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只站了两个太医和一个侍卫, 其余侍卫都守在殿外,两个太医正诚惶诚恐地跪着。
顾炎宁总觉得太医那小老头儿是在耍她。
或许李逢舟也在耍她。
顾炎宁蹲在床边,晃了晃李逢舟的手指, 小声唤道:皇上。
顾炎宁低叫了几声, 都没有得到回应, 不由眼眶红了起来, 她不肯相信这件事情。
皇上,你醒醒呀, 你别吓唬宁宁了,宁宁会害怕的。
李逢舟依旧沉寂地躺在床上,顾炎宁屏了几息,跌坐在地上。
殿内立着的侍卫忍了又忍, 还是站了出来, 眼眶通红,拿剑指着她, 声音也带了些抖:你还有脸害怕!是你这个女人害死了皇上!要不是你非要穿那身衣裳, 皇上也不会来这亲蚕礼……那侍卫越说越悲愤:皇上为你搬出了整个殿前司的卫兵守着先蚕坛, 属下说过只要不让你这女人主持便可,皇上却说,你想穿劳什子亲蚕服, 你若老老实实待着,何至于此!顾炎宁眉心皱起,仰头看他:皇上知道有人要害我?侍卫名唤齐深, 听顾炎宁这么问, 沉默起来, 这他倒是不清楚,他身为殿前司指挥使, 只负责皇上的安危,谁料皇上突然召了他,说是信不过禁军的人,让他接下先蚕坛守卫这桩差事,还责令他务必要保护皇后安然无恙。
如此大张旗鼓,将禁军的人换成殿前司的顶上,别的不说,那禁军统领是方家少主,若因此得罪了方衍,自然也没有他的好果子吃。
齐深难免有些迟疑,便提议道:若真如此危险,不如让娘娘待在宫中?皇帝却笑了笑:她喜欢那件衣服,非要穿。
便连今日,皇帝也只身悄悄前来,他去迎的时候,皇帝还面带笑意:别声张,朕去瞅瞅那身衣裳能有多好看。
真是,齐深恨恨地看了一眼顾炎宁,祸国妖妃。
一点儿也不好看!齐深不再答话,顾炎宁抿紧了唇,晓得他定然知晓得也不多,摆摆手道:继续搜查刺客。
刺客自然还在搜,齐深很是敬仰李逢舟,现今正是难过得很,也不想理顾炎宁,仰头看了看天,想止住眼中汹涌的泪意。
他都这般难过,这女人却没有哭,还惺惺作态地说自己害怕。
帝王的一颗真心,就那么错付了!齐深更替李逢舟难受。
顾炎宁发了会儿愣,眼神没有焦距的盯着地面,仿似想起了什么,从地上坐起,伏在床边,细细探查着李逢舟的伤口。
什么毒,这么片刻就能让人毙命?她仔细想着那袖箭射来时的情形,隐隐记起,袖箭射来的速度极快,现下回想,那箭尖对准的,并非她的胸口,而是肩膀。
是知道箭头含了剧毒,射哪里都无所谓?不,不对。
朝她的肩膀射,她稍微侧身便能躲开,不久功亏一篑了么?若想让她中箭,一定要朝她正中射过来才对,她躲避不及,便会一击致命。
那人射偏了?不可能,若不是殿前司出了内鬼,如此层层守卫,那人能来去自如,定然功夫极高。
况且她方才听齐深说,守卫先蚕坛的卫兵是李逢舟临时换上的,内鬼的可能性不大。
顾炎宁总觉得哪里不对,看着床榻上没了呼吸的李逢舟,眼皮突突突直跳,按了按额头,问太医:可能看出是什么毒?臣从未见过,太医已经将箭头取了出来,放在一侧的托盘里,对顾炎宁道,这迹象,像是医书中所记载的乌头毒……太医的声音越来越低,顾炎宁反倒笑了:怎么,乌头此物徐国才有,太医怀疑是本宫杀了皇上?太医忙又跪了下去:娘娘言重了,臣没有这个意思。
顾炎宁在床边坐下,看着李逢舟苍白的脸,手指不自觉探了上去。
