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 林亦峰又跟着颜桢来上班了。
颜桢刚坐下来没多久。
叮铃铃~他办公室的座机就响了。
颜桢瞧了一眼屏幕显示的号码，接起，杜主任？林亦峰抬了抬眉头。
话筒里传来了一个苍老、威严的声音, 颜老师, 请过来我的办公室一趟。
好。
颜桢挂掉电话, 笑着看向林亦峰，大哥, 怎么办，杜主任是不是要找我麻烦了。
林亦峰二话不说, 刷地立正站好。
耳朵挺立，精神饱满。
我陪你去。
哈哈, 颜桢笑得眼睛弯起来了，其实杜主任不是……唔, 不过，你一起来也好。
可以认识一下主任。
于是，林亦峰跟着颜桢一起到了杜威的办公室。
林亦峰进去之后一打量。
这间办公室同样不大, 也就比颜桢好一点。
靠墙放着四个大文件柜，另外还有一个小小的木头矮柜贴墙站在角落里。
这个木头小柜子看着普通，但柜门上有个绿扣，上面居然挂着一把大大的崭新的黄铜锁。
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机密东西, 连四个文件柜都没有带锁。
房间中央是一张办公桌, 也是放满了纸质文件, 但是东西都整整齐齐的。
一个威严的老人端坐在后面。
颜老师。
杜威点头。
他一看就是会让学生害怕的那种主任。
国子脸, 粗眉毛，眼睛有神但瞪起来也吓人。
他很不年轻了, 深深的法令纹延续下来, 是紧抿的嘴唇, 头发浓密，却是半灰半白的，被全部牢牢往后梳起。
一个威严的大背头。
主任。
颜桢打招呼。
林亦峰抬起头，和杜威视线相接了。
杜威眼神严肃。
嗯。
他表情郑重地向林亦峰点了个头。
林亦峰有点惊讶。
杜威却没觉得什么。
颜老师家的这只德牧在S大教师之间可是非常出名。
退役的警犬，也值得他保持尊敬。
林亦峰迅速地回了一个点头。
颜老师，请坐。
我今天……杜威丝毫不废话，直接开始谈工作。
颜桢表情也认真了起来。
他们纷纷开始聊一些专业名词，林亦峰听不懂了，他蹲坐下来，望着窗外开始发呆。
过了一阵。
工作谈话告一段落。
仿佛是才想到要关心一下学校今年新引进的人才。
杜威终于生硬地开口，颜老师，最近在学校呆得还习惯吗？主任的语气像是如果回答不习惯他就要揍爆你。
颜桢刚想回答什么。
叮铃铃~办公室的座机响了。
杜威接起，杜威。
请讲。
林亦峰注意到，他听了几句，粗眉毛就向上扬起。
请假？杜威仿佛是不能理解，这点小事还要请假一个月？……小腿骨折。
林亦峰觉得好像杜主任的法令纹丝毫未动，摁摁电动轮椅的按键，不会影响上课。
林亦峰和颜桢一起转过头来。
……唉，杜主任深深叹气，仿佛是无奈这么显而易见的道理居然还要讲，我们的工作性质。
教书育人就是这样的。
燃烧自己，奉献给下一代。
学生永远是第一位的。
在学校和公司上班是完全不一样的。
不上班不过是经济受损。
但是不来教书，那么多学生怎么学习？让大四学生代课。
学生能代的好吗？这不得伤害到想要认真学习的积极学生的心灵？！……不行！杜威的眉毛越皱越深了，语气也越来越严肃，我说了。
为了教育，为了学生奉献自己是最理所当然的事情！这点不需要讨论！更不要说现在只是一点小困难。
现在科技这么发达，多的是解决办法……我这里还有人，先不和你争论这事，等下再打给你。
杜威啪地挂掉了电话。
现在我们的有些老师啊，他眉头狠狠皱着，居然把上课就当成一份工作，脑子里就想着养家糊口。
还有没有老师的责任心，还有没有教书的荣誉感！这样下来，下一代的学生怎么办，国家怎么办！杜威越说越生气，啪地狠狠拍了一下桌子。
骨折居然还要请假。
如果在我们那个年代，爬也要爬着去上课。
当然，学生骨折了，爬也要给我爬着来上学。
这点觉悟都没有，以后学成，要怎么报效社会怎么建设国家！林亦峰和颜桢：……颜桢推了推眼镜，这个，时代、时代不同……颜老师，刚才说到哪里了？杜威还气着，虽然面对颜桢收敛了，但显得法令纹更深了，对了，颜老师，你有没有生活上的困难。
没有。
迅速。
嗯。
杜威威严地点点头，又想起来了另外一件事，之前交给你带的十二个学生的大四毕业论文，进展如何？颜桢推了推眼镜，我已经和他们都见过面聊过了。
接下来他们会在时限内给我提交开题报告。
