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 姜昭已经听到了动静,吸了吸鼻子等着陆照进来。
她要当面向陆表兄问清楚究竟是不是他故意瞒着她,究竟是不是他自作主张只让她活着而不考虑到她的感受?她明明已经认真地和他说过自己害怕疼痛……不轻不重的脚步声传来, 姜昭转过身,水雾弥漫的眼瞳定定地看过去,与踱步进来的年轻郎君四目相对。
陆照看着她哭的鼻头和眼眶都红通通的模样,脸上罕见地显出了几分无措与踌躇。
这件事情虽然他并不后悔,但也知道定然伤到了小郡主的心。
看她伤心, 自诩成熟冷静的陆首辅心中也开始隐隐不安起来。
抿直薄唇, 他往前走了一步,想要用自己的宽袖为小郡主拭去脸上的泪痕, 然后, 被躲了过去。
陆表兄,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对不对?我的身体根本无法恢复,最多和从前的十几年一样。
姜昭眼眸轻转, 眼睫毛颤了下,刻意往后, 与陆照之间拉开了距离。
闻言, 陆照的神色微微僵住, 黑眸中涌出几抹复杂,终究低声应了一句是,郡主必须要活下来,才有以后。
人死后, 一切将成空,哪怕余生病痛缠身。
姜昭的心思有时候很好猜, 他岂会看不出她心中从来都有的挣扎?李太后去世之前, 她吐血晕倒, 之后身体一点一点变得差起来,他全都看在眼中。
现下她也许会怨他恨他,可陆照不能允许一点点的差错出现,他心里没有十分的把握小郡主一定会心甘情愿地喝下那药。
闻言,姜昭安安静静地看着他,看了很久,然后慢慢闭上眼睛,转过头,将他这个人从自己的视野中移开。
看着她的反应,陆照的心里渐渐变得冰凉冷寂。
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
姜昭低低地开口,从鼻腔中逸出来的声音有些冷淡。
即便他想要她活下去,可是姜昭不能容忍有人替她的人生做决定。
陆表兄也不可以,即便她心里很喜欢很喜欢他。
闻言,陆照眼中波澜迭起,修长的手指捏紧了装着宝石手镯的匣子,好,郡主要好好休息,明日张太医为郡主施针时我再过来。
沉默了几瞬,他轻启薄唇,将手中的匣子放在了姜昭的身旁,低垂黑沉的眉眼与他温润白皙的面容相衬,极具冷感。
听到明日还要扎针,姜昭的身子抖了一下,心中生出的委屈猛然转成了愤怒,她将手放在那匣子上,用力就要挥去。
那一刻,陆照的手掌拉过了她的手,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指头,轻叹了一句,砸了它,之后我可再买不起了。
他的另外一只手不急不慢地打开了匣子,一只精美小巧的宝石手镯露出了真容,琥珀色的猫眼石灵动可爱,其中隐约可见几处光华流转。
姜昭默不作声,眼睛只淡淡地瞥了那猫眼石一下,用力挣扎想要收回自己的手指头。
奈何陆照纹丝不动,垂下眼眸,动作与力道都不容拒绝,将小巧的宝石手镯套在了她纤细白皙的手腕上。
手腕上的镯子不轻也不重,内里已经细心打磨光滑,与姜昭而言再合适不过。
陆照静静地打量了几眼,才松开了手掌。
姜昭迅速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呼吸不稳地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语气很冷,你走,我说过我不想看到你。
不过她的神色再生气愤怒,也没有试着将手镯取下来砸在地上了。
明天就算施针也不要你在,你不要来公主府了。
她很快又加了一句话,别过头根本不看陆照。
见此,陆照浑身一凛,黑眸紧紧盯着她。
可姜昭已经转过了头,躺在了床榻的最里处,依旧不看他。
动了动薄唇,他终归什么都没再说,缓缓往门外走去。
中途几个婢女看到他欲言又止,陆照脸色重归平静,清清淡淡扫了她们一眼,仿佛无事发生,又仿佛他将所有情绪暂时压制在了心底。
以金云为首的几个婢女沉默着目送他离开,眉眼间难掩忧虑。
她们可以想见,接下来的郡主会变成什么样子。
单是今夜……没有陆侍郎的陪伴,郡主她如何能安稳度过?怎么办?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郡主,还是将这件事告知陛下?宝霜忍不住开口,急的走来走去,除了陆侍郎,郡主最亲近信任的人就只有陛下了。
不可。
金云摇头拒绝,陛下终究是天子,也终究只是郡主的舅舅,她们早就搬出了乾清宫,岂能只因为郡主身体不适就去惊扰陛下。
稍后到了用膳的时间,我端着药进去。
再三犹豫,她还是不想在这个时候去打扰姜昭。
只是到了晚上……还有明天的施针,一想到这里,所有婢女都长叹了一口气。
老天爷为什么总是对郡主这么吝啬与苛刻?***傍晚,梧桐巷久违地点起了蜡烛。
烛光下,陆十看着书案处侧脸冷峻的郎君,心中滋味复杂。
明明下午的时候一切还是好的,郎君甚至花光了银子买了一只宝贵的手镯回去哄郡主开心。
可不过是一转眼的功夫,郎君就从公主府出来,脸色和神情也全不对了,看着平静无波,实则让人心中发慌。
怎么会这样呢?到底出了什么事?陆十想要张口去问,接触到陆照森冷的眼神骇得所有话都咽了下去。
陆照从户部下值到现在,滴水未尽滴米未食,回到梧桐巷也仅是在挥动笔墨,此时,陆十看着他心里别提有多着急了。
一直到深夜,陆照手中的毛笔都未放下。
陆十整个人都慌得不行了,他才放下笔,神色平淡地挽起袖子,洗漱休息,明日一早,将我写的那些全部送到玄冥司的简指挥使那里。
他开口吩咐陆十,之后看了一眼摆在一侧的珍贵玉树,径直进去了内室。
陆十只来得及低声应了一句是,就眼睁睁看着有鲜红的血液从他的手指往下落,一滴又一滴落在地上。
陆照手臂上的伤在旁人的面前时永远缠着布条,就连姜昭日夜黏着他也不知道,有一把匕首是结结实实地划了上去,伤口也刺的很深。
只是他不言不语,面上一副云淡风轻,行动也没有异常,才让所有人以为,他的伤势不重且短短几日就好了。
陆十用布条擦去地上的血迹,眼眶有些发酸,郎君走到今日又哪里容易了?希望上天保佑小郡主的身体快些好吧,这样郎君这段时日才不算白费功夫。
可能因为今日批阅户部公文时用了力气,陆照手臂上的伤口有些渗血,但他一点眼风未动,平静地躺在床上,双手交叠,慢慢合上了眼睛。
屋中很安静,可陆照只是闭上眼睛,耳边就仿佛听到了一声难耐的呼痛声,凄厉的喊声充满了痛苦与害怕,模模糊糊,听不太清楚。
他的手指一颤,径直起身穿上了长衣,没有惊动陆十,陆照出了梧桐巷只身赶去公主府。
沉着脸,语气凌厉地扣开了公主府的门。
周身裹挟着深夜的寒凉,他冷冷看了一眼忙着要唤太医的几个婢女,面无表情进了姜昭的内室。
床榻上,厚实的锦被下姜昭缩成一团,脸色惨白,不停地在呼痛,小声地在呜咽,紧闭的眼角处隐见泪光。
陆照的一颗心仿佛被骤然攥紧,紧紧抿着唇,他解开带着寒气的外袍,俯下身拉着小郡主的手,到他的怀里。
什么话都没说,陆照低头从她的额头往下亲去,眼角、脸颊、唇边……每一处都没有放过,炽热的气息很快解救了难受不适的姜昭。
她连忙手脚并用地缠上去,即便痛的神智不清也知道去扯陆照的衣服,冰凉的手指头探进去。
手指头碰到腰间的时候,陆照失控了,突然爆发的热潮将姜昭彻彻底底卷了进去……让她只能小声地哼唧呼气脸色潮红……直到天色蒙蒙亮的时候,陆照喂了她汤药和蛋羹,才放开她任由她陷入黑沉香甜的梦乡。
这日,张太医照常过来施针的时候,看到陆照守着小郡主的一幕,面色僵了僵。
把了脉,他先隐晦地看了陆照一眼,才接着替姜昭施针,而姜昭睡的沉,完全没有意识。
直到施针结束,姜昭也没有醒来。
可喜可贺,睡梦中的她也许因为得到的快乐到了极致,没有感受到深入骨髓的疼痛。
她面色红润,眉眼舒展,仿佛那金针只是摆设罢了。
陆大人,虽然郡主、咳、身体越来越好,但有些事情还是节制为好。
张太医年纪接近五十,说这话的时候神色也还是尴尬。
年轻郎君精力旺盛不错,可这精力不能过度。
照心中明白。
闻言,陆照点了下头,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然而等到张太医一离开,他抚摸了一下姜昭红通通的脸颊,却是目光深沉凝涩,既然那般能让她感觉不到疼痛,那他就全都给她,一直给她。
陆照去了户部后半日,姜昭才醒来,身子轻飘飘的,她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然而下一刻所有的记忆包括昨夜模糊的那些在她的脑海中浮现,她的眼皮耷拉下来,瞟了一眼手腕上的宝石手镯,抿着唇摘了下来。
手镯静静地被放置在床侧。
传膳。
姜昭开口唤婢女,平日里软绵绵的声调有些沙哑。
用了膳食,她无精打采地表示要出门走一走,到了院子里,不经意间瞥到又肥了不少的雪团兔子,她脚步顿了顿又回去了。
她不会轻而易举原谅他的。
很快时间又到了夜里,姜昭睁着眼睛感受着隐隐的疼痛,就是不想入睡,一直到房中的安神香将要燃尽她才合上双眼。
一刻钟后,陆照看着蜷缩成一团的小姑娘,不快不慢地解开外袍,再一次地给予她极乐……当她不小心用手指头划了一下陆照手臂上愈合不久的伤口时,陆照深沉的眸光放在了她光秃秃的手腕上。
找到手镯,在姜昭忍耐不住低声哭泣的时候,他慢条斯理地又将手镯套在她的手腕上。
一夜过后,姜昭醒来的时候,陆照依旧已经离去,可她浑身的痕迹告诉她昨夜发生了什么。
按了按手腕上的猫眼石,她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声,终究没有再取下来。
一连三五日,他们两人白日从未见过一面,可夜里姜昭的身子在陆照的身、下软成了一滩水。
甚至,她忍不住在刚嗅到陆照身上的气息时,就已然情、动了,自发地缠了上去。
即便是姜晴出嫁的那一日,姜昭都没能从床榻上起身,手脚发软无力。
不过,与之相反的是她的脸色越来越好,脸颊越来越饱满,尖尖的下巴也丰润了一些。
而因为白日未见,此时的她并不知晓原本温润的陆表兄逐渐转变成别人望之生寒的陆侍郎。
作者有话说:一更。
感谢在2022-07-07 23:48:34~2022-07-08 20:56: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枫火、水颜、卡夫卡的熊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没有猫、咩星人 10瓶;一颗呆桃、西瓜小姐 5瓶;枫火、又又、大脸猫、41889525、奶伦不见了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一百章与其说是陆侍郎, 其实更像是上辈子那个只靠自己硬生生地杀出了一条血路的陆首辅。
朝堂上的众人开始发现,原来陆明德的才能比他们想象中的更要可怕。
先是户部堆积了数年的陈年旧账被他短短几日理出了大概,再是令人难以理解的一点, 从这些账目中,陆明德竟然梳理出了六部中有哪一部虚报了账目多领了银钱,又有朝廷官员中的哪些人贪墨了饷银少交了税款。
他不声不响地将整理好的名册呈给了景安帝,好家伙,玄冥司的活阎王简指挥使也来凑热闹, 不知从何处寻到了大把大把的证据, 直接和陆明德打了一个配合。
不过才几日的时间啊,京城乃至外放的臣子们就倒下了上百人, 大大小小的罪名罗列出来, 有的人被抄家有的人被流放还有的人被直接斩首。
无论是太子一派还是支持靖王和洛王的人甚至那些小皇子的外家们无一幸免,全都栽了一个大跟头。
朝臣们和世家勋贵对陆照恨的咬牙切齿,偏偏又无可反驳, 因为这人说出的全是事实,关键是玄冥司还拿出了证据!他们想要从陆照的身上寻短处将他赶出京城, 结果发现此人简直是六亲不认, 父母双亡族人疏离不说, 京城中唯一关系近点的亲戚也眼看着要闹崩了……因为陆照连着安国公府的罪名一并呈了上去,曾经端敏长公主支取国库税银为太后办寿宴的事情他也没有放过。
甚至,他对待安国公府手段更狠,姜氏族人私下圈地逃避税银也按在安国公的头上, 只恨没将安国公府的老底给挖出来。
……亲戚族人家人无法做文章,深恨陆照的人只能深挖他的过去。
紧接着, 关于陆照狎妓害死同乡的风言风语传遍了京城内外。
此事还要从大半年前说起, 那时候陆照刚考中了状元被陛下破格授予吏部侍中的官职, 当时的右都御史弹劾他有名无实,礼部侍中郑重出言作证。
郑重就是那个被陆照害死的同乡,活生生地淹死在了护城河里。
这日的朝堂上,就有人义愤填膺地提起此事,直接将陆照描绘成了一个无、耻又好色的小人。
好在程立为他反驳了一句,冷笑道那郑重死的时候陆照人远在千里之外的东海,如何能隔着那么远距离害死一个醉汉?伯仁非他所杀却是因他而死!陆明德他在东海亲亲密密的那个小女娘就是飘香楼的含烟姑娘,而郑重一直私会的人也是那个含烟姑娘!想一想郑重弹劾他也是为了这个女子争风吃醋吧?况且陆明德狎妓也根本反驳不了!他若没有狎妓岂会认识含烟?将人带去了东海不说,还堂而皇之地教导那女子识书认字。
如今含烟已经从东海回来了,她亲口和他人说自己名下的宅子是陆明德帮她置办的,非亲非故,帮一个妓子置办家宅,陆大人的作风我等自愧弗如啊。
那人越说语气越慷慨激昂,恨不得将所有过错都归罪到陆照的头上。
尤其是说到飘香楼,他面带鄙夷,仿佛亲眼看到陆照进到里面花天酒地。
然而这人开口不断地指责,陆照却眼皮都懒得动一下,走到殿中他甫一开口,依旧是户部的事宜,这次阐述的是东海海禁开了之后,国库和往年相比多了足足一倍的库银。
不过只有半年的时间,这个数目简直惊呆了众人。
严问没忍住又重新确认了一遍数目是否属实,陆照语速不快不慢地重复了一遍。
如此一来,先前那人的弹劾就成了一个笑话。
就算他真和一个出身飘香楼的姑娘有牵扯又如何?在东海巨大的功绩面前,这点小过完全是不值一提。
朝堂静了一瞬,就连先前不停叫嚣的那人都没有话说,只嘟囔了一声,有功绩又如何?外放都不忘带着相好的哪里配求娶世家大族金尊玉贵的小娘子。
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被高高在上的景安帝听见。
他眉心一皱,看了身旁的王大伴一眼,意思很明显,下朝之后要把这件事情查清楚。
此时的景安帝还没发现姜昭与陆照之间的异样,毕竟禁军卫千总每日禀报给他,陆照每个早晨都是从公主府离开的。
姜昭的身体越来越好,景安帝也已经决定重新调查当年崔氏宫变一事,赐婚一事就必须要尽快。
奈何他正要下发旨意的关口,陆明德这厮呈上了一个名册,让他大为光火,忙着处理朝中的蛀虫甚至无暇去公主府看望姜昭。
赐婚一事也就搁置了。
今日,陆照又被弹劾和一妓子关系密切,景安帝心下不悦,早早散了朝会,换了一身常服往公主府而去。
景安帝到公主府的时候,姜昭人刚刚醒来,眼睛泛着水雾,脸颊也红扑扑的如同秋后的海棠。
盘奴今日的脸色极好,当是一喜事。
传朕旨意,赐太医和祝玄青每人白银千两。
景安帝心情不错,大手笔地赏赐了金银,当然这和国库丰盈也有关。
提到了国库,难免就想到陆照。
盘奴如今可以放心招陆明德为郡马了?景安帝剥了一个山南那边上供的蜜桔,递给她。
他总要先确认姜昭的意思。
然而,姜昭抿着唇非但没有接他手中的蜜桔,也根本没有开口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哼了一声,舅舅,您也知道我、日后还是不能恢复健康吧?不仅要针灸还要一直喝药。
闻言,景安帝明白了她因何发脾气,皱眉看了一眼姜昭身边的婢女,将手中的蜜桔放下,陆明德居然没有和你说吗?朕先前就交代他和盘奴说好,他竟然敢违抗圣旨?当真是胆大妄为!他眯着眼睛,脸色一沉,开口要问陆照的罪,语气凌厉。
姜昭静静地看着皇帝舅舅,发现他神色中夹杂的不悦是真的后,才慢吞吞开口,是在他说之前,盘奴发现了而已。
她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精致非凡的手镯,眼睫毛眨了眨。
终究还是不希望,他获罪。
如此说来,盘奴是不想再嫁给这陆明德了?也好,朕可以为你另择如意郎君,最好要福运齐全家世底蕴深厚的俊俏郎君。
景安帝打量着她的神色,意味深长地开口。
毕竟,今日还有人弹劾那陆明德在东海时与妓子同欢,朕正派了人去查探,如若属实,他是万万配不上盘奴的。
东海的妓子?姜昭倏地一下抬起头,主动拿走景安帝手中的蜜桔,一口吞下后道,舅舅,你说的妓子不会是飘香楼的含烟姑娘吧?这事的内幕她知道呀,早早就派人盯着了,根本不是陆表兄带着她去的东海,那含烟明明勾引陆表兄未遂。
景安帝挑眉点了下头。
那含烟就是背后教唆郑重弹劾陆表兄的人,她要害陆表兄,陆表兄怎么可能会喜欢她?果然,含烟是冲着陆表兄而来的,那她在飘香楼收留了许清荷是不是也是受人指使?那人针对陆表兄为了什么?姜昭和景安帝开口解释,虽然她不喜欢陆照瞒着她也还在生气,但她听到有人要污蔑他也同样气的不行。
闻言,景安帝笑了一声,语气淡淡,这么说来,盘奴信那陆明德?信,我信他!姜昭避开皇帝舅舅故意为之的眼神,低声嘟囔。
一回事归一回事,她心里对陆照是信任的。
一直都是。
听到这里,景安帝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唇角带笑。
后日是黄道吉日,朕到时候会直接下旨将陆照招为你的郡马。
盘奴的身体好转,陆明德他功不可没。
终于,景安帝开口承认了陆照。
毕竟,陆照近日也算得他的心,朝中清除的一批官员刚好也是景安帝想要换掉的。
他还正值壮年,皇位轮不到儿子们觊觎,也不需要那些别有用心的臣子盯着。
景安帝直接开口说要赐婚,姜昭呼吸乱了下,垂头吃着蜜桔,没有说反驳的话。
只小声道,婚期要放后一些。
作者有话说:二更短小君。
感谢在2022-07-08 20:56:16~2022-07-09 00:29: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头牌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一百零一章夜里, 寒风冷厉,陆照又一次披星戴月进入公主府。
和前些时日一样,他迈步进入姜昭的寝室, 骨节匀称的手指解开自己的外袍,眉眼清清淡淡的没有任何情绪。
直到,床帐后面应该背着他赌气不搭理的小姑娘用手拨开床帐,主动探出了脑袋。
一双清凌凌的大眼睛看着他,陆照神色一顿, 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多日以来, 除了求、欢,小郡主第一次主动回应他, 而不是漠视转过头故意不看他。
怎么了?今日还痛不痛?陆照脸上露出一个微笑, 走上前温声问她。
随着他的靠近,熟悉的气息涌入姜昭的鼻翼,想起数日以来的疯狂缠绵, 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发软,手脚也像是失去了自我意识一般总想缠上去, 勾着他的脖颈。
我今日听舅舅说, 有人在朝堂上弹劾你。
她脸颊酡红, 眼尾也染上了艳丽的红色,很是清艳。
开口说话的时候,眼神有些闪躲,硬是身子往床里挪了挪。
一点小事, 不必理会。
陆照覆身上前,手臂轻轻揽住她往后退的身体, 目光深邃, 往后退做什么?今日身体不痛了?他漫不经心地回答小郡主的问题, 然后……轻轻啄吻她的粉唇,手掌托着她的后脖颈带着几分力道揉捏。
一番动作下来,姜昭的身体瞬时软成了一滩水,眼神也变得迷离茫然起来。
好不容易积攒了一些力气,一双手还来不及挣扎就被他带着往下……彻彻底底,陆照成为了床笫之间的主导者,掌控着姜昭的身体与意识,让她沉沦其中,失声地喘息,永远离不开他……离不开他的身体。
……而一大早,姜昭还在沉睡来不及说话的时候,陆照就起身离开了。
从头到尾,他们二人之间的交流不过是那两句话。
可想而知,姜昭醒来的时候回忆起昨日的场景有多么懊恼了。
她甚至还没说到舅舅要赐婚的事情,陆照他真可恶!准备一下,我去玄冥司一趟。
姜昭左想右想都不甘心,软着手脚起身,决定要自己摆脱掉日夜都在榻上的生活,她的身体好了许多,身为月使得去玄冥司一趟。
当然,最重要的是,去查查朝堂上为何有人针对陆表兄,以及飘香楼的含烟姑娘背后的人究竟是谁。
对了,还得给二哥去一封信,告诉他自己的身体逐渐在恢复,也和他说朝堂上有人拿含烟去了东海的事情做文章,让他为陆表兄作证。
含烟明面上还牵扯到了许清荷,二哥不会不过问。
***玄冥司,简知鸿忙的不可开交,好不容易喘了一口气,拿了绸帕在慢条斯理地擦拭自己的手指。
这些时日抓了太多人进来,也审了不少人,他的手指上用似有若无地萦绕着一股血腥气。
闻起来,不太舒服。
耳边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时,他连头都没抬,语气十分不耐烦,微末小事自己处理就好,不要拿来烦本指挥使。
最近获罪的臣子太多,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他来处理,偏偏因为一些特殊的缘故,还不能扔到京兆府去,简知鸿烦的不行。
哦,那我去找两位副使去。
清越的声音传到耳中,简知鸿擦拭手指的动作一顿,立刻抬起头看过去。
姜昭顶着他灼热的视线坐下来,一双眼睛无辜地看着他,你都在忙些什么呀?感觉人都瘦了,本郡主可是胖了不少。
多日不见简知鸿,她说的话一点也没错,简知鸿确实消瘦了一些,脸上的轮廓鲜明而锋利,邪气也愈发重了。
总而言之,更像是能吓哭小儿的酷吏了。
简知鸿定定地看着她许久,忽然掀唇一笑,将手中的绸帕随意扔掉,拍拍手让厨房的人将特制补汤端上来,月使大人不来玄冥司,本指挥使囤积的那些药材都无处可用了。
他眼尾一挑,笑容有些邪肆,目光不停地在姜昭身上打量,发现她的下巴不像从前那般尖,脸颊也多了些肉,身体往后倚在了椅子上。
有些放松的姿态。
看来那陆明德倒是没有骗我。
他低声又道,语气有些释怀还有些不为人知的怅惘。
姜昭听到这句话,顿时知晓简知鸿肯定是私下里找过陆表兄了。
她眸光闪了一下,轻声询问,朝堂上有人抓着飘香楼的含烟姑娘做文章,你有没有查出端倪?当时,调查郑重淹死在护城河,是他们两人一同审问的,简知鸿应该很清楚里面的内情,也知道陆表兄是被冤枉的。
闻言,简知鸿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所有隐秘的情绪已经收了起来,你何必担心他?陆明德拿出了东海的税收说事,这点子风言风语小打小闹动不了他分毫。
一桩风流韵事而已,没人会在乎。
就算此事是真的,能影响到陆照什么?哦,他还没有成家,大不了婚事上有些波折,但此也只针对规矩多的世家勋贵。
寻常人家谁敢质疑一个三品的朝中新贵?而偏偏,与陆明德暗通款曲的人是……她,她清楚内情,这事就对陆照半点影响都没有。
不,我非是在乎名声,而是从含烟开始,似乎朝中有人在刻意针对他。
姜昭瞥了一眼热气腾腾的补药,想着不浪费简知鸿这厮的一番好心,端起来小小地抿了一口。
咽下奇怪的味道后,她将自己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
其实按照常理来说,陆表兄进入朝中的时间并不长,不该那么快就结下仇家了呀。
看着她喝下补药,简知鸿脸上的笑意多了些,冷哼一声,陆明德近日整理了户部的陈年旧账,揪出了朝中不少蛀虫,现在恨他的人多了去了。
他慢慢悠悠地将最近陆照的所为和姜昭说了一遍,语气奇怪,怕是现在陆明德的赫赫威名都要赶超本指挥使了。
姜昭听了他说的话,很是愣怔了一会儿,轻轻地说道,他得罪了那么多人,是要做一个孤臣吗?孤臣者,往往树敌颇多,在朝中无党派无故旧,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还有上首帝王那么一丝的信任。
他们的下场往往都不好,很少有得善终的。
陆表兄他这样做是为什么呢?姜昭抿抿唇,心中生出的担忧越来越重,感觉简知鸿口中的陆表兄和那个温柔的他一点都不相同。
郭家的人还关在玄冥司,一开始是陆明德在朝中弹劾他们。
简知鸿提到仿佛被世人遗忘了的郭家一家人,语气幽幽。
闻言,姜昭看着他,手指头攥在手心,是因为我?大嫂要害我?所以陆表兄要先针对郭家人。
简知鸿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毕竟这已经是摆在明面上的事实了,不需要他多此一举。
***同时,陆照正在座师程立的府上,看着他揪着胡须在唉声叹气。
明德,眼下你心中可有成算?满朝文武被你得罪了遍,他们岂会放过你?日后你不出差错还好,一旦走错一步,他们口诛笔伐,定不会放过你。
程立旁观陆照的所作所为,心中很是苦恼,他早先也没料到陆照会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党派林立是历朝历代都有的事,陆照若是只针对一方,处在对立面的另一方好歹会护着他。
可眼下是,他不分那官员背后是谁的势力,全都狠狠得罪了……程立知道原本内阁大学士严问对自己的门生陆照很是欣赏,虽然没有在明面上表现出来,但私下却和程立谈及过陆照几次。
陆照将户部的账册整理好呈给景安帝后,他冷眼看着,严首辅再没提过陆照,偶尔他自己主动提起,首辅的反应也很是微妙。
年轻人还是多历练历练为好。
严问摇摇头,如此和程立说道。
程立明白,严首辅已经不再看好陆照了,因为树敌太多的人官途上往往走不长远。
可他又不能眼睁睁看着门生走上孤臣的路子,是以一下了早朝就让陆照去了他的府上。
程立的担忧和劝诫陆照听在耳中,他神色一缓,拱手做了个揖,多谢座师关心,照心中自有打量。
眼下,他们的弹劾伤不到照分毫。
他走的每一步看似疯狂实则不过是暗合了顶上帝王的心意。
重活一世,陆照对景安帝的心思看的明明白白。
太子从和孟家女搅和在一起意图染指兵权时,就已经失去了景安帝心中的信任,同时失去了日后继承皇位的机会。
而太子失势后,长信宫崔皇后崛起,最有可能起来的人是靖王……靖王对小郡主的心思不明,陆照无论如何都不能看着他登上皇位。
洛王贪图享乐不好实事,上辈子几个后来长成的皇子也都不济事,他们所有人加在一起恐怕也敌不过有军功傍身的靖王,陆照思及此就为自己选定了一条孤臣的路子。
孤臣有一个绝佳的优势,那便是拥有来自帝王的信任,不必依附于除了皇帝之外的任何一人。
获得来自帝王的信任后,他才有底气挡住靖王登上皇位的路。
当然,这些陆照不能宣之于口。
对着关心他的座师程立,他也只能用一句话表明自己的态度。
明德,难道你还看不明白他们的另有用意吗?你和小郡主的事该知道的人都已知晓,一旦你和妓子同行东海成为事实,陛下岂会将郡主嫁给你?程立看着他无动于衷的模样有些无奈,只好低声点明了其中的缘由。
任流言发展下去,他日后哪有脸皮在陛下前面为陆照求娶明月郡主?陛下最近心情大好,听闻明月郡主的身体逐渐在好转……若是真的,京中的世家大族必然会疯狂地将目光放在郡主的身上,只等着陛下开口为郡主选郡马。
胜于皇子公主的宠爱和丰厚至极的封邑哪个家族不眼馋?再者,程立见过幼时的明月郡主,小郡主生的仙气貌美,无一处有缺。
到时候,陆照很有可能争不过那些世家大族的郎君。
不得不说,程立真的将自己当做了是陆照的长辈,真心实意地为他考量。
提到姜昭,陆照抬起黑眸,神色认真,座师放心,没有任何人可以从照这里将郡主抢走。
一切可得看陛下和郡主的意思。
程立却不信他,摇了摇头。
门生皮相品行是一等一的好,世家培养的郎君中也不乏芝兰玉树。
陛下为小郡主挑郡马肯定是苛刻至极,多了一桩风流逸事,陆照就难了。
就好比当初选定尚大公主的那位世家郎君,因为多了位牵扯不清的表妹,直接被陛下逐出了京城。
他将这些往事说与陆照听。
闻言,陆照垂眸,幽深的目光看着自己修长的手指,想着夜里小郡主咬着他手指的模样,低声开口,那些人比不过照。
小郡主想要的快乐只有他能给。
作者有话说:今天只一更。
今天的陆大人很自信。
感谢在2022-07-09 00:29:22~2022-07-09 22:18: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飒飒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陌陌咪咕 20瓶;安生、简单的快乐 10瓶;琮玉. 9瓶;Fanny 5瓶;卷心菜 3瓶;大脸猫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一百零二章事实证明, 程立的担忧并不是空穴来风,伴随着明月郡主身体康复的消息悄悄在京城流传,针对陆照的舆论又迎来了一波狂潮。
这波浪潮, 在一抹倩影别有用心地出现在陆照下值的路上时达到了巅峰。
陆大人,好久不见,自东海一别已经有数月了。
飘香楼曾经久负盛名的头牌含烟提着一个篮筐,笑着冲到陆照的面前,对他打招呼, 吸引了来往六部官员的注意。
她鹅蛋脸桃花眼, 不过二十余岁的年纪,穿着一件鹅黄色的袄裙, 乌发松松挽在脑后, 风姿绰约却又全无风尘之气,一路走来看痴了不少人。
不愧是曾经飘香楼的头牌,引得郑重魂牵梦绕, 不顾家小,夜到飘香楼与其私会。
陆照被她挡住去路, 清清冷冷的目光漫不经心地从她身上扫过, 点了下头, 一句话都没说,往外走去。
见此,含烟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不得已又往前挡了一下, 柔柔道,今日含烟冒昧拦下陆大人, 实在是有事相告, 还请陆大人不要怪罪。
说着, 她提了提手中的篮筐,掀开布巾的一角,露出里面的精致点心。
东海时,含烟见陆大人您喜欢吃这种点心,便学了去,亲手做出来,小小心意,请陆大人笑纳。
她慢声细语地说话,妩媚的桃花眼不停地在陆照身上流连,眼波流转间可谓是风情万种。
然而,原本该拜服在她柔情之下的陆照却还是那一副冷清的表情,黑眸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含烟姑娘,来找陆某究竟要做什么?陆照看她的眼神如同在看一红粉骷髅,平静中夹杂着一丝轻微的不耐烦。
闻言,含烟像是被他冷淡的态度吓到了一般低下了头,陆大人勿要生怒,妾身在东海时蒙陆大人照顾,前不久回到京城,想要报答陆大人一二。
妾身一弱女子,立足困难,恐惹人觊觎,名下安身的宅子愿献给大人。
大人,只需给妾身一间屋子,妾身便感激不尽。
边说,她边小心地靠近陆照的身边,动作中含着浓浓的倾慕之意。
一旁,暗暗听着的官员眯起了眼睛,离开的脚步愈发慢了。
果然是真的,这找上门的妓子口中的话已经能证明她和陆明德之间的关系不同寻常。
好啊,陆明德表面上是光风霁月的君子,背地里原来也沉迷于女色……这也就罢了,还想瞒着旁人攀附陛下最宠爱的郡主……实在是可恶!陆照皱眉,目光中流露出几分凉薄,看着一句一句模糊他们关系的含烟,语气平淡地开口,在东海时,若你没有教导那些孩童识书认字,本官定不会留你一命。
闻言,低头装着羞涩的含烟立刻抬头,眉眼中带着不敢置信与惊吓。
陆照眼皮未动,神色平静地继续说下去,提前截下受伤的东海县令之女忠和乡君,将她收留在飘香楼。
之后借着她的报恩去东海,将东海探听到的消息传到京城。
如今,不远千里从东海回到京城,来坏本官的声名。
你说,查到了你背后的人身份后,你还能活多久?陆照早就看清了此女的不怀好意,只是东海缺人,他也不愿枉造杀业对付一个女子,就打发她去教导渔民的儿女。
听了他的话,含烟的神色有一瞬间的不自在,她讪讪一笑,陆大人,您说的话妾身听不懂,妾身的背后哪里有人。
她手心攥紧篮筐的手柄,企图用扬起的红唇遮掩心虚与眼中的厉色。
陆照甩了甩官袍的宽袖,眸光泛着冷意,回去告诉那人,他那等肮脏的心思最好尽快收起来,不要妄想天上的明月。
否则,将要付出的代价,他一定不想。
年轻的郎君玉面平静温润,薄唇中吐出的话却是凌厉森冷,不带一丝温度。
含烟抬眸看到他眼中的冷光,心中一寒,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手中的篮筐也险些掉下来,眼前的陆照才突然让她相信是屠了倭寇全岛的那个人。
她从前以为他只是个脾性温和的文人,空有智谋……话罢,陆照眼风未动,再未看她一眼,不急不慢地迈步从她身边走开,神色疏离又冷漠。
周围赖着不走的人将这一幕收在眼底,不禁小声嘀咕,难道这陆明德还想耍赖不成?人都找上门了却当做不认识,摆出一副冷脸。
就是,他再是推脱也迟了,有玄冥司在,哪有事情能瞒过陛下的眼睛。
等着吧,之后有他好受的。
我可等着看他被陛下斥责贬官的那一天。
大公主的婚事波折谁不知道啊?前头那个欺上的世家郎君下场不仅凄惨还连累到了自己的家族。
陆明德定然也跟他一般无二!***陆明德当真是这么说的?户部官署不远处的一幕很快就传到了景安帝的耳中,他意味深长地眯了眯眼睛,询问宫人。
户部的官署距离内宫并不远。
宫人恭声应是,又将那女子前后不一的神色说给景安帝知晓。