乌头?顾炎宁陷入沉思,那人朝她的肩膀射箭,为什么?是不知她会武,单单射偏了?还是——那人知道她不会躲?她难道是自己找死吗?!顾炎宁陡然想起那日在御花园中遇见的那位方侍卫。
那人的话也在她脑中回响——是公主约属下前来的,公主放心,属下定会完成公主所托,不让皇上察觉。
她难不成是托他杀死自己?她又怕疼又怕死,她是疯了不成?乌头——顾炎宁嘴上喃喃了几句。
她想起来了,在丰域关时,她听五哥提起过,这乌头虽剧毒无比,却可炼制成一种假死毒药,中了此毒的人很快便会没有呼吸,犹如死人一般,但只消七日内服下解药便可复活。
眼下她不确定袖箭上的毒是不是假死毒药,可就算还有一线可能,就总要试一试。
狗皇帝那么好的人,年纪轻轻,病还没治好,不能就这么死了。
更不能因为救她而死了。
直觉告诉她,此事定与御花园碰见的方侍卫脱不了干系。
她不清楚自己为何要假死,也不知道自己的猜测到底准不准,当务之急,是要问清楚那个男人,若真是假死药,她得立刻拿到解药,亲蚕礼只有两日时间,她得在众人发现前,尽快把李逢舟救回来才好。
可她要去哪里寻那人呢?丽贵妃!丽贵妃一定是清楚这件事,且丽贵妃认得那人。
顾炎宁站起身,对齐深道:刺客还未搜到?齐深尚难过着,帝王无后,眼下这么去了,晋国的天便要变了。
他看了顾炎宁一眼:那刺客能进得来先蚕坛,定然早就跑了。
这侍卫的态度不行,顾炎宁问道:你叫什么名儿?齐深不情不愿地答道:齐深。
顾炎宁又问:官挺大?还行。
嗯,顾炎宁朝他伸伸手,腰牌给我,封锁消息,你和这两位太医都不准出去,谁也不准进来,在我回来之前,外面那些命妇一个都不准走,你把先蚕坛给我围死了,不准走露半点风声,听明白了吗?晋国未立太子,皇帝殡天这种消息一旦传出去,必定会大乱。
况——李逢舟兴许不会有事。
一定不会有事。
齐深搞不准她要做什么,忙护在李逢舟身前,瞪着眼看向顾炎宁:你是要篡位吗?你晓得皇上对你有多好吗?皇上是为了救你……齐深的泪说落就落:你这女人当真是个黑心肠的!皇上那般对你,如今尸骨未寒,你竟然……你闭嘴!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顾炎宁此时脑袋乱得很,皇上是自己一人来的?齐深被她吵得有些蒙了,点了点头。
这女人竟然还凶他!她还有理了?要不是她非闹着要穿那什么衣服,老老实实在宫里带着,何至于出这么多的事情。
皇上也不会……齐深想着又想哭了。
可那女人毫无心肝,皇上还没有入土为安,就已经在想着为自己谋后路了。
顾炎宁不欲和他多说,径直从他腰上将腰牌扯了下来:我要回宫一趟,我刚刚说得,你给我办好了,若有出入,我饶不了你。
齐深:我凭什么听你的?顾炎宁甩给他一个冰凉的眼神,齐深下意识闭了嘴,不情愿地哼哼着。
顾炎宁吸口气:我不会让他死的。
这人情太大了,他别想让我欠他的。
顾炎宁深深地看了李逢舟一眼:一定等我回来。
齐深面露惊色:你……你是说皇上还活着?齐深此话一出,连太医都震惊的抬头看了看她。
顾炎宁没时间再理他了:马匹在哪儿?在……在东门。
顾炎宁往外走了两步,身上这身衣服实在是繁琐,走路都走不开,更别提骑马了,只好对齐深道:你跟我换下衣裳。
齐深:???齐深:!!!齐深一脸不情愿:这是女人的衣裳!快点。
顾炎宁已经过来开始扯他的扣子。
