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025-04-03 04:33:40

李逢舟觉得头很痛, 像是要裂开一样,他想抬起胳膊,发觉臂膀也痛得很, 他费力地往上抬了抬, 没忍住痛哼出声。

便听见身边有人惊呼:皇上, 你醒了?李逢舟睁开眼, 晃了晃昏沉的额头,眼前模糊的景象才终于清晰起来。

顾炎宁原本伏在床边睡着了, 听闻有动静,慌张坐直身子,李逢舟眸间恢复清明,便见她的发髻有些松散, 几缕黑发垂在耳侧, 还抬起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紧张地喊醒了在一旁打瞌睡的太医。

太医怔松着, 远远瞧见李逢舟半坐着起了身, 很快上前来诊治, 眼里也激动地落了几滴浊泪:禀娘娘,皇上吉人天相,已经无事了。

顾炎宁松了口气, 对太医道:那便劳烦太医快去热药吧。

李逢舟张了张嘴,唇瓣有些干裂,嗓子也有点干哑, 顾炎宁端了水喂给他, 还十分贤惠地替他顺了顺背:皇上, 你好点了吗?李逢舟瞅着她眼眶红红的,不知是困得, 还是哭过,不禁道:一点小伤,何至于此。

你……李逢舟看了她几眼,还是欲言又止,最后道了句,朕没事。

其实不算是小伤的。

顾炎宁想了想,没敢同他说,她嫌弃他不行,想假死回徐国一事,毕竟那是她先前不懂事闹出来的。

李逢舟醒前,她也已经警告了齐深和两个太医,不准同皇上胡言乱语,说什么假死一事。

顾炎宁想了想,道:皇上身子弱,一点儿小伤就晕了过去,以后还是要好好养着。

李逢舟在身子弱不弱这件事上很拧巴,固执道:朕的身子很好。

太医将药端了来,因着此事私密,顾炎宁也未叫宫女太监进来伺候,便连玉画都是守在殿外,顾炎宁端了药,坐去床边喂他。

外面隐隐传来几声女人叫嚷,李逢舟皱了皱眉:外头怎么了?出何事了?说起这个,顾炎宁才是一肚子气。

她快马加鞭赶回来的时候,便见有个女人正在偏殿正门前吵嚷,说是瞧着自己的皇帝表哥受了伤,担忧得紧,要见见才能安心。

顾炎宁撇撇嘴,人家亲妹妹还没闹着要见自己亲哥呢。

一个表的,有什么好见的。

看人家朝阳,不动如山,采桑采得欢乐极了,还安慰她说自己皇兄好得很,命大,没什么值得担心的。

顾炎宁砸咂嘴,心想这份兄妹情分确然是十分淡薄。

有人在正门堵着,顾炎宁只好从后面翻窗户进去。

守在偏殿后方的侍卫震惊地瞧着她,还是恭敬地低头喊道:参见娘娘。

顾炎宁指了指窗子,那侍卫便将窗子给她打了开,还提醒道:娘娘小心。

顾炎宁手脚并用爬了进去。

齐深坐立难安,因着那衣裳又紧又崩,他只能憋着气,连大呼吸都不敢有,生怕给那女人弄坏了,心里正腹诽着顾炎宁怎还不回来,别是畏罪潜逃了。

就见窗子被打开,顾炎宁从窗子里爬了进来。

果真是不走寻常路。

顾炎宁喂李逢舟吃下解药,被齐深催促着,才同他换回了衣裳。

穿了半日的简袍,又换回这又沉又繁琐的礼服,顾炎宁叹口气,转念想起自己策划的假死一事,万一被狗皇帝知道,他那般爱慕自己,此时还受了伤,难免又要伤心。

伤心倒还好,可别要治她的罪。

太医倒是好说话,这个齐深瞧着却没那么好打发。

顾炎宁想了想,威胁道:你若敢同皇上胡乱置喙今日之事,我便将你偷穿皇后亲蚕服一事抖搂出去,治你个大不敬之罪,听见了吗?齐深刚换回衣裳,正大喘着气,冷不防听顾炎宁这么一说,瞪大了眼:你颠倒黑白,分明是你逼我穿的!谁能证明,太医能吗?顾炎宁一个眼神扫过去,两个太医立刻跪了下去:臣不能,是指挥使大人偷穿的。