她似乎是被陆侍郎之后的话吓到了,手中的篮筐掉在地上,一句话都没说就匆匆离去。
宫人也看的出来,所谓和陆照柔情蜜意的含烟姑娘说了谎话,得到的全是陆侍郎的冷脸。
陛下,可见,这件事情上,陆大人真真是清白的。
烟花之地的女子,最会逢场作戏,不能轻信。
王大伴适时开口,为陆照说了一句话。
朕倒是不怀疑陆明德对盘奴的心意,只是总要确认一番,以防再出现当日大公主时的差错。
景安帝嗯了一声,说到自己的大女儿,语气隐有薄怒。
当初要不是小盘奴警醒,他的大公主就要嫁给一个腌臜玩意儿,提起来他心中还气着。
公主殿下眼下儿女双全,老奴一旁看着,陛下寿辰时,殿下脸色红润,眉目舒展,可见驸马待她极好。
陛下眼光独到,岂能挑错了人去?王大伴笑着说道。
闻言,景安帝的脸色好看了一些,摩挲着手中的玉扳指,终于开口传唤了褚伦进殿,吩咐他拟定圣旨将陆照招为明月郡主的郡马。
褚伦人在殿前,听到友人得了陛下青眼即将迎娶最为受宠的那位小郡主,手指悄悄颤了一下。
另,传钦天监的人过来觐见,朕要亲自挑几个上好的吉日出来。
景安帝面上带笑,语气有些迫不及待的意味。
褚伦一旁听着,又怔然失神了一会儿,当时靖王殿下成婚选吉日的时候他也在,陛下不过随口说了一句让钦天监自己择定即可。
到了明月郡主这里,陛下不仅要自己挑选吉日,看着恐怕还要亲自操持婚礼的流程……明德兄可真是好运气啊,能将那位小郡主娶回家里。
想着,褚伦的心里也不免冒了一些酸水,二十多年来他就没见到过比陆照路子更顺遂的人。
听闻,那位小郡主的身体也在逐渐好转呢。
***是夜,陆照一脸平静地踏入公主府,只有金云几个婢女敏锐地察觉到这日陆侍郎比从前早来了一个时辰。
郡主此时刚服下汤药,应该还未入睡。
她们眼睁睁看着陆照进去,互相对视一眼,暗暗松了口气。
这样的迹象是不是就表明很快两人之间的矛盾误解就能消除了?内室,姜昭确实还睁着眼睛,她静静地躺着,脑海中在乱七八糟地想些事情。
想陆表兄为什么要做一个孤臣,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自己吗?想含烟背后的人不仅要针对陆表兄还与母亲的外家李家不合,朝中的哪位大人符合?想她要不要派玄冥司的人偷偷将含烟抓起来?将人抓起来后会不会又让人联想到是陆表兄动的手?陆照进来的时候她也没有察觉,直到熟悉的令人发热的气息涌入她的鼻中,她腾地一下坐起身,眼睛紧紧盯着陆照的一举一动。
陆照身上的外袍已经解了一半,黑眸平静地望着她,下一刻眸光微动,就要走到姜昭的床前。
姜昭抿了抿唇,连忙往后退了一些,开口小声说道,今日,今日不要了。
那些时日,实在太疯狂了,她已经吃不消了。
这么快,郡主就不喜欢了?闻言,陆照的动作一顿,静静看着她,轻轻地叹道。
姜昭看不到的地方,他眸底暗涌着噬人的风暴,不久前他还拥有足够的自信小郡主离不开他,眼下姜昭不过短短的一句话就令他的自信摇摇欲坠。
陆照垂眸不禁想,眼下小郡主正在气他自作主张的关头,若是她再厌倦了自己,他会做些什么。
当然,想要抛开他,是不行的。
从一开始,就是小郡主主动招惹的他,到了今日,他要她活着,也要她永远离不开他。
他的唇角勾起,像是在微笑,可语气中含着无奈,姜昭看了一眼心中有些莫名的慌张,但又不知慌张从何而来,扭过头,今日,本郡主不怎么痛了,不必那般了。
她强撑着气势哼了一声,一方面还有些生陆照的气,但另一方面她也没有说谎。
似乎,沉沦于欢爱的那几日后,她身上的疼痛在慢慢地减轻,中午她为了佐证自己的感觉,偷偷地将药倒在花盆里面没有喝下,眼下精力充沛也没有不对的地方。
心中兴奋又欢喜,姜昭自己一个人憋着谁都没有告诉。
然而看到陆照,她动了动嘴唇,忍不住竟然说出来了。
不过,听到她的话,陆照的神色却没有想象中的放松,他抿着唇沉沉地笑了一声,忽然伸出手臂捉住了往后退的姜昭。
照是为了郡主好,郡主真的不要?他熟练地用手指揉、捏着、小郡主的身、体,待她忍不住开口轻、喘之时,长驱、直、入,没有刻意克制的力道,又、重又、激、烈……姜昭被刺、激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当然也无法反驳。
她陷入了陆照给她的迷乱中,久久回不过来神……又一次地,赐婚的话她没有说出口。
***靖王府,一处偏僻的房舍。
白日妩媚动人拦下陆照的含烟,此刻正低眉顺眼地立在靖王的面前,大气都不敢喘。
请主上恕罪,含烟斗胆觉得那人可能知晓了您的身份。
她将陆照的话一字一句全都说给靖王听,说到妄想天上的明月之时,紧张地差点跪下来。
靖王高大的身影隐在烛光未到的阴影中,闻言,慢慢抬起了一双泛红的深眸,一句话不说,死寂地盯着面前的女子。
凝滞危险的气氛在屋中蔓延,含烟连同靖王身侧的心腹全都跪了下来,垂着头一言不发。
他们都知道,陆照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直接扎在了主上的心上,天上的明月指的是那位和主上青梅竹马的郡主。
可郡主和主上之间是不可能的。
单单崔氏当年的事情都绕不过去,还有陛下严厉的警告……如今,府中也有了王妃。
拖出去,靖王脸色阴沉,幽冷的目光放在瑟瑟发抖的女子身上,离京。
含烟绷直的身体瘫了下来,方才一瞬间她感受到了深沉的杀意,以为自己要死了,还好只是被派往别处去。
她战战兢兢地退下去,带着一头的冷汗。
靖王身侧的人看着她离开,一颗心不断往下沉,主上他终归不是滥杀无辜的那种人,但再那么下去,谁又说的准?心腹知道,靖王已经着手联系从前的部下了。
只要得到了皇位,天下的一切都尽在手中。
当然也包括了,人。
作者有话说:依旧只一更,明天两更。
昭昭的身体快要好了,另有原因哦,可以猜猜~这章留言发红包!感谢在2022-07-09 22:18:28~2022-07-10 23:41: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36176233 2个;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水颜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5125388、吾欢玺、Angela 20瓶;wngb0805 10瓶;简单的快乐、居老师的仙女儿、大鱼(*^ω^*)鱼香 5瓶;不爱吃豆芽、枝槿、TiAmo、ArabellaEmelo 2瓶;上官岭雪、R、大脸猫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一百零三章大清早, 姜昭硬是从昏沉的睡梦中强迫自己醒来,她眼睛紧张地往身旁一瞥,长舒了一口气, 好在这一次,陆表兄还在,也还没有醒来。
但他修长清俊的眉微微地皱着,素来的温润变成了冷峻。
姜昭安静地缩在他温暖舒适的怀中,浅色的眼瞳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然后伸手小心翼翼地在他眉眼处描绘轮廓, 顺着他高耸的鼻梁滑下来。
发现他的眼睫毛动了动,她快速地将手收回来, 装作一副刚醒来脾气有些不好的模样。
陆照睁开眼睛, 黑眸与她四目相对。
多日以来第一次看到她清醒的样子,眼中闪过一抹惊讶。
这么快就醒了,痛不痛?他神色染上温柔, 薄唇轻轻啄了一下姜昭的眼角,似乎并不在乎她微冷的脸色。
没有躲开受了他的吻, 姜昭小声地哼了一下, 终于提出了自己的不满, 昨日本郡主明明就说了,不要了,不要了,你非得爬上本郡主的、床。
和之前根本就是一样的, 完全不考虑本郡主的感受。
她有时候十分记仇,反正自己的身体没有彻底好之前, 陆照擅自给她用药的事情很难过去。
陆照闻言, 神色平平地没有变化, 郡主不喜欢了?看着他,姜昭语塞,有些答不上来,她当然是喜欢甚至是沉溺的,可她不想没有节制地在欢、爱中沉沦。
总之,本郡主说什么你就要做什么。
我喜欢的时候你要给我,不喜欢的时候你不准擅自做主。
答不上来,她就开始自以为盛气凌人地用自己郡主的身份,表情还有些霸道。
陆照手臂揽着她的腰微微用力,而后轻轻地叹了一句,郡主真是让照难做。
有些时候又是如何能控制的呢?他控制不住要小郡主活下去的心思,也控制不住弄的她眼神迷离的力道。
尤其,昨日听到她不喜的话。
你若控制不了,本郡主就和皇帝舅舅说,不招你做郡马了!姜昭翘着唇冷冷一哼,开口威胁他,当然一双眼睛正紧紧地盯着陆照的反应。
郡主说什么?陆照抱着她的手臂又缩紧了一些,垂眸看着她,眼底深处涌动的情绪漆黑浓郁。
姜昭不经意间看到他的眼底,心狠狠地颤了一下,慌忙地欲要掰开他的手臂闪躲,被他顺势压在了身、下,动弹不得。
外面都在传,有数不尽的世家郎君想要求娶郡主,而照父母双亡无族人帮衬,家中唯一资产是梧桐巷的宅子,也是郡主送的。
还有,照最近得罪权贵颇多,在外与女子牵扯不清……又狠狠惹了郡主生气。
他俯身,轻轻慢慢的语调响在姜昭的耳侧,如此,郡主还肯要照这个郡马吗?床榻间的两人自成一片小天地,姜昭仿佛被吸引进他的黑眸里面,不自觉地回答了他的问题,要你做我的郡马。
她的声音很小,但另外一个人听到了就足够了。
闻言,陆照终于笑起来,眸光潋滟生辉,清清冷冷的气质瞬间多了几分暖意,低头在眼睛睁得大大的小姑娘唇上轻啄。
郡主真乖,总是让照难以抑制。
姜昭被他吻的轻、喘,又因为他话中的笑意羞得脚趾蜷缩起来,连忙伸手抵住他的胸膛,不准这样说,本郡主的气还没有消,反正,你立刻去上朝吧。
日后,本郡主说什么就是什么。
不能被他这么轻易就迷惑了,姜昭很坚定地拒绝了他的亲、吻。
毕竟,她现在身体的感觉好的不得了,暖洋洋的,一点都不痛。
能为她缓解疼痛的亲没有用了,姜昭就要无情地抛弃掉。
陆照眯眼看着她生气勃勃的模样,缓缓收回手臂,起了身,郡主说什么,就是什么,照知道了。
他眉眼含笑,多日以来压在心中的阴郁沉闷散去了一大半。
陆照怎么还不明白,姜昭的话是什么意思?若无例外,景安帝的赐婚圣旨就要到了。
即便生气愤怒,小郡主还是毫无保留地信任他,愿意他做自己的郡马。
前后两辈子,陆照从未这般畅快过。
喜怒不露的陆首辅也再抑制不住春风满面,他到了户部后,脸上似有若无的笑意显然惊到了不少人。
就连很少过问他人私事的户部尚书都多看了他两眼。
众人都在他身后小声嘀咕,明明昨日被人撞见那飘香楼妓子与他在一起说话,这人怎么还笑得出来?不还是哭丧着脸或者脸色阴沉吗?然而,这个疑窦很快就随着褚伦和乾清宫中人多到来解开了。
一道圣旨的降下,惊动了前朝后宫。
乾清宫总管,王大伴亲自到户部官署宣读的圣旨足足有上百字。
其中用了无数美好的词语称赞明月郡主,表达了景安帝对小郡主的看重,然后话风一转,又道明月乃得骄子相配。
户部侍郎陆照德行端正,深得朕心,招做郡主夫婿,择定良辰吉日后成婚。
钦此!圣旨宣读完毕,户部所有人都咽了咽口水,一个字一句话说不出来。
他们看着陆照从容淡定地领旨谢恩,内心的复杂情绪无法对外人描述。
那可是陛下最为宠爱的明月郡主!这位郡主独独被陛下亲手抚养在乾清宫!她的封邑里面还包括了河洛两地!陆明德他何德何能成为小郡主的郡马,他名声风流在外还有一个出身青楼的红颜知已!不仅户部,其余五部以及内阁崇文馆得知圣旨后,也全都如煮沸的水一般,喧嚣不停。
吏部,程立脸色兴奋地通红,连连揪下了几根胡须,顾不得疼,在官舍里面走来走去,恨不得立刻找来门生陆照询问。
内阁,严问挑了挑眉,品了一盏茶,准备静观事态的发展。
而刑部,有事找过去的简知鸿沉着一张脸,阴阳怪气地不停挑刺,虽然早就猜到可心底还是在翻腾不休。
与此同时,崔皇后在长信宫装了一件东西派人送去了靖王府;高贵妃冷哼一声,焦躁又生,砸了手边的瓷瓶;淑妃等妃嫔又动了心思,赶忙从自己的库房挑了东西送到公主府。
陛下赐婚,足以说明前阵子隐隐约约的传言是真的,明月郡主的身体果然在好转了。
她只要活着,可想而知一直会是陛下最宠爱的掌上明珠,此时不讨好还待何时?***同样的一份圣旨也由宫人送到了安国公府。
安国公和端敏长公主接旨的时候,脸色都不大好看。
因为从头到尾,景安帝都未和他们夫妻提过一句,可姜昭毕竟还是他们的亲生女儿。
陛下可有提到妹妹的婚期?安国公世子姜曜笑着请传旨的宫人喝茶,期间开口询问。
宫人连忙回道,陛下命钦天监的大人们测算星盘,眼下还未挑出一个上好的吉日出来。
陛下对郡主的事情一向上心,恐怕还要些时日。
宫人又恭声加了一句。
闻言,姜曜点点头,拿了一个锦囊递给宫人,如此喜事,是该耐心准备。
话罢,他亲自送宫人离开,态度举止温和从容,看的宫人心中点头,暗道安国公府的世子倒是还不错。
曜儿,陆照虽然成了你妹妹的郡马,但母亲心中这口气还是咽不下去。
姜曜去而归返,母亲端敏长公主就冲着他抱怨。
前些时日,陆照整理户部旧账,拿她用国库库银为母后贺寿做文章,景安帝罚没了她的一半封邑,端敏长公主怀恨在心,认为他是在为之前的事情报复自己。
莫说端敏长公主,安国公如今对陆照的态度也很复杂,从前的欣赏更多的转化成了不满与忌惮。
因为陆照也没有放过安国公府,将安国公府大大小小的罪名翻出来了遍,丝毫不顾及安国公府以前收留他的恩德。
前些时日的风波,安国公本想低调行事,可陆照偏偏让他又受了一番景安帝的斥责丢尽老脸,再是欣赏也难免心生不满。
安国公觉得,陆照既然想要昭昭嫁给他,便不该如此作为。
明德也是秉公行事,若他单单略过我们府上,恐怕才会引来更大的风波。
父亲母亲又何必在意?姜曜神色淡漠地开口,郭氏身死,郭家人被关在玄冥司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陆照他对待安国公府已经算是仁义了。
毕竟,究其源头,败了妹妹的罪魁祸首是母亲和父亲。
妹妹如今身体转好是陛下和明德共同的努力,他们这些家人非但没有帮忙还因为疏忽让妹妹身受痛苦。
陛下当然会绕过他们,可惜他的父亲母亲都还没有想清。
或者说从前的高高在上让他们失去了往自己身上怪罪的能力,他们学不会反思自己。
我这就吩咐管家开库房,提前准备昭昭的嫁妆。
无论如何,都要让妹妹风风光光地成婚。
姜曜起身,行动有些匆忙。
闻言,安国公和端敏长公主二人对视一眼也唤来了各自的心腹,长子说的没错,姜昭是他们的独女,嫁妆不能落得旁人的后面。
眼下,是要赶紧准备起来了。
***公主府,姜昭也得知了皇帝舅舅赐婚的消息,她忍不住翘起唇角,穿着袄裙跑到屋外,抱着两只肥肥的兔子荡起了秋千。
红润的脸颊光彩照人,和上个月苍白无力的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任是随便一个曾经见过她的人,都要感慨,病殃殃的小郡主身体是真的快要好了。
几个婢女满脸欣慰地看着她,心中全都激动不已。
看郡主这般,她们都知道雨过天晴了。
金云却忽然想到了什么,端来了一碗浓浓的汤药,要给姜昭。
作者有话说:一更,二更估计一点左右,不要等。
红包已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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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下午,她收拾房间的时候意外地在花盆处闻到了浓重的药味,一句话没说, 她悄悄地换了一座新的盆栽。
带着药味的盆栽她收着,拿去给公主府的张太医去看。
张太医只一下就闻出了这是太医院开给小郡主的汤药,有些奇怪地看了金云一眼,问她是不是将剩下的药渣倒在了里面或者端药的时候洒了一些?她们怎么可能将药渣倒进花盆里面,而且金云可以确认药是她亲手端进去的, 一滴都没有洒出来。
除此之外, 那便剩下唯一一个可能,郡主没有喝下她端进去的药, 而是将它倒进了花盆里面。
她忧心忡忡地离开, 并未将这种猜想宣之于口,也一直瞒着别人。
不过,眼下看着郡主快快乐乐地荡秋千, 她突然想到了此事。
按理说,如果郡主未按时喝汤药, 精神应该没有这么饱满。
还是, 那药汤对郡主而言是多此一举?金云细细地想着, 就将新的一碗汤药端了上来,她的举动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不过,姜昭静静地看着漆黑浓郁的汤药,目光中充满了抗拒。
她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必喝药了, 黑漆漆的汤药又苦又涩又腥,别提有多么难以下咽了。
端走吧, 今日暂时不喝药了。
姜昭的身体也对这药汤不适, 一嗅到那种臭臭的气味, 忍不住犯恶心想吐。
她摆摆手,这么和金云说,让她将药汤端远一些。
金云欲言又止,一脸的为难,昨日已经少了一碗汤药,今日再不喝……郡主,您觉得身上还疼还难受吗?她终归是把姜昭的话放在了第一要位,开口询问。
姜昭摇摇头,说话的语气微微兴奋,不难受,也不痛。
我现在觉得浑身都有力气,你看,雪团这么肥我都能抱起来。
这药眼下不喝,也没关系。
她双手举着雪白雪白的兔子,脸上果然不见吃力。
闻言,金云默默地端着汤药又下去了,不过她不是将药给倒掉,而是端回去,又找了张太医。
将郡主的情况如实相告后,张太医的反应迷惑不解,一旁走过来的老道祝玄青听到这话,却感兴趣地要她带着自己去见女娃娃。
金云便带着他们两人过去。
今日的阳光正好,暖暖地照在人的身上,分外惬意。
祝玄青和张太医来到院中第一眼就看到了荡着秋千和小兔子玩耍的小郡主,见她脸颊白里透红,一双眼睛明亮有神,反应不一。
张太医先是皱眉不明白为何不喝药小郡主的身体反而更好,而后又是欣喜,小郡主的身体好起来不就是他从太医院到公主府的任务吗?祝玄青却若有所思地眯着眼睛,来来回回将那阳光下女娃娃的面相看了一遍又一遍,奇怪地噫了一声,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
女娃娃身体好多了?他笑呵呵地询问姜昭,表情宛若一个慈祥的老爷爷。
姜昭闻声,连忙停下动作,从秋千上起身,冲着祝玄青唤了一句祝先生,身体的确好多了,胸口也不再闷疼了。
而且,祝先生,我行动间总觉得腹部的地方暖洋洋的,很舒服。
她对着祝玄青充满了感谢,脸上的笑容清澈干净,一丝阴霾都没有。
这么大的转变饶是见过不少稀奇事的祝玄青也难以理解,他示意姜昭伸出手,为她把脉。
片刻后,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他一脸古怪地收回手指,高深莫测地瞥了一眼小郡主的腹部,咕哝了一声,现在还诊不出来,得等起码一个月的时间。
祝先生,郡主的身体如何?张太医知道这老道的神异之处,立刻开口询问。
依老道看,那药的确是不用再喝了。
女娃娃的脉象中显示出浓郁的生气,你先前施针也差不多将朱砂的毒素排出去了,想来用不了多久,女娃娃的身体就和寻常的小娘子一样了。
祝玄青哼笑,神情开怀。
那姓陆的小子话说的真还不错,什么叫峰回路转什么叫柳暗花明又一村,这便是了。
当真?果真如此?金云和张太医等人都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郡主她病了十几年,这短短的时日就好的七七、八八了?张太医不顾尊卑,也连忙替姜昭诊脉,姜昭配合地伸出了手腕。
细细白白的手腕处,一只小巧的宝石手镯美的出奇。
竟然真的好了太多。
张太医也是一脸古怪,结连诊了两遍,都不太敢相信自己诊断的结果。
怎么会呢?明明上一次施针时,小郡主的脉象和身体还糟糕着,当时他还隐晦地提醒陆侍郎要注意分寸……这才过了多久,小郡主的脉象怎么好的这样快?郡主这些时日都做了什么?张太医实在忍不住,开口询问姜昭。
闻言,姜昭的脸颊泛起了红,如同晚霞的颜色为她增添了一抹妩媚。
她还能做什么?这些时日分明全都和陆表兄在一起,疯狂地享受着男、欢、女、爱……老道看,女娃娃自己也不知道,你也莫问了,还是抓紧将这个好消息进宫禀报给天子吧。
祝玄青适时插了一句话,语气凉凉的,对着张太医。
张太医被他点了一下,一时惊醒,是啊,同一个药方作用到每个人的身上有时产生的效果还不同,有些事情真的没办法用常理解释。
而他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要将这好消息禀报给陛下,如此他们太医院的压力就减轻了。
陛下一喜,很有可能还会赏赐他们。
张太医朝姜昭拱了拱手,又向祝玄青道了一句谢,连忙出公主府进宫去了。
姜昭看着他匆忙离去的背影,突然心生感慨,她的身体原来牵动了那么多人的心,好在,她真的在逐渐好转。
女娃娃,还是要节制啊。
在姜昭感慨的时候,祝玄青笑眯眯地开口,不出意外看到了小姑娘涨的通红的脸。
他哈哈大笑着,迈步离去。
等到一个月后,那才叫真的出乎意外呢。
这世间的事情果真变幻莫测,永远都说不准。
***张太医急冲冲地进宫觐见景安帝之时,他正在崔皇后的长信宫。
长信宫比起数月前,可谓有了一番翻天覆地的变化。
景安帝坐在主位,穿着素净的崔皇后就坐在他的身侧。
两人正在看着一叠厚厚的单子,单子上记着乾清宫内库中的物件,也记着长信宫的私藏。
陛下觉得这件八宝檐角琉璃灯,郡主会喜欢吗?崔皇后指着单子上的一处,侧头和景安帝说话,语气不再是从前一味的冷淡。
兴许她自己也没有察觉到,里面多了几分柔情。
景安帝看了她一眼,眸光微动,笑道,琉璃灯,晶莹剔透。
盘奴从小就喜欢这样的物件儿,添进去吧。
这个妆奁也不错,也加进去。
他手指划着崔皇后呈在他面前的单子,一点都不客气,转眼间好的稀奇的东西全部被他挑走了。
崔皇后抿着红唇,无声地笑笑,果然如传闻一般,陛下对明月郡主宠爱至极。
手伸到她宫里的库房,也全然不含糊。
又有哪个皇帝亲自挑选嫁妆的呢?恐怕宫里的几个公主也都没有这个待遇吧?可能是她的神色中流露了一些,景安帝察觉了,身体往后一靠,可能是心情好,难得开口解释了一句,唯有小盘奴是朕亲手养大的,朕当然对她的事情件件上心。
更何况,没人知道,盘奴那么小的时候就争着为朕分忧,独独只向着朕一人。
景安帝出言感慨,说着崔皇后完全听不明白的话,朕膝下有皇子有公主,可他们对着朕总是那般小心翼翼,想着从朕这里得到对他们对他们母亲外家有利的好处,朕看着心中腻烦。
难道朕身为他们的父亲,不该是他们最亲近的人吗?父皇父皇,先是父后是皇,可惜他们都不明白这个道理。
景安帝摇摇头,语气淡淡。
崔皇后还是第一次听到他的心里话,静静地听着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因为,她也有一个儿子靖王,正是景安帝口中那些想着谋求好处的儿女。
他们对盘奴忿忿不平,但朕从来可没有亏待过他们,景安帝看着崔皇后,目光中含着深意,即便是靖王,也是如此。
梓童,你明白朕话中的意思吗?他脸上笑意尽无,沉着脸多了帝王的威严。
不必如何细查,他已经断定败坏陆明德名声的妓子是谁的人,又是抱着何种目的。
有些事情他懒得计较,但靖王必须知道适可而止。
他在敲打崔皇后,崔皇后是个聪明人,第一时刻就猜到了事情和自己的儿子靖王有关。
妾身明白,想必皇儿知道了郡主身体好转,也会为她高兴。
崔皇后低声回答。
景安帝满意一笑,继续挑拣起单子上的东西来。
这时,张太医到来,带着姜昭身体好转的消息禀报给他。
景安帝一时大喜,大手一划,剩下的几张单子也不必挑拣了,上面所有的东西一股脑儿全给到姜昭那里去。
盘奴果真是鸿运加身,如此朕也不必忧虑坏了她的福运了。
来人,传旨给玄冥司,问罪郭氏一族,郭家家主妖言惑众蛊惑东宫处以极刑,其余人全都流放,三代之内不赦。
景安帝沉吟片刻,连下了两道圣旨。
一道是当着崔皇后的面处置郭家,一道是离了长信宫后要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觐见。
有些事终究该弄个清楚明白了。
作者有话说:二更,猜到了吧?接下来收拾安国公府。
感谢在2022-07-11 21:59:22~2022-07-12 01:33: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水颜、小风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烁昭 30瓶;Oh.、! 20瓶;60356848、我是小朋友 5瓶;万花错了吗 4瓶;梨涡 3瓶;面包店维修中 2瓶;绿绿会发光、伏砀、大脸猫、离殇(づ●─●)づ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一百零五章今日的陆照因为一道赐婚圣旨, 仍然处在风口浪尖之上。
不过,围绕在他身边的舆论已经不再是诋毁与轻蔑,而是谄媚讨好与若有若无的嫉妒。
从前, 陆照虽功绩卓越深得帝心,但没有深厚的家族底蕴,一直不为人看重。
尤其在他委婉地拒绝了几个朝官介绍的婚事后,又被看作是不识好歹不识抬举。
所以,当他将整理好的名册交给景安帝后才会迎来那么多的攻讦, 而同样得罪世家权贵的简知鸿那边风平浪静。
可眼下, 一道赐婚圣旨改变了一切。
陆照被招为明月郡主的郡马,背后不仅将有明月郡主和宗室的支持, 还会得到陛下的信任与庇护。
毕竟, 谁都知道小郡主从还是襁褓中的婴儿就养在陛下的乾清宫。
是以,这日陆照下值的路上,上前攀谈的官员是一波接着一波。
随国公世子也主动相邀, 一口一个明德兄喊的极为亲热,期间提到姜晚与随国公府六郎君的婚事, 语气更为亲密。
到时下定, 明德兄可定不要缺席, 六弟娶了明德兄的表妹,我随国公府与明德兄也是亲戚关系。
随国公世子态度十分诚恳,脸上的笑容掩都掩不住,言语间流露出他们家人对姜晚的满意与看重。
不过, 比起来他的热情,陆照的态度与反应都比较平淡, 然他并未拒绝随国公世子的相邀。
郭氏生产前夕, 他亲口向陈氏许诺过, 陈氏为他通风报信,他自有回报。
好说,下定日期择好,照必定准时前往。
陆照开口应下,朝随国公世子微微颔首示意。
随国公世子闻言大喜,亲自目送陆照上了马车离开。
他想,虽然安国公府分了家,姜家五娘子的身份又低了一层实在配不上自己的幼弟,但姜五娘有这么一个三品高官的表兄又有一个尊贵的堂姐,阿娘与阿父也能静下心了。
幼弟与姜五娘的婚事还是尽快办的为好。
到那个时候,他们随国公府就能名正言顺地去参加明月郡主与陆侍郎的婚宴,想来那场面该是无比隆重的吧。
随国公世子这般想着,一回府直接去找了随国公以及随国公夫人,将自己与陆照的谈话一股脑儿全说出来。
闻言,随国公夫人因为介意姜晚身份太低脸色还有些别扭,随国公却是直接拍了板,吩咐管家往姜家三房送了一波节礼,又让世子即刻去和姜三爷商谈下定的日期。
最好,下定就在这两日。
聘礼也要准备好,万万不得疏忽。
他将这桩婚事放在心上了。
随国公世子领命,喝了两口茶就马不停蹄地去了姜家三房如今住的姜府。
因为姜三爷身上挂着一个录事的闲职,姜府也被称为姜录事府。
随国公世子的动作很快,姜三爷和陈氏两人这厢才得到陛下将陆照招为郡马的消息,那厢就听下人禀报随国公府的人已经到了府外,要来商谈下定的日期。
瞬间,他们又惊又喜,连忙亲自去迎随国公世子进府。
一路上,陈氏的心情激动,她想了很多。
她首先想到的是随国公府此时前来下定的用意。
深居在内宅多年,陈氏并不是个傻的,随国公府的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她的外甥被陛下赐婚后过来……果然,陆照这门亲绝对不能舍下。
越想,陈氏的心里越火热。
她可是知道,自己的外甥陆照在京城远近只有她一门亲戚,他要迎娶郡主,是不是该有个长辈替他来操持?那个长辈除了自己还会有谁?郡主大婚当是隆重至极,到了那个时候,她也能扬眉吐气,在那么多权贵世家的面前摆谱子摆架子!脑海中构想出那等痛快的画面,陈氏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姜三爷的前面。
这本不合规矩,但姜三爷看了她的背影一眼,什么话都没说。
***公主府,姜昭玩累了就休息了一会儿,醒来后胃口大开,满满一桌的膳食,她每个都尝了一口,感觉到充沛的精力,就又闲不住了。
溜溜达达,她去了安国公府的东院,逗弄姜曜的长子。
小婴儿一见到她,就咧开嘴笑,粉红色的牙床都露了出来。
姜昭拿了个拨浪鼓和他玩,脸上挂着笑容。
即便她眼下知道了郭氏下毒的真相,对着面前可可爱爱的小婴儿也全然没有芥蒂。
姜曜看着这一幕,压在心上的巨石被挪开,但还是忍不住向姜昭说了一句对不起。
是大哥疏忽,差点害了你,幸好明德谨慎。
不然,大哥永远对你不起。
姜曜语气萧索,神色中带着浓浓的愧疚。
闻言,姜昭摇了摇头,脆生生的声音中没有任何怪罪,大哥,大嫂她已经去了,郭家也获了罪。
以后,这话你千万不要再说了,不然被他听了去,日后长大了不好。
她手指头指着被逗的哈哈大笑的婴儿,决定永远将此事略过去。
姜曜闻言愣了一瞬,随后让奶娘彭氏抱走了襁褓,看着姜昭神色前所未有的认真凝重起来,有一件事,大哥觉得无论如何都要告诉你。
房中只剩下兄妹两人,他紧紧盯着姜昭,然后苦笑了一声,起身朝她深深地做了一个揖。
因为这破天荒的举动,姜昭直接呆住了,好一会儿才匆忙地扶着自己大哥的手臂,急声道,大哥这是做什么?我不是说了大嫂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吗?再说我的身体已经好了呀。
姜曜闻言深吸了一口气,朝着她缓缓摇头,语气艰涩,昭昭想错了,大哥说的不是郭氏的事。
而是,十六年前的那场宫宴……姜昭即将要嫁人,他心中隐有所感安国公府的气数将要尽了,想了想,决定把事情的真相如数告诉姜昭。
妹妹知道了真相也许会痛苦,但安国公府败落,如若父亲和母亲去找她,她也不必被蒙在鼓里,做下傻事。
提到十六年前,姜昭神情恍惚地松开了托着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眼神很快变化,有些苦涩,但更多的是平静。
见此,姜曜心神大震,他怎么还不明白,自己的妹妹已经知道了真相,甚至可能知道的比他还要早。
昭昭,你……他想到了妹妹那次莫名的吐血晕倒,脸色大变,嗫嚅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大哥,那件事……我早就知道了。
宫变父亲和母亲也参与了,还有外祖母。
姜昭抿抿唇,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胸、口,好一会儿没感觉到熟悉的疼痛,她极轻极淡地笑了一下。
原来,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如今的她,不再为这些事情感到痛了。
外祖母和母亲从前对舅舅并不好,她们受到了崔家人的威胁,害怕受到舅舅的报复,当然会改变自己的立场。
这,并不算奇怪。
大半年前,我就知道了。
姜昭再说起来,语气很平静,没有怨恨也没有哀痛。
姜曜失神地看着她,手指紧紧握成了拳头,他不敢想姜昭这大半年来一个人憋着这些事是如何度过的。
外祖母因为惊厥去世,李家也受了报应。
父亲和母亲他们……大哥,你该明白我的意思。
既然姜曜也知道了此事,姜昭索性就将话说开了。
她琥珀色的眼瞳盯着姜曜,无悲无喜。
不到十八岁的小姑娘,语气和神色都十分冷静,仿佛她口中的那些人已经不再是和她血脉相连的亲人。
大哥明白,无论何种结果,都是该受的代价。
昭昭,过后就忘了这些事吧,和陆明德好好地过自己的生活。
沉默了许久,姜曜一字一句地开口,语气含着无尽的怅惘。
他比不上自己的妹妹,他也知道妹妹的心早就冷了。
姜昭看着他,缓缓地点了下头。
她的身体也要好了,一切是该要重新开始。
***因为和自己的大哥说开了一切,一直到傍晚,姜昭的兴致都不怎么高。
看到面带微笑归来的陆照,她眼睛一转,使了个坏心眼,狠狠瞪了他一眼,都怪你,今日祝先生都发现了,还提醒本郡主要节制!陆照没有被她的怒吼吓到,反而觉得她故作愤怒的模样很可爱,轻轻抿着唇开口,那祝先生一定是误会了,我们那般如此全是为了郡主的身体。
明日,我会同祝先生解释清楚。
不准解释!闻言,姜昭更是恼羞成怒,这样解释祝先生会怎么看她?她不就成了吸、人、阳、气的小妖、精了?本来,她的身体突然转好的原因还没有弄清,被人联想到那方面,姜昭再是直白胆大也不能接受。
好了好了,那就不解释。
祝先生师从龙虎山,不会在乎这些小节。
陆照表情温和地安抚她,又问她的身体如何。
边询问,手指边移到她的腰间。
姜昭现在有力气,直接就躲开了,又瞪了他一眼,昨日本郡主就说过了,我身体好的很。
而且,祝先生也说了,我接下来连药也不用喝,还不让张太医帮我施针了。
她有些得意,眼睛亮晶晶的,翘起的唇角怎么压都压不住。
陆照却是第一次听到,黑眸抬起来,定定地望着她,不用施针也不必用药,郡主说的是真的?他的嗓音低哑,慢条斯理的语调优雅又从容,可姜昭就是能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一丝紧张,不再卖关子,乖巧地点头应是。
