,屋里没吃的。

路念皖说着这些,感觉整个人都特卑微。

又不做事,还要吃,简直太丢人了。

老爷子倒也没说什么,进屋去,过了一会儿又走了出来,手里多了一根煮熟的玉米和半截红薯。

路念皖简直要热泪盈眶了,这是什么神仙爷爷啊!她含糊着说感谢,三下五除二就把玉米和红薯吞下了肚。

老人家坐在门槛上,点起了旱烟,一边抽烟,一边笑眯眯地看着眼前这个狼吞虎咽吃东西的姑娘。

村里没有什么年轻人了,他自家的小辈也去了城里工作,一年最多回来一趟。

他年纪大了,虽然身体还好,但对村子的情结很深,不愿意离开。

A大有个调研点在村里,寒假暑假总会有一些年轻人来,算是他生活中的一点有滋有味的调剂。

……接下来的日子,钟琋一直保持早出晚归。

而路念皖每天将钟琋留下的食物吃了之后,就轻车熟路地流窜到老爷子的家里,帮老爷子做点事情,看看书,然后开始重要的蹭饭环节。

不得不说,老爷子做饭的水平虽然并不算特别好,但这山村里的食材新鲜又健康,别有一番风味。

钟琋每天踏着日暮回来,晚上就坐在火炉旁整理资料。

唉,再过两天就要回去了,真是舍不得啊……路念皖合上书,托着下巴,突然叹了口气。

怎么?喜欢上这里了?开始不是还嫌条件不好?钟琋抬起头,突然有些讶异,路路,我发现你……长胖了?这里的物资不多,钟琋提前就算好了每日的份量,按时去村里固定的地方领取,也就是刚好够吃,饿不死,撑不到。

但路念皖原本不甚明显的双下巴,如今居然肥厚了?路念皖揉揉脸,嘿嘿贼笑。

钟琋见她这样,也知道她指定是找了个什么地方开小灶了。

路老师虽然在相亲路上屡战屡败,但她这样性格的姑娘却是格外讨长辈喜欢。

来之前,奎洁就告诉过她,村子里有些寡居的老人,喜欢有人陪着说说话吃吃饭,让她得空可以去走访走访。

只是她这次野外调查的工作量着实大了点,她一直没有抽出空来,没想到路老师无意间做了一些。

……这晚老爷子做了红烧鸡,因着路念皖明天一早就要走了,老爷子很是不舍,当作自家孙辈似的,一直念念叨叨,让路念皖以后有时间要多回来看看。

其实,爷爷……路念皖啃着鸡腿,还有些不好意思,我不是A大的学生,我就是跟朋友来玩的,以后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来了……哦?老爷子抽着旱烟,那你考啊,考上了不就是A大的人了吗?路念皖这阵子吃喝玩乐得十分开心,在老爷子家看书时也不是很认真,复习进度落后了不少。

老爷子忽然这样说,大约是知道她要做什么,刻意提醒她罢了。

正当此时,一阵汽车发动机的声音传来,随即有人一边叫着爷爷一边走了进来,但完全没料到屋里还有其他人,脚步也顿住了。

路念皖转头,见来人是一个穿着黑色羽绒长衣的男人,约莫近四十的年纪,戴着无框眼镜,寸头修理得十分干净,没有这个年纪男人的油腻感,反而是多了几分少年气。

男人:你……你是?他看着路念皖。

哦,这是我家孙子,刘畅,在北市做医生呢,老爷子介绍道,又指着路念皖,这是我新认的孙女小路,正准备考A大的博士。

老爷子果然知道自己一天到晚在看啥书。

路念皖深吸口凉气。

刘畅脱了外套,在桌边坐下,接过老爷子添的米饭,倒也十分坦然地立马接受了自己爷爷突然多了个孙女的事儿,客气地向路念皖问候了几句,才跟老爷子解释着前阵子过春节,他被排了医院的值班,直至今日才有空轮假回来。

没事,有小路陪着我呢,我一点都不寂寞,老爷子吞云吐雾的,你爱回不回的,我不稀罕。

爷爷,这烟瘾是越来越大了,不是说好了戒烟吗?刘畅抱怨着。

老爷子面不改色:我都活不了几年了,还不抓紧时间抽着。

反正你也不给我找个孙媳妇,我不就指着这一点乐趣了嘛。

刘畅没想到老爷子在客人面前就开始揭他的短,顿时脸也涨红了不少,道:我工作那么忙,哪有时间啊!爷爷你看我这大晚上的赶回来,也不说说别的,一来就这样说我。

大晚上的……路念皖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看了看手表,都已经过了八点了,天已经黑透了。

按平时的时间,钟琋这个点儿早该回来,怎么连电话都没打一个?她紧张起来,慌乱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了钟琋的电话。

老爷子和刘畅注意到路念皖的紧张神情,也不再互相瞎胡说了,安静地看着她。

电话通了,但是没人接。

怎么回事,怎么会不接电话呢。

路念皖不停地重拨电话,额上起了一层薄汗,人也坐不住了,在屋里踱来踱去,紧紧咬着唇,凝神屏息地紧紧将手机贴在耳朵上。

小路,出什么事了?老爷子终于忍不住问道。

路念皖还未回答,电话被接通了。

她欢喜地差点就要骂钟琋半天才接电话,害她快担心死了。

但却听到那边传来钟琋很是微弱痛苦的声音:路路……我……摔了……滚下了坡……我也不知道我现在……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