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成无言地躺在沙发上。
他的床被徐忆泽占领了, 他只能睡沙发。
徐忆泽不仅是人来了,还把自己的一些随身用品也搬来了。
喂,老徐, 打个商量。
辛成说。
什么?卧室里传出有些疲乏的声音。
我这房子卖给你, 如何?辛成说, 你住的那儿是H大提供的公寓, 产权又不属于你,你说你在北市还要待很多年,要不就置办置办,方便结婚?卧室里的人沉默了许久。
怎么样啊, 你买了这房子也不亏, 还可以和钟老师近距离接触,辛成说着,又委屈巴巴起来, 你来我这里住了那么多天了, 我睡沙发都睡得全身骨头散架了, 你就可怜可怜我吧,我也想睡床的。
半晌, 卧室里的人像是坐了起来,我不想这样和钟老师近距离接触……啊?辛成张大嘴。
这是吵架了?你这房子太小了,我得买个大的, 徐忆泽说着, 走出卧室, 一身松松的睡衣, 面容惬意, 语气略略有些懒散, 你们集团不是有房地产开放的项目吗, 帮我找一个合适的,价格不用考虑,但离这里不要太远……辛成算是听出了徐忆泽的话外之音。
不想这样和钟老师近距离接触,而是想在同一套房子里零距离接触对吧?居然还嫌我这房子小?辛成从沙发上腾起来,瞪着徐忆泽。
徐忆泽像没事人儿一样,去厨房接水喝,又端着杯子慢腾腾地回了卧室。
……早晨醒来的时候,辛成发现卧室里已经空了。
虽然已经放寒假了,但徐忆泽早起去学校实验室的习惯并没有改。
也不知是他睡得太沉还是徐忆泽起床声音实在太小,反正这段时间他愣是没在早晨见到徐忆泽。
大学是放假了,他还得起床上班。
辛成拖着疲惫的身躯到了集团的大楼,刚进电梯,电梯门就被人伸手一挡,一个窈窕颀长的女人便也踏着高跟鞋走了进来。
辛成心道不好,假装低头玩手机,手机屏幕却被人用手遮住,没办法,他只能抬头,对着李倩霖露出一个不太愉快的笑容。
从美国回来也不跟我说一声……李倩霖道,语气淡淡。
我跟董事长报到了就行啊,辛成微微侧身,避过她遮在手机上的手,在美国的时候我也想通了,我才不要天天被你吆喝着呢,你等着,我会证明我自己的!在美国的这段日子,他见识了一个被众人捧在高位的成功人士究竟是什么待遇。
他虽然以前就和徐忆泽交好,但的确没有那么长时间地与徐忆泽待在一起。
而在美国时,他发现徐忆泽虽然身负莫须有的嫌疑,但所有人对待他还是十分尊敬和客气。
饱经被人低看一等的辛成,心头倒也起了那么些渴望,被人高看一等的渴望。
至于怎么样才能被人看得起……以前,辛成觉得徐忆泽也是运气好,幸运地有了重大科学发现,幸运地提出了关键的学术猜想,幸运地发表了重磅论文……然而这段日子与他成日待在一起,才知晓徐忆泽自个儿是有多么勤奋。
那天在实验室检查残存的一些材料时,徐忆泽光凭偶然看到一片残渣,就忽然想通了什么。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他一边自证清白,一边还不忘继续实验,在离开美国时,竟然还发了一篇有着巨大价值的论文出来。
在离开那天,甚至还有科研机构直接追他们追到机场,希望徐忆泽暂时留在美国,只是徐忆泽一心回国,便婉拒了那边的高薪留人要求。
那时候,辛成站在徐忆泽一旁,看着大家都围着他,心中既替徐忆泽欢喜,也难免在相形之下对自己多了点埋怨。
李倩霖听完辛成这一番有些激奋的话语,也没说啥,耸耸肩,见电梯已到,便先一步走了出去。
辛成没有回自己的办公室,而是直接到了郑安东的办公室。
此时郑安东刚与秘书交代完工作上的事宜,见到辛成,略有些无奈地说:怎么了?需要我做点什么吗?毕竟是朋友介绍来的学习管理经验的,再草包,面子上也要过得去。
辛成被郑安东的话噎了噎。
敢情在郑安东眼里,他就是一个只知道伸手要东西的人啊?但想了想……没错,的确是。
辛成有些局促地坐下:董事长,我……我想好好接触一下相关的业务,学习一下,毕竟……年纪……我也不小了,也不能一直在这里麻烦您……所以……郑安东狐疑地看着他。
辛成连忙表忠诚表决心,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混了。
话说到这里,郑安东还是愿意给小辈一个机会,招呼手下的人给了辛成一沓大资料。