杜威点头，又格外仔细嘱咐了一句，毕业论文是本科学生毕业最重要的一关，除了在学科上指导他们，颜老师，你也要注意关心一下学生的心理健康。
既要督促他们提交进度，同时又不要给他们太大压力。
好，我明白。
颜桢愣了一下，点点头。
嗯。
杜威仿佛是终于满意了，微微翘起了一丝唇角，然后又被他迅速压下去了。
工作聊完。
林亦峰和颜桢又回到了办公室。
开题报告……不能忘记了……颜桢把日期标记到手机上，然后又开始在桌前忙忙碌碌。
林亦峰在窗户前端坐下。
杜主任很严格啊。
他现在有点担心了颜桢上面有这样的领导会不会压力太大。
林亦峰抬头瞧了瞧重新沉浸在教案中的颜桢。
看起来心无旁骛的。
时间过得很快。
马上就要到下班的时间了。
下午四点的时候，林亦峰自己离开去幼儿园接颜安安了。
颜桢把今天应该做的事情差不多都做完了。
对面的储老师低了一个下午的头。
但是很安静，不打扰人。
无声无息的，好像椅子只是多上长了一个蘑菇。
颜桢对着日程把一项项事情勾掉。
然后他又想起了杜主任嘱咐的事情。
见面早就见过了聊也聊过了，也不知道那些学生有没有开始着手写开题报告了。
颜桢瞧了一眼时间。
五点十分。
还来得及。
于是他开始一个一个地给十二个学生发校内邮件。
关心一下。
五点二十七分。
叮咚。
第一个回复！颜桢立刻精神一振，信心满满地点开。
唉……一道深深地叹息在屋子里幽幽响起。
做了一下午盆栽的储楚猛地抬起头来，颜教授怎么了？颜桢捂着额头沉思。
储楚：？他绕过办公桌，去看颜桢的屏幕。
颜桢也没阻止。
[老师对不起。
]噗嗤。
咳。
储楚正色，他又迅速看了看上下文。
颜老师，您在带大四学生毕业论文？嗯。
颜桢声音低落。
学校怎么让您带大四学生？储楚露出了不赞同的表情，您这样的学者，宝贵的时间应该都投入到研究中去。
带毕业论文可是一项辛苦活。
因为指导老师必须要保证学生的论文能够达到一定的水平。
但同时，学生们还没有走上社会，心理承受能力比较弱。
如果老师们一味的施加压力。
可能又会发生不忍言之事。
甚至有的学校曾经有几年暗中出了一项规定，补考不及格的学生，在重修后补考，必须打60分。
就是为了防止学生们压力过大钻了牛角尖。
针对这种情况，带论文的老师也分出了几个派别。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派，老师对学生论文的水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糊弄过去就成了。
因为他相信，答辩的老师同样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恨铁不成钢派。
老师对学生的水平恨铁不成钢，督促学生还不如他自己上来得快，着急起来，甚至会直接抢过键盘写上一段。
认真派。
写论文也是查漏补缺的过程。
老师会尽力指导，希望真正的能够提高学生的水平。
……而颜桢，恰巧就是认真派的老师。
所以对储老师的疑问，颜桢不觉得有什么，因为我刚来，又没有研究生也没有博士生，我有空闲，带带论文也没什么。
储楚仍然是不赞同的表情，大四学生给我这样的老师带就行了。
说着，他又看了看邮件，于是看出来了一点东西。
颜老师，怪不得学生这样回答你，储楚指着屏幕一个段落，你这样讲话是不行的。
？颜桢跟着看过去，但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邮件语气严谨，关怀中略微提醒了时间的紧迫性。
问题在哪里？储楚瞧了瞧颜桢的表情，了然了，颜教授，您一定从小到大都是好孩子。
颜桢闻言更加茫然了。
你不懂学生的心理，储楚笑了，他转念一想，不如让我来帮您跟学生沟通。
您的时间不应该浪费在这上面。
这……颜桢犹豫了，他确实不擅长社交，但自己的工作交给储老师会不会不好。
不就是好好讲话嘛，这方面我擅长！颜老师您放心，一定给能搞得妥妥的。
储楚拍胸脯了。
颜桢还在犹豫。
啧啧啧。
储楚二话不说直接拉着颜桢站起来，他把颜桢推到了门边，再打开门。
不用担心了，这里有我，您就放心下班吧。
储楚保证。
好吧。
颜桢看着一脸自信的储楚，还是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