如此危急关头,晋国男人真是磨磨唧唧的,费劲。
齐深往后躲着,可又不敢对顾炎宁动手动脚,顾炎宁个子较他矮,踮着脚有些费力,命令道:你自己脱还是我给你脱?齐深惊悚的看着她,顿了几瞬,才结巴道:我……我自己脱。
齐深十分缓慢的拆开了两颗扣子,委屈地指了指两个太医:你……你跟他们换行不?太医慌忙低下头,脑袋直直磕在地上。
顾炎宁踢他一腿:你怎么这么墨迹,不想救你主子了?快脱。
顾炎宁三两下将外袍脱下来,从齐深手里将他的外袍接过,三两下罩在外头,对齐深道:快穿上。
齐深只着着中衣,梗着头:我不冷,不用穿。
顾炎宁:谁管你冷不冷,我不在的时候,你就装是我,快穿上。
齐深:……他被迫穿上深青色的华服,衣服袖子太短,他小麦色的胳膊肘露出来一大截,领口也紧紧的绷着,滑稽得很。
他生无可恋地看了看李逢舟,在两个太医异样的眼神中,特别想同皇上一样躺在那里。
齐深想起皇帝的嘱托,还是道:我派几个人保护你。
顾炎宁摆摆手:不用,太显眼了,应该没有人要害我,我会尽快回来的。
太医,劳烦将皇上的血止住。
太医垂头应下。
再问你件事,顾炎宁往外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皇上出宫一事,可还有旁人晓得?想来是极私密的,皇上只身骑马前来,应当除了来公公,没人知道。
那便好。
有齐深的腰牌,顾炎宁先到东门取了匹马,一路顺畅的策马回了宫。
她直奔了清心殿,交代了来喜,李逢舟今日不回来,无论谁人来找,都说皇上在批折子,谁也不见。
来喜见顾炎宁这般穿着,不由惊道:娘娘,可是皇上出事了?记住,顾炎宁看着他,无论谁问,皇上都没有事。
来喜不明所以的点着头,便见皇后娘娘又往甘泉宫的方向去了。
-甘泉宫。
丽贵妃正病恹恹地靠在枕边,宫女端来一碗药,丽贵妃喝了一口便吐了。
这是什么药?太医院那群老头子是想毒死本宫么?往前也染过风寒,本宫从未喝过这般苦的药。
宫女为难的站在一边,劝道:娘娘病了好些时日了,还是喝了吧,喝了才能早些好。
丽贵妃想想也是,如今开了春,总不能一直病着。
且她这次风寒确然病得有些久。
今日是亲蚕礼,自从上次落了水,李逢舟便下令让她禁足养病,她只是听闻主持一事落到了柔妃的头上,还是抒了口气,不知道顾炎宁有没有听进去她说的话。
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帮顾炎宁。
顾炎宁不讨喜。
向来也不喜欢自己。
可那日在冰凉的湖水下,在她不断的下沉中,有那么一双有力的臂膀将自己托起,丽贵妃想起,眼圈便红了红。
自己应当是没有救错人。
虽然她不安分、不检点,且还一副狐媚子样,丽贵妃总觉得,她活得很是肆意。
丽贵妃忍着吐的冲动喝完了药,干呕了几下,想起顾炎宁说她怕苦,这么苦的药,她能喝得下去么?不由问了句:翊坤宫那边怎么样了?甘泉宫都被禁了足,宫女也不太清楚翊坤宫的情形,道:湖水凉,想来同娘娘差不多,也还病着呢。
丽贵妃叹口气,正说让宫女选出了几样库房里私存的补品,待禁足解了,便给顾炎宁送去。
她刚张了张嘴,便听得殿外有宫女疑惑的问了句:皇后娘娘?顾炎宁怎么来了?来看她的?丽贵妃有些惊喜,费力地支起身子,还没反应过来,脖颈间便被横了把匕首。
让她们都下去,本宫有话问你。