我就要和寻常的小娘子一样了。
能跑能跳,还能出门游玩,我可以去东海也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陆照低低嗯了一声,伸手抱住了她。
姜昭埋首在他的胸膛,感受到他强有力的心跳声,咧着嘴笑了。
原来,陆表兄他那么紧张啊。
表面上还是一副云淡风轻呢。
***次日,正值休沐,陆照回到了梧桐巷的宅子。
赐婚圣旨既下,他要着手准备的事情太多,一刻闲暇的时间都没有。
吩咐陆十买了些节礼,陆照决定先去一趟座师的府上,他身边没有长辈,婚事还得仰仗座师帮忙。
正要出门的时候,陈氏坐着马车被奴仆拥着来到了梧桐巷。
看到陆照,她脸上的笑亲热至极,照儿,这是要出门吗?不错,照预备请座师帮我操持婚事,正要去拜访。
姨母此番前来,所为何事?陆照垂下眼眸,态度平淡,他知道陈氏急冲冲赶来的目的。
不想再浪费时间,陆照径直挑明了婚事他自己早有打算,不必陈氏插手。
闻言,陈氏的笑容僵在脸上,她没想到陆照会这么不给她面子,斟酌了几瞬,她不想放弃,又道,姨母可不就是为了照儿与郡主的婚事前来?姨母是你的长辈,又受你母亲所托,当然要来帮你操办婚事。
不然,姨母对不起你母亲的在天之灵。
说着,她拿着帕子掩面,竟是低声哭泣了起来。
陆照静静地看着她没说话。
你进京赶考,姨母收留你,早就将你当做是嫡亲的外甥。
这件事上若不帮忙,姨母实难心安。
她又提起了往事,话里话外很有另一种意思。
若陆照执意将婚事交给别人来办,就是不尊重她这个姨母,就是忘恩负义不懂规矩。
陆照闻言,没有冷脸也没有恼怒,而是淡淡地叹了一口气,姨母有所不知,照非是不想姨母帮忙。
而是,很快,这忙姨母想帮也帮不了了。
陈氏皱眉,不解他的话中意,照儿何出此言?什么叫,她想帮帮不上。
难道,很快,就有事情要发生?她心中有一股不好的预感,而下一刻陆照的话就应证她的猜想。
陆照轻描淡写地开口,姨母不必担心,到了那日,照一定会记得姨母昔日的恩德。
***次日,后宫一宫人因偷窃被抓到刑司处,从她的口中,审出了一件陈年旧事。
当年宫宴上的毒,是李太后吩咐人下的。
提供剧毒的人,正是李太后的独女,端敏长公主。
作者有话说:今天只一更。
啦啦啦,我的进度不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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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服侍在从前的李太后跟前,李太后去世又沦为庶人, 她才辗转去了别的宫殿,受尽欺负。
更加重要的是,她不仅亲口指认端敏长公主,还供出了一个保存完好的富贵团花瓷瓶,言当时端敏长公主就是用此物藏着毒药拿到了李太后面前。
如今, 那瓷瓶里面该是还有残留的药渍, 太医院的太医一验便能知晓她所说的全部是事实。
兹事体大,刑司处的人不敢擅专。
于是, 很快, 事情就被原原本本地禀报到了景安帝那里,连同一份鲜血写就的供词以及一个方从土里挖出来的瓷瓶。
十六年后,被深深掩埋的瓷瓶重见天日, 景安帝不顾身边宫人的劝阻,执意上前, 手指从上面拭过放在鼻下嗅闻。
然后, 他缓缓地笑了, 含着自嘲与讥讽,这么多年就埋在宫中,当朕是傻子,好, 真是好啊!不必太医查看,那股微苦的气味他历经十数年也记得清清楚楚。
宫人们跪了一地, 景安帝目光一厉, 冷声吩咐人将那教习姑姑带到御前, 又传端敏长公主与安国公二人进宫觐见。
禁军统领带着景安帝的口谕来到安国公府,旁的一句话都未说,只面带冷色地请安国公和长公主即刻入宫觐见。
他的身侧赫然是数名面无表情的禁军,腰间配着刀剑,气质冷酷肃杀。
这不是景安帝寻常召见的阵仗,以往都是宫人前来,怎么会出动禁军?见此,安国公勉强还能沉得住气,朝着禁军林统领颔首示意,端敏长公主却直接白了脸,身体控制不住地晃了晃。
要说现在端敏长公主最怕的,就是景安帝的召见。
从李太后去世,她就再无单独见过景安帝!郭氏下毒令景安帝那么气愤,端敏长公主都没接到他召见的口谕,眼下姜昭的婚事才定,禁军就直接到了府中。
绝对是祸、非福!端敏长公主心中不好的预感很强烈,看着林统领,她勉强保持住身为长公主的架子,开口道,皇兄要见本宫,派个人过来说一声便是,却要林统领跑来这一趟。
不必如此……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林统领就冷声打断了她的话,长公主慎言!陛下的决定容不得任何人质疑,卑职是奉了圣旨前来,何来的跑这一趟。
长公主和安国公请尽快随卑职入宫,我等着急回去复命。
他对着端敏长公主一点都不客气,说出的话也活像是生生打了一耳光上去。
端敏长公主几十年来顺风顺水,到哪里都是被捧着尊着,何时受过这样冷言冷语,闻言,她心中有气,可这气今时今日她发不出来也不能发出来。
安国公抓住了她的手,使劲地握了握,最后看了一眼匆忙赶来的长子,一脸复杂地同禁军离开。
此去宫中应当是祸,可从他的长子眼中,他没有看到一丝的担心,那里面全是漠然与平静。
世子,国公和长公主不会有事吧?安国公和端敏长公主跟着禁军进宫,姜曜身边,管家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中忐忑不安,禁军到府中不是好兆头。
他询问姜曜,言语间带着几分不自信。
上次世子夫人生产的时候禁军也到了府中……后来他们安国公府低调行事,连小郎君的摆酒宴都没有办。
此次,不仅禁军来了府中,还是奉了陛下的旨意……这让安国公府才沉浸在郡主婚事喜悦中的一干人惶惶不已。
管家莫要再唤我世子了,过了今日也许就不是了。
召集府中的下人全去东院吧,能走的就走。
姜曜摇摇头,苦涩地笑了一声,百年的公府也走到头了。
不知道,父亲母亲想到今日会不会后悔当年因为害怕崔家人的威胁做下了蠢事。
不,他又摇了一下头,一切早就注定,从外祖母为了膝下有皇子不将庶民放眼中开始就错了。
错的离谱,而他们也终将受到报应。
外祖母和李家都被埋进了土里,眼下轮到他们安国公府了。
姜曜叹了一声,说出的话吓坏了安国公府的下人们。
他们安国公府一门有国公,有身为陛下亲妹妹的长公主,有被陛下亲手养大的郡主,还有特地恩赐的侯爵。
怎么会败?如何会败?下人们都陷入了迷茫中。
***安国公和端敏长公主进宫觐见,世子召集下人分发月银遣散,这般大的动静,纵是金云几人想要瞒着姜昭也是不可能的。
她得知了此事,身上家常的袄裙都未换,急急忙忙地往宫里去,直觉告诉她,今日所有的往事所有的恩怨都将迎来一个终点。
姜昭觉得,她必须也要在。
虽然前路不明的人是她血脉相连的父母,但,她会站在自己舅舅的身旁。
金云等几个婢女没有拦她,姜昭坐着马车一路畅通无阻进宫,而宫门处,王大伴早就在那里等她了。
陛下说,今日郡主您一定会进宫,果然陛下还是最了解郡主了,老奴自愧弗如啊。
王大伴不忍看到小郡主凝沉的神色,笑着开口说道。
伴伴,不必安慰我,快带我过去吧。
母亲他们应该已经到了。
姜昭抿抿唇,表情严肃。
闻言,王大伴叹了一口气,心中惋惜命运对待小郡主为何总是差那么一点。
病了十几年,好不容易身体快要康复了,结果马上就要被迫着面对残忍的真相,当年可能害了她的罪魁祸首竟然是她的亲生父母!郡主跟咱家来吧,陛下早就吩咐过,说是让郡主在偏殿待着,等到事情有了一个确切的结果,陛下会亲自到偏殿告知郡主。
景安帝终究还是不想让她和安国公端敏长公主对峙,在他心中,姜昭还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不该直面血淋淋的真相。
即便,她早就已经猜到了。
不了,伴伴,我要去正殿。
我一定要听听他们……当年究竟是怎么想的。
姜昭摇了摇头,琥珀色的眼睛中透着一股认真。
她真的很想知道,当下的毒害到她身上的时候,她的父母心中有没有后悔。
是觉得这是上天降下的报应,感到自责愧疚?还是窃喜他们多了一个挡箭牌,不必被问罪?王大伴见她态度坚决,也不再多说,无声地带着小郡主进了乾清宫的正殿。
正殿中,景安帝高高在上地端坐,禁军统领带着安国公和端敏长公主也才到,宗室当中的两位老王爷以及刑司处的掌刑女官站在一侧已经等候多时。
大殿最中央的位置,跪着一个血肉模糊的宫人,她的身旁则摆放着一个精美的团花瓷瓶。
熟悉的瓷瓶骤然闯入视野中,端敏长公主骇得手脚冰凉,知道费心隐瞒多年的真相被挖了开来,一张脸血色全失。
安国公看殿中的架势也知道大势已去,颓然垂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老态尽显。
甚至,已经不需要那宫人再说什么了。
他们心中都明白,自己的罪定了,今日必不可能全须全尾地走出这座宫殿。
不过当听到宫人禀报明月郡主到了殿外,他们夫妻二人还是方寸大乱,连最后一丝平静都维持不住,眼中显出了无措与羞耻。
是的,羞耻。
被人知道害人害到自己女儿身上的羞耻,即将被自己女儿仇视怨恨的羞耻。
让盘奴进来吧,朕就知道拦不住她。
景安帝沉声开口,让人在自己的手边加了一个凳子。
自然而然的举动被底下几人收入眼底,心中明悟,即便安国公和端敏长公主二人犯下了不可饶恕的大罪,陛下对明月郡主的宠爱还是不会减少一丝一毫的。
姜昭进了殿,神色如常地向景安帝行了礼,又唤了两位宗室王爷每人一句外叔祖。
然后,她从头到尾没看自己的父母一眼,坐在了景安帝的手边。
舅舅,那个瓷瓶是做什么的?才坐下,姜昭直接就看到了显眼的团花瓷瓶,开口不解地询问。
闻声,安国公和端敏长公主两人的神色都无比的僵硬。
尤其是端敏长公主,她想起那瓷瓶中曾经放了什么,手指开始不住地颤抖。
端敏,人证物证具在,你还不快从实招来!景安帝目光森冷,朝着端敏长公主怒喝了一声。
端敏长公主一下瘫在了殿中,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姜昭盯着那瓷瓶,死死咬住了牙根。
陛下,公主她素来外强中干,还是让臣来交代吧。
安国公在此时苦笑一声,跪在殿中,一句一句地将当年的所有事情全部重复了一遍。
原来当年,景安帝被先皇立为太子后,端敏长公主自知年幼多次欺辱他,心中惶恐不安,唯恐他登基后报复。
恰时,她的这种态度被辰王看在了眼中,辰王便蓄意拉近同端敏长公主这个妹妹的关系。
安国公那时才娶了端敏长公主,在辰王的蓄意拉拢下也暗中摇摆不定。
不过,这种摇摆随着景安帝很快登基而消失不为人知。
景安帝没有翻旧账报复端敏长公主的意思,他们都松了一口气,准备断掉和辰王的隐秘联系。
可他们谁也没有想到,崔家人竟然掌握了李太后害死景安生母帝温康太后的把柄,以此相威胁,李太后和端敏长公主都不得不为辰王和崔家的策划出力,安国公因为是驸马,也自然而然卷入其中。
当年,我们借着讨太后欢心的理由带着瓷瓶进宫,里面藏着端敏从外面收集的剧毒。
陛下登基时日尚短,挡的住崔太后和辰王,却忘了防备康宁宫。
宫宴上带毒的汤匙就是康宁宫的人带进去的,准备毒死陛下。
试膳的宫人万万不会碰陛下的汤匙,可……谁又想到,那浸了剧毒的汤匙被昭昭、舔、了一口……安国公慢慢诉说,语气艰涩复杂,他当年也在宫宴上。
亲眼看到襁褓中的女儿中毒吐血,他的内心何尝没有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斗争?只要他和公主第一时间将那毒的名称和来处说出来,太医就有七成的机会能解了那毒。
然而,那时,想着姜家全族,他没有动,端敏长公主同样没有开口。
崔太后和辰王被捉拿,李太后第一时间提出要抚养年幼的靖王,他们明白只要崔家人不开口,就无人知道宫宴上他们也动了手脚。
于是,他们再也没有开口,眼睁睁地看着崔氏一族获罪,看着小小的姜昭受尽折磨……姜昭一言不发,静静地听着安国公说出的话,仿佛根本没听明白,原来那时她有七成的机会摆脱让她痛苦不堪的毒素。
两位宗室老王爷和林统领都不由自主地看了她一眼,见她耷拉着脑袋沉默的样子,心中忽生不忍。
这样害她的父母不要也罢!昭昭,养在陛下膝下,我和公主也都想不到她可以活下来。
如今,都长这么大了,也很快要嫁人了。
安国公也深深地看向自己的女儿,语气中歉疚、痛苦、难堪的情绪交杂,可唯独没有后悔。
他知道,即便重来一次,他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一切无解,结果从几十年前李太后对温家人下杀手就决定了。
而为了姜家的未来,当时的他也定会尚公主。
他的女儿姜昭,只能说,生错了地方也生错了时机。
从你们下毒的那一刻起,盘奴就和你们没有关系了。
对安国公的感慨,景安帝嗤之以鼻,何止一件事,但凡十几年里面他们两人对盘奴好一些尽上父母的责任,他都不会感到这般讽刺。
闻言,安国公说不出反驳的话。
我想知道,我中毒后你们有过庆幸吗?庆幸我为你们挡了一劫。
多方沉默的关口,姜昭突然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父亲安国公,慢吞吞问他。
安国公呼吸一窒,在她的目光下无地自容,昭昭,父亲和母亲都对不起你。
他避开了这个问题,同样就是给了姜昭答案。
姜昭反应平淡地哦了一声,又看向一直未开口的母亲,母亲,你后悔吗?后悔那样对舅舅,后悔让我承受了罪孽。
端敏长公主听到她的询问,脸色苍白,嗫嚅着嘴唇,许久也没说出一个字。
她现在当然后悔,可再回到当时她怎么会后悔?景安帝只不过是一个低等妃嫔的儿子,寄养在她的母妃膝下,她定然看不惯。
姜昭若不受那一番苦楚,她和安国公府那么多人就要获罪。
看着她的反应,姜昭缓缓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低声道,你们生了我,我还你们一命。
从此以后,我不再是你们的女儿。
以后,好自为之吧。
话罢,她转头看向景安帝,笑着开口,舅舅,盘奴累了,想先去偏殿休息了,您也快些,不要浪费无谓的时间。
景安帝嗯了一声,吩咐王大伴带她离开。
但看着她挺直的背影,他摇了摇头,盘奴表面没有异常,实际上还是伤心了吧。
害了自己的女儿,他们甚至都不觉得后悔。
两位王叔,朕先前已经见过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命他们依律对姜氏一族定罪。
此次,朕唤你们前来,是另有事情要说。
姜昭离开后,景安帝恢复了冷脸,瞥了一眼安国公和端敏长公主,然后看着殿中的两位老王爷开口。
两位老王爷是景安帝的王叔,在宗室中德高望重,闻言,二人俱开口表态,但请陛下吩咐,端敏犯下重罪,如何责罚都不为过。
他们以为景安帝是要询问他们处置端敏长公主的方式,却不想非是如此。
两位王叔,朕要让盘奴脱离安国公府,赐她国姓。
王叔回去,将她记在宗室名谱之上吧。
景安帝淡淡说道,惊住了两位老王爷。
这……陛下,明月该记在何人名下?两位老王爷也知道景安帝宠爱姜昭,没曾想还要做到这一步。
当然是,记在朕的名下。
不过,她还得是朕的外甥女,与朕舅甥相称。
景安帝理所当然地回答。
盘奴是他养大的,不记在他的名下还能如何?闻言,两位老王爷互相对视一眼,没有出言反驳。
记在陛下名下,那就等同公主了……不过,明月这个郡主封邑比公主还要丰厚,这个名头要不要都没有差别。
那,安国公府的人和端敏,陛下打算如何处置?一位老王爷看了瘫在地上的端敏长公主一眼,叹了一口气,轻声询问。
她毕竟是长公主,处死的话未免有些重了。
端敏褫夺长公主封号,贬为庶人,终生囚禁皇陵不得出。
安国公夺爵流放,终生不得赦免。
景安帝目光泛冷,不让他们死是为了盘奴的婚事考虑。
至于安国公府其他人,由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查明历年所为后,再行定罪。
闻言,安国公和端敏长公主面色灰败。
到此,安国公府终究是败了!作者有话说:今日完成。
明天再战!感谢在2022-07-12 23:48:15~2022-07-13 23:05: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水颜 1个;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沈温柔 4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爱花的老芝棠 15瓶;酸梅酱桃花面 10瓶;简单的快乐、不負如來、ナナ 5瓶;大脸猫、喜欢吃辣条、那枳、C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一百零七章景安帝早就做好了决定, 连着几道圣旨也颁布地飞快。
转眼间,百年的公府就被禁军给围了起来,特赐安国公府的匾额也被摘下, 而此时距离安国公和端敏长公主进宫才过了两个时辰。
周围的权贵人家都不禁瞠目结舌,速度太快了,陛下是真的决心要处置安国公府。
同时,他们也人人自危,争相约束起家族的子孙。
安国公府如此显赫的皇亲陛下都能毫不客气地收拾, 他们岂不是更不算什么。
啧啧, 安国公府要被查封了,那位尊贵的小郡主是不是也要从那高高的枝头飞下来啊?也有人幸灾乐祸, 扬言所谓的帝宠到了紧要关头根本一点用处都没有。
陛下才将户部侍郎陆照招为明月郡主的郡马, 没过多久却要对姜家动手。
陛下对明月郡主的宠爱也就是那回事吧?慎言!竖子知道什么,陛下降罪了安国公府不假,可同样为了明月郡主下了一道圣旨。
将小郡主记在皇家族谱之上, 就写在陛下的名下!当家家主一声怒喝,严厉斥责了那人, 警告他们不要动不该动的心思。
就算姜家全族都没了, 小郡主背后仗着陛下和皇族, 依然是得罪不起的尊贵人物。
再者,她的郡马陆照陆侍郎也招惹不起。
闻言,想要借机奚落的人闭了嘴巴。
姜家还真是好运气,有明月郡主在, 不会有人难为他们。
有人开口,语气中带着艳羡, 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事实上, 也是如此。
安国公府被查封的时候, 姜曜带着长子被客客气气地请了出去,府中所有的下人也平平安安没有出现差错。
而就在安国公府的府门口,金云看到姜曜,恭恭敬敬地请其往公主府而去,大郎君,郡主离去之前吩咐过,公主府您常住的院子已经打扫好了。
安国公府被查封,姜曜自然也不再是安国公世子的身份。
但,姜昭依旧是郡主,公主府也安安静静没有受到任何波及。
有劳了。
姜曜最后看了一眼安国公府的大门,没有拒绝。
不止是这座府邸被查封,只要是他们公府名下的财产,无论是宅子铺子还是田地山地也全部不再属于他们。
除了公主府,姜曜无处可去。
姜家二房和三房那里,他从分家时就已经说好了,分家过后福祸无关,但凭自身。
得到今天这种结果,姜曜已经心满意足。
幸好没有连累到妹妹身上,幸好他们都留有一命,幸好祖母被接到了二叔家里奉养……***乾清宫偏殿,从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后,姜昭一个人蔫头蔫脑沉默了许久。
景安帝迈步进来的时候,她都没有任何反应。
盘奴,过来看看朕给你准备的东西。
收拾了安国公府,处置了端敏长公主,景安帝去了胸口多年集聚的郁气,心情还不错,招手唤姜昭。
他的身后,王大伴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摆放着一个厚厚的红色册子。
姜昭恹恹地瞅了一眼,反应不大,继续保持沉默。
朕让王叔将你记在皇室族谱中,以后名义上你和端敏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怎么,舅舅如了你的意,你还不开心啊?景安帝坐下,慢条斯理地和她说话。
他知道姜昭的心结。
闻言,姜昭走了过来,往景安帝的身边凑了凑,小声问他,舅舅,您想好怎么处置大哥和二哥了吗?安国公和端敏长公主都留了一命,她知道其实不该的,毕竟那是谋害天子的重罪,诛全族都不为过。
明白舅舅是为了自己,姜昭的心里暖暖的。
再提起自己的大哥二哥,她垂着脑袋有些紧张和愧疚。
姜昭总觉得她太贪心了,对舅舅不公平。
你大哥二哥也是朕的亲外甥,平日里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
姜曜除去爵位贬为庶民,姜晗除爵继续留在东海任边防卫千总。
景安帝满不在乎,姜曜和姜晗二人当年还是稚子,长成后也算明事理,为他分过忧。
即便没有姜昭说话,他也不会对他们降罪太重。
闻言,姜昭小小地松了一口气,只要不和父亲一般流放,结果就是好的。
舅舅说的是,二哥可以继续待在东海为舅舅分忧效力。
她原来的打算发挥了作用,二哥身上留着千总的职位,以后可以庇护家人。
公主府还是你的,安国公府的家产留一半充到你府中去。
景安帝又道,示意王大伴将那册子拿下来。
姜昭顿时喜笑颜开,欢欢喜喜地抱住了景安帝的手臂,拉长了语调,舅舅,您对盘奴真好。
她盘算着一半的家产就给自己的大哥好了,大哥不能去考科举也不能做官,到时候做个隐士或者富家翁也很好。
人人都有了还不错的结局,她的心里彻底没了顾虑和阴霾。
景安帝瞟了她一眼,笑骂了一句促狭鬼。
隐隐约约的声音传到殿外,传到闻声前来的九公主耳中,她跺了跺脚失望地又跑走了。
本来,她听到消息想要过来嘲笑表姐一番,出出这些年的恶气,没想到父皇还那般视表姐为掌上明珠。
九公主快要气死了,心想母妃说的不错,只有她的嫡亲兄长洛王坐上了皇位,她才会成为最尊贵的公主殿下。
父皇他就是个偏心眼,表姐到底哪里好了?***安国公和端敏长公主暂时被关押在宗人府,姜昭留在乾清宫用了午膳,又睡了个午觉,到了下午才出宫。
宫门处停了一辆宽敞的马车,出乎姜昭的意料,从马车上下来朝她走去的人是靖王。
从上一次的长信宫分别,两人已经许久未见了。
久到姜昭抬眸看着他,目光中浮现出一丝丝的陌生感,仿佛面前的人不再是记忆中的那个表兄了。
靖王表兄,你是要进宫吗?姜昭浅浅笑了一下,不着痕迹地和他保持了合适的距离。
不,昭昭,我在等你。
靖王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眼神中的贪婪几乎具现。
任何的传言都没有亲眼所见真实震撼。
靖王看着先前病殃殃的小姑娘脸色恢复了红润,内心的悸动差一点涌出来。
昭昭她的身体真的要好了。
表兄等我为了何事?姜昭微微皱眉,语气有些疏离。
从她知道姜晴背后的人兴许是靖王后,姜昭就很难再用之前信任亲昵的态度对待他。
父皇为你赐婚,你喜欢吗?靖王察觉到那一丝丝的生疏,眼神暗了暗。
从前,哪怕是他被太子打压地最厉害的那段时期,昭昭都没有这般与他疏远。
喜欢的。
姜昭点点头,目光在发现不远处停着的青色马车时骤亮,语气轻扬,带着几分喜悦。
简单不起眼的青灰色马车分明就是陆表兄的,他在宫门处等自己。
顺着她的视线,靖王也看到那辆简陋的马车,面色沉冷。
靖王表兄,你还有什么事吗?我想要快些回去了,今日的事一出,公主府肯定很乱。
姜昭没有避讳自己父母的事情,当年崔氏宫变她和靖王都是受害者。
闻言,靖王神色微变,在他看来姜昭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到那辆马车跟前去,而不是急着要回公主府。
无事。
他语气寡淡地吐出了两个字,眼眸漆黑。
那表兄,我先走了。
姜昭不愿看着靖王勾起自己的伤心事,匆匆地回了一句,坐上了回去公主府的华盖马车。
与此同时,那辆青灰色的马车也缓缓地驶动,不远不近地跟在公主府马车的后面。
眼睁睁看着两辆马车逐渐消失不见,靖王蓦然面色紧绷,眼底涌起狂烈的风暴。
上一次他当着陆照的面带着昭昭离开,这一次他亲眼看着昭昭弃开他随着陆照而去。
而很快,陆照和她将会成为名正言顺的夫妻。
偏偏他,寸步难行,什么都做不了。
这一次,不仅景安帝严厉警告他,就连他的母亲崔皇后也多番提醒……靖王一个人站在宫门口许久不曾离开。
***陆照上了公主府宽敞的马车,自然而然地伸出手臂要将姜昭揽入怀中。
方才,郡主在宫门口同靖王殿下说了什么?我看靖王殿下提前等在那里,是在等郡主吧。
他轻描淡写地开口询问,语气和神色都没有异常。
姜昭看到他伸过来的手臂,浑身一软,硬是往后退了退,不让他抱她,没说什么,靖王他只是担心我的身体。
姜昭没有说实话,因为那癫狂的几日她算是认识到了陆照认真起来有多么可怕。
更何况表兄是要进宫见皇后娘娘,才不是特别在宫门处等我呢。
是么?陆照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有揭穿她的谎言。
两人交谈的时间不长,他可以略掉不提。
当然是了!我和靖王表兄如今又多了一层隔阂,哪有话要说呢。
姜昭有些沮丧地叹了一口气,转了转眼睛,又瞄了陆照一眼。
陆表兄,你是特意到宫门口等我的吧。
她脸上露出些笑容,主动和他说了今日发生的事情。
说到安国公和端敏长公主两人都不后悔的时候,姜昭垂下脑袋,吸了吸鼻子,眼眶有些发红。
说是不在乎,可心里的滋味还是不好受。
一旦到了亲近的人面前,她就忍不住伤心。
陆照看在眼中,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安抚地在她的后背轻拍,再过不久,郡主便是照的小郡主了,和他们通通都没关系。
照来做郡主唯一的家人,好不好?他温声轻哄着姜昭,又道自己已经拜访过座师,请他为自己操办婚事。
姜昭抬头望着他,陆照突然露出几分无奈的神色,又像是在嫌弃他自己,家资不丰,恐怕要委屈郡主了。
他满打满算,做官还不到一年的时间,哪怕所有俸禄都算上,手中的银钱还是太少了。
闻言,姜昭不知怎么地,转悲为喜,洋洋得意地笑出了声,陆表兄,不是呀,是本郡主要招郡马,我有钱就可以了。
不止如此,陆表兄日后还要住在公主府。
一想到这里,姜昭就更得意。
是她亲眼看着陆表兄从一个待考的举子一步步成为状元、成为侍中又成为位居三品的侍郎。
陆照静静看着她得意非凡的小模样,没有开口反驳,低低应了一声,不错,照是属于郡主的。
边说着,他边轻吻了一下姜昭的唇角。
然而,意外的是,小郡主没有如他所料软了身体,而是兴致勃勃地和他说起要如何布置公主府。
到时候,我一定给陆表兄一个盛大的婚礼,让所有人都羡慕你娶到本郡主。
陆照垂眸,没有吭声。
作者有话说:大姨妈造访,今天只一更。
明天双更大婚。
陆照:继续吃软饭……感谢在2022-07-13 23:05:53~2022-07-14 23:46: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尹商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大大太阳 33瓶;睡睡 5瓶;你好呀 4瓶;长言 3瓶;iu的uaena、开心一天、大脸猫、26941625、C、卷心菜、傅诗迩、lemon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一百零八章安国公府被禁军围着, 姜昭坐在马车里面远远地隔着车窗看了一眼,不觉得可惜只觉得有些头疼。
公主府和安国公府可是用一处园子连着的,中间一道墙都未砌, 以后住进了别的人家可怎么办?府中的园子修建几十年了,猛然毁掉多不好。
再砌上一道墙更丑了。
她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地小声抱怨。
还有一件事,她没好意思说出口呢,她和陆表兄春风一度的那座水榭也在安国公府的园子里头。
一想到将来那水榭会被别人用, 姜昭的心里就觉得怪怪的。
陆照闻言, 也远远看了一眼安国公府高耸肃穆的府门,眯了眯眼睛, 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安国公府乃是百年公府, 如此庞大的宅院,又与公主府相连,将来它的主人势必身份尊贵, 皇亲国戚,亦或是王侯将相!勿要担心, 安国公府乃是公府的规格, 陛下不会轻易将它赏出去。
陆照轻声开口, 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姜昭被他抱下马车,重重点了一下头,也觉得自己想这些为时过早。
舅舅要是将它赏给别人,肯定会提前问问自己的。
公主府的大门打开着, 陆照抱着她下了马车也没有松开手的意思,他面色如常, 姿态优雅从容, 姜昭窝在他怀里却有一种脸皮发热发红的感觉。
无他, 公主府旁边就是安国公府,那么多的禁军在守着,还有看热闹的人也不少。
他们都眼睁睁地带有公主府标志的马车停下,最先出来的人却不是尊贵清灵的明月郡主而是一位面容俊雅的年轻郎君。
这年轻郎君身着朱红色的宽袖官袍,从马车上下来反而又探身双臂伸出去,抱出来一个娇娇小小的女娘。
宽大的袖子虽然将小娘子的面容遮的严严实实,可这分明是欲盖弥彰,能从公主府马车上下来的尊贵小娘子还会是谁?再看年轻郎君,有的人眼神变得微妙起来,这人面容温润如玉,气质清雅淡然,不就是……就是朝中那天煞的户部侍郎陆照吗?!对,前几日他被陛下下旨赐婚,招为了明月郡主的郡马,气死了一干朝臣。
一道道灼灼的视线即便有陆照的衣袖挡着,姜昭埋头也能感受的到。
短短的几步路走过去,她觉得像是走了很久。
到了内院,她的头还埋在陆照的怀中,脸上的红霞也还没有褪去。
若只有陆照和她两个人,姜昭什么大胆的举动都可以做的出来,可那么人都看见了,她反而害羞地不行,头都不敢抬。
郡主,这是害羞了?感受到怀中人急促的呼吸,陆照莞尔一笑,凑到她耳边询问。
才没有!姜昭感觉到了他话中的一丝取笑意味,忙不迭地抬头,手抵着他的胸膛让他将自己放下来。
陆照从善如流地轻轻将她放下,姜昭的脚一沾地立刻就跑开,到距离他五六步远的距离。
陆照,陆侍郎。
舅舅已经下了赐婚圣旨,眼下你和本郡主就是未婚夫妻。
按照规矩和礼数,没有举办大婚之前,你和本郡主要少些见面。
姜昭理直气壮地说了一大通,眼睛中闪着狡黠的光芒。
快走,快走,那么多人都看到了,你不能留在公主府,不能坏了规矩。
她摆摆手要赶陆照离开,语气有些幸灾乐祸。
方才陆表兄抱她根本就是故意的让她害羞脸红,既然如此,那她就要立刻报复回去,让他悔不当初。
早就说过了,以后她才是做主的那个人。
话罢,她朝陆照做了个鬼脸,哒哒哒地跑开了。
留下公主府的几人,垂头抿嘴,忍俊不禁。
这算是搬起石头来砸了自己的脚,陆首辅在心里淡淡骂了自己一句,静静地看着小郡主跑开,面不改色地原路返回。
未婚夫妻大婚之前见多了面是不太好,有损日后的夫妻感情。
陆照淡定地抚了抚袖子,在门口那些人诡异的目光中,悠然离去。
这陆侍郎还真是好定力,怪不得能做三品的侍郎。
禁军中有人小声嘀咕,很快声音消散在了空气中。
***姜昭小脸红扑扑地跑回自己的院子,一转过头就看到了自己的大哥正不动声色地望着她。
大哥。
姜昭想到今日发生的变故,端正了神色,唤了姜曜一句。
姜曜看着她脸颊那里淡淡的红色,瞬间了然,温声问她,是明德送昭昭回来的?被说破,姜昭也不隐瞒,嗯了一声,陆表兄他担心我,户部下了值后就在宫门处等着我。
不过我觉得大婚前不能独处,就先让他回去了。
大哥,陆表兄说程立程大人要为他操办婚事,我这边就要麻烦你了,程大人他心眼可多了,你可千万别被他用激将法骗了。
她故意说起自己的婚事,亲眼看着姜曜的脸上有了些神采,心口微松。
父亲母亲获罪,以及安国公府的消亡定然会让大哥意志消沉一段时日,既然如此,她觉得还是让大哥忙起来的为好。
昭昭的婚事是要好好准备。
只是可惜,大哥为昭昭准备的贺礼,还在东院,眼下是拿不出来了。
姜曜闻言,脸上露出了笑容,但随后又皱眉叹息。
不仅他的贺礼拿不出来,府中该给妹妹预备的嫁妆也被扣在库房。
虽说陛下定然会给妹妹一份丰厚至极的嫁妆,公主府也素有积蓄,但他们家什么都没有,岂不是让妹妹失了颜面?姜曜有些后悔没有提前将这些东西送到公主府来了,他也没想到陛下降罪的速度会这么快。
听到他的话,姜昭灵光一闪,赶紧开口说道,大哥,你不必担心。
舅舅和我说,国库只会拿走安国公府一半的家产。
其中剩下的一半充作我的嫁妆,另一半就属于你和二哥的。
她觉得大哥很可能会把所有资产都给自己,提前改了改话风,但我有封邑在,不缺金银等俗物,所以就让舅舅把那些全赐给大哥和二哥。
舅舅他金口玉言已经同意了。
姜曜狠狠皱眉,岂能如此?就按照原先说的办,一半充作妹妹的嫁妆。
我和你二哥在闽西还有祖业,绝不能占你的便宜。
父亲流放,他就是姜家家主,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姜昭还为了他们让步牺牲。
大哥执意如此,那……就这般吧。
但母亲的积蓄大多在公主府的库房,也该有大哥和二哥的一份。
姜昭闻言,脆生生地开口,立刻要让金云拿来库房的册子。