辛成一见那东西,仿佛不是递到他手上,而是砸他头上的,下意识就想逃避,但见到郑安东一丝不信任的目光掠过,他连忙凝住心神,点点头,带着资料出了郑安东的办公室,却又是迎头撞上了李倩霖。
李倩霖瞧着辛成手里的东西,笑了笑:怎么?要开始证明自己了?辛成懒理这人的挑衅,绕过她身边,你等着瞧。
刚走出几步,就听李倩霖在身后问:你喝奶茶吗?辛成立马回头。
哪里想到李倩霖正在打着电话,脸上全是笑,眉角故意地朝他抬了一下。
妈的,她就是明明白白地在挑衅!而此时电话那头。
钟琋:你怎么突然想喝奶茶了?李倩霖:没事,就随便说说,你不想喝就算了。
钟琋:……李倩霖换了个话题:快春节了,回老家不?去年的寒假,钟琋是去了野外调研,没有回老家,反而是钟父钟母想念自家女儿,到北市来住了一阵子,还恰好在大年三十那天遇上徐忆泽。
也很长时间没回去了,钟琋倒也想念老家的一些亲人朋友和老同事,还有一中门口那家面馆。
钟琋还没回答,李倩霖便撒起娇来:小琋琋,我们回去吧好不好,你也正好带着徐忆泽一起回去见家长啊,求求你了嘛,好不好呀,好不好嘛……说起来,周围的人还不知道徐忆泽不仅见过钟琋的父母,甚至还一起过了除夕。
再准确一点,在高中时,徐忆泽便已见过了。
……最终,钟琋还是答应了同李倩霖一同回去过年。
只是在临走前几天,一件事突然打破了春节前的喜庆气氛。
路念皖打电话来告诉钟琋时,她已经在去往医院的路上了。
倒不是她发生了什么事,而是刘畅在医院里被人打了。
徐忆泽还在实验室闭关,钟琋也没打搅他,便独自一人去医院与路念皖汇合。
刘畅靠坐在走廊边的公共椅子上,额头上还裹着纱布,已经几乎被鲜血染红了,身上的白大褂也染上了斑驳的血迹。
他很是痛苦地扶着头,浑身无力,路念皖连忙扶着他。
医院的负责人与保安正在与肇事者激烈地争吵着。
围观的人很多,钟琋几乎是费尽了力量才挤到刘畅那边的。
怎么回事啊刘医生?钟琋一见他这模样,吓了一大跳,谁干的,医院有没有报警啊!刘畅想要回答,无奈是讲不出话来,只得由路念皖代劳。
事情其实也简单,今日刘畅正常坐诊和手术,正巧这时急救送来了一个孕妇,羊水已经破了,便是正常地到医院来待产。
刘畅便也例行公事地去检查。
哪里料到这个孕妇的老公一见他,便立马暴怒起来,坚决不允许一个男医生去碰他的老婆。
刘畅好声好气地解释,说明在医生眼里只有病人,并没有男女之分。
可那男人依旧是不依不饶,各种脏言秽语也就出来了,可现在医生们都忙着,无法换人,加之产妇疼得大喊大叫,那男人急火攻心,大叫着我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找你们拼命,举起一把椅子便朝刘畅的头上砸来。
钟琋听得是心惊肉跳。
那边还吵着厉害,钟琋忿忿地朝着人群中央的肇事者瞪去。
这时,有护士冲了过来,对着人群叫道:生了生了!是那产妇已经顺利产子了。
喧闹的人群安静了一瞬。
而钟琋却看到一个她根本不想见到、甚至是非常讨厌的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正是郑庆楠!郑庆楠还没看到钟琋,只几步冲到那护士面前,粗声粗气地问:男的女的?小护士显然是被他吓了一跳,有些瑟缩,小心说:女……女孩……女的?对,对啊……郑庆楠呸了一口,完全没有要去看望产妇或者新生儿的打算,只骂道:女的,女的生了有什么用!妈的!晦气!说着,就指向了刘畅那边,今天老子不顺,就是因为这个男的……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站在刘畅旁边的钟琋。
显然,他的表情还没收敛好,钟琋甚至觉得他的眼神里泄露着杀人的凶光。
钟琋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微微张开双臂,将刘畅和路念皖护在了身后。
几个保安连忙上前挡着郑庆楠。
郑庆楠完全没有止步的意思,还是一步一步地朝着钟琋走去。
几个保安不敢轻易动手,只得随着他的脚步,慢慢后退。
周围一下子安静。
众人都以为郑庆楠还想对刘畅下手。
只有钟琋看到了。
郑庆楠看她的眼神,就像凶兽,盯着猎物的眼光。
不是想打她,而是想把她连骨带肉地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