顾炎宁穿了一身侍卫的衣裳,又宽又大,丽贵妃被吓得咳了起来,匕首的寒意从脖间传遍全身,刚刚的惊喜变成惊吓,丽贵妃浑身战栗了下:你……你要干嘛?甘泉宫的宫女也被吓得跪了一地,顾炎宁一路跑来,额上满是汗,缓口气道:让她们都下去,只要你说实话,我就不会害你。
丽贵妃看了她一眼,还是摆摆手让宫女都出去了,大殿的门被关上。
顾炎宁匕首往前推了一分,开口道:是谁要在亲蚕礼上杀我?御花园和我在一起的那个男人是谁?说。
丽贵妃这几日一直病着,好几日没听说顾炎宁的消息了,见她这么有力气,不由问了句:你全好了?好这么快?……顾炎宁耐心耗尽,快说。
你自己勾搭的男人,还跑过来问我是谁,是何道理?丽贵妃憋着嘴,我病还未好呢,你弄疼我了。
我不认得那男人,只晓得他姓方,他到底是谁?你到底知道什么?丽贵妃更震惊了:你都不知道他是谁,就敢同他私会?你们有没有……那个,就做那事?到哪步了?这语气不知为何还隐隐带了些羡慕,眼下可不是同她聊做了这事还是做了那事的时候。
顾炎宁:你说不说?你如果不知道他是谁,我就更不能说了,丽贵妃摇了摇头,我已经提醒过你了,你得罪了人,做错了事,再多的我不能说,若要让他知晓是我父亲泄露了消息,不会放过韩家的。
她虽然没想明白丽贵妃为何要帮她,但料到丽贵妃不会说,丽贵妃不比她,在晋国无牵无挂,韩家是世家大族,盘根错节,是以她才打算亲去亲蚕礼,探个虚实。
丽贵妃出手想帮她,算是厚道,她本不欲拖丽贵妃下水,可她没时间了。
她要搞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顾炎宁云淡风轻的对丽贵妃道:我不会让别人知道是你将消息透给我,但若你不说,我今日就不会放过你。
我是认真的。
……丽贵妃撇撇嘴,你怎么能恩将仇报呢。
顾炎宁狠狠心,匕首又近了一分,丽贵妃痛得低呼一声,只好道:我同你说,我同你说,但你真的不能出卖我,出卖韩家。
顾炎宁这才收了匕首,‘嗯’了一声。
丽贵妃后怕的往床里挪了挪,看了她一眼,才道:那人是方家少主方衍,皇上不来后宫,你孤独寂寞同他好上了,我能理解,但那人不是好人,他是将你玩腻了,所以要杀了你灭口。
丽贵妃的用词顾炎宁很不喜欢,但还是忽略掉那些,抓住重点,问了句:方家少主?-就在内务司向丽贵妃讨要亲蚕服,说皇后娘娘今年身子疏朗,要亲主持亲蚕礼的第二日,她的父亲便给她来了封信件。
信件上说他昨日去方府赴宴,席间酒饮得多了些,便去如厕,出来时头脑晕眩,不留心迷了路。
谁料却听见了方家少主方衍同下属的谈话,方衍命他那个下属在亲蚕礼上射杀皇后。
韩国公当时便吓得险些晕了过去,但他毕竟历经过大场面,此时酒也被吓醒了七八分,神色如常的回了前厅,找了个由头便先行离去了。
回府后韩国公便给女儿去了封信,说了这桩事情,不仅喊她不要再耍心思争抢亲蚕礼主持一事,也不准再胡闹,安全起见,还是称病别去亲蚕礼为好。
丽贵妃将信件烧了,觉得浑身发冷,自然想到了那日方衍与顾炎宁在御花园角落里私会一事。
方家是晋国一个特殊的世家,因着方家世代执掌镇悬司,查办一些隐秘的案子,只效忠于皇上,独属于所有权利之外,镇悬司首尊虽没有官职,但品阶却极高,是为一品军侯。