见此,姜曜拦下了她,苦笑一声无奈道,好了好了,就按照昭昭说的,我和你二哥分国库留下的那些资产。
公主府的一切都不必分给我们,眼下母亲获罪,公主府就是昭昭一人的。
姜昭抿唇,眼中流露出清浅的笑意。
她就知道,对着大哥这样责任感深重的人,就必须用些小小的计策。
不过,大哥的那份贺礼还是不能少。
你二哥远在东海,他的那份我也会准备好。
姜曜再次开口。
这一次,姜昭没有拒绝,点头应下了。
她怕自己再拒绝会让大哥伤心。
父亲和母亲向来养尊处优,眼下被关在宗人府,该是无法适应。
昭昭,大哥会去见他们一面。
说完了其他的事,姜曜神色顿了顿,提起被关起来的安国公和端敏长公主。
他想问姜昭可有话要和他们说,但这话到了嘴边,姜曜又给咽了回去。
罢了,今日过后,妹妹和父母的情分耗尽,他不能再将身体才好转的妹妹卷入到伤心事中。
大哥身为人子,是该去宗人府一趟。
我却不再是他们的女儿了。
姜昭没有多说。
景安帝下旨向来雷厉风行,算算时间,后日,端敏长公主就会被遣往皇陵幽禁,而安国公被拘着踏上流放的路。
姜曜在临行前想见他们一面,无可厚非。
但姜昭是决计,从今往后不再见他们了。
无论,生死。
***是夜,宗人府。
一间光线幽暗的房中,安国公和端敏长公主被关押在一起。
褪去了锦衣华服,没了山珍海味,也无成群的奴仆相拥,他们二人像是老了好几岁,猛一眼望去,除了面容气质好一些,和寻常的百姓也没有差别了。
姜曜推开门看到这样的他们,心中的滋味复杂,所有种种都在胸腔中化成了一句叹息。
父亲,母亲,祖母安好,我和二弟都无事,你们可以放心。
安国公和端敏长公主一看到他,神色激动,还未开口说话,姜曜就将他们想知道的一切告知。
按照姜曜所想,他和二弟都无事,那么分了家之后的二房和三房想必也不会受到大的影响,最多也只是二叔和三叔失去在朝中的职位罢了。
其他的姜氏族人,更不会有事。
曜儿,苦了你了,是父母亲对不起你。
安国公看出长子的疲惫,心知他这段时间来承受了许多的压力。
无事,毕竟我已经享受了前半辈子的尊荣富贵。
姜曜神色淡漠,又将自己的安排说与安国公知晓。
父亲和母亲安心,我已经打点了人,路上你们不会受苛责。
他拿出厚厚的一沓银票和小金饼递给安国公和端敏长公主,这是姜曜用自己身上的玉佩当来的钱。
你妹妹她没说些什么吗?端敏长公主却不看这些东西,颤抖着声音问起姜昭来。
安国公也看向姜曜。
姜曜闻言,垂下眼眸,一字一句地道,妹妹她如今记在皇室族谱,不再是姜家人。
言下之意已经明了。
端敏长公主一下没了力气,怔怔地失神,是我们,狠狠地伤了她的心。
人就是如此,以前无人知晓的时候可以心安理得,一旦所有事情大白于天下,她内心的愧疚又开始疯狂地增长。
如今,心心念念的只有姜昭一人。
姜曜没来的时候,她就在一遍遍的回想怀着姜昭时的期望,抱着小姜昭的喜欢与疼爱。
母亲此时再说这个,已经迟了。
姜曜觉得迟到的后悔可恨,也没有份量。
闻言,端敏长公主眼中没了光彩,死灰一片。
再过不久,就是妹妹的大婚。
等到她大婚过后,我会分别去看望母亲和父亲。
望父母亲珍重自己。
姜曜在他们面前长拜,随后从宗人府离去。
房门被关上,带走唯一的亮光。
端敏长公主看了安国公一眼,短促地笑了一声,从厚重的发髻里面拿出了一根金钗,眼神一厉,直直朝着自己的心口刺去。
安国公眼疾手快拦下了她,怒喝一声,端敏,你纵使再后悔,也得想想曜儿的话。
昭昭很快就要成婚,我们现在去死,将她置于何地?闻言,端敏长公主松开手,失声痛哭起来。
作者有话说:一更,二更估计十二点多,明天看吧。
感谢在2022-07-14 23:46:45~2022-07-15 21:16: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火焰山猪蹄 49瓶;羲和、キンキン 10瓶;C、拍个月亮 2瓶;离殇(づ●─●)づ、超勇的、伊丽莎白鼠、大脸猫、忍者侦探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一百零九章正如姜曜所料, 经由刑部和大理寺共同裁定,安国公的两个亲弟弟姜二爷和姜三爷全都被夺走了官职,终生不得再为官。
而姜氏一族的其他族人有作奸犯科者依照律法处罚, 安分守己的人则各罚了一年的劳役。
总而言之,和几欲灭族的李家比起来,安国公府姜氏一族未死一人可谓是幸运之至了。
所有人也都心知肚明,能有这样的结果,都源于陛下疼惜明月郡主, 不忍她心有负担。
安国公和端敏长公主被从宗人府中带出来的那一天, 阴云密布,似有大雪将要降下。
姜曜连同姜家的二房三房众人都来送他们, 嫁到高家的姜晴也破天荒地出现在了人群中。
姜老夫人看着手脚都带着沉重镣铐的长子安国公, 不禁落泪,姜家百年的尊荣富贵终于在此时毁于一旦。
她眼睁睁地目睹家族落败,可谓是痛彻心扉。
整个人苍老的不成样子。
姜晴和何氏两人搀扶着她, 老夫人泪眼和长子告别,看也不看端敏长公主一眼, 在她看来, 若不是端敏长公主和李太后作孽, 他们安国公府还好好的呢。
母亲保重。
即将流放出京,安国公出奇地沉默,只沉声叮嘱姜曜照顾好老夫人,便跟着官兵上了路。
那厢端敏长公主一句话没说, 木愣愣地被两个老嬷嬷扶上了一辆简陋的马车。
这辆马车将要驶往皇陵,今后余生没有例外, 端敏长公主要一直在那里度过。
最后离开城门的那刻, 夫妻二人默契地都回头望去, 直勾勾地盯着,直到城门化作一个小点消失不见。
姜昭的身影至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
昭昭竟也不来送自己的父母一程。
老夫人没有看到姜昭,有些生气。
在她看来,天下的父母再是不对,儿女也不可以如此绝情。
祖母,天气这般寒冷,三姐姐的身体一直不好,如何能出来呢?万一受了风寒,岂不是又要有事端生出?出乎意料,姜曜还没有开口,姜晚第一个出言为姜昭说话。
托姜昭和陆照两人的关系,她与随国公幼子的婚事还没有黄,再过十几天就要嫁入随国公府,此时对着老夫人说话也没有从前那股畏畏缩缩的模样了。
脸色和神态看起来,也比穿着富贵的姜晴好的多。
五妹妹如今越发有底气了。
可惜,有一句话四姐姐要说给你听,莫要以为嫁入高门就是好事。
姜晴阴着一张脸,眼神中的冷漠吓得姜晚往自己的母亲陈氏身后躲了躲。
姜晴嫁入高家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安国公府消亡,父亲官职被夺,再加上从前和高家的矛盾,可想而知她在高家过的是什么日子。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姜晴愈加消瘦,脸颊两侧都凹了进去,显得原来明艳的一个人十分的刻薄冷漠。
四妹妹若在高家受了欺负,可与那高五郎和离,如今姜家败落,高家应该轻易就会同意。
姜曜闻言,语气冷淡地开口。
从前,他们就执意阻止姜晴嫁入高家,奈何她就是不听。
老夫人也附和,她对姜晴还是很疼爱的。
不,大哥不必为我担心。
高家是我的夫家,我岂能简简单单就离开?姜晴的眼中闪过一抹恶毒,托病秧子姜昭的福,高家人眼下还只敢对她冷言冷语,不敢做别的什么。
高家,太子,呵,现在就能好过了?她用自己的嫁妆早就暗中收买了不少高家的下人,只要等到合适的时机……一切就都不亏了。
听她拒绝的话,姜曜再不开口。
老夫人等人也难掩失望,不明白姜晴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姜晚是感知最敏锐的那个人,瞥见姜晴诡异的神色后背一凉,缩了缩脖子,她觉得四姐姐不是当高家是夫家,而是仇家。
在仇人家里,还没兴起风作起浪,当然不能离开。
姜晴察觉到姜晚的偷窥,神色一厉,一把握住她的手,五妹妹,四姐的话你可要好好想一想。
如今我们家变成这个样子,随国公府越差你才能过的更好。
相反,要是……那位皇子得势,随国公府更进一步,你的日子就难了,会被他们当做绊脚石一脚踢开。
五妹妹,你好好掂量掂量。
……姜晚使劲抽回了自己的手,咬着嘴唇心神不宁地躲开了姜晴的注视。
她不过一个娇养在深闺的小娘子,还能管得了随国公府的兴衰不成?祖母安心在二叔府上,等到昭昭的婚事结束,祖母若愿意,可以到孙儿府上静养。
最后,姜曜恭声朝着老夫人说道,话罢就径直回了公主府。
他的背后,老夫人等人欲言又止。
尤其是陈氏,竟然不由自主地跟着姜曜往前走了一步,神色颇为急切。
他们都想问一问姜曜,姜昭下定乃至大婚当日他们可不可以出席?哪怕不以姜昭的亲人身份呢。
奈何话没来得及说出口,姜曜就先走了,也没提到这茬。
你不是有一个好外甥吗?大婚无论如何你都能去,急什么?何氏面带鄙夷地睨了陈氏一眼,分家以后她更看不惯陈氏和三房。
三房家产分得一份,却丝毫不提孝敬老夫人的事情。
陈氏更是从来没去过他们府上看望过老夫人一次。
真真是个白眼狼!还不如那陆照呢,记着安国公府收留他的一丝恩德,顺带着也将六郎送进去了国子监。
冲着这件事,何氏对陆照印象改观,肉痛地拿出了自己的珍藏准备给姜昭添妆。
闻言,陈氏的脸上红一道白一道,尴尬地不知说些什么。
她的好外甥的确帮了她忙,二话不说安排七郎进了国子监读书,也给了那随国公府的面子。
可是除此之外,他闭口不谈自己同明月郡主的婚事,也不说让陈氏插手。
甚至,陈氏连自己有没有资格去到现场还不确定呢。
忙着五娘的婚事,竟没顾得上照儿那头。
还好照儿同我说找了吏部尚书程大人帮忙,不然日后我可没脸去见我那苦命的表姐。
陈氏打了个哈哈,握着姜晚的手虚张声势。
被何氏看在眼中,她嗤笑不止,原来是找了其他人帮忙,也是,你外甥现今是三品的朱衣高官,你又是什么身份?安国公府一败,陈氏一样拿得出手的都没有。
不像她,还有一个娘家可以依靠。
陈氏被她嘲讽地连连喘气,想要开口讽刺回去,被姜晚拉住了。
身旁还有老夫人在呢。
好了,各回各自的府邸,昭昭的婚事等到大郎有空了再说。
老夫人沉声开口,众人便散开,分别坐上了马车。
何氏说的话不错,今时不同往日了。
从前,陆照是寄人篱下的举子,他们是高高在上的世家皇亲。
如今,他们成了平头百姓,徒有家资,陆照已然坐上了三品大员的高位。
公主府和陆照那里都不开口,陈氏和他们便是高攀不上。
风水轮流转啊。
***冬日的天气寒冷,礼部和宫里的一干人却热火朝天地忙活了起来。
但要说最忙的地方,还得是钦天监。
问吉、纳征、请期、下定……每一个流程每一个日期景安帝都要亲自过问。
光是一个吉日,就让钦天监的张大人头疼地不断掉头发。
除了景安帝,吏部尚书程立也乐颠颠地找他喝酒,暗示赶早不赶晚,还有内阁大学士严首辅,私下也饶有兴致地问他进展。
辞官闲在家中教导子孙的卢老大人更是亲自到他府上,语重心长地与他探讨阴阳之术,让他快刀斩乱麻。
俱说,小郡主养在乾清宫,时常到议事堂,也算是他们看着长大的。
张大人愁的不行,终于咬咬牙选了两个大婚的日期呈上去,断言这两个日子是一年当中最好的,对小郡主也最好。
一个日期参考了程立和卢大人的意见,以快为准,定在年前的腊月二十六。
一个日期则暗中揣摩景安帝的心意,定在了年后的四月份。
他呈上两个日期请景安帝择定的时候刚好姜昭也在,她闹腾着要看宫里为她准备的嫁妆。
景安帝拿着写了两个日期的木牌看了一眼,挑眉一句话没说,推到了姜昭的面前。
意思是,让她自己选。
是年前成婚还是年后春暖花开的时候。
事实上,姜昭因为自己说过的话开始后悔了。
大婚之前未婚夫妻不能见面,陆表兄就真的一次都没到公主府了,最多也只是买些东西托大哥给她。
这要拖到年后,那可怎么成啊?她觉得没了那些快乐,生活都变得索然乏味起来。
皱着小脸,姜昭瞄了皇帝舅舅一眼,小心翼翼地拿起了那个腊月二十六的牌子,就这天吧,多喜庆呀。
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
景安帝吹着胡子瞪了她一眼,转过头来和张大人说,就依照盘奴的意思。
闻言,张大人险些喜极而泣,臣遵旨!接下来,就该礼部的官员发愁了,反正和他钦天监再没关系了。
张大人一离开,姜昭立刻就当没事人一般转移话题,指着一份奏折正色道,舅舅,您看戎胡的可敦回了自己娘家的部落,和老可汗反目成仇。
她可真厉害,足足带走了一半的牛羊呢。
日后陆照那厮若敢惹你生气,你也能将他赶出公主府。
归根结底,女子要想立得住不受人欺负,手中必须有权有势。
景安帝趁机教导她,以免她成婚后被陆照迷了头脑。
姜昭乖巧地听着,时不时地点头称是。
舅舅的经验有时候确实有用。
作者有话说:二更,居然没写到大婚,一定在明天,我觉得。
感谢在2022-07-15 21:16:28~2022-07-16 00:10: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脸猫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一百一十章任是景安帝耳提面命, 姜昭还是不小心被陆照给骗了。
事情还要从下定说起,陆照和她说自己家资不丰,姜昭便深信不疑, 想要偷偷地派人往梧桐巷送些东西,到时候充作他的聘礼,也好解一解他的窘迫。
谁曾想,她的东西还没送出去呢,陆照就通过姜曜的手悄悄递给了她一张单子, 最下方有着他的亲笔, 这些,喜欢吗?姜昭立刻认认真真地看起单子上写着的物品, 发现有宝贵的黑珍珠、晶莹剔透的红珊瑚、硕大稀罕的宝石等即便在京城都少见的珍品, 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陆表兄不是说他家底简薄吗?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好东西?拿来给她做聘礼,已然足够了。
姜曜看着她眼睛瞪得圆溜溜不敢置信的模样,面带疑惑, 大哥看过了,这些东西都是一等一的珍品, 怎么?昭昭你不喜欢?他觉得这些聘礼不算埋没了自己妹妹的身份。
姜昭摆摆手, 连忙否认, 不是,我很喜欢呀。
可是,陆表兄他哪里来的这些宝贝?他每月的俸禄只有五十两银子,还要算上恩禄的。
她身为玄冥司的月使, 很清楚每个朝臣的俸禄,陆表兄一个月五十两俸禄并不算少, 可连这单子上的一颗珍珠都买不了。
闻言, 姜曜恍然大悟, 点了下姜昭的额头,轻笑了一声,妹妹向来聪慧怎么忘了一件事?陆明德他可是在东海那里待了数月又主持了海路商会。
如今,海路兴盛,半年的功夫就充盈了国库,明德他有这些东西并不稀奇。
姜曜稍稍和她解释了几句东海的盛况,语气带着几分向往。
他仕途之路已毁,不可能再入朝为官,出海对他而言是一条路子。
不过,还要等一等。
大哥了解过,明德在金陵那边也有祖产,他将银两投到海上,才跟着那些商人赚回这些。
听到这里,姜昭无声地惊叹,嘴巴微微张开,所以是她小瞧了陆表兄?陆表兄可真厉害,不过那么短时间就有了这么多宝贝。
她笑的眯起了眼睛,唇角也翘起来,不过,马上就都是我的了。
是你的,当然得是你的。
姜曜理所当然地回答,心下对陆照也更加满意。
倾之所有不让妹妹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这样的郎君他才能放心妹妹嫁出去。
姜昭高兴地又看起了单子,心里美滋滋的。
她的大婚过后,恐怕公主府的库房都要装不下了。
单舅舅就为她准备了上百抬的嫁妆呢。
郡主,尚宫局来人了,说是请您挑选头冠和嫁衣。
这个时候,银叶兴冲冲地进来禀报,姜昭眼睛一亮,急着放下了手中的单子。
姜曜在一旁看着她兴致勃勃的模样,眼神中流露出欣慰的情绪。
他一个人悄悄地走了出去,回到房间逗弄了一会儿胖嘟嘟的长子。
彭氏守在小婴儿的身旁,看到姜曜欲言又止。
姜曜察觉,直接开口让她有话就说。
郎君,老奴觉得小郎君的名讳可是时候起一个了?小郎君过了满月慢慢地就会认人了。
彭氏原本有些担忧到了公主府,姜曜会一蹶不振,这些话就一直埋在心里。
但近日她反而从郎君的身上感受到了轻松与愉悦,索性就不再犹豫了。
姜平,以后他的大名就叫姜平。
姜曜神色顿了一下,脱口而出。
这个名字他早就想好了,他的儿子不需有远大的志向,一生平顺就好。
好名字。
彭氏赞了一口,脸上的皱纹展开,显出几分喜悦。
郎君,还有一事,二老爷和三老爷那边想要问您关于郡主大婚的事情,已经派人来过不止一次了。
老奴一直没有机会和您说。
彭氏接着又道,说实话他们在公主府的日子和安国公府几乎没有差别,但二房和三房那边就差的远了。
他们想要过问姜昭的婚事,抱的心思即便是彭氏一个下人都看的出来。
安国公府已经败了,二房和三房无官无职,想要为自己挣些颜面就必须和郡主亲近起来。
后日五妹妹嫁入随国公府,我会亲自和二叔三叔说。
姜曜闻言,微微皱了下眉。
本来,陛下下旨将昭昭记入皇室族谱,他们姜家的人名义上就和妹妹没有关系了,因此他不打算让二房和三房的人参与到昭昭与陆照的婚事中去,包括祖母也是。
但听彭氏这样说,二房和三房明显对此事很上心很急切。
贸然拒绝的话恐怕颜面上不好看……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们在大婚那日露一下脸,安排地远一些,其余场合就一口回绝。
姜曜心中做下了决定,到了后日姜晚嫁人的时候果然就这般说了。
他没有避开自己的祖母,直言圣旨既下,他们就必须低调一些,不好扰了陛下的兴头。
那日,陛下定然也在,大郎说的有理。
闻言,老夫人神色暗了暗,终归没说出反驳的话。
她也知道今时不同往日,他们能在大婚那天露脸已经算不错了。
今天姜晚嫁人,往来的宾客有九成都是冲着姜昭和陆照而来。
老夫人她不傻,知道不能将关系搞僵了,只要大婚那天能出席,他们就能保住仅有的颜面。
可这般想着,她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姜晚的婚车一离开,她就让人扶着去休息了。
有在府上祝贺的夫人问起,何氏和陈氏不同寻常地未针锋相对,而是统一了口径,笑道,五娘过后便是郡主的大婚,老夫人忙着呢。
模棱两可的话一出口,在场的夫人们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看来明月郡主没和姜家彻底断了关系,她们回去得提醒一句自己的家人,对姜家还是需客气一些。
这样的结果正是二房和三房想要的。
何氏和陈氏看着那些人脸上热情的笑容,纷纷松了一口气。
失去和姜昭的那一丝联系,他们在京城将寸步难行。
***三日后,吏部尚书程立亲自上了公主府的门,巧了,等着他的人正是同僚礼部尚书。
一人为了自己的门生来下定,一人则是奉了陛下的旨意来掰扯流程,顺便挑刺找茬。
他们唇枪舌剑你往我来,说的是不亦乐乎,差一点就要上演全武行。
姜昭饶有兴致地听着,手中还捻了一块糕点慢吞吞地往下咽。
等到两位大人眼中只剩下彼此的时候,她悄悄朝端坐在程立身旁的陆照眨了眨眼睛,示意他和自己出去。
陆照会意,微微勾了下唇,轻手轻脚地跟着她离开了房间。
一出了房门,他伸出手臂揽住了姜昭的腰,姜昭则踮起脚尖费劲地在他的薄唇上点了一下。
陆表兄,甜吗?今日的糕点是桂花藕糖哦。
姜昭弯着眼睛狡黠地冲着他笑,身体好了之后,她更加大胆了!陆照静静地看着她灵动的小模样,抿了下薄唇,嗯,很甜。
不过,味道有些淡了。
说着,他一把将坏心眼的小郡主抱了起来,在手中掂了下。
姜昭被他的动作吓了一大跳,随后手臂搂着他的脖颈咯咯咯地笑了起来,清脆的笑声没有刻意压低,直直传到了房中两位大人的耳中。
两位大人就像是被人突然扼住了喉咙,对视一眼,老脸一红端起了茶盏。
等到姜曜清点完聘礼,来到这里,看到两人相顾无言饮茶的一幕,还有些摸不着头脑,方才他离开的时候不是还吵的激烈吗?再看一眼,妹妹和陆照都不在了,他有些明了,也端起了茶杯。
下定这一日莫名其妙地就过去了,陆照跟在座师身后离开的时候,姜昭正躺在床上睡的香甜。
虽然身体慢慢地好了,疼痛也在一点一点减轻,但姜昭嗜睡的毛病还是没有改掉。
她眼下每天睡的时间能占到一天的三分之二。
不过陆照就此特别问过祝先生,祝先生满不在乎地摆摆手说正常无事,他们就放下了心。
就这样,睡的香甜,吃的也丰盛,姜昭临到大婚,小脸都圆润了许多,脸颊微鼓,白嫩透粉的肌肤吹弹可破。
还有一件事让她有些羞耻,随着她的身体好起来,有些地方似乎又开始了发育,鼓囊囊的,以前的小衣都穿不下了,勒的胸口疼疼的。
还好,耗费了无数人心血的嫁衣还穿得下,不然她定然羞愤地不见人了。
金云银叶等几个婢女私下笑了好几场,笑过之后却又感慨郡主终于苦尽甘来,越来越像一个正常又健康的小娘子了。
是呀,谁能想到会有今日呢。
她们守在外间,望着这满院的红色,眼中闪着水光。
而内间,姜昭伸了一个懒腰,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紧赶慢赶,姜晗迎着风雪带着长长的车队终于在大婚的前一天到了京城。
他从接到姜昭和陆照订婚的消息就开始准备回京,一路从东海到京城,中途听闻了父亲母亲获罪的噩耗,消沉了几日才又重新上路,后来又遇到了暴风雪,不然也不会这么迟才到京城。
姜晗没有给姜曜他们提前传信,可想而知当他突然出现在姜昭和姜曜的面前,两人的表情有多么惊喜。
姜昭尤甚,她看着大半年不见的二哥,兴奋地小脸通红,连忙让金云她们给二哥收拾庭院。
姜晗比离京前成长了许多,眼神也变得沉稳,他朗笑着伸手摸了摸姜昭的脑袋,笑声爽快,那姓陆的还算有本事,妹妹的身体好了,就勉勉强强给他个机会。
但他要是敢对妹妹不好,二哥觉得妹妹还是得干净利落地踹了他,再寻新欢。
姜晗一直没放弃这个想法,忙不迭地就说出口。
听在姜曜耳中,他脸色一黑,沉沉瞪了姜晗一眼,说什么浑话?!眼看着大哥沉下脸,姜晗神色一顿,连忙转移话题,笑嘻嘻地询问,我那侄儿在哪儿?抱出来让我看看。
他是三兄妹中最会调节气氛的一个,有他在,公主府的笑声多了不少。
姜昭喜笑颜开缠着他让他讲述东海那边的趣事,姜曜则抱着穿着大红色衣服的小婴儿,时不时插上一句。
屋内暖意融融,一直到景安帝大驾光临才消散。
说来姜昭这么快要大婚,心中最不舒服的一个人就是景安帝。
他总觉得自己养了那么大的盘奴还是一个不经事的小姑娘,骤然将她嫁出去宛若一块心头肉被挖掉。
因着这,他数日来的脸色难看,在议事堂的时候对着陆照与他的座师程立也没个好脾气。
阴阳怪气的模样被崔皇后看在眼中,她笑着建议不妨景安帝亲自去公主府一趟,最好罢朝一日住在公主府,安安自己的心。
景安帝一听,的确如此,在姜昭大婚前夕就坐着銮轿出宫了。
但他另有打算,他准备让姜昭从乾清宫出嫁,就住在从前的偏殿,让陆照依循驸马的规格将人接走。
临时的变卦让礼部的官员差点吐血,但景安帝不以为意,不就是换个地方多走几条路吗?拜堂成亲也还是在公主府。
至于京城的治安,自有玄冥司负责,又不干卿事。
景安帝一语定音,事情直接就定了。
他亲自到公主府将姜昭接走,姜曜和姜晗两人都傻了脸。
姜昭也懵懵地愣了好一会儿,但看着皇帝舅舅暗中有些焦躁的情绪,她乖巧地点了下头,跟着他回了乾清宫。
身后,其他人忙翻了天。
作者有话说:有点卡,明天两更,这章留言发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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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明月郡主要从乾清宫出嫁。
因为景安帝的临时决定, 宫里的人也忙的不可开交。
姜昭看着来来往往匆忙的宫人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都是因为她,这些人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
舅舅,明日接亲的时候流程少一些吧。
她抿抿唇,开口和景安帝说, 脸上带着有些谄媚的笑容。
景安帝瞥了她一眼, 哼了一声,朕就是不开口、交代, 礼部那些人又哪里敢折腾。
虽说有传闻说明月郡主的身体已经好转, 但凡是为官的人都十分谨慎。
礼部的官员想着万一中途大婚的时候郡主体力不支晕倒,陛下肯定是要责罚他们的。
故而,大婚的步骤精简了许多, 只保留了特别重要的几项。
而从头到尾,姜昭只需要在拜别陛下以及拜天地的时候露面, 绝对是累不到她的。
听懂了舅舅的意思, 姜昭笑了一声, 拉长语调慢吞吞地开口,就知道,舅舅对盘奴最好啦。
景安帝嗯了一声,没有再理她。
姜昭心领神会, 接下来的时间果然一句关于大婚的话都没有提过,而是小嘴叭叭叭地和景安帝说起其他的。
比如说, 二哥在东海遇到的有趣的事情。
二哥说东海的海船已经建好了, 特别宽大, 人走在上面如同在陆地上一般。
她绘声绘色地描述,双手还在景安帝的面前比划。
舅舅,海外都有什么啊?您知道吗?她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景安帝,里面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等你身体全好了,去海外看看又何妨?景安帝在姜昭的面前从不掩饰一个帝王的雄心壮志,他打算三两年内彻底打服戎胡,接下来便是南巡东巡……御驾到东海也不是不可以。
舅舅还是先带盘奴去打猎吧,我们可是说好的。
姜昭却不买账,围场就在京郊,她去的可能性还大一些。
朕又没说诳你。
景安帝没好气地用手指点了下她的额头,让宫人传膳。
御膳摆了满满的一桌,各式各样的菜品琳琅满目,香气扑鼻。
姜昭有意讨好皇帝舅舅,就乐颠颠地拿了筷子与汤匙为他布膳,挑的选的全是景安帝喜欢吃的。
身为帝王,有食不过三的规矩,宫人布膳的时候往往小心翼翼,哪里会顾得了帝王的口味和喜好。
但姜昭就不同了,她在乾清宫长到十几岁,很清楚景安帝的饮食偏好。
和寻常人想的不一样,她的皇帝舅舅不喜欢那些工艺步骤繁杂的山珍海味,最爱的仅仅是简单的家常便饭。
冬天气候寒冷的时候,吃上些热气腾腾的酥肉饼子和胡椒羊肉汤,再来些许的爽口小菜,景安帝就很满足了。
姜昭不顾食不过三的规矩,就冲着景安帝喜欢的菜肴去,忙前忙后地像只停不下来的小蜜蜂,别提有多么殷勤了。
景安帝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她的殷勤,终于露出几日以来第一个畅快的大笑。
尤其在看到姜昭也胃口大开,大口大口地用膳时,他高兴地大手一挥又让御膳房多送了些滋味鲜美的肉羹。
姜昭年幼时不爱动弹,胃肠消化不好就总吃肉羹。
景安帝下意识地记在心里,膳桌上总要有些肉羹在。
这一顿膳食,舅甥两人都吃的十分舒服,舒服到姜昭精力满满,闲不住地在乾清宫四处逛来逛去。
边逛她还边叽叽喳喳地说话,王大伴跟在她身旁,笑眯眯地搭话,两人的声音就在乾清宫中回响,热闹极了。
景安帝半阖着眼皮,手中端着一盏茶在慢悠悠地啜饮,扬耳听着姜昭软绵绵的声音,心中舒坦。
曾几何时,乾清宫中的各处都有小盘奴矮墩墩的身影,有她或兴奋或可怜或促狭唤舅舅的声音。
如今,即便她已经长成人要成婚,盘奴还是那个贴心的盘奴,是他亲手养大的孩子。
这一点,不会改变。
***次日,天色还不亮。
乾清宫烛火通明,偏殿中的宫人排成了几列,手中托着托盘,脸上洋溢着欢欣的笑容。
姜昭被几个婢女从温暖的床榻中挖了出来,懒洋洋地歪着脑袋任由她们为自己梳妆打扮。
等到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光滑清晰的铜镜里面映照出一个娥眉粉面光彩照人的小娘子,她才慢慢地清醒过来,眼神变得灵动有精神。
怔怔地望着铜镜里面的她,姜昭的一颗心开始扑通扑通地跳动。
原来,她梳妆嫁人的模样是这样啊,从前,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画面,她以为自己很快就要死了。
可是,她不仅没死,还得到了想要的,舍去了让自己痛苦的。
这算是,一种新生吗?姜昭伸手摸了摸铜镜,扭过头来却看到了身后朝着她笑的崔皇后。
崔皇后一身明黄色的宫装,头簪九尾的凤钗,一副雍容华贵之态。
姜昭愣了一下起身,却被笑着上前来的崔皇后拦住了,本宫前来为郡主送嫁,郡主只管安心坐着便好,勿乱了妆容。
话罢,她亲手接过女官呈上前的头冠,动作轻柔地戴在姜昭的头上,垂下来的珠链也小心地理了一下。
姜昭小小地仰头,朝崔皇后咧嘴笑了笑,嗓音清脆讨人喜欢,多谢舅母。
此时,崔皇后充当的便是端敏长公主的身份。
而很快,在崔皇后之后,各宫的娘娘们也都盛装赶来,高贵妃、淑妃、成妃等人全面带笑容地盛赞姜昭,争先恐后,唯恐一个不慎怠慢得罪了姜昭。
添妆的各式珍宝摆在偏殿中,光辉熠熠。
太子妃和靖王妃也先后前来,殿中挤满了身份高贵的女子。
姜昭对每个人笑笑,却不可能一一说话,唯有在看到宋令仪时轻声唤了一句,表嫂。
她知道宋令仪的胆子小拘谨,善意地开口。
果然,闻言,宋令仪十分惊喜,有些害羞地露出了自己的手腕,给姜昭看上面系着的五色结。
姜昭也没想到她还留着此物,惊奇地呀了一声。
这番反应看在众人的眼中,崔皇后含笑点头,高贵妃却是冷冷地哼了一声,被身边的女官暗中着急地扯了下衣袖才强压住心中的气愤。
果然,明月这丫头就是向着靖王,和靖王妃也是旧识,从前怎么没见她送给太子妃东西啊。
高贵妃的恼恨直到景安帝到来时才慌忙收了起来,她可不敢在景安帝面前流露出对姜昭的一丝不满,尤其还是今天大喜的日子。
被景安帝发现了,她定会被斥责冷落。
郡主生的貌美,大婚这天更是尤胜仙姝。
可将全京城的小娘子都比下去了。
郡主天庭饱满乌发浓密,一看便是有福之人。
以后和郡马定能和和美美圆圆满满。
再没见过比郡主更出色的小娘子了。
……景安帝一到,偏殿中的嫔妃们极尽对姜昭赞美之言。
听在姜昭耳中,她自己都不好意思起来,脑袋往下低了低。
景安帝却并不觉得这些话夸大其词,肃着脸点了点头,一副你们说的正是如此的模样。
见此,妃嫔们的赞美声又大了起来。
……申时,姜昭拜别景安帝和崔皇后,坐着由禁军护卫的鸾车从乾清宫而出,过宫门,由玄武街绕至公主府。
坐在鸾车上,透着大红色的珠帘,她看到了坐在高头大马的男子,同样穿着大红色的衣袍,可比起状元游街那日,风姿更胜。
看着这样的陆表兄,姜昭心下又得意又满足,以后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自己的了。
而就在这时,另外一匹马接近姜昭的鸾车,引起了一阵骚动。
令人闻风丧胆的玄冥司指挥使简知鸿策马在姜昭的车旁,面容俊美眼神邪气,若是不看他的衣服,还以为他才是姜昭的郡马。
明德老弟,这玄冥司的人也太放肆了!罗将军和陆照的关系还不错,今日迎亲他也在,见此愤慨骂了简知鸿一句。
无妨,陛下让玄冥司护卫郡主出嫁,简指挥使也是奉命为之。
陆照对此反应不大,他知道小郡主的另外一个身份,也就不奇怪简知鸿莫名其妙的举动。
他真正在乎的是另外一人,陆照目光环顾四周,发现没有异样,眯了眯眼睛才继续往前。
太阳将落的时候,鸾车停在了公主府的大门前。
众人瞩目之下,陆照动作利落地下马,嘴角噙着淡淡的微笑,将盛装的小郡主从车上抱了下来。
姜昭的头冠很重,礼服也很重,但陆照抱着她神色轻松,一路从公主府的大门走到正院,步伐平稳。
拜过天地,天色已经暗了。
满眼皆是红色,满耳皆是他人的恭喜称赞,姜昭又被陆照抱着送到房间。
将人放在床上,陆照才静静地看着她,说出了今日的第一句话。
昭昭乖乖的,等夫君回来。
烛光下,他眉眼含着柔情,黑眸秾艳风流,像是有说不尽的话藏在里面。
姜昭的脸红扑扑的,这才意识到陆照居然真的是她的夫君了。
眼睫毛飞快地眨了眨,她低低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不准饮太多酒。
话罢觉得自己气势太弱,她又故作凶巴巴地大声说了一句话,眼珠滴溜溜的转动。
闻言,陆照微微勾了下唇,看了一眼摆放在桌上的酒壶,眼眸轻垂,好,全听郡主的。
回来饮酒也不迟。
说来,他还没见过小郡主饮酒后的模样。
想到这里,陆照的眸光晦暗,喉结轻轻滚动。
快走吧,快走吧。
姜昭觉得他的目光让自己喘不过气来,连忙摆手赶他离开。
可人离开了之后,她眼巴巴盯着酒壶,忍耐不住好奇心伸出了手……半个时辰后,陆照推开门回到内室,看到的是四仰八叉已经呼呼大睡的小郡主。
凑近,他闻到了淡淡的酒气。
香甜、醉人……陆照无奈地笑了一声。
作者有话说:一更,二更很晚很晚,明天看。
红包已发。
感谢在2022-07-16 23:25:09~2022-07-17 22:23: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4898711 2个;水颜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大大太阳 30瓶;45125388 23瓶;一念之间 19瓶;爱花的老芝棠 15瓶;小coco、52663700、攻了那个美人、洛洛 10瓶;49176163、ZZZZZ鱼、简单的快乐 5瓶;不爱吃豆芽 3瓶;大脸猫、宇宙、60518841、飞、离殇(づ●─●)づ、阿九、曼曼呀、笑容是必須嗎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一百一十二章俯下身, 陆照动作轻缓地将软绵绵的小郡主拥入自己的怀中,伸手帮她去了头上沉重的头冠,以及其他精致的珠钗。