齐深:……齐深:行吧行吧,我知道了,我不说就是了,你这个女人以后最好老实些,我会盯紧你的。

齐深刚说完,太医便喜极而泣:娘娘,皇上有呼吸了!真的?顾炎宁欣喜地走去床边。

齐深远远的瞧着帝王的胸膛确有起伏,反正也没人管他,便气冲冲地出去了。

什么女人啊。

真是的,他算是见识到了。

-顾炎宁看李逢舟虚弱的靠在床柩上,没好气道:你的表妹,比你亲妹妹还关心你呢。

表哥表哥的,喊了半晚了。

这狗皇帝分明不行,怎还有人往他身边蹭。

李逢舟的嘴唇还有些发白,见着小丫头如此生动的神情,总觉得仿如隔世般。

便连生气鼓起的脸颊都很是惹人,李逢舟冲她说道:柔嘉不懂事,你同她生什么气?柔嘉?顾炎宁小嘴撅得更厉害了,她都不认得那侍卫口中的郡主叫什么,他倒是喊得很亲。

那我喊她进来好了,省得耽误你们兄妹情深。

……李逢舟有些失笑,冲顾炎宁招招手,过来。

顾炎宁挥退了太医,柔嘉好似也终于被侍卫劝走了,顾炎宁依言挪了过去,狗皇帝往床榻里动了动,给她腾了个位置,牵扯了伤口,痛得倒吸口气。

顾炎宁尚有些心虚,问道:你疼吗?李逢舟没答她,只是说:你这衣裳怎么裂开了?啊?顾炎宁顺着李逢舟的目光往下看了看,肩窝下确然是裂了一条大缝。

肯定是齐深动作不规矩,给她崩开了。

等有空了,再找他算账。

顾炎宁笑笑:就、可能勾桑的时候不小心撑开了。

李逢舟半阖着眼,顾炎宁避开他的伤口,小心挪去他怀里,轻声道:皇上,宁宁可担心你了。

李逢舟刚刚脑中还有些混沌,瞧了几眼殿内的布置和顾炎宁身上的衣裳,才彻底清醒过来。

他垂眸看着老实靠在自己怀里的小丫头,十分轻微的叹了口气,道:你怎么没走?啊?李逢舟的手指蹭了蹭她的脸颊,似是累了,说话的声音也很低。

顾炎宁,朕原本想着你想回徐国就回吧,朕留不住你一辈子,可直到那箭射过来,朕闭上眼睛那刹那,朕才明白,朕这辈子都不可能让你回徐国。

李逢舟顿了顿,才又道:朕不会放你走的,朕没办法放你走。

早在那月光中的沙丘上,这女人便如同一只沙漠的小狐狸般,将他的魂都勾走了。

他倾晋国之力将她夺了回来,什么两年之约,这辈子他都没办法放她走。

顾炎宁没怎么听明白他在说什么,隐隐心里一咯噔,只当李逢舟晓得她串通了方衍,刚想辩解一下,就听李逢舟又问她:你不是……去找他了么?怎么没走呢?啊?顾炎宁觉得要完,往床边挪了挪,硬着头皮道:谁、谁啊?李逢舟呼口气,捏了捏她的脸颊:算了。

他以为顾炎宁定然是想起了一些事情,这才硬闹着要来亲蚕礼,他隐隐能猜到她的计划是假死,也知晓她在晋国唯一的亲信只有方衍。

他知道那封信是送去了方府,上元节那夜,才刻意将方衍调到城外巡视,他喊人盯紧了方衍,换了原本守在先蚕坛的禁军的人,那箭射过来的时候,他虽然心里清楚,应当是无事的,他只要不封棺,方衍一定等不下去,便会将解药交出来。

他只是一直不肯承认,他根本没打算放她走。

可是到底还是没忍住,替她挡了箭,想着万一射偏了,亦或是就算不射偏,她那么娇气,怕疼又怕吃药,总要受不少罪。

可直到闭上眼睛前,他才恍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做错了,他若这般假死过去,晋国会大乱不说,这小丫头就这么跑了,可怎么办?若连他都不管她了,她怎可能还有活路?却来不及了,在最开始的那一瞬间,他的身体已经先他的脑子跃上了石阶,将她护在了怀里,他来不及去想后面的任何一步,只是不想让她受伤。

在她面前,他终归无法做一个清醒的帝王。

两年前是,这次亦是。

他甚至做好了自己再也不会醒过来的准备,不知道为何醒了过来,这丫头还在,且还在同他装傻。

顾炎宁,你真的不走么?顾炎宁见狗皇帝这般大度,明明知道了一切,还如此小心翼翼地挽留她,定然是喜爱惨了她,不敢面对她先前走失的心、犯下的错,这才自欺欺人,不再追问。

顾炎宁有些鼻酸,小心地将手覆在他的手上,由衷说道:皇上,宁宁知道错了,宁宁以前糊涂,做错了事,宁宁确实是去找方大人了,但宁宁是去同他划清界限的,宁宁已经和他讲清楚了,以后就和他断了,断得干干净净的,而且宁宁的守宫砂还在,宁宁一定没有做过分的事情的!皇上一定要相信宁宁呀!李逢舟无语了片刻,他本以为顾炎宁是想起了什么,原来还是什么都不记得么?他这小皇后脑中所想确然异于常人,李逢舟顺着她的话想了想,便明白她在想什么了。

可她什么都不记得,是怎么找到方衍拿解药的?方衍自己送来的?怎可能,方衍那货巴不得他早点死。

眼下这些都不重要,李逢舟懒得问她是如何拿到解药了,立刻板起脸,顺着她的话说道:你知道就好,朕大度,先前的事就不和你计较了,以后……顾炎宁立刻举起三根指头:以后宁宁一定会很听话的,半句话都不同方大人说了,面也不见。