如今执掌镇悬司的首尊为方家家主方骞,多年前家中的一个小妾发了疯,拐了其幼子跑了,方首尊寻了许多年,才将幼子找回,便是方家少主方衍,皇上也对其也颇为重视,因其父未从镇悬司退位,刚巧禁军统领一职暂缺,便由这方衍顶上了。
不可不谓是圣眷正浓。
丽贵妃吓得不行,心道定是这方衍腻烦了顾炎宁,想着顾炎宁在晋国无依无靠,便要杀了顾炎宁灭口,永绝后患。
顾炎宁死了,她也是那桩事的目睹之人,下一个不会就轮到她了吧?那男人那般心狠,那日的宫女太监,她再未见过。
男人也只留给她一句‘管好嘴巴,才能活着’。
方家父子手眼通天,丽贵妃嘴唇发白,立刻用银针试了这几日送来的吃食。
丽贵妃谨慎地过了几日,日日担惊受怕,夜不能寐,她仔细想了想,觉得不能让顾炎宁就这么被害死。
她晓得方家父子是忌惮自己父亲的权力,这才留了她一命,可若顾炎宁死了,知晓顾炎宁同方衍有私情的便只有她了。
还是让顾炎宁活着好些。
她头脑一贯简单,顾炎宁活着,她就觉得自己安全些。
该做的她都做了,能提的她也都提了,但愿顾炎宁脑瓜清楚,早日想明白这其中的门道,知道自己到底招惹了什么鬼魅。
只要从此以后处处小心,步步提防,别出宫,总归能活得久一些。
谁知道她根本不清楚和自己好上的男人是谁。
这女人真是太猛了。
丽贵妃看向她的眼神又充满了些敬佩。
顾炎宁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立刻道:你歇着吧,我走了。
丽贵妃:就……就走了?也没同她讲讲两人是怎么好上的。
-顾炎宁问了几个人才打听到了方府,在门房处说自己要见方衍时,才觉得这名儿听着很是耳熟。
一时也没想起自己是在哪儿听过。
堂堂方家少主为什么口口声声喊她公主,且自称是她的属下,还当过她的贴身护卫?!苏嬷嬷说,方侍卫是被自己从人牙子手中救下的。
她命这么好,随手一救,还救了个少主?她把腰牌递过去,门房很快去通报,过了不久便又将腰牌递了回来:小主子今儿不在。
顾炎宁拿着腰牌看了看,哦吼,这么厉害的,殿前司指挥使都不见?顾炎宁想到李逢舟还躺在床上,心中烦躁起来:他必须在,你去同他说,顾炎宁要见他。
门房不晓得顾炎宁是谁,只得又去通报了一次。
方衍正在练武场习剑,门房为难地说道:小主子,门口那人不男不女,穿着殿前司指挥使的衣裳,却梳着女人的发髻,还说自己叫什么炎宁,别是个疯子吧?不待门房反应过来,方衍便将他推开,运起轻功,往门口去了。
门房:……然后门房就瞅见他家小主子恭谨地将那不男不女的人请了进来,进了书房,还煞有介事的关上了门。
-顾炎宁看见来迎她的人时,便知晓自己猜得不错。
许她失去记忆前,便已经打定主意,要主持这次的亲蚕礼,她串通了这个方侍卫,让他在自己主持亲蚕礼时射出毒箭,然后假死,且还要背着李逢舟,将此事做得天衣无缝。
可她确然不清楚自己为何要假死。
为了离开晋国,回徐国去?方衍瞧见她时,是很震惊的。
这一切计划了很久,为怕牵连方家,他特派了一个死士前往,再三交代过,往皇后娘娘的肩膀处射了箭,立刻走,万万不能多留片刻。
只要箭射了出去,公主便会主动迎上,殿前司的高手甚多,只有撤得快,才能全身而退。
是以刚刚死士过来回禀,说事已办妥,他本以为这时候公主逝世的消息应当快要传出,按照晋国先例,皇后的棺椁会先行密封,停留七日后入地宫,他只消在那七日间,将公主带出来,喂公主服下解药便是。
顾炎宁打量着眼前这人,喊了句:方衍。