期间, 姜昭靠在他的胸膛上,可能是感觉到了头上一轻,不由自主地发出了舒服的喟叹声。
夹杂着淡淡酒香的气息扑在陆照的脸上,热热的、甜甜的……他神色微顿,伸手往下解开了厚重的礼服, 一层又一层……陆照很有耐心, 不慌不忙地帮怀里的人褪去了所有碍人的衣服,感受到了温热细腻的触感, 他轻轻将小郡主放进了温软的锦被中。
之后, 映着明亮的烛光,他用温水打湿了帕子,在姜昭的脸上一点点抚过, 去掉她的妆容。
睡梦中,姜昭觉得浑身轻飘飘地像是荡在了云朵上, 嘴唇翘着发出了一声咕哝, 忽然抱住了陆照的--------------/依一y?华/手臂, 将热乎乎的小脸贴了上去。
修长的手指触到软滑的一处,另外一只手拿着的帕子骤然掉在地上,陆照黑眸深沉,呼吸稍微有些乱。
那么多日不止小郡主没有好好地黏在他身上, 陆照也很久没有体验到那种疯狂放纵的感觉了……抿直了薄唇,他保持着冷静克制, 放下了大红色的床帐, 遮住了一室春光。
***同样的夜里, 靖王府,靖王在院中对着天上的月亮饮酒。
寒风瑟瑟,靖王只着了一件单衣,一壶酒接着一壶酒饮下,他的双目微赤,手心也无比火热。
靖王妃宋令仪记起白日皇后娘娘的嘱托,手中拿着一件黑色的氅衣,深吸了一口气走到了院中。
王爷,天气寒冷,您、您还是多穿一件衣服吧。
她胆怯,害怕靖王的冷脸,不敢让他回去休息,只说请他添一件衣服。
闻言,靖王眼皮未动一下,只冷声回了两个字,回去。
他娶了宋令仪做靖王妃,却只给了她身为王妃的体面与尊重,其他的丁点儿不给,两人平常和陌生人没有区别,能说上两句话就是好的。
往日,宋令仪觉得这样的日子很和谐安静,没有提出任何的异议。
可今日看到过姜昭脸上忍不住的甜笑后,她又深觉得夫妻之间不该是她和靖王相敬如宾……虽然害怕胆怯,她还是下定决心往前迈出一步。
今日,妾身去见了明月郡主,郡主她笑的真的好开心啊,让人看着也想和她一起高兴。
宋令仪大着胆子,和靖王说起今日姜昭出嫁的场景。
今日姜昭大婚,靖王身为表兄却并未出席,虽然景安帝和崔皇后都没觉得有异样,但宋令仪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然而哪里不对劲,她又说不出地方来。
靖王蓦然转过头看着她,发赤的双眸平静地可怕,说说,今日大婚是怎样的。
昭昭笑的开心,是因为嫁给了自己想嫁的人?陆照?宋令仪看到他眼底的红色,畏惧地往后退了一步,强撑着精神开口,大婚很隆重,陛下和郡主都很开心,母后也笑了好几次。
母后还亲手为郡主戴上了头冠,送她出乾清宫。
闻言,靖王沉默了,脸颊紧绷着,许久后他低低笑了一声,好,真好,所有人都很好。
笑声落下,他拿着酒壶倒了一杯酒一口饮尽,脸色阴森。
宋令仪呼吸一窒,手中抱着的大氅落到了地上。
她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不得了的秘密。
靖王的语气和神色中隐隐带着一股恨意,可这股恨意是对着谁的呢?陛下?母后?怎么可能呢,他们是靖王的亲生父母啊,靖王为什么要恨他们?***姜昭一觉睡到了天亮,醒来的时候她人就趴在陆照的胸膛上,脸颊亲密地贴在他的脖颈那里。
意识清醒了,可她还是懒洋洋地不想动弹。
回忆着自己做的不可言说的美梦,她绷不住嘴唇偷偷笑出声。
自己昨夜的时候饮酒呼呼睡过去了,陆表兄肯定又无奈又好笑吧。
一只大手准确无误地放在了姜昭的后脑勺上,轻轻摸了摸,笑什么呢?陆照已经醒了,黑眸定定的看着她,唇角的笑纹似有若无。
笑陆表兄以后就是本郡主的,想逃都逃不掉了。
姜昭笑眼弯弯,吧唧一口亲在他的脸上,以后她就可以每天都看到陆表兄了。
哦?逃也逃不掉?小郡主这么厉害?我要是逃了你要去找谁去抓我?玄冥司的简指挥使?陆照掀了掀眼皮,轻描淡写地说着让姜昭脸色大变的话。
她惊得差点从陆照的胸膛上跳起来,双眸瞪得圆溜溜的,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知道我和简知鸿有私交?姜昭语气一变,硬是拐了个弯儿,眼神心虚地不敢去看陆照。
细数她瞒着陆照的事情,可不止一样。
单她去看陆照科举的事情就不好意思说出口,还有殿试那次……姜昭装的和没事人一般,支着手臂要起身,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说饿了,不仅要用膳还要喝些补汤。
昨日她累到了,喝些补汤补回来。
然而,陆照手臂一伸,又将想要逃跑的小郡主揽了回来,和简指挥使仅仅是私交吗?他为了你找我可不是一次两次,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
他轻声开口,轻易挡住了姜昭的去路。
姜昭闻言,眼珠转了转,只好将自己和简知鸿的交集说出口,当年,简知鸿还不是指挥使的时候,我帮了他一个小忙。
他一直都很感谢我,陆表兄,你不知道,简知鸿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可重情重义了。
她趁机夸赞了简知鸿一番,力图扭转他对玄冥司的印象。
这样,等到自己玄冥司月使的身份彻底暴露,她也能理直气壮一些。
陆照静静地听她说话,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笑意,她对玄冥司的感情倒是很深。
不愧是玄冥司中神秘的月使大人,若是将来这身份被人知晓,想来会引起多大的轰动。
一个酷吏所属的机构,掌权者之一是世人眼中可爱善良,尊贵不谙世事的小郡主。
也不怪,郭二郎死的那么冤。
简指挥使的确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她既然不想说,陆照就还是纵着她,也开口附和夸赞起简知鸿来。
怕是简知鸿自己都不敢想,两人的新婚第一天,便是一起夸赞他。
快起身吧,大哥二哥肯定都等着见我们呢。
对了,用过膳食后,还要进宫去见舅舅。
姜昭急急忙忙地转移话题,眼神中带着一股急切。
见此,陆照也不继续逗弄她了,慢条斯理地抱着她起来,为她选了一件大红色的袄裙换上,摆弄了裙上的梅花,他往下又握住了姜昭的脚。
白嫩嫩的小脚还不如陆照的一只手掌大,他云淡风轻地在脚面上抚过,为姜昭穿上了鞋子。
一番不慌不忙的动作下来,姜昭的脸被他弄的红彤彤的,眼睛也水润潋滟,透着一股诱人的媚色。
穿上鞋子后几乎是跳着跑离他身边的,洗漱什么的就由本郡主自己来吧。
陆表兄他怎么这么会勾、引人,从前她怎么没发现他是这种人呢?姜昭有些懊恼,洗脸的时候使劲用水润了润脸颊,去去上面的火热感。
还好,她的婢女们都识趣,昨夜就远远地离开了,不然她的脸皮还真没那么厚。
陆照看着她的举动,淡淡地笑了一声。
***公主府的前院,姜曜抱着姜平稳稳地坐着,姜晗却已经等急了,不停地踱步走来走去。
这天色都快到正午了,陆明德真是个禽、兽!胡闹,简直胡闹!姜晗边走着边愁眉苦脸地抱怨,他大老远地回到京城居然只见了妹妹一面,说话不到十句!先是陛下突然到公主府将妹妹接到了宫里,然后陆明德又霸着妹妹不放,日上三竿了还不出现。
急什么?若是一会儿他们还没过来,你先去二叔府上拜见祖母吧。
姜曜沉得住气,他比姜晗更清楚陆照对妹妹而言意味着什么。
没有陆照的努力和坚持,妹妹活不到今天,也不可能有那么多人的祝福。
怎么不急?祖母那里明日再去也不迟,今日妹妹总得用膳吧。
姜晗嘟嘟囔囔,来回踱步的样子把无齿的姜平都逗笑了。
屋中小婴儿笑声清脆,屋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姜晗闻声,心中一喜,理了理自己身上的新衣服,连忙走出去,正要开口唤一句妹妹,迎面撞上了神色焦急的管家。
管家原本是安国公府的老仆,如今留在了公主府服侍,他的身旁还有一位面生的老妇。
姜晗眼神茫然,姜曜看到那老妇人却腾地站起身,将手中的姜平交给彭氏。
两位郎君,奴婢乃是守着皇陵的宫人。
年纪大的老妇人不卑不亢的朝姜曜和姜晗点头示意。
闻言,姜晗的脸色也变了。
如今,他们的母亲端敏长公主就在皇陵。
此人突然前来,该不会是出了变故?奴婢匆忙赶来,好让两位郎君知晓,昨夜……两位郎君的母亲以金钗刺己身,已然去了。
还请,节哀顺变。
老妇面色沉重地开口,拿出了一根沾了血迹的金钗。
姜晗一眼就看出这是母亲常用的饰物,双目无神地往后退了一步。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见到自己的母亲最后一面……姜曜接过金钗,久久说不出话来,他早该想到,他的母亲骨子里是何等骄傲的一个人,怎么能够容忍自己堕入到泥里,选在昨日自尽恐怕是想到了昭昭吧?此事先不要外传,我即刻去皇陵,收拾后事。
姜曜沉声开口,不愿此事被姜昭知晓。
然而门口,姜昭已经听到了这话,笑容僵住,脸色发白。
那个生她的人在昨夜自尽了。
她猛地俯下身,忍不住干呕了一声。
陆照神色一变,伸手扶住她。
作者有话说:二更,果然很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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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曜与管家老宫人等也跟着出来, 神色俱不太好看。
陆照看到他们眸光微冷,这是他和小郡主新婚的第一天,结果他们却带来了一个死讯。
她死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姜昭有气无力地靠在陆照怀中,抬起头眼睛直直地盯着那个传信的老宫人。
老嬷嬷头皮一紧,恭敬地朝着姜昭行礼, 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回答, 禀郡主,奴婢等发现那位娘子没有呼吸的时候, 她平躺在床上, 手中握着金钗,面色平常。
房中也没有异样,守夜的宫人也说没有听到任何呼救异常的声音。
那位娘子从前身份高贵, 我等断断不敢怠慢为难。
老嬷嬷害怕姜昭迁怒她们,连忙又加了一句, 表明端敏长公主的死和她们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她是因为受不了巨大的落差, 自己用金钗刺向胸口自尽而亡的。
自尽而亡, 原来她也有不想活的时候呀,不想活了所以就选在昨天晚上。
姜昭小口小口地喘气,手指头死死拗着陆照的袖子。
昨天是她记事以来最为快乐的一天,而生她的人偏偏选在昨天自尽, 这又是为了什么呢?姜昭很不能理解,甚至心中残余的一丝怨恨也涌了上来。
为什么偏偏是昨天?陆照垂眸看着她, 眼中闪过一抹心疼, 以及对端敏长公主等人的深切厌烦。
眼看着小郡主彻底走出了阴霾, 他们阴魂不散地又来扰乱她,实在可恨!想来,母亲她早就抱了必死之心。
选在昨天夜里,恐怕也是为了让昭昭的婚事不要受到影响。
姜曜身为端敏长公主和安国公的第一个孩子,算是最了解他们的人,目睹姜昭的难受与陆照的冷脸,开口解释。
他希望自己的母亲去的安心一些,妹妹的心里也好受一些。
昭昭,虽然二哥知道母亲她对不起你一直忽视你,但这件事情二哥可以保证,她绝对是不想影响到你的大婚才选在昨天自尽。
姜晗也开口附和,他看出了姜昭的异常。
闻言,姜昭强撑着力气看了他们一眼,随后又转而仰头看向陆照。
眼神中带着巨大的期盼与渴望。
他们说的是真的,陆照伸手轻抚她的后脑勺,温声安抚,嗓音中带着一股安定人心的意味,端敏长公主是一位母亲,她不想自己的罪孽牵连到她的孩子身上,所以她选择一了百了,为自己做过的过错赎罪。
闻言,姜昭终于松开了抓着他衣袖的手指,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紧绷的情绪缓和下来。
她信陆照说的话,也相信了两位兄长的说辞。
昭昭,我和大哥去皇陵处理后事,此事你就不要过问了。
你和陆明德在府中照顾姜平这混小子吧。
姜晗勉强从脸上挤出了一丝微笑,努力地缓解紧张的气氛。
母亲做过的错事他从大哥那里都知道了,现在这样的结果怨不得任何人,要怪就怪当年的母亲太过愚蠢、凉薄。
好呀,姜平很喜欢我的。
姜昭抿抿唇,也努力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她说着就主动要伸手去抱在彭氏怀中的小婴儿,姜平也很给面子地探着身子往她的手中去,还很兴奋地拍了拍手掌。
见此,所有人都无声地松了松心弦。
然而,下一刻变故骤生。
姜昭抬起的手臂还未碰到姜平,就猛然垂了下来,连带着她自己,眼睛闭上,软软地倒了下去。
被时刻注意着她的陆照长臂一伸,揽在了怀里。
姜平见自己探出去的脑袋没有得到回应,咧着嘴唇哇哇大哭了起来。
一时间,公主府快要乱了套。
陆照冷着脸,将晕倒的小郡主护在自己怀中,往先前的寝房大踏步走去。
他冷静地吩咐金云等人寻来住在公主府的祝先生,从头到尾没看过姜曜姜晗两兄弟一眼。
姜晗懊恼不已,直用拳头锤了自己的胸口一下。
姜曜叹了一口气,接过哇哇大哭的儿子匆忙哄了两句,沉声让姜晗先去看诊妹妹的身体,自己则跟老嬷嬷管家一起去皇陵处理母亲的后事。
我会悄悄地将她的棺椁带回来,从头到尾你勿要再在昭昭面前提起这事。
她的身体好不容易才有了些起色。
姜曜严肃地告诫姜晗,他希望这件事能尽快过去。
姜晗点点头,沉默地摸了一把鼻梁,径直往陆照抱着姜昭离开的方向而去。
***祝玄青是被人急声从床上唤醒的,昨夜陆照和姜昭大婚,他受到礼遇,饮了不少的美酒。
姜昭的身体好转,张太医深知这几日用不到他,喝了两口酒就美滋滋地回自个儿府里去了。
留下祝玄青住着一个偌大的院子,舒服又自在。
可他没想到,一日的功夫还没过去,他眼中时来运转的女娃娃就出事了。
得知姜昭晕倒的消息,他懵了懵,往嘴里灌了两口隔夜的冷茶才回过神来,急忙跟着几个婢女过去。
边走他嘴里边还嘟囔着骂陆照,在祝玄青看来,前几日女娃娃身体好好的没有一点不舒服的地方,这怎么才过了一个新婚夜就晕倒了?肯定是陆照这年轻郎君没有自制力,洞房过了火,生生将女娃娃又折腾出问题来。
他不知道女娃娃体弱啊?胡闹,简直胡闹!祝玄青到了内室,一看到守在姜昭床边的陆照就吹胡子瞪眼没个好脸色,惹得一旁踌躇不安的姜晗尴尬起来。
虽然他看陆明德总也不顺眼,但妹妹晕倒的这事说起来还真的不关陆照的事。
祝先生。
陆照起身,恭声唤了一句祝玄青,将位置让给他。
他没有为自己解释,强压住了心底的焦躁与戾气,表面上还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
祝玄青冲着他哼了一声,摆摆手让他走远点,这才坐下来,掀了掀女娃娃的眼皮,将手指搭在她的手腕上。
手指放下去一会儿,他的神色微变,又是重重地哼声,眼刀直往陆照身上剜去,看你这混账做了什么好事?闻言,陆照眼神一凝,目光变得冰冷起来。
屋中其他的人包括姜晗在内,紧张地呼吸不稳。
祝玄青这般反应,莫不是身体又开始恶化了?女娃娃都有孕一个多月了,你还气她折腾她,这番晕倒是因为情绪波动,动了胎气啊!祝玄青确确实实把到了滑脉,然而却是在动了胎气的情况下,别提心中有多么火大了。
这个孩子要是出了事,女娃娃的小命也没了。
他们前期所有的努力都会付诸东流,白费功夫。
闻言,屋中一静,只能听到姜晗等人惊骇到极点的抽气声。
他们之外,陆照真真正正僵在了原地,面色紧绷,薄唇抿地发白。
他的小郡主,有孕了?一个多月的身孕?那段疯狂的时间,他根本没有控制自己……她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有了今天,刚恢复元气的身体如何能孕育一个新生的孩子?孩子,不能要。
陆照黑眸深不见底,看着床上沉睡不醒的小姑娘,哑着嗓子一个字接着一个字吐出了这句话。
即便他知道,这个孩子是他前后辈子唯一可能拥有的孩子了。
听到这句话,祝玄青双目一瞪,气地跳了起来,手指头颤抖着指向陆照,老道就没见过你这般心狠的父亲!女娃娃肚子里面的孩子,毋庸置疑,是陆照的。
可陆照却不愿意要他。
祝先生莫气,陆明德的意思是孩子妹妹她可能保不住……她的身体还弱着呢。
姜晗见此,因为方才的愧疚为陆照说了一句公道话,他也觉得以姜昭的身体生育孩子是一件顶顶危险的事,单是想想就令人害怕。
万一怀孕的过程中,母体亏损,妹妹和孩子可能都保不住。
保不住女娃娃的命就别要了,全靠这孩子为她供给生气。
不然,你们以为她先前痛不欲生后来怎么变好的?祝玄青冷着脸说出了一开始没有出口的话,那时他为姜昭诊脉,察觉到她腹部的异样就猜到她是怀了孩子。
只是那个时候时间太短,脉象还没有显示出来,他就没有说出口。
闻言,陆照瞳孔紧缩,蓦然看向姜昭平坦的腹部,神色一点点变得温柔起来,原来她好转的原因是孩子,是他们的孩子。
他的手轻轻地放上去,用尽了自制力缓缓抚摸了一下,转过头看向祝玄青,这个孩子要如何才能保住?祝玄青阴阳怪气地嗤了一声,方才他还说孩子不能留呢,这就变了态度了?首先,你得尽心尽力地呵护女娃娃,不能惹她生气,祝玄青写了一副安胎的药方交给惊喜莫名的金云等人,睨了陆照一眼,举起了一根手指头,其次,你这男娃娃要学会控制自己,少折腾女娃娃。
做到这两点,没有意外,八个月后孩子就能降生了。
期间,小郡主的身体可能承受?陆照蹙眉,他关心的不是自己该如何作为。
姜晗也看向神叨叨的祝道长。
老道觉得,她可以,你们可不要小瞧了女娃娃,忍耐十几年的意志力不是谁都有的,她活到现在就一定承受住这几个月。
祝老道言之凿凿,捋了捋颌下的胡须。
那就好,那就好,倒没想到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闻言,姜晗率先松了一口气,猛地坐在了椅子上。
而陆照的眼神却难掩忧虑,垂眸紧紧握住了姜昭的手。
女子生产,实为九死一生,如有可能,他不想要这个孩子。
***乾清宫,景安帝坐立难安,时不时地看了殿门口好几遍。
什么时辰了?他饮了一口茶,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眉,茶有些凉了。
陛下,刚过了午时。
王大伴立刻回答,朝御前的宫女使了个眼色,但还没等宫女动手换茶,崔皇后含笑重新倒了一杯茶。
景安帝接过去,又饮了一口,眉目舒展,笑道,都已经午时了,盘奴莫不是将朕这舅舅忘到脑后了吧?他面色如常,可崔皇后硬是从他的话中听出了一股酸气,心下好笑,陛下何出此言?郡主兴许就在路上了。
去宫门处看看。
景安帝闻言,立刻吩咐人去查看,他突然觉得盘奴不该如此,若再不到的话也有可能是出了变故。
宫人奉命前往,却在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后就急匆匆地返回禀报,身边还带着另外一人,是那位驻扎在公主府的禁军卫千总。
他前来,明显是有关于公主府的事情向景安帝禀报。
景安帝看了他一眼,微微点了下头,崔皇后也在这里,但今时今刻无需避讳。
禀陛下,今日皇陵来人去了公主府,言昨天夜里庶人魏氏用金钗自尽了。
景安帝猛地抬眸,目光威严。
等到意识到禁军卫千总口中的庶人魏氏指的是端敏,他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郡主那边如何反应?景安帝大致明白姜昭为何迟迟不进宫了,开口询问。
郡主听到消息,一时晕倒过去。
禁军卫千总进宫之前当然得到了姜曜和陆照的嘱咐,顿了一下又道,之后,祝大夫诊出郡主已经怀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
在听到姜昭晕倒的时候景安帝就站起了身,脸色难看,后来又听到她怀有身孕,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郡主有没有事?他急着发问,目光犀利。
郡主,暂无大碍。
好啊!是一件喜事!景安帝开怀大笑,笑了一会儿才想着要去公主府。
被神色莫名的崔皇后拦住了,她斟酌着语句为难道,陛下,莫忘了,昨日郡主才成婚……此事,不宜宣扬啊!天下皆知,明月郡主姜昭昨日才和户部侍郎陆照成婚,结果次日就被发现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事情传扬出去不是坏了姜昭的名声吗?徒增议论。
梓童考虑的周全,是朕疏忽了。
景安帝嗯了一声,派人去将张太医唤来,有些话他还得询问一番。
等着张太医前来的过程中,景安帝心情大好,陪着崔皇后说了好一会儿的话,他已经开始想象又一个小盘奴的模样了。
然而可惜的是,张太医觐见后言明自己不在公主府尚不知郡主的脉象,景安帝闻言有些失望。
想要摆摆手让张太医退下,看到一旁捻着点心吃的崔皇后,他心念一动,开口,既然来了一趟,替皇后诊一下脉象吧。
如此,不必让人揣测他传唤张太医的用意。
张太医领命,恭敬地将手指搭在崔皇后的手腕上。
而后,他神色大变,咽了咽口水。
作者有话说:今天只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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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张太医诊过崔皇后的脉象大惊失色的模样,便是王大伴心中也敲起了鼓。
一国之后的身体重要程度仅亚于陛下,眼下若是出了问题, 前朝后宫怕是又起波澜。
皇后的脉象如何?景安帝眯了眯眼睛,摩挲着手指上的玉扳指看向张太医,他的心中有一股奇怪的预感。
崔皇后闻言也看向张太医,她眼中带着些许疑惑,诚心来说, 她近日身体舒适并无感到任何的异样, 平时也就是饮食上吃的多了些,还有, 月事推迟了一段时间……但她已经做人婆母的岁数了, 不算奇怪。
张太医的手指继续搭在崔皇后的手腕上没有移开,再三确认后,颤着胡须回答道, 回禀陛下,皇后娘娘这是滑脉。
滑脉, 也就是喜脉!崔皇后她有孕了!闻言, 景安帝摩挲玉扳指的动作猛然停下, 眼神骤然看向崔皇后的腹部,目光凌厉,脸上的神色令人捉摸不透。
王大伴死死地捏着手中的拂尘,好险没发出惊呼的声音。
乾清宫静得出奇, 崔皇后不由自主地将手掌放在自己平坦的腹部,心中的滋味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到了这个地步这个年纪, 她居然有了身孕。
原本还有些欢喜的, 可是在察觉到景安帝那高深莫测的脸色, 崔皇后心一凛,手心冒出了冷汗。
此事若传出一个字,当诛!许久,景安帝沉声打破了寂静,威严森冷的目光扫过殿中的所有人。
宫人们腿一软,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脑袋死死垂着。
他们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想来这个消息只要传扬出去,定然会引起惊涛骇浪!若那腹中再是个嫡子,嘶……不能再往下去想。
***深夜安安静静的时候,姜昭动了动眼皮,又动了动手指,终于从昏睡中醒来了。
第一眼看到守在她身旁的陆照,她嘴巴一瘪,眨巴眨巴着眼睛,害怕地落下泪来。
又是莫名其妙地晕倒,她恐惧自己会和上一次一样,伤了身体的元气。
毕竟,她走了那么远的路才看到一点曙光,眼下是她梦寐以求的生活,她不想出现变故了。
陆表兄,我的身体没事吧?陆照沉沉地望着她不说话,姜昭怯生生地开口,忍不住问他。
见她这般慌张的模样,陆照叹了一口气,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泪水,勾唇露出一个微笑来。
傻昭昭,你当然会没事,你晕倒是因为另外一件事。
他的语气有些飘渺,令人捉摸不透。
姜昭眼巴巴地看着他,想要知道确切的原因,什么事?我只是听到她自尽,心中有些不舒服罢了。
她还为自己辩解了一句,语气有些不自在。
闻言,陆照轻笑了一声没有说多余的话,而是端起了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舀了一勺放在她的嘴边,乖一些,来,将这碗安胎药喝了。
姜昭垂眸看着那黑乎乎的药汁,心里有些虚,乖巧地嗯了一声,张开了嘴巴吞了下去。
前阵子她得知自己快好了,一时得意偷偷倒了不少汤药,这个时候害怕了就想着要补回来。
看她老实喝药的样子,陆照眸光微动,终归从眼角眉梢处流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小郡主,什么时候看,都是这般的可爱可人。
药汁咽进了肚子里,姜昭抿抿嘴唇,品了品滋味,发现了不对的地方,奇怪问道,这次的安胎药怎么和从前喝过的滋味不一样了啊,没那么腥苦了。
她小声地嘟囔,又用舌尖舔了舔嘴角,粉色的舌尖很灵动。
陆照的眼神暗了暗,不轻不重地放下了药碗,静静看着她。
一息之后,姜昭终于反应过来,眼睛霎时瞪得圆溜溜的,盯着那空空的药碗不放,安胎药?里面的是安胎药?她喝下去的是安胎药,那她岂不是,岂不是肚子里面有小娃娃了?慌忙掀开被子,她紧张兮兮地用手摸自己的肚子。
陆照从容地打断了她的动作,将她放在自己的怀中,温声道,对,就是昭昭想的那样,你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闻言,姜昭整个人呆愣愣地成了一个雕塑,动也不敢动一下,眼神空空的。
她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了?她还能有属于自己和陆表兄的小孩子?可是她的身体才刚刚好转,会不会承受不住这个孩子呀?孩子住在她肚子里面会不会已经有问题了?所以她才晕倒了。
我要他留着,一定要留着。
姜昭贝齿咬着唇,只愣了一会儿就语气坚决地同陆照说话。
她还要让张太医和祝先生过来为她看诊,扎针吃药她也不怕了,无论如何,姜昭都要将这个上辈子没有的惊喜留下来。
她想她一定会成为一个负责任的好母亲,她会让自己的孩子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活着,时时刻刻都关心着。
尤其在生了自己的那个人自尽后……姜昭很急切也很迫切,撑着手臂就要从陆照的怀里下来,被陆照轻轻拦了一下。
莫怕,他很好,只要你乖乖地听话不胡思乱想。
陆照用手掌一下一下抚着她的后背,语带安定与诱哄,听夫君的话,好不好?姜昭安静了下来,睁着眼睛,郑重地应了一声,好,我要安心静养身体,什么都不想。
她不能再去想曾经那对自己的父母了,也不能再将靖王和姜晴的事放在心里。
从这一刻起,他们和自己再无关系,乱七八糟的事情和自己再无关系,她只需要关心她自己和腹中的孩子。
闻言,陆照眼带疼惜地轻吻了一下她的脸颊,淡淡说道,以后想要做什么都告诉夫君,夫君帮你。
他怎么会看不出小郡主的那一分纠结?姜昭垂着头,沉默了一会儿往他怀里拱了拱,瓮声瓮气地道,那人的后事,陆表兄去帮一下忙。
终究,她做不到完全的无动于衷。
好。
陆照神色自若,干净利落地答应了她。
听到这里,姜昭才慢慢开心起来,哼哼唧唧地拉着陆照的大手放在自己的腹部,眼睛一转,俏生生问道,陆表兄,你能感受到有不一样的地方吗?想想,这么小的地方会住着一个孩子,很快就会变得和姜平一样,她觉得很不可思议很神奇。
陆照轻轻缓缓地在她的腹部抚了一下,挑了一下眉,淡定地吩咐人端过来些许肉羹和点心。
当然有不一样的地方,昭昭今日还没用膳。
他嘴角噙着一抹微笑。
闻言,姜昭神色一僵,嘟着嘴巴瞪了他一眼,有些生气。
陆表兄上午还那么会勾、引人,现在说出的话太煞风景了。
难道,他不喜欢孩子吗?想到他曾经说过自己是孤苦无依的命格,不会要孩子,姜昭开始着急,不准不喜欢他,也不准不要他,陆表兄,你要和我一样,期待他的到来,做一个负责任的好父亲!怎么会,不喜欢他?陆照眼中映出她的着急,神色一顿,低低地出声。
凝聚着他和小郡主血脉的孩子,他怎么会不喜欢?而且,这个孩子带来了生气,带来了美好的可能。
听出他语气中蕴含的温柔,姜昭松了口气,才彻底放下心来。
真好啊,她很快要有一个孩子了,是陆表兄的!迟来的幸福盈满了她的胸腔,姜昭眯着眼睛,挥舞着勺子吃的脸颊圆鼓鼓的,香甜惬意。
明天,她还要把这个好消息说给自己的舅舅听,简知鸿也勉勉强强可以让他知道内情……***得了这个好消息,后半夜,姜昭兴奋地再也睡不着觉了。
最后,陆照将她拥在怀中,耐心地哄了好久,她才慢慢吞吞地闭上了眼睛。
早晨床帐中透进第一丝亮光的时候,姜昭就睁开了眼神,眼眸灵动,精神奕奕。
她看着熟睡的温雅郎君,难以抑制地伸手推了推他,发现他眼底的淡淡青色才有些心虚地收回手指,自己小心翼翼地下了床榻。
换上一件最喜欢的淡粉色袄裙,洗漱过后,姜昭对着镜子摸了摸自己红润的脸颊,没有涂抹任何脂粉,从内室出去,惊到了一干婢女。
金云,小点声,不要惊醒陆表兄。
他最近可累了,要让他好好休息一天。
姜昭故意压低了声音,笑眯眯地冲婢女举起了一根手指头。
金云咽了咽口水,不动声色地往内室看了一眼,掩住自己眼中的惊讶,应了一声。
虽然郡马昨日守了郡主半夜的确很累,但为何这体贴的话从郡主口中说出来,听着总是想让人浮想联翩呢?不过,郡主精神奕奕的模样看着真让人喜欢。
可要传膳食?她也压低声音,询问姜昭。
早膳厨房已经准备好了,只是没想到郡主起身这么早,还未端过来。
不必了,还是等陆表兄一起用吧,我要到院中走一走,对身体有好处呢。
姜昭留下一句话,出了房门。
呼吸着清凉的空气,她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
以后凡是对她的身体有好处的,她都要坚持去做。
晨起,院中很安静,她一圈一圈地走着,完全是自娱自乐。
期间,四只肥嘟嘟的兔子一蹦一跳地跑到她身旁,姜昭看了它们两眼没有伸手去抱。
雪团们,我现在要注意身体,不能抱你们了,你们也要乖一点,不要往我身上扑。
她一个个地开口叮嘱,语气轻快。
不远处,赶来的姜晗听到了她的自言自语,忍不住扑哧一笑,笑容冲淡了他得知母亲去世心中沉积的哀伤郁气。
妹妹,看着是无事了?姜晗走上前,颇为感慨地与她说了昨日凶险的情况。
大悲大喜,不外如是。
闻言,姜昭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她已经决定不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了,于是开口问自己的二哥,二哥,你和忠和乡君之间怎么样了啊?过了年之后,姜晗还要赶回东海,如今许清荷也还在东海。
她啊,说会在东海等着我。
说到心爱的女子许清荷,姜晗的语气不知不觉带上了柔情,临走前,许清荷与他之间有了不必宣之于口的默契。
姜家事毕,守孝期过,他们会在东海结为夫妻。
虽然眼下因为母亲自尽,他们成亲的时间不可避免地又要往后延长一年。
到那个时候,我一定要去东海参加二哥的婚礼,我也很想到东海那里看一看呢。
姜昭为自己的二哥开心,因为从他的神态中看出了他和忠和乡君是真心相爱。
闻言,姜晗笑着伸出手指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这倒是极好,妹妹不知,陆明德那厮在东海的威名如今还厉害着呢。
听到关于陆照的说法,姜昭忍不住也咧嘴笑了。
兄妹两人的笑声之下,昨日的事情仿佛不曾发生过。
***用过早膳,陆照和姜昭二人一同乘着马车进宫,他们走后,姜曜带着一具棺椁从皇陵归来。
端敏长公主死的无声无息,安葬的时候也无人知晓。
半日的功夫,姜家位于京城的族地中就多了一个不太起眼的坟墓,那当然就是端敏长公主安眠的地方。
原本,圣旨中写道端敏长公主被贬为庶人,这辈子死也要死在皇陵那个地方。
但陆照和姜曜姜晗三人一同上书景安帝,为她求得了一个死后自由。
既是罪人,便不该葬在皇陵。
景安帝没有迟疑太久就应下了,人死如灯灭,万事具成灰,他还不至于抓着这点不放。
更何况,此时,他的注意力也放不到端敏长公主的身上。
姜昭和崔皇后同时有孕,景安帝被巨大的惊喜袭上头脑,待在乾清宫一夜未眠。
宫人禀报明月郡主同郡马拜见,他心情极好地在正殿见他们,完全看不出彻夜难眠的模样。
舅舅。
姜昭兴冲冲地进殿,没有行礼就迫不及待地将自己怀孕的好消息告诉他。
景安帝瞥了一眼从容淡定行礼的陆照,随意挥了挥手让他起身,让姜昭坐在自己的身边,跟舅舅说也就罢了,盘奴,你得记得,此事不得传扬出去。