李逢舟扬起嘴角偷偷笑了笑,很快又将嘴角扯平,高冷地‘嗯’了一声。

顾炎宁晃着他的胳膊,李逢舟痛哼了声,顾炎宁立刻老实下来,在他颈间蹭了蹭:皇上,你真好,你那么喜爱宁宁,宁宁以后也一定会好好对你的。

……李逢舟咳了咳,道:朕倒也没那么喜爱你,总之——你知道就好。

顾炎宁知道这狗皇帝嘴硬,还是顺着他点了头。

可是皇上,你是做什么梦了吗?李逢舟一怔:朕说什么了?顾炎宁摇着头:皇上一直在出汗,眼睛也在动,太医说皇上这是在做梦,皇上梦见什么了?李逢舟默了几息,才道:朕、梦见你了。

顾炎宁来兴趣了:皇上梦见我什么了?李逢舟轻轻揽着她:朕不告诉你。

如果可以,他希望她将那件事,永远……就这么忘了。

切。

顾炎宁轻哼了声。

她今日奔波了一整日,此时听着狗皇帝平稳的心跳声,靠在他的臂弯,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李逢舟将她放平,为她提上被子。

轻轻将吻印在了她的额头。

-毒解了,第二日午时,恰逢亲蚕礼结束,齐深便遣了马车送她和李逢舟回宫。

顾炎宁远远的看了柔嘉一眼,将李逢舟往自己身边扯了扯。

柔嘉难得见次李逢舟,还不待挤出一副莹莹可怜的担忧样子,便被朝阳扯去一旁了。

我皇兄好容易病了一次,正装可怜讨我皇嫂欢心呢,你去凑啥热闹?我……柔嘉刚张了张口,被朝阳扯得更远了。

顾炎宁这才哼了声。

李逢舟不明所以:谁又招你了?顾炎宁嘴巴轻微撅起:皇上,你要是身子好了,强壮威猛起来了,是不是还要再多纳些妃子?朕本来就很……李逢舟话没说完,顾炎宁摆摆手,严肃道:此事还是从长计议。

她得回去仔细合计合计。

李逢舟:……顾炎宁仔细叮嘱了马夫数遍,一定要慢行慢行,这才上了马车,还煞有介事的给李逢舟盖了一条毯子。

那毯子花里胡哨,还有些淡粉,李逢舟嫌弃得很,抬手就要揭开:朕不要,朕没事。

顾炎宁将毯子强硬的罩在他腿上:怎么能不要呢,皇上本来身子就弱,宁宁是皇上的妻子,一定会照顾好皇上的。

朕身子……李逢舟话未说完,街道上突然响起敲打锣鼓的声音。

顾炎宁掀起一侧的帷裳向外瞧了瞧,然后激动地拽着李逢舟的袖子:皇上,今日是春闱放榜啊!李逢舟顺着她的视线往外瞧了瞧,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顾炎宁兴奋地探着小脑瓜往外瞧,她上次见春闱放榜,还是五哥难得回京述职,带她出了趟宫。

她就是那次瞧见了柳三郎。

不知晋国此次的前三甲有没有俊秀郎君?李逢舟见她的小手牢牢攥着自己的袖摆,心里不禁有些荡漾,问道:想看?嗯。

顾炎宁喜滋滋地点着头:晋国也会有榜下捉婿么?在徐国,有些富庶人家会在放榜那日全家出动,挑选中意的登第士子做女婿,那情景简直同抢差不多,可热闹了。

李逢舟对她道:你求求朕,朕就带你去看。

顾炎宁回过身,飞快地将唇点在李逢舟的脸侧:我亲亲皇上,皇上带我去看嘛。

李逢舟被那软软的唇瓣惹得心中一紧,嘴上说道:麻烦。

顾炎宁仍在晃着他的袖子,李逢舟叫停了马车,带她去了一旁的酒楼。

自打来了晋国,顾炎宁还没这么光明正大的出过宫门,心里雀跃地不行,扯着李逢舟问东问西。

酒楼的位置不错,李逢舟包了一间雅间,顾炎宁站在窗边,正巧可以看到杏榜,杏榜张贴完,倒还真有捉婿,顾炎宁双手支着脸颊,瞧得正热闹。

还扯着李逢舟同他议论道:应该抢那个的,哎,那个被别人抢走了!李逢舟坐在桌案前喝着茶:有什么好瞧的?过来,喝口水。

许多人在同前三甲道贺。

顾炎宁瞧了眼,坐下接过李逢舟递来的杯盏,咂咂嘴道:你们这次的前三甲不怎么样呀,比不过我们柳三郎。

我、们、柳三郎?李逢舟抓住重点,笑得很温和:又是哪位呢?嗯?皇后?作者有话要说:宁宁:完犊子说漏嘴了。

回忆是穿插的,后面会慢慢揭露清楚的,小可爱们别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