方衍知晓这事没办成,但也不知究竟哪里出了纰漏,倏地半跪下去:属下办事不利,惹公主生气了。
???顾炎宁:你快起来,我没生气。
若公主没生气,为何不唤属下阿衍。
……顾炎宁心中有很多疑问,但狗皇帝还等着她救命,只好扯着嘴角强装笑了笑,开门见山道:那箭射中了皇上,解药拿来。
方衍没有多问,只是将嘴角往下拉了拉:射中便射中,是他多此一举,坏了公主的事。
现在正是好时机,趁他昏迷,我带公主回徐国便是,也省得公主受这遭罪了,解药我会在七日内派人送去,保他一命。
他是晋国的皇帝,你不管他的死活?方衍面容淡淡:他是谁与我无关,我只听公主的话,当初我愿意留在方家,也只是不放心公主一人在晋国而已。
若不是公主说我若敢入宫做太监,便当不认得我,我早入宫了,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顾炎宁:……!!!顾炎宁本来只是试探着问解药一事,现下终于确定,这一切确然是她自己折腾出来的,只是狗皇帝中间横插了出来。
她到底为什么非要回徐国,就因为这狗皇帝不行?她当真变成了丽贵妃说的那种——不甘寂寞的女人么?可听得方衍这么说,顾炎宁提了一整日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便连嘴角都扬了扬。
她就说,她还这般年轻,怎么就做小寡妇了呢。
顾炎宁接着伸手:不是说只听我的话么,解药拿来。
顾炎宁催了句:给我,不然我真的生气了。
方衍嘴角依旧向下撇着,默了几息,还是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递给她。
仿似心中大石终能放下,顾炎宁捏紧瓷瓶,长舒了一口气,转身就要走。
方衍垂着眸,仍然十分不情愿:公主这就要走么?他一直阻止公主回徐国,公主无奈之下,才想到这个办法,如此好的时机,公主还管他做甚?顾炎宁点了点头。
她觉得这个方衍对她好得十分不正常。
不仅有求必应,还随着她胡闹,假死这种事都搞得出来。
顾炎宁顺着方衍的话,越想越觉得,丽贵妃说得,极有可能对了一半。
方衍应当还十分爱慕她,狗皇帝也十分爱慕她,但她嫌弃狗皇帝不行,便找上了自己曾经救过的方衍,让他帮自己回徐国,狗皇帝心里不舍得她,自然百般阻挠。
顾炎宁很是震惊,她这几年,不仅不懂事,还有些疯呢。
方衍见顾炎宁发愣,又道:公主非要救他做什么?她如今和狗皇帝已经有过命的交情了,顾炎宁看着他,坚定道:因——他是我的夫君。
方衍一直跟在她身后,直到顾炎宁出了府门,他的眉眼中有很直白的不悦,顾炎宁想了想,还是转过身,故作随意般开口:咱们两个——到哪步了????方衍疑惑地看她几眼。
是这样啊,顾炎宁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之前可能脑子出了些小问题,太冲动了……顾炎宁觉得单说说不清楚,便又拿手指隐晦的比划着:如果咱俩之间的步数超了些……你懂吧,就可能得麻烦你往回走走。
方衍:???作者有话要说:方衍:公主疯了吧。
宁宁决定改过自新,以后好好和狗子过日子,就是已经动心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