姜昭又不傻,拍拍胸脯,直言公主府的人都下了封口令。
景安帝听着心中满意,果然盘奴就是他养大的,他们两人的反应也是一模一样,他也严令乾清宫的宫人将崔皇后有孕的事情透露出去。
明年,一切定是好的。
他抚掌大笑,心中再无这般畅快过。
作者有话说:快完结了,今天也一更,估计没几天了。
啦啦啦,小天使们准备撒花花吧~ 感谢在2022-07-18 23:23:09~2022-07-19 23:36: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2608370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Ran. 49瓶;Eversleeping 24瓶;汤圆不圆、琮玉.、小coco、BKHyue56、vv、猪场在逃五花肉 10瓶;洛洛 8瓶;一边做梦一边清醒 5瓶;Chelsea、大脸猫、C、皇子、枫火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一百一十五章从乾清宫出来, 坐上出宫的马车,姜昭自顾自在陆照的怀中寻了一个舒服的位置躺着,半阖着眼睛, 手指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揪着他的衣袖玩。
一副懒洋洋又分外闲适的小模样。
陆照端坐其中,唇边含着淡淡的微笑,一双眼睛时不时地注视着她的举动,也不开口说话。
偌大的马车里面一片静谧,让守在外面的金云陆十等人以为他们已经睡着了。
陆表兄, 今日的舅舅真的好开心啊, 我从来没见他这么开心过。
姜昭一待在陆照的身边,就成了一个耐不住性子的小话唠。
陆照不说话, 不一会儿她就自己小嘴叭叭叭地说的很是起兴。
从自己年幼住在宫里的时候每天都做些什么到乾清宫的偏殿中都有些什么东西, 再说到皇帝舅舅平日里的喜好。
一股脑儿地向陆照倒了个干干净净。
陆照耐心地听她说着,眼眸微垂,不禁轻叹了一声。
小郡主口中的皇帝舅舅自是千般好万般好, 可上辈子她去世后怕是根本不知道景安帝最后成了那副偏执疑心重的模样吧。
上辈子那几年,景安帝暴戾恣睢, 听不进去任何人的劝诫, 只要疑心一起出动玄冥司定要抄家灭族, 朝堂一片风声鹤唳……这辈子么,被他亲手养大的小郡主还活着,总该也有一个人可以劝住他……陆表兄,你怎么不说话啊?都是我一个人在说, 我都累了。
陆照一直在回忆上辈子的事情,未曾开口, 姜昭迟迟听不到他的声音, 皱了皱鼻头, 用手指头戳了戳他,不太开心了。
今日陛下的确十分高兴,但我看并不只是因为昭昭的身孕,乾清宫的宫人们有些过于谨慎了。
陆照轻声解释,一只手慢慢抚过姜昭的后腰。
姜昭身体一软,眼睛中泛起了些许水光,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陆照,乾清宫里也有喜事?舅舅怎么会不对我说呢?她说话总是慢吞吞的,咬字吐气十分清晰。
兴许再过些时日你我就都知道了。
陆照淡淡一笑,按照礼数和规矩,今日崔皇后也该在乾清宫接受他们的拜见。
但崔皇后不但不在,陛下也未提出让他们单独去长信宫拜见,其中当是有些缘故。
景安帝面带喜气,真心流露,便非是与崔皇后置了气……乾清宫的喜事可能要应在崔皇后的身上。
哼,卖什么关子嘛。
闻言,姜昭小小扭过头,然后眼珠转了转趁陆照不备一下扯乱了他的外袍,嘻嘻一笑。
现下的她倒是活泼地紧,不再是从前恹恹没精神的样子。
陆照任由她趴在自己胸膛上闹自己,一只手臂放在她的后腰处护着,眼中带着淡淡的宠溺。
小小的一个姑娘,力气和猫崽没有两样,身上又软乎乎的,陆首辅很乐意消受。
欢声笑语传到马车外面,金云陆十几人抿着唇也笑起来。
方才他们还以为郡主和郎君睡着了呢。
***姜昭和陆照回到公主府,姜曜和姜晗也已经归来了,正和管家等人忙活着张罗即将到来的年节。
姜曜的长子姜平被放在一个木头做的小车里面,黑乎乎的眼睛看到姜昭猛地一亮,发出咿呀咿呀的声音。
晶莹的口水顺着他张开的嘴角流下来,姜昭却不嫌弃他脏,反而乐呵呵地拿了一个拨浪鼓逗他,也学着他咿呀咿呀地不知在说些什么。
妹妹还是个孩子呢。
不远,姜晗翘着二郎腿和陆照坐在一起喝茶吃点心,看到这一幕感慨了一句。
随后,他意味不明地瞪了面上云淡风轻的陆照一眼,亏得这人还自诩正人君子,让还是个孩子的妹妹婚前就怀有了身孕。
陆照面不改色地饮了一口茶,像是根本没听出姜晗话里明着暗着的指责。
到了年后,二兄还是要尽快赶回东海,如今朝中眼红盯着那里的人不少。
相反,他很自然地唤姜晗为二兄,催促姜晗离京的语气波澜不惊。
闻言,姜晗脸皮僵了僵,说不出别的反驳的话,毕竟陆照是好心提醒他,最后他只能冷哼一声,想要摘果子也要看东海的百姓们答不答应!嗯,京城局势不明,二兄好好在东海经营吧。
陆照微微垂眸,眼中闪过一抹冷光。
姜晗还是有些天真了,利益在前,那群伥鬼哪里会听百姓的意见?更何况盘根错节之下,当有人找上门,姜晗总有抹不开面子的时候。
他们的谈话刚好被换了衣服前来的姜曜听在耳中,他皱眉沉思了片刻,开口唤了姜晗与姜昭,今年我们一起去拜见祖母叔父,有些话要提早和他们说清楚。
姜氏三房已经分家,姜曜尽量未让其他两房受到安国公府的牵连。
同样,他也不会让二房和三房两方的姻亲关系影响到自己的弟弟和妹妹身上。
二房与高家结亲,三房与随国公府结亲,一个背后是太子,一个背后是洛王。
如今,姜曜一个都不想沾。
大哥说的不错,我已经脱离了姜家,还是让祖母他们知道轻重为好。
姜昭放下了逗弄姜平的拨浪鼓,点点头。
这个新年过后,她要开始自己的新生活了,不会再过问姜家的任何一件事。
看着她,姜曜轻轻笑了一下,他知道妹妹的心里有了取舍。
***新年到来,京城中每家每户都是一片喜气洋洋。
崇宁街上的姜府也不例外。
这里的姜府便是指的搬出安国公府后的二房,姜曜和姜晗的祖母姜家老夫人也住在这里。
初一是祭祖的大日子,因为特殊的一些变故,姜氏族人都低调行事,安静地待在府中并未做一些别的事情。
但初二这天,姜府从晨起就热闹起来了,院中张灯结彩,人人换上新衣。
这天,不仅出嫁的四娘五娘要带着夫婿归宁,姜曜也早早传来消息,大房的人会过来拜年,其中包括新婚不久的姜昭。
是以,姜家府门大开,两排干净利落的下人站在门口等候。
府中老夫人和姜二爷何氏也都翘首以盼,等着一波波的下人通传消息。
辰时刚过,他们等到了孤身一人归来的姜晴;巳时两刻,三房一家乘着马车前来,其中姜三爷的身边是姜晚的夫婿,随国公府的六郎君。
两相对比之下,二房的脸面有些挂不住,随国公府的宁六郎眼中也隐隐多了一分嫌弃。
让门房往前迎一迎,大郎二郎和三娘也该到了。
姜家老夫人眉目老辣,不动声色地开口,打破了微微冷硬的僵局。
两刻钟后,门房匆忙跑来,姜二爷和姜三爷亲自去迎接,姜曜、姜晗以及被陆照半护着的姜昭出现在了正房。
老夫人看到陆照与姜昭的身影,笑的合不拢嘴,宁六郎略微不屑的神色连忙收了起来,何氏和陈氏两个妯娌也在此时默契地松了一口气,姜晴隐在阴影中脸色不明,姜晚的眼中藏不住尴尬。
拜见祖母。
姜曜和姜晗一同行礼问好。
老夫人安好。
比较之下,姜昭态度有些冷清,只微微颔首唤了一句老夫人。
因为这一句老夫人,场面凝滞了一瞬,姜家二房和三房的人脸上全都闪过一抹不自在。
老夫人,姨母,姨父。
沉寂中,陆照脸上含笑,语气得体,淡定自若地牵着姜昭的手坐下。
闻言,老夫人面色没怎么变化,陈氏和姜三爷却显得格外激动,亲热地让人上茶上点心,倒是越过了二房。
姜昭漫不经心地看着他们热情的举动,悄悄地用手指头在陆照的手心勾了勾,陆照眉心一动握紧了她作乱的小手。
大郎怎么没把我那重孙带来?老夫人在姜昭这里受了冷落,便只和姜曜姜晗兄弟二人说话。
天冷怕他受了风寒,对祖母也不好。
姜曜恭声回答。
唉,也是。
祖母老了不中用了。
闻言,老夫人叹了一口气,又问姜曜日后有何打算,目光转到姜晗的身上,二郎那里祖母是放心的。
她的话中有话,在场的人除了年纪小的六郎七郎都听得明白。
老夫人想让姜晗提携没了官职的姜二爷和姜三爷,东海那里的利益人人眼馋。
姜曜看了一眼神情迫切的二叔与三叔,缓缓摇了摇头,家中突生变故,二弟能保住位置极为勉强。
我打算过了明日,就让他立刻回东海,以免惹人非议。
不必姜晗开口,姜曜直接拒绝了。
听到这里,老夫人他们难掩失望,其中姜三爷和陈氏尤甚。
姜晚嫁入了随国公府,她的父亲居然没有一官半职,说出去真是没脸。
姜晚的夫婿宁家的六郎就在这里听着看着呢。
陈氏捅了捅身边的姜三爷,眼神往自己女婿那里瞥了一下,姜三爷会意,鼓足勇气开口,二郎乃是郡主的亲兄长,朝中也有照儿这样的三品大员看顾,谁敢非议?终归还是说到了姜昭与陆照的身上。
老夫人等人不由自主地看向了一侧半垂着头吃点心的少女,从前在安国公府的时候姜昭某种意义上是他们的定心丸,他们期望着此时也是一样。
然而,他们的心思注定要落空了。
这话说的不对哦,本郡主如今不是姜氏族谱上的人了。
名义上,我和二哥没关系,和你们更没有关系。
姜昭伸出手让陆照给她擦掉手指上头的点心碎屑,脆生生地开口说道。
陆照是我的郡马,是皇亲国戚,也和姜家没关系。
手指被温柔地擦拭,她抿唇多说了一句。
闻言,姜曜和姜晗脸色如常,姜三爷连同着陈氏尴尬地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
安国公府获罪,尔等能逃过一劫平安富贵地过日子,已是万幸。
日后,为了安稳,各位需循规蹈矩,低调安分。
望诸位明白,你们从今往后若犯了事得罪了人,我和郡主不会过问一丝一毫。
陆照抬起黑眸,不急不慢地开口说道,清冷平静的目光仿佛都看透每个人的心思。
到此,老夫人他们终于明白了姜昭前来的用意,这是在警告提醒他们哪!长叹了口气,姜二爷出来打圆场,明德和郡主说的是,大哥还在流放途中,我等能平安坐在这里还多亏了大郎和二郎。
其他的,不能再强求。
今日是我和你们三叔唐突了。
高家完全没把他的女儿姜晴当回事,他也不需要在乎这门姻亲。
然而三房的女婿宁六郎在这里坐着,姜三爷和陈氏就万万说不出口这样的话,他们脸色涨的通红,将求救的目光放在陆照身上。
除了姜家这层关系,陆照可是陈氏的外甥啊!你们手中有田庄铺面,在京城做个富家翁就极好。
只要不惹是生非,旁的无忧。
其他的事通通不准想,否则……本郡主不会顾及所谓的血脉亲缘。
姜昭看他们将祸水引到陆照身上,站起身生气地开口。
尤其,她话罢之后毫不客气地拉着陆照的手离开。
哼,她和陆表兄绝对不会卷入到储位争夺的破事中,随国公府还是高家打的算盘都错了!姜昭一走,房中的气氛冷的能结冰。
姜晗眼皮动了一下,扬声唤来了六郎和七郎,掏出两把弹弓给他们玩,总算得了些笑声。
而角落里,姜晴嗤笑一声,目光一直盯着姜昭离开的方向,不知在想着什么。
姜晚就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脸色通红,不敢去看自己夫君的神色。
听到姜晴的笑声,她莫名其妙想起来了姜晴说过的话,嫁入高门可能不是一件好事,随国公府越好她在府中过的越差……有时间,五妹妹可以找我说说话。
姜晴察觉到了姜晚的目光,阴冷一笑,侧脸的弧度不仔细看与姜昭有五分相似。
愣了一下,姜晚低低应了一声。
她在随国公府过的不怎么样,公公和世子对她态度还好,婆母和妯娌并不把她当一回事。
作者有话说:姜晴要开始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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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一百一十六章新年将过, 姜晗就准备赶回东海。
下一次归来,也许便是姜昭生下腹中的孩子之时。
正因为如此,离别的时候姜昭眼巴巴地看着姜晗的车队, 颇为不舍。
从前安国公府还在的时候兄妹三人的关系并未十分亲近,姜晗第一次离开京城去东海,她内心的触动不多,甚至于更高兴自己的建议得到了采纳。
然而,当那么多的事情过去后, 兄妹三人一起住在公主府, 两位兄长每日都对她嘘寒问暖,恨不得将她捧在手心里, 她就慢慢地习惯了被宠爱的日子。
想到二哥要去千里之外的远方且很长时间回不来, 姜昭也不黏着陆照了,而是时刻跟在姜晗的身后,和一条小尾巴一样。
对此, 姜晗当然是十分得意,临行前摸了摸自家妹妹的脑袋, 自己还特意夹在了姜昭和陆照两人的中间。
二哥虽然不在京城, 但会时常往京城写信, 妹妹千万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委屈了自个儿。
他温柔款款地和姜昭说话,话里话外对陆照还是有些不待见。
姜昭重重地点头,开口附和, 我在京城一定好好的,二哥在东海也要保重, 有事情记得写信回来。
她想起玄冥司在东海安插了探子, 决定每隔些时日探听那里的消息。
上一次她因为重病无暇顾及, 倒是让那位居心叵测的含烟姑娘偷偷地溜了回来……后来这人在京城居然也销声匿迹了。
天色不早了,是时候离开了。
姜曜一开口,姜晗便翻身上马随车队一起远去。
姜昭站在公主府门口,一直盯着车队中的背影逐渐消失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年节未过,陆照尚在休沐,见此微微挑了下眉,握了握她的手,语气淡淡地开口,二兄若是再待下去,怕是昭昭的眼中已经没有我这个夫君的存在了。
这几日姜昭跟在姜晗的身边听他讲东海发生的趣事,无形中冷落了陆照。
闻言,她不禁稍稍有些心虚,抬着胳膊晃了晃陆照的手,娇嗔道,哪里有?陆表兄是我的郡马,不仅在我的眼中,还一直都在我的心中呢。
甜言蜜语她拿手的很,张口就来。
陆照静静地看着讨好卖乖的小郡主,突然掀唇轻笑了一声,然后俯身亲了她的眉心一下,低声说道,郡主说的不错,眼中果然是有照的。
姜昭的脸一下就热了,泛着红。
她没想到陆表兄那么内敛温润的人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吻她,难不成这几日自己真是将他冷落的狠了?外面风寒,人已经走远了,我们都进去吧。
姜曜眼睁睁看着,神色僵了一瞬,立刻移了目光开口。
明德一个待人惯常清冷疏离的人居然也会这么黏糊……姜曜觉得他该立刻寻个宅子搬出去,安国公府的四分之一家产已经到了他的手中。
进去吧,进去。
闻言,姜昭脸颊红红,拉着陆照的手就垂头急冲冲往公主府里走,心中带着一丝甜蜜的苦恼。
陆表兄可真黏人啊,和从前端方的君子相比一点都不一样。
***姜晗的离去在京城没有荡起任何的波澜,毕竟安国公府都已经没了。
最近集聚了众人目光的是太子的外家昌远伯府高家,高家的高五郎在飘香楼狎妓,酒后与一世家子弟为了争夺一位姑娘大打出手。
将来,我表兄是天子,姑母是太后,尔区区一贱民竟敢与我争锋!争执之下,他脱口而出的那句话像是在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惊起了千层浪!高五郎的狂言既出,那世家郎君当然是无话可说,也不管那魂牵梦绕的佳人了,咬牙切齿地离开了飘香楼。
但出了飘香楼,这话就被他大肆宣扬传了出去。
堂堂世家郎君在高家人眼中都成了贱民,高家仗着太子和贵妃着实猖狂!受了耻辱的世家气愤不已,他们可咽不下这口气,家中有为官的直接在朝堂上与高五郎的父亲昌远伯吵了起来。
连带着这句话也在朝堂上传了一遍,甚至直接传到了景安帝的耳中。
昌远伯连忙跪地请罪,表明高五郎乃是酒后乱言当不得真,太子也慌张立誓自己绝对无觊觎皇位的意思。
景安帝居高临下地看着太子,一下又一下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目光如炬像是在审视,没有开口说话。
太子的额头慢慢地冒出了冷汗,咬牙从眼角挤出了一滴泪水,大声道,父皇若不信,儿臣愿意放弃这储君的位置,将它还给大哥!儿臣知道自己仅仅是一个庶子,比不得大哥地位正统。
儿臣日日夜夜待在这位置上,想着大哥,心中实在是惶恐啊!他口中的大哥指的自然是靖王,从身份上来说,太子是庶子也是次子。
太子这一招是以退为进,明眼人都看的出来。
靖王立刻出列,沉声表明高家人和事都与自己无关,四两拨千斤的回答直接又将问题甩回到了太子的头上。
储君之位全凭父皇做主,儿臣全听父皇的。
靖王的又一句话点明了太子意图祸水东引的小心思。
两相对比高下立判。
太子握紧了拳头,屏着呼吸看向景安帝,泪眼涟涟,父皇,儿臣之心天地可鉴!高五郎之言实在与儿臣无关!闻言,景安帝终于有了反应,他沉沉地笑了一声,让身边的内侍扶底下的太子起身。
见此,太子和他的舅舅昌远伯都松了口气,景安帝还能笑的出来就说明此事他没有放在心上,他们的危机将要过去了。
然而接下来,景安帝的下一句话让他心神俱裂脸色大变,险些没有站稳在朝堂上摔倒。
靖王的一句话说得对,储君之位当由朕做主,朕想要给谁,谁都得安安稳稳地接着。
景安帝笑眯眯地说完了这句话,神色竟然显出几分愉悦。
那么多人看在眼中,不由自主地离太子与昌远伯稍稍远了一步。
谁都看清楚了,陛下心中有了废太子的意思了……朝堂散后,太子手脚冰凉,失魂落魄地往东宫而去,路上听到两个小太监在讨论陛下的銮轿又去了长信宫,他的脸色狰狞了一瞬。
高家,高五郎因为口出狂言被父亲昌远伯狠狠地鞭笞了一顿,之后他又被禁足在府中不得出门。
姜晴平静地看着下人抬着高五郎到房中,短促地笑了一声,挥了一下手就让自己的贴身婢女给出去了丰厚的打赏。
下人们掂量着厚实的银两,脸上喜笑颜开,早就听说过府中的五少夫人是个大方的厚道人,眼下来这一趟果然如此啊。
贱、人,还不快滚过来服侍我。
高五郎看着姜晴气就不打一处来,若不是她不让自己碰又收拾了自己的通房丫头,他岂会往飘香楼去?原本他看着姜晴姿色不错,还打算给她一些好脸色的。
姜晴冷冷地看了一眼叫嚣的高五郎,嗤笑,自诩是未来天子的表弟,却连这一顿责罚都逃不过,你这废物又能做些什么?高五郎被她刺到痛脚,面色阴森,不顾身上的伤势伸手拿了一个花瓶砸了过去,正冲着姜晴的脸。
一个破落户而已,也敢嘲笑本郎君!他在气头上怒吼,压根忘了方才父亲昌远伯的责罚。
姜晴没有怎么闪躲,任凭那花瓶砸到自己的额头上,任凭腥热的鲜血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来,她轻轻地笑了一下,在众人骇然的目光中走出了院子。
她从姜家带过来的几个贴身婢女匆忙收拾了行装,找好了马车,姜晴面上流着血离开了高家的大门。
也可能是从前丰厚的打赏起了作用,一路上没有下人拦着她。
等到高家人反应过来后,姜晴的马车已经离开了高家有百米远。
高家慌忙派人追赶,可一切都迟了。
当姜晴面带鲜血脸色苍白地晕倒在崇宁街的姜府门口,当几个婢女哭天抹泪地将高家人的恶行大声说出来,当崇宁街上的官宦世家派人出来打听,高家的名声彻彻底底地烂了、臭了。
仅仅一日,高五郎狎妓不成恼怒杀妻、高家人落井下石欺辱姜家女的事情就传遍了京城。
并且传到了姜昭的耳中。
彼时,她正无所事事地待在公主府安心养胎。
怀孕的月份浅,姜昭的腹部还没有显怀,但陆照包括她身边的所有人都把她当做了一个易碎的大宝贝,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碎了。
姜昭被伺候的舒舒服服,脸色肉眼可见地白里透红。
本来她是很享受这样有陆照哄着陪着的生活,但周围人太小心翼翼的态度她又有些受不了。
慢慢地,在公主府中姜昭就不想待下去了。
尤其在陆照去户部当值的时间,她就想偷偷地溜到玄冥司或者宫里去。
金云等几个婢女实在害怕她跑出去出现意外,于是绞尽脑汁地找了些外面的热闹事说与她听。
高五郎狎妓的事情以及姜晴的遭遇就这样被姜昭知道了。
当初,她就知道高五郎不是个好东西,偏偏要嫁给他。
等着吧,照本郡主看,姜晴还有后手呢。
姜昭饶有兴致地开口,却不觉得姜晴可怜。
相反,她觉得高家以及高五郎要倒大霉了。
姜晴一开始嫁入高家,便是算计,如今她被砸伤能无动于衷地回到姜家吗?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甚至,她被砸伤一开始也可能是算好的。
果然,接下来正如姜昭所料,姜晴反手一个举动将整个高家都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她自个儿跑到了京兆府的府门口,额头上的伤口裸露着,呈上了请求与高五郎和离的文书。
京城中人听闻,联想到先前她被高五郎坏了名声不得不嫁给他的遭遇无不同情她可怜她。
京兆府的黄大人却不想管此事,他自己本是支持太子的东宫一派,哪能找高家的不自在。
开口吩咐京兆府的人欲要将此事敷衍过去,谁知底下人一脸为难,说道,大人莫忘了,这姜家女的背后还有那位郡主……况且,玄冥司那些恶,鬼,总是在附近转悠,被他们将人劫走,那不就,不就麻烦了?闻言,黄大人脸色微变,连忙让人将姜晴唤进来。
然而,怕什么,什么就来,玄冥司的一位副使无意经过京兆府,看到姜晴的诉状,动了心思,想到她好歹也是月使大人的堂妹,就挥挥手将人给带走了。
玄冥司的标志显眼,姜晴沉了沉眼眸,递上了厚厚的一沓纸过去。
副使接过去一看,神色一肃,上面竟然是高家收受贿赂包揽诉讼、私发印子钱逼死百姓的证据!而翻到最后一页,他呼吸骤然窒住,这些收拢的银钱用去买兵甲铁器了……作者有话说:姜晴最后会下线,快了,这几章都是剧情,我会加快写。
感谢在2022-07-20 23:40:59~2022-07-21 23:42: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unshine 20瓶;肉包不吃肉、草木花 10瓶;卡夫卡的熊、面包店维修中、青衫 5瓶;卷心菜、喵喵爱钓鱼 3瓶;Chelsea、小魔仙没有魔法、大脸猫、傅诗迩、致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一百一十七章姜晴将证据交给玄冥司副使的当日, 简知鸿静悄悄地来到了公主府。
看到半躺在软榻上神态慵懒的小郡主,他挑着唇角邪邪笑了下,不等姜昭开口自顾自地找了个最近的位置坐下。
月使大人好生自在, 身体好了不说,人也懒得往玄冥司去了。
简知鸿的语气有些阴阳怪气,从前姜昭身体不好的时候还时不时地往玄冥司去,如今身体好了倒是一次也不去了。
他心里阴暗地想,要怪就得怪到陆照的身上, 说不准就是陆照吹了枕头风。
简知鸿因为上次陆照主动去信找他, 一直以为姜昭已经将自己的身份透露出去了。
故而,有此一想。
姜昭闻言, 却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 一下跳了起来,睁大了眼睛警惕地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 简知鸿,注意你的言辞, 公主府现下住的人不止我一个。
简知鸿疑惑了一瞬, 眼睛慢慢地眯了起来, 反问道,你在玄冥司的身份还未和陆照说?姜昭一脸理所当然地重重嗯了一声,此事怎么能说出去?让陆表兄知道了我暗中去看他春闱殿试,多不好意思?还有大哥, 他也肯定会吓一大跳的。
当然要瞒着,更何况玄冥司的风评不怎么好……简知鸿急促地呼吸了一下, 沉默了许久才说道, 放心, 这次我来的时候没让其他人知道。
虽然,他觉得陆照背地里已经知道了什么,但这话简知鸿不能对姜昭说。
他知道姜昭其实是个小心眼儿的,万一迁怒他自己身上?姜昭提起的那口气放进了肚子里,点点头,这次你来找我什么事?玄冥司又出事了?寻常的小事哪里轮得到她这位月使大人出手?姜昭平时可是很为自己骄傲的。
简知鸿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玄冥司并未有大事发生,倒是她,看起来和平常有些不一样。
不由自主地,简知鸿的目光中带上了打量,由上往下,最后眼神停留在她的腹部,那里轻轻地覆着一层凤羽编织成的垫子。
眼神顿住,他的神色微微变化。
姜昭一看他的反应有些不自在地抿抿嘴唇,眼神也有些闪躲,清咳了一声含糊不清地道,就是…就是你想的那样,本郡主不去玄冥司,是因为,因为我有身孕了,要好好养着。
她支支吾吾地,不好意思了。
毕竟,她和陆照成婚还没有多久,怀着身孕的小腹都有了一点点的弧度了。
简知鸿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凤羽垫子,意味不明哼了一声,怪不得,原来如此。
姜昭垂眸,伸手拿着旁边的一杯红枣甜茶喝了一大口。
我这就让人将我囤积的那些补药送到这里来,药方,对,补药的药方得换一换了。
简知鸿神色严肃,眼中若有若无的一丝邪气也不见了。
女子怀孕生产可是大事,一点都马虎不得。
该死!他囤积的东西大多有腥气,怀有身孕的女子反应大,可能闻不了那些。
简知鸿想到这里脸色慢慢变得阴郁起来,思索京城还有哪些达官贵人的家可以抄,或者,高贵妃的娘家昌远伯府是一个好选择。
今日,你那堂妹姜晴可是给玄冥司送去了好东西。
高家,怕是要栽在一个弱女子的手里了。
简知鸿愉悦一笑,漫不经心地将今日姜晴呈上去的证据说给姜昭听。
闻言,姜昭瞪圆了眼睛,不禁咋舌,喃喃道,我竟然小瞧了她,嫁到高家短短的几个月她居然收罗了那么多证据。
放印子钱包揽诉讼就罢了,但高家向商人暗中购买铁器可是隐秘,她竟然也能拿到。
呈上去了吗?转头来,她开口问简知鸿,眼睛闪着光芒。
若是证据到了皇帝舅舅的手中,高家真的会完。
一张大量购买铁器的凭证就能要了高家的命,兵甲铁器禁止私下流通交易,高家这是要做什么?为太子谋反造势!简知鸿神色迟疑了一瞬,明日我会亲手呈给陛下,事关重大还需私下求证。
起码那么多证据中要印证一件,无论是包揽诉讼还是私发印子钱都可。
不然,这些无凭无据地呈上去,很容易被推翻。
其实,舅舅很早之前就已经对太子不满了。
姜昭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小声说道,她对皇帝舅舅很了解,还没有搬出乾清宫的时候就看出了舅舅对太子与高贵妃的不耐。
不怪景安帝对太子过于挑剔,也不是他喜新厌旧对高贵妃凉薄,而是高贵妃和太子母子两人做的事情使的手段的确越来越上不得台面,暗中引发了不少怨念。
闻言,简知鸿已经明白了姜昭的意思,高家迟早会败,太子也迟早会被废掉。
这些指认高家的证据可以放心地呈给景安帝,兴许正合了帝王心意。
简知鸿把玩着手中的茶盖,与姜昭默契地对了一下眼神,邪气地咧了一下唇,稍后我会直接将证据呈上去,不给高家人过去玄冥司找本指挥使的机会。
咣当茶盖落到桌面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门外也响起了规律平稳的脚步声。
姜昭的眼皮跳了一下,眼睫毛颤了颤,连忙示意简知鸿闭嘴离开,她听了这么久,早就熟悉了,这脚步声明明就是陆表兄的。
今日,陆表兄从户部下值为何那么早?门口处,陆照一抬头就看到了旁若无人往外走的玄冥司指挥使简知鸿,他黑眸眯着,眼中隐有冷光闪过。
简知鸿看也不看他一眼,与他擦肩而过,神色坦然又有些嚣张。
陆照轻笑了一声,正欲开口将人唤住,内室飞过来一个小小的身影,掐准了时间扑进他的怀里面,娇娇地开口问他,陆表兄,今日你怎么回来这么早啊?姜昭死死抱着陆照的腰,整个人像是挂在他的身上,甜甜地冲着他笑,仿佛简知鸿从头到尾就没有来过一般。
这等掩耳盗铃转移人耳目的方法她用的理直气壮,陆照差点被她气笑,神色淡淡地瞟了简知鸿的背影一眼,他抱着撒娇的小郡主往里走,什么都未说。
他反应如此平淡,倒轮到姜昭心里痒痒了。
她眼巴巴盯着陆照,总是欲言又止。
郡主先前说过你与简指挥使有私交,怎么?他今日找你有事?陆照看在眼中,含笑为她补全了理由,十分贴心。
那是因为姜晴!她在血缘上是我的堂妹,向玄冥司递了些要命的东西,简指挥使怕我们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就提前过来告知了。
姜晗听他这样说,立刻迫不及待地将姜晴扒出高家作奸犯科的证据一事说给陆照听。
如此么?竟是让人没有想到。
陆照低声呢喃,缓缓地在脸上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姜昭不错眼地盯着他的反应,亲热地凑上前,轻声问他,陆表兄想到了什么呀?总觉得陆表兄的反应有些怪异,奇奇怪怪的。
乖,高家和姜晴之间的事郡主不要过问,今日我不在的时候感觉怎么样?难受吗?来,告诉陆表兄。
陆照将她放在自己的怀里,从后面伸手一下下轻抚着她的腹部,大手轻柔的力道让人昏昏欲睡。
姜昭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反而被他抱着十分惬意,哼唧了一声打了个哈欠,不一会儿竟然安然睡着了。
脑袋就靠在他的脖颈那里,呼出的热气一下下拂在他敏感的喉结处。
陆照眼神幽深,拥着黏在他身上的小郡主轻轻倒在床上。
这辈子,景安帝若提前对太子和高家动手,一切又将迎来变化。
***玄冥司将人劫走,京兆府尹黄大人顿时如临大敌,连忙着人将此事告知给了高家。
高家人得知了姜晴的举动也慌了神,立刻找来了高五郎那里服侍的下人,详细地问清姜晴与高五郎相处的情况。
和离不算什么大事,但高家本来就在风口浪尖上,虐待姜家女的罪名不能坐实。
否则,高家的名声就真的臭不可闻了,还会影响到宫里的贵妃娘娘和太子。
事实上,早在姜晴带伤离开高府的时候,高五郎的母亲昌远伯夫人就亲自去了姜家,结果姜晴的面没见着,反而被爱女心切的何氏狠狠地抽了一耳光。
昌远伯夫人生生受了一耳光,怒火攻心,放话不要姜晴这个儿媳了,哪里会想到一转眼姜晴就不顾一切地带伤去了京兆府要求和离呢?然而,她更没想到的是,姜晴收买了她房中的下人,已经暗中将她放印子钱的证据拿出府了。
得知自己房中的印据不见了,且很可能和姜晴有关,不止昌远伯夫人眼前一黑,太子的亲舅舅昌远伯也狠狠趔趄了一下,衣服都顾不及换,厉声吩咐下人准备马车。
他要亲自去玄冥司一趟,去见指挥使简知鸿,高家的煊赫岂能毁在一个女子的手中?姜晴还未与他的儿子五郎和离,死也要死在他们高家!可惜了,昌远伯的速度还是慢了。
他到玄冥司门口的时候,不仅姜晴被父亲姜二爷和堂兄姜曜接走了,指挥使简知鸿也不在。
问简指挥使的去处,玄冥司的副使一脸古怪,伯爷何必多此一问?指挥使大人,当然是进宫觐见陛下了。
那等烫手的证据拿在手中多一点时间,风险就大一分。
玄冥司是陛下的耳目,合该立刻将听到的看到的呈给陛下。
昌远伯面色紫红,知道一切都已来不及,恨恨地打道回府,着急地让人安排将印子钱全部收回。
好个姜家女,败家的祸害!他开始后悔听从家中贵妃的话为自己的儿子娶姜家女进府了。
安国公府姜家如今没了爵位家产只有一个官职低微的姜晗撑着,早就跌入了末流,明月郡主向着靖王和崔皇后,根本对太子一点助力都没有。
反而,姜家女跋扈任性,坏了高家的名声不说还要狠狠地咬上高家一口!好在,仅仅放印子钱的罪名还整不到他们。
昌远伯气的要死,不过还能坐的住,厚着脸皮传消息给了宫里的太子和高贵妃,指望他们能消一消陛下的怒火。
然而,消息成功传到了高贵妃和太子的耳中,高贵妃不顾太子的反对要去为自己的家族求情,最后却连乾清宫的宫门都没有进去。
乾清宫总管王大伴甚至都没有出来见她,王大伴的义子一个小太监客气地请高贵妃离开,言陛下正在与朝臣议事,不见后宫妃嫔。
后宫妃嫔……听到这里,高贵妃脑袋嗡嗡作响,险些气炸了。
从前她是后宫的第一人,实际上的掌权者,这才过了多久,她就仅仅是后宫妃嫔中的一员了,普普通通和别人没有两样。
恰时,乾清宫里又出来了一个小太监,手中拎着一个膳盒,目不斜视地从高贵妃的身边离开,脚步匆忙。
他去的宫殿方向正是不远处的长信宫。
陛下忙着和朝臣议事,见不得本宫,却有时间有心情给那贱、人送膳食。
高贵妃恨的眼欲噬人,双目赤红,直接折断了手腕上的赤金手镯。
陛下不仁就不要怪他们不义,再坐以待毙下去,宫中焉还有他们母子的地位?她急匆匆地回了自己的宫殿,一反平常地安静了下来,即便在得知景安帝怒声呵斥高家时都没有反应。
高家私发印子钱,包揽诉讼逼死百姓证据确凿,景安帝大发雷霆,直接夺了太子亲舅舅昌远伯的爵位,将高家三代子孙收押在了刑部大牢。
至于高家收拢银票私自购买铁器一事,仿佛是突然消散在了空气中……作者有话说:最近都是一更。
但节奏会快一些。
感谢在2022-07-21 23:42:47~2022-07-22 23:42: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多肉葡萄少冰 15瓶;蓬蓬、洛洛 10瓶;简单的快乐 5瓶;一苇、小魔仙没有魔法、大脸猫、皇子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一百一十八章高家败得如此之快, 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
敏锐的人已经意识到似乎从今年开始,景安帝对勋贵世家的忍耐力越来越小。
承恩侯府李家、安国公府姜家、昌远伯府高家无一不是京城的一流世家,且家中和皇室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这样的豪贵却在短短的一年之内结连倒下。
夺爵、抄家、流放……景安帝降罪的一道道圣旨丝毫不手软,直接绝了这些家族翻身的路。
手段狠辣,一丝情谊都不念。
三个血淋淋的例子在前,京中其他世家包括皇子的外家们全都龟缩了起来。
朝堂上,朝臣们也安分了许多, 景安帝下达命令反对的声浪几乎匿迹。
对此, 景安帝当然是乐见其成的。
甚至于,他高坐在龙椅之上, 居高临下地望过去, 又重新找回了当年登基为帝时的雄心壮志。
然而,比起当年,他运用起帝王心术更加得心应手。
这种微妙的变化, 姜昭是第一个感受到的。
她趁着陆照上值不在公主府,溜溜达达地进了宫。
首先是因为无聊, 再次她也想知道高家的后续。
姜晴呈上去的那些东西她可是知道内情的, 高家私买铁器竟然没有暴露出来, 这一看就是皇帝舅舅的吩咐。
姜昭的腹部已经有了些弧度,一进了宫门就被急匆匆赶来的王大伴接走了。
到了乾清宫,景安帝看到她又大手一挥让太医院的太医为她诊脉,得知脉象平稳之后龙颜大悦又赐了姜昭一批海外的珍宝。
舅舅, 明明简知鸿拿到了高家私下交易铁器的证据,您为什么不将这一条重罪公之于众呢?姜昭坐在景安帝身侧, 手中拿着一颗硕大的黑珍珠转来转去, 偏着头询问, 水汪汪的眼睛清澈又干净。
舅甥两人之间是没有任何隔阂的,姜昭可以无比坦然地将自己心中的疑惑问出口,哪怕有些事情已经牵扯到了隐秘。
闻言,王大伴等人识趣地退出了内殿。
他们自认为还没有资格得知景安帝的心思,更何况高家的背后就是太子和高贵妃啊。
景安帝淡淡看了她一眼,看她扬着脑袋一脸好奇的模样,突然朗声大笑了起来,但对着姜昭却是说起了另外一件事,盘奴,眼下和舅舅去趟长信宫吧。
朕差点忘了,你和陆照成婚以后还没有去拜见过你的舅母。
舅母?姜昭闻言,垂眸微微一怔,这是皇帝舅舅第一次在她面前光明正大地承认崔皇后。
这意味着,舅舅和崔皇后之间已经和好如初了吧?她心一松,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走吧,今日你刚好进宫,朕手头也没有紧要的事情要处理。
景安帝边说边站起身,笑眯眯地让人准备好了銮轿。
哪怕乾清宫距离长信宫只有百米远,景安帝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姜昭走过去。
在他心里,姜昭还是那个孱弱娇贵的小盘奴,无论去哪里都要坐着马车和软轿。
姜昭心下一暖,欢快地摇摇头拒绝了,舅舅,太医说过了,多走走对我腹中的孩子好,将来生产的时候也顺利一些呀。
她看了看不远处长信宫的檐角,觉得也就短短的几步路,不值得大费周章。
景安帝听她这么一说,若有所思地顿了一瞬,挥手让抬着銮轿的宫人停下,和姜昭一同走过去。
而长信宫,得到消息的宫人已经打开了宫门迎接帝驾。
当看到景安帝和明月郡主是徒步过来的时候,所有的宫人都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急忙行礼。
舅舅,长信宫的变化可真大。
姜昭看到长信宫新的宫门,眼神暗了一下,她脑海中浮现出了曾经那个沉默寡言的少年一下一下拍着宫门的画面。
可如今,旧的宫门已经没了。
姜昭想到靖王,心中的滋味很复杂,无法用语言表达出来的那种复杂。
因为皇后幽禁于此,十多年来长信宫没有修葺,已经有些破败了。
景安帝随口为她解释了两句原因,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是该修葺的,焕然一新看着心里也舒服。
姜昭小声附和了一句,硬是将从前的长信宫和那个少年从心里抹去了。
十几年过去,一切物是人非,曾经就只是曾经,不会再有任何意义。
人人都要向前看,向未来看。
陛下,皇后娘娘吩咐奴来请您和郡主过去。
崔皇后身边的女官走上前,恭敬地行礼开口。
景安帝面无表情应了一声,此时姜昭才微微蹙眉,发现了有些怪异的地方。
他们已经到了长信宫,崔娘娘为何不主动出来反而还要让一个女官过来传话呢?难道是她身体不适不方便出殿?上一次没来受他们的拜见也是因此?姜昭担忧地看向景安帝,见他神色如常,压下了心中的疑惑。
反正不一会儿就要亲眼看到崔皇后了,是好是坏她自己完全可以分辨。
这般想着,姜昭乖乖地跟在景安帝的身后,往长信宫的内殿走去……下一刻转过一道屏风,她看到了衣着家常不施粉黛的崔皇后,眼睛瞬间瞪得圆溜溜的,小小地吸了一口冷气。
看来是惊到郡主了,陛下瞧,郡主吓住了。
站在姜昭面前的崔皇后一脸温柔地笑着,眉目温婉,眼梢风情万种。
她用手轻抚着微微隆起的腹部,美眸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几分慈爱,这份慈爱是为了她腹中的孩子。
时隔二十多年后,她和景安帝的第二个孩子。
他代表着两人的破镜重圆,也为从前心灰意冷的崔皇后找到了新生。
姜昭目瞪口呆地望着崔皇后和自己如出一辙的腹部,许久许久都没能开口说出话来。
崔皇后她竟然怀孕了!所以,舅舅不让她来接受自己和陆照的拜见,又在朝堂上对太子和高家那般的不客气。
舅舅他想……那高家私买铁器的事情按而不发……震惊又有些迷茫的眼神看向景安帝,姜昭讷讷地出声,舅舅,盘奴不会是宫外第一个知道的人吧?崔皇后怀孕的消息宫外没有一丝一毫的端倪,最起码就连玄冥司的人都不知晓。
景安帝轻笑了一声,挑眉点了下头,盘奴觉得舅舅给你的答案怎么样?还要问高家那档子事吗?他相信他亲手养大的盘奴足够聪慧,说到这里一切都该明白了。
不问了,不问了,盘奴知道了。
姜昭的脑袋不停摇晃,仿若一个忙碌的拨浪鼓,紧张兮兮的样子惹得崔皇后也发笑。
他、还好吗?姜昭被结连取笑,脸颊红扑扑的,走上前,小心翼翼地盯着崔皇后的腹部看,想要伸出手掌摸一摸。
景安帝冲她点了下头,她没忍住将手掌覆了上去,咽了咽口水,这里面是舅舅和崔皇后的第二个孩子,如果他是位皇子的话……以后盘奴的孩子和他一般大,可是辈分就差了。
姜昭低声嘟囔,说到最后竟然有些兴奋起来。
就该这样的,舅舅身体康健,能活上许多年,皇子此时出生很合适,时机也刚刚好。
日后小小盘奴也养在乾清宫里,朕觉得不错。
景安帝听到了她的嘀咕声,眼睛一亮,语气隐隐扬起。
他一想到还有一个健健康康的小盘奴可以养在自己的膝下,兴许还能和小皇子一起长大,心思就活泛了起来。
养在宫里?不行,舅舅,这可是我的孩子,要和我生活在一起。
姜昭急忙就反对,养在乾清宫怎么行?陆表兄和她都会想念的。
盘奴是在嫌弃舅舅?闻言,景安帝眼睛一眯,有些不悦,养在他膝下怎么了?盘奴那么大点的婴儿不也是他拉扯长大的,人被他养的聪慧又贴心。
反正,就是不行!姜昭急地不行,嘴巴一嘟,哼了一声。
好了好了,孩子出生还有好几个月呢。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嘛。
崔皇后一脸好笑地看着舅甥两人争吵,出来打了个圆场。
就着这个台阶,姜昭首先服了软,开口和崔皇后亲亲密密地说起话来,问她有没有感到不适,问她喝着安胎药没……崔皇后也一句一句地回答她。
因为已经生育过靖王,崔皇后的经验比姜昭丰富,说的姜昭一愣一愣的。
坐在一侧的景安帝不知不觉也听的入神,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不知在想些什么,表情沉重。
最后离开长信宫的时候,姜昭的一句话让他动容。
姜昭和他说,舅舅,您想做的一切都没有错。
景安帝听了这句话,终于下定了决心。
次日,他在大朝会上当着所有朝臣的面历数太子入朝以来的过错,重重斥责太子行为言表不堪为储君!朝野震动,而这一次即便是政治素养不高的人也意识到太子的储君之位保不住了。
而太子的外家高家三代子孙,还被关在刑部的大牢,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对比之下,东宫势弱,朝中支持靖王的声音多了起来,虽还有一小波人支持洛王,但不成气候。
然而,朝局的变化并未影响到内阁中的重臣,如程立一般的六部大员也像是无事发生。
他们更清楚一件事,眼下的皇位景安帝坐的很稳当。
皇帝正值壮年,底下的任何一个皇子都还有机会。
因为害怕陆照年轻被人蛊惑,程立还特别找他进府语重心长地告诫了一番。
他也知道陆照的表妹嫁到了洛王的姨母家去,还有小郡主,似乎也偏向着崔皇后一方。
座师放心,此事照万万不会插手。
再说,郡主已有身孕,我们无暇顾及旁的。
闻言,陆照神色微动,轻笑了一声,缓缓将喜事告知。
程立一惊一愣,直接揪下了一根胡须。
这才成婚两月,小郡主已经有了身孕了?明德好福气啊。
他叹道。
作者有话说:今天有事,明天多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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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姜昭却可以趁着春光大好,自由自在地在安国公府的园子里面玩耍。
曾经她和陆照相识的那座水榭已经被公主府的人布置一新。
每逢陆照休沐的时候, 姜昭就总缠着他去那里,然后安安静静地躺在他的怀里,听他用温吞的语调讲述着天南地北她从来没有见识过的东西。
姜昭没有出过京城,总是听的津津有味,她惊讶于陆照的学识之丰富, 已经打定主意等到腹中的孩子生下来之后让陆照亲自教养了。
她相信陆照一定会把孩子教导的很好, 反正不会输给皇帝舅舅的。
那日在长信宫,景安帝说想要将她腹中的孩子养在乾清宫, 姜昭心中不怎么乐意, 且一直记着。
她觉得皇帝舅舅肯定是见她长的好看又聪明又乖巧,以为全是自己的功劳,动了养孩子的瘾。
可是姜昭记得清清楚楚的呢, 年幼她在乾清宫的时候皇帝舅舅忙的不可开交,就拿那些奏折哄她, 带她去议事堂的时候还再三叮嘱她藏好了不能出声。
有的时候真是无聊极了。
陆表兄养孩子肯定比舅舅精心, 琴棋书画全都培养, 会给孩子买漂亮的衣服精致的首饰,说不准还会经常给孩子讲故事哄孩子睡觉。
是的,姜昭差不多认定自己腹中还没有一丝动静的小胎儿是个女孩子了。
她就想要漂漂亮亮乖乖巧巧的女儿,一定聪慧听话又可人。
想着想着, 她抿着唇忍不住笑出了声,女儿肯定和她长的相似。
和舅舅说的一样, 是一个小小盘奴!郡主, 水榭外姜四娘子求见。
正在姜昭卧在水榭中的软塌上想的正开心的时候, 守在外面的婢女金云进来,恭声回禀。
闻言,姜昭一下就没了继续想下去的心思,她坐直身体,微微蹙眉,慢吞吞地问金云,她怎么来公主府了?陆照很早之前就交代过她,最好不要和姜晴见面。
然而,就算是没有他的提醒,知道姜晴真面目的姜昭也不是很想见到她。
谁知道姜晴前来是不是抱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呢?她的算计太多了也太令人讨厌了。
即便姜晴的遭遇在某些方面惹人同情,可姜昭心中还是很难对她生出一丝一毫的怜悯。
除了被匪徒毁了清白一事姜晴实在可怜,其他的她自己完全就是自作自受,怪不得别人。
明明祖母和二婶娘那么疼爱她,知道了她的遭遇后一定会为她妥善安排好一切,姜家的其他人也不会逼她去做不情愿的事情嫁给不想嫁的人。
奈何,她就是要不择手段,陷害陆表兄不成,自己又拼着名声不要,执意嫁给高五郎。
是,高家可能因为她的举动会获罪,但她自己的路也窄了啊。
她做了这么多,是在向靖王报恩?可是她的眼中不该只有恩情啊。
姜昭不太想见姜晴,因为看到她自己的心里会不舒服。
郡主,人是随着姜二爷进府去见大郎君的,说是因为大郎君那日接走她,过来向大郎君表示谢意。
然而,不知怎么的,她找到这里来了。
可要奴婢去回绝她?金云将姜晴进府的来龙去脉说给姜昭听,言姜晴应该是自作主张走到这里来的,大郎君还不知晓。
金云口中的大郎君指的当然就是姜昭的大哥姜曜。
本来,过了年节之后,姜曜买了一座宅子,想要带着姜平一同搬出公主府,被姜昭给拦住了。
公主府的面积极大,姜昭从前一个人住着总是空落落的,没得趣味。
便是现在,再加一个陆照也极为空旷。
姜曜和姜平在的时候笑声多了,暖烘烘的感觉也足了,姜昭喜欢的紧,当然不会让他们搬出去。
但姜曜住在公主府,有一个弊端是无法避免的。
他是长房长子,姜家老夫人也还在世,姜家的一干事情都和他无法脱离联系。
安国公府落败后,面对势大的高家,姜晴敢独身一人到京兆府,何尝不是仗着自己的祖母不会不管她,自己的父母不会眼睁睁看着她受苦,而姜曜也同样不会无动于衷。
果然,正如她一开始设想的,她的父亲去公主府找了堂兄姜曜,堂兄和父亲将她安安稳稳地接回了府中,路上甚至没有出现任何的变故。
就连恨她入骨的高家人也不敢强闯。
而这一次,姜晴入公主府就是打着感谢堂兄姜曜的名头。
恐怕溜到这里来,也是从姜曜身边的下人那里打听到的。
考虑到自己的大哥,姜昭也不好不见她,她有些烦躁地摆摆手,让金云将姜晴带进来。
姜晴溜到这里来见她,应该是有事情吧。
是,郡主。
金云应声而退,很快就带着面色苍白的一个女子进入水榭。
姜晴到了姜昭的面前,金云也没有离开,而是默默地退到了姜昭的身侧,站定。
庆平十六年了,这是姜昭第一次见姜晴,第一眼看到姜晴,她就极小声地咦了一下,有些惊讶。
比起印象中嚣张跋扈的明艳模样,姜晴的变化太大了。
她的面色浮着一层不健康的白,脸颊因为消廋往里凹了一些,下巴也因此显得尖尖。
整个人大眼看去,竟然多了几分病美人的气质,精神恹恹,没有活力。
姜昭看着她,心中不禁戚戚,一个原本健健康康的小娘子竟然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模样,她真的不会后悔吗?姜昭看着她的同时,姜晴也在打量着姜昭。
或者说,从一开始进门,姜晴的目光就没有在姜昭的身上移开过。
她眼中的姜昭何尝没有变成另外一副模样……原本纤纤病弱的身形多了几分健康活力,从前慵懒的眼睛变得明亮,脸颊饱满又红润,粉唇鲜艳欲滴……仿佛是枝头上沾着雨露开的正盛的花朵,颜色浓郁,风姿惊艳。
姜晴直勾勾地看着如若新生的姜昭,发现从她身上找不到一丝病秧子的影子后,旁若无人地露出了一个极其复杂的笑容。
传闻是真的,病秧子的身体好了。
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姜昭心里不舒服的感觉又加重了,你来求见本郡主所为何事?她直言询问姜晴,语气十分冷淡。
关系虽断了,血缘还是在的。
原以为郡主堂姐会同情可怜妹妹的遭遇,现在看堂姐的态度,是妹妹想错了。
姜晴开口,语气中隐隐含着幽怨。
闻言,姜昭的眉毛皱起来,毫不客气地开口又道,不要唤本郡主堂姐,那日我以为我说的很清楚了,我和姜家再无关系,血缘也不算什么。
姜晴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直勾勾盯着姜昭的眼神却没有变,郡主就这么狠心吗?我来公主府之前祖母和母亲还让我向郡主问好。
以前,你们没人将我当做亲人,现在说这些,我会接受吗?姜昭反问她,神色很平静。
姜晴说不出反驳的话,还是直勾勾盯着她,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姜昭有些不耐烦了,她被姜晴这么盯着,浑身都感觉到了不适,开口想让她离开,如果只是问好,你现在便离开吧,我无话和你说。
若来的人是姜晚,她起码还能说出一些客套的话。
姜昭的话音落下,身旁的金云会意便脸上带笑朝姜晴走去,这是要请她尽快离开的意思。
见此,姜晴的脸色微变,终于吐出了一句有点意义的话,慢着,我这次到公主府见郡主,还有一事要问。
当日,就是在这座水榭,弄晕我的人是不是你?闻言,姜昭眼珠动了一下,摇摇头,不是呀,不是本郡主弄晕的你。
眼看着姜晴神色恍惚,她蓦然一笑又脆生生开口说道,是本郡主派人弄晕的你,然后将你放在了园子里面的一座秋千上。
姜晴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很难看,眼神中也流露出几分恶狠狠的意味,姜昭明摆着是在耍她。
你对陆表兄做了那样的事情,不揭穿你是本郡主对你最后的一丝宽容。
你既然主动提起来,也该知道使坏的人是你。
姜昭站起身,不怕姜晴看出来她的小腹已经隆起,走到姜晴面前,浅色的眼瞳静静地看着。
那双眼瞳像是看透了姜晴的一切,她骤然垂下了头,退后一步躲开姜昭的视线,呼吸不稳。
姜昭说的没错,从头到尾陆照都没有对不起她的地方。
但姜晴觉得,那又怎么样呢?谁让当时的陆照寄人篱下是最好拿捏的棋子?本郡主不想对你做什么,因为现在的你证明不需要了。
姜昭脸上挂着淡淡的笑,目光轻飘飘地从姜晴身上移开。
你连报复都不需要了呀……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听在姜晴的耳中,她险些跌倒在地上,眼神变得呆滞空洞。
脆弱不堪一击的模样被急匆匆赶来的姜二叔看在眼中,他深感丢脸,硬是朝着姜昭挤出了一个笑脸,来不及开口说话就拽着姜晴的手臂离开公主府。
这逆女还嫌添的乱子不够多啊?当初多少人劝她不要嫁入高家,可她就是不听!如今落得这副模样,怪得了谁?姜二叔眉目含怒,恨不得自己没有姜晴这个自甘堕落的女儿。
和离也非要弄的满城风雨,若不是背后有大郎帮忙,真以为她还能安然无恙?一路姜二叔都没有看姜晴一眼,回到自个儿的府中,也眼不见心不烦地甩手让人将姜晴送到何氏那里去。
父亲的冷待嫌弃,姜晴熟视无睹。
她木着脸回去,唤了句母亲,其余的一个字都没说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面。
直到她走到了铜镜的面前,镜子里面的那人脸上才露出生动的表情。
我做的没错,一切都没错。
她笑着开口,随后又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唤了贴身婢女进来,让她们拿来新制的衣裙。
新制的衣裙华美却又不失清新之气,若是姜昭的四个贴身婢女在这里定然能看出这衣服和姜昭从前常穿的款式有八分相似。
当然,姜昭本人是无论如何看不出来的,她哪里会在乎一件对于她来说普普通通的衣服。
傍晚,陆照一回到公主府就从陆十那里知道了白日姜晴来过。
他眉头皱起,神色有些不悦,沉声吩咐公主府的下人,以后不准姜四娘接近郡主,你们要牢牢记住。
这话被姜昭听到耳中,她嘟起了嘴巴,拽着陆照的官袍袖子扯了一下,本郡主又不是瓷娃娃,碎不了。
相反,她轻飘飘一句话将姜晴骇得面无土色。
怎么说,她也是玄冥司中的月使,见过的大奸大恶之人多了去了。
郡主若乖一点,我带郡主出去春游如何?陆照无奈地笑了一声,轻声开口诱哄她。
自己的袖子老是被小郡主扯来扯去,左右两只长短已经不同了。
春游啊?姜昭闻言却没有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而是拉长了语调,眯着眼睛看着陆照。
哼,当她不知道,陆表兄是趁机想要让她远离将来发生的风暴吗?不去。
她摇摇头,利落地转身背对着陆照。
作者有话说:明天见~真的快结尾了,我发誓!感谢在2022-07-23 23:52:40~2022-07-24 23:54: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桃之 11瓶;55703543、丛莱布林耶、22020325、42407381、不爱吃豆芽、大脸猫、小魔仙没有魔法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一百二十章小郡主不太好哄了, 陆照轻叹了一声,撩了撩官袍的下摆坐下来,顺势也伸手将眼睛滴溜溜转动地小姑娘揽入怀中。
你这么聪明, 倒是叫夫君没有用武之地了。
他淡淡开口,一只大手捉着姜昭的手在细细的把玩,另外一只手则用着轻轻缓缓的力道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那里抚摸。
温暖舒适的感觉从腹部传到周身,又像是和姜昭腹中的小胎儿打招呼。
姜昭的身体一下就软了,浑身没有骨头一般依偎在陆照的怀中, 很骄傲地开口, 本郡主一直很聪明,有些事情根本是瞒不住我的。
陆表兄, 你快说, 你想带我什么时候去春游?她的直觉如若没有出错,陆表兄选的出游的日子便也是风波骤起的那天。
即便知道大势已去到了死路,有些人还是不死心地要做最后无谓的挣扎。
七日后, 季春之日。
既然她已经猜到,陆照就不准备再瞒着她, 轻声给了她一个确切的答案。
闻言, 姜昭的嘴巴微张, 眉眼中流露出惊讶,失声道,是亲蚕礼!季春之日,按照规矩, 皇后要率领后宫妃嫔以及各宗室命妇带着农具亲自去桑田采叶喂蚕,做给天下百姓看。
可从前十几年因为崔氏谋逆, 崔皇后被幽禁长信宫, 亲蚕礼就被搁置下来。
孟春之日, 景安帝在行耕耤礼之后往往会祭祀先蚕神西陵氏,如此便算行了另外一种意义上的亲蚕礼。
然而,今年帝后和好,崔皇后重出长信宫,亲蚕礼就势必要由她来主持。
姜昭明白这个道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陆照,隐隐带着疑问。
很奇特,她一句话一个字都没说,从她的眼神中陆照却明白了她的问题,轻点了一下头,沉声道,礼部上书询问亲蚕礼,陛下已经下旨今年由崔皇后主持,无人提出异议。
果然是崔皇后!可是,崔皇后已经怀孕了呀,她年岁颇大,保下腹中的胎儿一定要万分的小心。
这个险,她不能冒。
但皇帝舅舅却同意了……以姜昭对他的了解,出席亲蚕礼的人绝对不会是真正的崔皇后。
我想,陛下只是口头应承,实际上并不会让皇后主持亲蚕礼。
那日,你便也不要去了,我陪你去京郊春游。
陆照低下头,看向姜昭的黑眸深不见底,平平静静仿若深幽的湖面。
他知道小郡主聪慧过人,不是寻常的小娘子。
但即便如此,陆照也不想她沾染这些事情,处在危险之中。
甚至此时,她的腹中还有另外一条小生命。
然而,与他四目相对,姜昭很坚定地摇了摇头,不,我要去。
陆表兄,那个时候我是一定要在舅舅身边的。
太子和高贵妃若安安分分的还好,若是他们真的动起手来……舅舅收拾他们心中不会好受。
毕竟,就算对太子再失望,那也是他悉心教养长大的儿子。
况且,姜昭觉得,皇帝舅舅的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闻言,陆照定定地看着她,黑眸一直看到她的心里去。
他很少这般面无表情直视她,或者说没有温柔没有宠溺没有包容地看着她,剥离掉了所谓阅历和年龄的差别。
才发现,娇软的身躯之下蕴含着无畏纯粹的力量。
她不是一个不谙世事肩膀柔软的小郡主,她可以去直面危险,也可以和信任的人一起去承担,做到她所能做到的一切。
小郡主,总是令照刮目相看。
陆照不由地低声开口,语气莫名,座师说的不错,照遇到郡主真是好福气。
一句话说的姜昭有些脸红了,当初虽然的确是陆表兄的好福气,但她自己的所作所为也算是霸王硬上弓了……她只有在姜晴面前,才能做到真正的理直气壮……清了清嗓子,姜昭凑着脑袋到陆照的耳边,悄悄地将崔皇后有孕的事情告诉他,她相信陆表兄会和她一样吃惊。
然而,姜昭这次失算了,陆照听到她神神秘秘的话非但没有露出吃惊的表情,反而眉目间闪过一抹了然。
太子和高贵妃若知道此事,更要狗急跳墙了。
陆照眸光微动,不知想到了什么,看了一眼姜昭手腕一直挂着的宝石手镯后,唇边泛起了若有似无的一丝笑容。
这丝笑容有些冷,姜昭没有发现。
她躺在陆照的怀中,点点头,是呀,反正总是要跳墙的,也总是要收拾的,希望舅舅不要太伤心吧。
新子降生,年岁适宜,无外家相胁。
陛下只会欢喜。
陆照想起了上辈子那些皇子们争斗的场面,眯了眯眼睛。
上辈子太子身死十几年一直到陛下病重,都没有择定出下一任的储君。
欢喜,当然欢喜。
不止欢喜崔娘娘腹中的小皇子,还欢喜我们的小小盘奴呢。
姜昭小声地嘀咕,忍不住埋怨了舅舅一句。
一个小皇子还不够他养的吗?还要盯着她的女儿。
小小盘奴?陆照低声念叨,眸光看向姜昭的腹部,温声笑道,原来昭昭腹中的孩子是女儿。
一个粉雕玉琢冰雪聪明的女儿,和小郡主生的一般无二……他想到这里,眸中的柔情和怜爱将要溢出来。
吾爱昭昭,若是个女儿,小名就唤嫒嫒。
疏离清冷的陆首辅在此刻也不禁染了俗气,极尽温柔地对着姜昭的腹部说话。
嫒嫒,嫒嫒……姜昭一遍遍地重复着这个名字,脸上热了起来,这也太直白了。
好的,以后本郡主的女儿就唤嫒嫒!她翘着唇,一脸高兴地应下。
***次日,姜昭逗弄完姜曜的儿子姜平,当着大哥姜曜的面,自然而然地提到了嫒嫒,说要为她准备最好最舒适的庭院,惹得姜曜一头雾水。
公主府中哪里多了一个名唤嫒嫒的小娘子?和妹妹又有什么关系?大哥,嫒嫒就是我腹中的孩子呀,她还没有生出来呢。
对于姜曜的疑惑,姜昭一本正经地开口回答,手掌还摸着自己的腹部。
闻言,姜曜愣住了,旁边的下人们也惊住了。
孩子还未出生,是男是女就已经确定了?就连名字都取好了。
而且,这般的……名字应当不是陆照取的。
祝先生果真是得道高人,竟然连妹妹腹中孩子的性别也能知道。
姜曜顿了一会儿开口,以为姜昭怀女的脉象是祝玄青诊断出来的。
姜昭摇摇头,一脸认真地开口,不是,祝先生没有说过。
不过,我知道腹中的一定是嫒嫒,绝对是。
嗯……妹妹说是,那便是。
姜曜着实反应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原来只是姜昭单方面认定。
不过,这点小事,他当然会顺着姜昭的心意,于是也唤起了嫒嫒。
……一日后,嫒嫒这个名字就传遍了公主府……之后更是在姜曜去探望祖母的时候不小心被说出了口……很快,全京城都知道了明月郡主怀有身孕了!腹中的孩子是个小娘子!陆侍郎翻遍了典籍为她取名嫒嫒,以表明自己对明月郡主的深爱。
嫒嫒的大名传出去后,陆照便时常发现,他上朝时,朝臣们看他的目光总是透着一股说不清楚的滋味。
敬佩、嫉妒、嫌恶等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亏得陆照依旧还能维持住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宫里,景安帝和崔皇后闲聊时更是第一时间说起了这件事。
崔皇后感慨一笑,言陆大人与郡主的感情深厚甜蜜。
景安帝却不以为意甚至还有些恼怒,不悦地开口斥责陆照,孩子的名字哪能随随便便就起的?当得要钦天监挑选吉日,匹配五行,才能取得一个上佳吉利的名字。
朕为盘奴取名,可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
盘奴盘奴,雅致又利耳也,与其封号更是相得益彰!闻言,王大伴忍俊不禁地漏出一声轻笑,崔皇后也抿嘴笑了起来。
嫒嫒,其实很有韵味,当然陛下所言也不错。
她抚摸着自己已有了动静的腹部,心想孩子的名字可不能由陛下来取,又是盘又是奴的,好在小郡主体贴,不曾露出一丝不情愿来。
朕已经命钦天监暗中查看星象,盘奴和梓童腹中的孩子定会平安降生。
景安帝看着崔皇后的目光带着期盼,也带着安抚。
闻言,崔皇后低低应了一声,却又在无人察觉的时候悄悄叹了一口气。
她和姜昭有孕的确是喜事,可对于她的另一个孩子靖王而言却又是一场打击。
崔皇后看的出来靖王喜欢姜昭,也能感觉到景安帝日后会将全部的父爱倾注到她的第二个孩子身上。
靖王他……将成为被忽视的那一个。
崔皇后只能尽力去关心呵护靖王,但她也知道她做不到十全十美,靖王也过了需要她的年纪了。
陛下,亲蚕礼那日,我想见见珩儿,让珩儿知道有他的存在。
崔皇后提出了一个要求,自从有孕后她深居简出,被景安帝护的严严实实,一次都没见到靖王和靖王妃。
既然是梓童要求,那就见一面吧。
传旨下去,此次亲蚕礼由靖王协助礼部施办。
听到她的话,景安帝摩挲了一下手上的玉扳指,沉声应下。
崔皇后闻言,松了一口气,并未发现景安帝表情中夹杂着的沉凝与森冷。
***靖王府,传旨的宫人才离去。
宋令仪就听得很少开口的靖王同她说了一句话,那日,你同昭昭待在一起。
嗯,妾身晓得,郡主她怀有身孕,妾身会好好照顾她。
明月郡主怀有身孕的事情京中很多人都知道了,宋令仪也在其中,她还知晓郡主腹中的是个小娘子。
听到她说姜昭有孕,靖王漆黑如墨的眼珠子动了动,一句话都没再说。
他转身大踏步离去,身形猎猎。
宋令仪看着他的背影咬了咬唇,她知道靖王又要去饮酒了。
最近,听说他每日都要饮很多酒,她虽是靖王妃却不敢劝也不敢问。
宋令仪害怕身为自己夫君的靖王,即便他从没有苛责亏待她。
王妃,奴婢听说有下人见到女子从王爷的房中出来……不是府中的。
宋令仪身边的婢女斟酌着语句开口,很有些着急。
王爷处理公事,不是我们能过问的。
宋令仪闻言连忙摇摇头,不让人继续打听。
她胆小怕事,哪里敢干涉靖王的所作所为,再者她觉得那所谓不是府中的女子应该真的为公事而来。
靖王不像是好女色的人。
听她这样说,婢女无奈地泄了气。
自家王妃根本不像是府中的女主人……但那女子真的很可疑啊……作者有话说:陆照:我好土……感谢在2022-07-24 23:55:00~2022-07-25 23:53: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棠棣 60瓶;面包店维修中 5瓶;墨玉籽 3瓶;52762550 2瓶;大脸猫、Sasa、花朝拾叁、小魔仙没有魔法、装手的鞋、Chelsea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一百二十一章季春那日, 姜昭起了个大早,兴奋地用手指头戳醒了正在她身旁安然熟睡的陆照。
陆表兄,快些起来了。
她趴在陆照的胸膛上, 感受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声,总觉得无比的安心。
所以在明知有危险的时候,只要有陆表兄和舅舅在,她的笑容就还能干干净净没有一丝一毫的阴霾。
甚至于,兴奋、跃跃欲试。
陆照醒来就看到了趴在他身上眼睛亮晶晶的小郡主, 伸出的手指头抵在他的胸膛还没来得及收回去。
今天乖乖的, 离崔皇后和高贵妃都远一些知道吗?陆照温声叮嘱她,姜昭重重点头应下了。
陆表兄不必担心我, 舅舅一定会安排人保护我的, 你也要小心一点呀。
郭家那事上,太子可能会记恨你。
她将脑袋抵着陆照的胸口,黏黏糊糊地说道。
不怕, 夫君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安排,今日不会有任何的意外发生。
闻言, 陆照轻笑了一声, 笑意却不及眼底, 淡淡地在眼中掠过。
平淡,却又透着一股高深莫测。
姜昭听在耳中,明白了,她以为皇帝舅舅早就将应对太子的计策透漏给一些重臣知晓, 或者亲蚕礼本就是皇帝舅舅设下的一场局,当然不会出现差错。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她有感而发, 低低念叨了一句话。
这句话被陆照听到耳中, 他定定看了姜昭一眼, 眸中有一道暗光闪过。
小郡主说的不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但谁是螳螂?谁又是黄雀?只有过了今日才知晓。
唯一能确定的便是,蝉一定是太子!***盛装打扮之后,姜昭被婢女搀扶着坐上了公主府豪华的马车。
马车跟随着礼部官员的指引往京郊的行宫而去,亲蚕礼将会在那里举行。
先前景安帝下旨此次的亲蚕礼由靖王协助礼部官员施办,故而这次行护卫之职的人有一大部分是靖王的属下。
透过马车的小小窗户,姜昭探着脑袋看到了在她马车前方熟悉的禁军卫千总,以及玄冥司的护卫。
她动了动眼皮,将目光收了回来。
躺在马车软软的车厢里面伸手打了个哈欠,姜昭准备要小憩一会儿。
然而就在眼皮即将阖上的时候,车门处轻轻传来了一声问询声,郡主,靖王府的马车与我们同行,靖王妃派人过来说听闻郡主有孕,想要探望郡主。
是金云的声音,姜昭听出来了,慢慢地清醒过来,眼神恢复了清明。
靖王妃?她在这个时候要来探望本郡主?姜昭低声重复了一遍,没有迟疑太久,让人请靖王妃到她的马车上来。
她和靖王妃几次见面,知道靖王妃是心思单纯又胆小的一个人。
风波将生,姜昭觉得靖王妃还是和她待在一起安全些。
至于为何要到她的马车上来,当然是因为公主府的马车舒适宽大,全京城很少有比得上的。
她的话说出口,没多久,马车就停了下来,车门打开,一个娇小的身影坐了进来。
郡主,叨扰了。
宋令仪穿着王妃的礼服,额头冒出了一些汗水,朝姜昭笑的时候汗珠滴了下来。
眼睁睁看着汗珠滴在精美绝伦的地毯上面,宋令仪的神色有些尴尬,还有些局促。
礼服太厚重了,身边的婢女经验不足又没有在马车里面备上足够的帕子,所以就……无奈出了丑。
快擦擦吧,马车不知道还要走多久呢?这是我第一次去参加亲蚕礼。
姜昭不在乎这些细节,弯着眼睛递给宋令仪一个干净的帕子。
她说到亲蚕礼,语气往上扬起。
这是姜昭第一次光明正大以明月郡主的身份离开皇宫离开公主府,参加隆重的典礼。
宋令仪嫁给靖王没有多久,也是第一次,闻言很能感同身受。
她感激地接过帕子,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听闻等到了行宫,你我等一干人还要跟随在母后的身后,用桑叶喂蚕。
郡主见过蚕吗?白白胖胖的,趴在桑叶上面一会儿就能啃出一个洞来。
姜昭好奇支着脑袋听她讲话,意外地发现自己竟然和宋令仪这个靖王妃很有共同语言,眼珠转了转冲着她说道,等会儿我们走在一起吧,我不喜欢太子妃,和宗室的王妃们也不太熟悉。
她主动邀请宋令仪和她待在一起,像极了年幼的小娘子交朋友。
宋令仪闻言高兴地点点头,这也是她要说的话,先前靖王也这么吩咐过她。
我也和太子妃、王妃们不太熟悉。
她小声地开口,大着胆子附和了姜昭的话。
姜昭看她小心翼翼但又带着渴望的模样,抿着嘴唇笑了,兴许自己和靖王妃真的能成为关系亲密的朋友呢。
然而,脑海中突然想到靖王,她的笑容不知不觉地淡了。
***行宫到,崔皇后的銮轿停下来,连带着后面一长排的马车。
姜昭和靖王妃宋令仪一同下了马车,自有宫人上前领着她们往祭坛而去。
按照规矩,崔皇后带着她们先要在祭坛祭祀蚕神西陵氏。
天下皆知明月郡主深得帝宠,故而姜昭的位置距离崔皇后很近,几乎只隔着几个高位妃嫔。
她抬眸静静看了穿着明黄色宫装的崔皇后一眼,眸光飘了一下收回视线。
那人妆容浓重看不清脸,但腹部平平没有起伏已经足以证明她根本不是崔皇后。
明白了这一点,姜昭放下了心,她和陆表兄猜测的都没有错呢。
陛下吩咐过,因为郡主身体之故,不宜长久站立,且先到那边殿中休息吧。
跪拜蚕神之前,王大伴的义子匆匆来到了姜昭的面前,低声开口。
声音虽不大但附近的不少人都听到了。
有些人心中不满却不敢在面上表露出一分。
小太监带来的是天子的口谕,她们对此不满就是在挑战天子的威严。
这次亲蚕礼,景安帝也带着朝中的大半臣子来了,崔皇后时隔多年再次举行只有皇后才有资格的亲蚕礼,他总要给上一些颜面。
是以对于这个口谕,无人敢提出异议也无人敢开口反对议论,她们暗中瞟了姜昭一眼,眼神闪烁。
尤其是站在崔皇后身后姜昭身前的高贵妃,目光无比晦暗,脸色有一瞬间扭曲的不成样子。
郡主有孕,陛下不让她跪拜也算是情有可原。
洛王和九公主的母亲淑妃状似无意地开口,解释了姜昭的特殊。
一些人认同了这个解释,心里好受了一些。
可惜,下一秒,姜昭开口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打破了这一点,让靖王妃和我一起吧,我看她脸色发白,也不舒服咧。
姜昭睁眼说瞎话脸不红心不跳,因为礼服厚重,宋令仪的脸色并没有发白,反而透着深深的红色。
那靖王妃也随郡主一起去吧。
小太监闻言没有犹豫,恭敬地开口。
姜昭满意地从袖中掏出几颗金瓜子给那小太监,便宋令仪使了个眼色带着她离开了祭祀的正殿门口。
宋令仪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前方的母后一眼,发现她的脸色一丝变化都没有,心中觉得怪异,但咬着唇还是同姜昭一起离开了。
从戴上了姜昭送给她的五色结后,宋令仪的心里一直很相信姜昭的话。
倒真是能做这个的主了。
高贵妃眼睁睁看着她们离开,却又不能开口阻止,心中像是有一把火在熊熊燃烧,她没有掩饰的恶意被离她不远的淑妃感受到了,淑妃皱了下眉,不动声色地拉开了自己同高贵妃的距离。
她们的心腹大患从来不该是被陛下养大的小郡主,高贵妃的怒气发泄错了人,从来这一切和小郡主又有什么关系呢?……姜昭和宋令仪离开,祭祀蚕神的举动继续下去。
崔皇后率领着高贵妃淑妃等人进入祭坛的殿中,女官递上了已经燃起的长香给崔皇后。
崔皇后接在手中,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挺直脊背缓缓跪在蒲团上面,众人也跟着她身后跪下,以头触地。
之后等着崔皇后起身,她们也跟着起来。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最前方的皇后娘娘一直趴伏在蒲团上没有动静。
有些人心中嘀咕,忍不住地抬头看了一眼,随后脸色大变,尖叫出声,皇后娘娘晕过去了!最前方,崔皇后赫然倒在了蒲团上,紧闭着眼睛,人事不省!闻声,众人抬头看到这一幕全都惊慌失措,唯独一人表现的格外冷静。
甚至,她的脸上露出了志得意满的笑容。
这人,是崔皇后身后的高贵妃。
是你,你在亲蚕礼上面动了手脚,要害皇后娘娘。
淑妃距离高贵妃很近,看到了她脸上得意的神色,灵光一闪明白了一切,指着高贵妃开口。
淑妃既然知道又何必说出来呢?高贵妃轻抚着自己涂的鲜红的指甲站起了身,眼神一厉,殿中的大半女官们朝着后宫妃嫔们走去。
淑妃慌忙变了脸色,强撑着精神呵斥高贵妃,今日陛下也在此,高贵妃,你难道想要谋逆不成?陛下?谋逆?高贵妃呵呵笑了一声,眼神突然变得怨毒起来,一脚踩住了地上崔皇后白皙的手掌,狠狠地研磨了几下。
我儿本就是太子,天下的储君。
陛下昏聩被这贱、人迷惑,我儿肃清朝、纲如何能说是谋逆?淑妃,你也想死不成?本宫不妨好心告诉你,如今陛下也该和这贱、人一样昏迷不醒了吧。
闻言,淑妃等一干人全都骇得脸色惨白,太子和高贵妃早早就布置好了一切要在今日动手谋害陛下和皇后!***郡主,外面的声音怎么感觉有些嘈杂啊?一处不起眼的殿中,禁军牢牢地守着,姜昭和宋令仪安安稳稳地待在里面。
姜昭早有所觉,但宋令仪却是被瞒在鼓中全然不知发生了何事,听到了声音就想要出去看一看。
毕竟,崔皇后还在主持亲蚕礼。
表嫂不如再等一会儿吧,有舅舅在呢,不用怕。
姜昭出声安抚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闻言,宋令仪却还是不安,忍不住一直往外看。
是王爷的人!当看到熟悉的甲胄装扮,她终于放下了心。
靖王?闻声,姜昭脸色微变。
作者有话说:明天见。
搞个抽奖。
感谢在2022-07-25 23:53:27~2022-07-26 23:57: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禅 10瓶;阿綠、魈宝的大宝贝 3瓶;41575137 2瓶;Chelsea、小魔仙没有魔法、哭泣的小鳄鱼、47710387、丛莱布林耶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一百二十二章听到宋令仪提到靖王, 姜昭的眼皮就一直在跳,因为她发现自己无意中忽略了一件事情,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
姜晴不得高家喜欢, 所依托的安国公府姜家又败落,那么她在两难的情况下是如何拿到高家私下交易铁器兵甲的证据的?靠着手中的那点嫁妆?用银钱收买高家的下人拿到昌远伯夫人放印子钱的凭证倒是有可能,但交易铁器兵甲这样的隐秘一旦泄露出去就是祸乱家族的大事,下人们又如何知晓呢?换句话说,靠着寻常的手段姜晴不可能得知这个隐秘……除非, 是有人故意透露给她, 借着她的手合情合理地将此事上呈天听。
而那个人结合从前发生过的种种……极有可能便是靖王。
一想到这里,姜昭抿了抿唇, 看了面带笑容的宋令仪一眼, 开口唤来了守着她们的禁军卫千总,还有王大伴的义子,那个带着她们过来的小太监。
带我和靖王妃去舅舅那里吧。
她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 慢吞吞地说话,面色和语气都没有任何异样。
闻言, 小太监和禁军卫千总对视一眼, 态度有些迟疑。
他们今日受命保护小郡主, 外面明显有些不太平,郡主出去若是遇到危险的话,他们难辞其咎。
是啊,祭祀该要结束了, 我们得尽快过去。
宋令仪站在姜昭的身边开口附和,神色中有一丝焦急。
她是崔皇后的儿媳, 祭祀结束后若还不出现是极为失礼的行为。
那郡主和王妃随着卑职一起。
估摸着时间, 禁军卫千总顿了一会儿终于开口应下。
姜昭点点头, 和宋令仪一起往殿外走去。
然而,她的脚步还未能踏出殿门,迎面便撞见了一双漆黑的眸子,姜昭整个人愣住。
昭昭,要见父皇,你跟我一起过去。
靖王出乎意料地出现在姜昭和宋令仪的面前,他穿着黑色的甲胄,周身气质冰冷,唯有看向姜昭的时候,眼中浮现出一丝暖色。
看到突然出现的靖王,宋令仪便是再迟钝也发现了不对,她的目光触到靖王眼底的淡淡赤色,心中骤然生出慌张,局促地喊了一句,王爷。
然而靖王像是根本没有意识到宋令仪的存在一般,一眼都未看她,黑眸只深深地看着姜昭一人。
异样的气氛直接让一旁的禁军卫千总和小太监变了脸色,靖王此时不该出现在这里,他不是奉了陛下的旨意行护卫之职吗?姜昭没有躲避靖王的注视,她慢慢地垂下眼眸,轻轻点了一下头,好,我和珩表兄一起过去。
靖王闻声缓慢地笑了一下,漆黑的眼珠转了转,此时才像是发现姜昭身旁的禁军卫千总以及靖王妃宋令仪等人。
他神色不变,冷冷看了他们一眼,森戾的眼神令人生畏。
禁军卫千总和小太监瞬时后背一寒脸色大变,他们敏锐地从靖王的身上感受到了杀意,靖王想要杀了他们。
王爷,母后的祭祀将要结束了,妾身也得过去。
宋令仪虽然也感受到了靖王的寒气,但没有从他的目光中发觉他想要杀了自己,强忍着害怕开口提醒道。
然而闻言,姜昭轻轻地握了握她的手,拦住了她,表嫂身体不适,该在这里好好地休养。
就本郡主和珩表兄一起过去吧,劳烦两位护好表嫂。
姜昭脸上露出一个微笑,语气轻扬着说道。
珩表兄觉得呢?转而她清澈的眼睛注视着靖王,没有害怕也没有慌张。
靖王淡淡地瞥了一眼脸色果然发白的宋令仪,一句话都未说,转身往外走去。
姜昭提了提裙摆,慢吞吞地迈着步子走在他的身后,眼角余光在瞥见守在殿门口的人已经换成了靖王的人时,她的动作也没有停顿一瞬。
禁军卫千总和小太监想要跟出去,门口两柄交叉在一起的刀剑没有丝毫犹豫地对准了他们的喉咙,利刃上有冷光闪过。
我们、我们不出去,你们把这些收回去。
见此,宋令仪脸色更白,嗫嚅着嘴唇对着守在门口的人说话。
无论如何她都是靖王妃,靖王手下的人虽不必听从她的指令但也不会为难她。
闻言,他们收回刀剑,关上了殿门。
***此时,景安帝所在的大殿,气氛紧张。
人人心跳如擂鼓一般,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事情还要从一刻钟前说起,礼部的官员按照规矩礼数禀报景安帝,崔皇后已经进入正殿祭祀蚕神西陵氏。
听了禀报,景安帝含笑起身便要过去,却不想这时他身后一直充当隐形人的太子突然大踏步往前挡在了景安帝的面前。
父皇,儿臣有一事要禀报。
太子一改近日谨小慎微的模样,挺直了脊背目光灼灼地盯着景安帝。
若忽视掉他眉目中闪过的一抹自负自大,此时太子身上的气势倒真能配得上其储君的身份。
哦?还有何事比亲蚕礼重要,要太子在这个时候拦下朕?景安帝淡淡地看了太子一眼,手中不停地摩挲着玉扳指。
殿中的礼部官员以及一些得以参加亲蚕礼的宗室皇亲也看向太子,内心隐有不安。
父皇!儿臣觉得皇后崔氏乃崔家之后,不堪为一国之母,更不配主持亲蚕礼!太子神色凛然,脱口而出的话掷地有声,任谁也想不到他表面这般义正言辞,实际上却将自己的私心赤、裸、裸地表露出来。
身为姜昭的郡马,陆照可勉强被列为宗亲当中,今日的殿中,他也在。
听到太子说这样的话,他动了动眼皮,唇角似有若无地掀起,像是在轻轻地叹气又像是在意料之中。
你拦下朕对着朕说的便是这个?出乎太子的意料,景安帝听到他大逆不道的话脸色和语气依旧平静,甚至连手中摩挲玉扳指的动作都没有停下。
崔氏一族想要谋害父皇,父皇却被崔皇后蛊惑将她放出长信宫。
儿臣每每想到这里,心中就无比担忧父皇的安危。
太子没有看到自己意料中的场景,呼吸重了一瞬,再度开口,语气有些阴沉,儿臣知晓父皇被崔皇后蛊惑,身为人子,岂能眼睁睁看着任父皇受人摆布?故而,今日儿臣便做一次逆子,为父皇除了崔氏这个祸国的妖妇!话罢,他屏紧了呼吸不再看景安帝的反应,直接挥手掷下一个酒杯。
酒杯被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就像是一个信号,殿中一大半伺候的宫人撕下了恭敬的伪装,从袖中掏出了刀剑,对着呆若木鸡的朝臣和皇亲们。
他们,是太子早就安排好的人。
护驾!护卫在景安帝周围的禁军见状也立刻拔出了刀剑,牢牢地将景安帝护在其中。
气氛剑拔弩张,太子看了一眼殿中燃着的长香,志得意满地笑了一声,父皇乃是儿臣的亲生父亲,儿臣无论如何都不会做出弑父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父皇又何必为了崔氏那个妖妇与儿臣生分?景安帝讽刺地嗤笑了一声,看向太子的目光冰冷,孽子行谋逆之举,不必为自己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话罢,他像是觉得太子是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冷漠地转头,甚至不欲再看他一眼。
太子没能在景安帝脸上看到惊慌的反应,也没有听到朝臣皇亲们或求饶或呵斥怒骂的声音,脸上的得意开始维持不住,咬着牙道,父皇可能不知,今日殿中燃的香已经被儿臣换过了。
今日过后,崔氏必死无疑。
闻言,殿中终于生出一些嘈杂的声音,一些人连忙用长袖掩面。
陆照站在人群中,脸上的神色平静,看着得意癫狂的太子仿佛在看一个蠢货。
他本来因为皮相气质就极为夺人的注目,此时不咸不淡的反应异于别人,直接被太子看在了眼中。
对了,先前多次诋毁孤的户部侍郎陆照也在这里。
父皇对他百般看重宠信,甚至只因为他的一面之词就怀疑孤,诛杀郭家,让孤陷入两难之地。
不如现在就将陆侍郎的尸首扔到殿外,也让孤的表妹明月好好看一看。
听说明月的身体好了,经过这一吓不知道会不会又犯起病来?太子被陆照的眼神激怒,眼神一厉,不管不顾地竟然要先拿陆照开刀。
太子的手下听从命令,手持利刃朝着陆照而去。
陆照就静静地站在那里,不躲也不闪,淡定自若地开口问了一句话,太子殿下就只有这么点儿人吗?可惜啊。
他的目光淡淡地扫过殿中作乱的那些人,唇角噙着一抹微笑,像是在叹息太子的无用与寒酸。
太子闻言愈加愤怒,目光阴冷地盯着他,若不是郭家倒了东宫走了一批谋士,高家又身陷牢狱,他手中岂会只有这点人可用?不过就算只有少数人为他所用,他还是太子,父皇死后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所以他直接用了见不得人的阴私手段,用毒提前埋伏,杀掉景安帝,以崔皇后拿捏住靖王。
成功了他就能顺利成为下一任的帝王,到时帝王的无上权柄在手,他便能掌握天下人的生死。
陆侍郎还是到了阴曹地府再去可惜自己的命吧。
太子狠怒之下,已经不愿再多费口舌,厉声吩咐人动手,杀了陆照与殿中的其他人。
燃香中有毒,殿中的禁军根本就没有反抗之力,太子想要杀他们轻而易举……***姜昭跟在靖王的身后半步,已经离了原先休息的宫殿百米远。
她远远地看到了被人团团包围着的另一座行宫,心中一窒脚步微快,走到靖王前面,然后站定不动。
靖王因为她的举动停下了脚步,低头看着她一言不发。
舅舅不曾亏待过你,珩表兄。
姜昭抬头看着他,冷了冷眸,终究是掀开了那一层飘飘欲坠的窗纱。
作者有话说:卡死我了啊啊啊啊啊……昨天的二更,我只能补到明天了。
对不起各位宝宝~感谢在2022-07-26 23:57:00~2022-07-28 23:52: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茶茶萱 18瓶;棠棣、穿过九又四分之三、nebula 10瓶;丛莱布林耶 8瓶;睡睡、阿綠、小爷胡西 5瓶;那枳 4瓶;不爱吃豆芽 3瓶;ナナ、大脸猫、放、summer 2瓶;忙碌中的陀螺、Chelsea、CCCL、呀比呀比呀比、皇子、浅浅黛青、C、卷心菜、小熊想你了.、凛倾、矛木为柔、装手的鞋、好困芽、面包店维修中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一百二十三章舅舅他没有亏待过你, 珩表兄。
姜昭选择将这句话说出来的那刻,眼中故作的轻松与平静也消失了。
她知道这句话出口之后,她和靖王之间再也回不到过去。
姜昭的神色凝重, 或许眼中还藏着几分淡淡的哀伤。
重来这一年,有的人和事在变好,可有的人、她曾经一直珍视的人却走上了另外一条路。
与她截然相反的一条路,然后……成为敌人。
闻言,靖王神色反而恢复了轻松, 他这十几年来从来没有过的轻松, 笑着看向姜昭,轻声道, 昭昭知道了我想做什么。
父皇说的没错, 昭昭在他膝下养大,是全京城最聪慧的小娘子。
靖王干脆地承认了,目光像是陷入了回忆中, 漆黑的眼瞳蒙上了一层缥缈的光泽,脸上破天荒地带上了笑容, 从前, 我和昭昭待在一起的时间最长, 感情也是最好的。
是啊,在那么多表亲之间,我们的感情是最好的。
姜昭眼睛紧紧盯着他,然后突然别过头去, 不再看他,咬牙道, 珩表兄先回答我几个问题吧?靖王听出了她语气中的愤怒, 笑容慢慢消失, 又像是从前那个沉默寡言不善言辞的他了。
问吧。
他看向那座被牢牢包围的宫殿,面无表情。
我的堂姐姜晴之前踏青的时候遇到了歹人,那时救下了她杀了匪徒的人是不是珩表兄?姜昭依旧没有看他,低声开口。
是。
靖王没有惊讶,也没有停顿,但他和景安帝极为相似的一双深眸直勾勾地看向了姜昭。
她用计让孟家女与太子私通显露与人前,是她自己所为还是珩表兄指使?姜昭听到他承认的那瞬间,眼睫毛飞快地眨了一下。
紧接着,她又问。
姜晴遇到歹人,昭昭觉得与我有关吗?然而,这次靖王并未回答姜昭的问题,而是反问她,眼神灼灼。
姜昭很快摇了摇头,低低回答,珩表兄不会是那样歹毒不堪的人。
她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姜晴遇到歹人与靖王有关,她相信是靖王偶然间发现了姜晴受歹人侵害然后施手相救。
是我指使的。
不仅如此,那日我倒酒的时候在太子的酒水中动了手脚。
听到她对自己的维护,靖王沉沉笑了一声。
然后他开口,打破了她的幻想,痛快承认了自己的卑鄙无、耻。
闻言,姜昭垂下了眼眸,李家和外祖母……你当中有没有做什么?或者,飘香楼的含烟是不是你的人?她的声音低了一些。
是。
郑重和右都御史弹劾陆照是你背后……是。
散布流言毁陆照的名声,也是你?是。
靖王全都没有否认,姜昭一连从他那里得了几个确切的答案后,终于慢吞吞地抬起了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你是偶然施救了姜晴,利用她对付太子是人之常情,外祖母和李家落得那样的下场是罪有应得。
但,珩表兄,你得和我说,为什么要三番五次对付陆照?为什么又要做下今日的事情?陆照和你没有任何瓜葛,舅舅也从未亏待过你。
她眼睛瞪得很大很圆,一秒都没有从靖王的脸上移开,带着罕见的怒气。
靖王深深地看着她,看着她发泄自己的怒气,叹了一口气,语气很平和,昭昭,你知道的,事情不能就这么过去,我的那十几年不能就什么都不算的。
在我这里永远过不去,你看,除了这些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他摊开宽大的手掌放在姜昭面前,那里空空的。
姜昭看过去,看到了一些陈年的伤痕,那是靖王曾经的经历。
这一瞬间,她明白了靖王的心,却无法理解他的所为。
错在崔家,不在舅舅,更和陆照无关。
她怔怔地望着靖王的手掌,语气也恢复了平静。
崔氏宫变,祸及她和靖王,一个在身一个在心。
她幸运地遇上了陆表兄,迎来了渴望中的新生,而靖王受过的伤痛却无法由崔皇后抚平。
是!父皇并没有错!我身上流着崔氏的血脉,他身为帝王能做护我长大已经尽了属于父亲的责任!陆照从前更是与我从未谋面,毫无瓜葛!可昭昭,我还是想杀了他们,甚至……杀了母后。
靖王反应骤变,阴着一张脸,双目赤红,暴怒的模样完完全全地在姜昭的面前展露出来。
姜昭第一次看到靖王的另一面,大眼睛呆呆地像是失了神。
站在原地,她一动不动。
若不是顾及母后,若不是父皇百般阻挠,若不是突然冒出一个陆照,我不会一步步失了昭昭。
靖王死死地咬着牙根,紧绷的神情中含着骇人的肃杀。
往前十几年,那些灰暗不堪的时间中,他唯一拥有的珍贵的东西就只有姜昭的关心。
那个矮墩墩永远跟在他身后的小姑娘就在他一步步的忍耐下丢了,成了别人的。
他隐忍不发,对付李家和李太后,设计太子和高家,报复安国公府和端敏长公主,这些全都成功了,被幽禁在深宫的母后也重新得了皇后的尊荣,但他在姜昭与陆照成婚的那日却猛然意识到,他失去了最珍贵的一件东西。
昭昭是别人的了。
他什么都没有,报复之后的痛快淋漓一瞬而逝,剩下便是无尽的空虚。
这种空虚时时刻刻蚕食着他的心,让他痛苦不堪,让他无数次地回忆起从前那些被葬埋的晦暗时刻……原来那个时候他并不是孤独的一个人,有一个小姑娘在陪着他,陪着他鲜血淋漓地走过长信宫的宫道。
是,那时的靖王一直都知道姜昭偷偷地跟在他的身后,也知道突然出现在他殿中的金疮药是姜昭从太医院拿来的。
但仇恨蒙蔽了他的双眼迷住了他的心窍,他连那个孱弱的小姑娘也一起恨上了。
因为他势弱,因为他对付不了她的父母和外祖母。
他只能恨眼前最弱小的那个她。
或者说是一种迁怒,无能的迁怒。
对她的恨一直深藏在心中,直到他出宫立府,直到知晓她的寿命所剩无几……他的恨一点点消退,却也将全部的心力放在了报复安国公府和李家的身上。
陆照的出现让他知道原来他认为短命的小姑娘是可以治好身体的,原来他曾经有机会将那个小姑娘变成自己的,然后和她共度一生。
靖王恨景安帝恨崔皇后恨陆照,但他更恨的人是自己,是他自己亲手一步步将姜昭推离自己的身边。
所以他孤注一掷,仓皇地做下了今日的决定,成功了他可以咬着牙强取豪夺将错失的珍宝拿回来,失败了他可以结束自己空洞愚蠢的一生。
也许他死后还能回到从前,哪怕是一年前。
隐忍了多年的炽烈情感一经爆发,像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烫烤着姜昭的心,她不能接受或者说不敢相信靖王是为了她选择谋逆。
珩表兄,还记不记得庆平五年的春天?她张了张泛白的唇,轻声问靖王,语气飘飘渺渺的,像是下一秒就会消散在空气中。
然而,靖王高大的躯体瞬间僵住了,一双泛着血色的黑眸死死地、沉沉地盯着姜昭。
那年,我病的很重躺在床上,珩表兄却好几日都没来看我。
忍不住,我在外祖母过来探望的时候就提到了……很快珩表兄就带着礼物过来探望我,我很开心……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那日因为我,珩表兄误了课业,被学士责罚。
外祖母也重重呵斥了珩表兄一顿,珩表兄生气是应该的。
姜昭垂着脑袋,一句一句地小声说话,自顾自地说话。
靖王的手狠狠握着,手心处已经有丝丝的鲜血流出。
第二天,我为了给珩表兄赔罪准备了一个惊喜,是从舅舅龙案上软磨硬泡拿来的印章。
有了舅舅的印章,崇文馆就不会有人敢欺负珩表兄……印章就放在我的枕头底下,我想可以先闭上眼睛装睡,等到珩表兄进来的时候再吓你一跳,然后就可以借着吓你的借口赔罪将印章送给你。
姜昭的声音更轻更淡了,可是我闭上眼睛躺在床上,听到了珩表兄的脚步声,还没睁开眼睛的时候……珩表兄的手掌就放在了我的脖子上面。
珩表兄,那个时候我很疼的,但我没有对任何人说。
我想,反正我本来过不久就要死的,也许死在珩表兄的手中还不会痛了呢。
珩表兄一定是知道了外祖母和母亲她们做过的事情才会恨我吧。
你恨我,可我想要的是爱。
陆照他爱我,想要我活下来,于是就有了现在的我。
你眼前的我和从前的姜昭是不一样的。
这个姜昭有一部分是属于陆照的,可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两个姜昭都不会喜欢上恨自己想要自己死的人。
我既然一开始就不会爱上你,不会属于你,你又怎么会失去我呢?姜昭说完最后一句话,顿了一会儿看向靖王,眼神暗淡没有光。
或许,这是迟到了十几年的一个注视。
靖王手心的血一滴滴地落在地上,又像是落在他自己的心上,轻而易举地在上面灼穿一个个深洞。
原来昭昭那时是装睡,原来昭昭本来就不可能爱上我。
他看着姜昭双目通红,唇角却勾起,露出一个微笑。
笑声中涌动的种种情绪最终化作隐痛,最为深刻的痛苦,这种痛苦将他永远地停留在了过去。
他还是那个阴郁孤独的少年,无能又软弱,只能带着血从长信宫的宫门前离去。
身后的小姑娘跟着他,他却将她排除在了另外一个世界。
过去终究是过去了,我不想被困住,只想往前。
珩表兄又何必执着?你有忠心跟随你的属下,崔娘娘也已经安然无恙,又有了王妃宋娘子,和过去完全不一样了啊。
姜昭看他如此,心中滋味莫名的难受,她还想劝劝靖王,不仅是为了皇帝舅舅考虑,也为了靖王能够活着。
不远处传来了骚动声,靖王迈开了脚步,他听了姜昭的话依旧没有停下,可是,昭昭,已经到了这一步,我没有回头路了。
哪怕是仓促之下起意,事态也不是靖王可以控制的了。
他的身后站了那么多人,他们带着自己的身家全族为他拼命,靖王不可能再回头,辜负他们的信任。
这次他势必要做在螳螂捕蝉后的黄雀,成或者败,就看天意吧。
见此,姜昭脸色发白,但她没有停下脚步,跟在了靖王身后。
作者有话说:这一章写了好久,二合一又没搞到……下一章基本正文完结,大结局好难写……感谢在2022-07-28 23:52:14~2022-07-30 02:55: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美?、36461311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物部礼、似水年华、一念之间、60356848、Cynthia 10瓶;其实 4瓶;飘落~ 3瓶;晨、装手的鞋、伊丽莎白鼠 2瓶;Sasa、丛莱布林耶、29483422、C、飞、小熊想你了.、Chelsea、大脸猫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一百二十四章姜昭跟在靖王身后往前走的时候, 殿中,气氛已经是剑拔弩张。
太子此次谋逆可以说是蓄谋已久,从景安帝将崔皇后放出长信宫开始就动了心思, 期间,他一边通过外祖高家豢养私兵一边又借孟婉月拉拢隆盛侯在军中的部下。
一直到今天,真正动手的这一时刻,太子他自信满满。
亲蚕礼是他挑选的最好的一个时机,景安帝和崔皇后等人要到郊外的行宫, 相比于皇城的护卫力度, 他动起手脚来轻而易举。
而只要杀了景安帝,辖制住靖王, 他就有七分的可能成为下一任的新皇。
殿中燃着放了软筋散的香, 不出一刻钟的时间,禁军将会成为他砧板上的鱼肉……看着围在景安帝身旁的禁军有条不紊地与提刀冲向陆照的人对抗,他不由发出一声嗤笑。
父皇对明月宠爱有加, 这个关头了居然还要人护着明月的郡马。
太子盯着陆照的目光阴森,他想怕是在父皇的心中, 他这个太子还比不上陆照重要吧?孽子!朕要废掉你的决定果然没错, 除了使些上不得台面的阴私手段, 你的脑中可装有一点为国为民的良策?!景安帝听了太子的话震怒不止,为他自己立下太子这么一个不堪的储君而感到愤怒。
到了此时此刻,太子竟然只能想到陆照与他的过节、想到陆照是盘奴的郡马,却不曾想过陆照开海路丰国库、屠倭寇振东海、献计大乱戎胡、整顿户部等做下的功绩!为君者的胸襟与抱负太子一丝一毫都无!来人, 给孤立刻杀了陆明德,擒住孤的父皇!景安帝毫不掩饰的嫌弃与蔑视令太子失了理智, 他拔下身旁属下的长剑, 刃指景安帝。
太子话音落下, 叛军与禁军立刻兵戈相向,激烈地厮打起来。
刀剑相击的声音几乎就在陆照的耳边,然而,他的神色依旧波澜不惊,甚至脸上那一抹淡淡的笑容也没有消失。
无声地刺、激着太子。
太子咬牙,厉喝,凡是得到陆照首级或者擒拿住景安帝的人,一律封公侯之爵!闻言,叛军的动作更加激烈,殿中数量不多的禁军一时之间有些招架不住了。
见此,太子虽然疑惑软筋散为何没有起效,但心中的得意已经压制不住地流露了出来,很快,很快了,所有违逆他的人将会被他斩杀!然而,就在太子为着自己的幻想而狂喜的时候,一个浑身带血的东宫属官连滚带爬地从殿外进来,到太子的面前。
他的身后,靖王提着沾满鲜血的重剑一步步走了进来,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神看着太子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靖王其后,数不尽的人身着甲胄手提刀剑涌了进来,朝着太子手下的叛军而去,只半刻钟的时间就控制住了局面。
显然,太子暗中豢养的私兵不见天光不上战场,根本不是靖王麾下经历了沙场的正规军的对手。
眼看着自己的私兵将要被斩杀殆尽,太子气急,当即朝靖王喝了一声,魏珩,你不想要你母后的命了吗?崔氏如今正在孤母妃的手中,孤一声令下,她必死无疑!随着他话音落下,一小队人马护着高贵妃果然就来到了殿中。
而高贵妃身旁被挟持的宫装女子赫然就是祭祀的崔皇后。
她鬓发散乱,面目红肿,眼皮半阖着无法睁开,显然方才已经狠狠遭受了高贵妃的毒打虐待。
姜昭被靖王手下的两人隔着,也正在此时才进得殿中,看到这一幕,目光一凝,眼神变得微妙起来。
她在想,靖王知不知道高贵妃手中的崔皇后是假的……如果他不知道的话,会不会舅舅早就有所察觉,在防着他了……人群中,陆照一眼就看到了被几人隔开的小郡主,淡定自若的脸色终于发生变化,冷冽森寒的眼神看着靖王。
他没想到靖王会先去小郡主那里,这一点是他失策了。
小郡主虽然完好无损,但陆照心中的不悦与怒火已经在不停地翻涌。
靖王察觉到陆照含着杀意的眼神,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一丝反应都无,转而看向景安帝。
儿臣救驾来迟,还望父皇勿要怪罪。
他声音也没有任何的起伏,平平淡淡地仿佛太子谋逆是一个寻常的事情。
先前,景安帝下旨命靖王协助礼部官员主办亲蚕礼,靖王负有守卫帝后的重责,如今赶来确实是失职。
还不算迟,太子谋逆,将他抓起来吧。
景安帝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对着靖王态度冷淡。
父皇就不怕孤直接杀了崔氏?陛下果然是一个凉薄的人,看来,崔氏这个贱、人在陛下心中的地位也不怎么样啊?局势骤然扭转,太子和高贵妃同时开口,眼神怨毒,他们如今手中就只剩下崔皇后可以利用。
本来,他们另假传了景安帝的圣旨急命靖王回城,但显然靖王并未如他们所愿被调离。
而且,靖王察觉到不对,调动军队及时赶了过来。
他们寄予厚望的私兵没有撑多久就成了一盘散沙,眼看即将到手的一切又将化作乌有,这让太子和高贵妃怎么甘心?长剑横在崔皇后的颈间,太子和高贵妃开始了最后的疯狂与挣扎,他们谋逆失败,崔皇后也要跟着一起死。
然而面对他们的威胁,无论是靖王还是景安帝都显得十分的镇定,景安帝甚至没有往崔皇后的身上看上一眼,他沉声令靖王与禁军统领将太子与高贵妃等一干人捉拿起来。
之后,他朝靖王身后不远处的姜昭摆摆手,盘奴怀有身孕,不宜惊吓,快到舅舅身边来。
见此,太子和高贵妃脸色狰狞,不敢相信景安帝真的不顾及崔皇后、不在乎靖王一分。
姜昭却明白靖王和舅舅都知道眼前这个崔皇后并不是真正的皇后,抿了抿嘴唇,她看了靖王一眼,坚定地经过他的身边,往舅舅和陆照所在的方向走去。
靖王看着她离开自己身边,没有拦她,而是直接持起了重剑对向太子,目光平静。
太子谋逆,当诛!话落,他便命人动手,无数的刀剑对准了太子而去。
太子见状目眦俱裂,咬着牙狠狠将手中的长剑朝崔皇后的脖子划去……与此同时,原本昏昏沉沉没有反抗之力的崔皇后猛然睁开眼睛,纵身一跃,反手一下打落了太子的长剑。
电光火石间,太子已经被牢牢抓住了手脚,压在地上。
高贵妃此时方明白自己抓的人根本不是真正的崔皇后,从一开始他们就被骗了,这是一个局!陛下,你对我们的皇儿不公!眼看着太子被抓,高贵妃失声尖叫,挥舞着长长的指甲朝走向她的人抓去。
她认为一切都是景安帝在为崔皇后的儿子靖王铺路。
所以,靖王没有上当,前往祭祀的崔皇后也是提前安排好的!将太子押回去,暂且关押在宗人府。
高氏去掉贵妃尊位,幽禁宫中。
景安帝冷冷地看着他们,目光中极尽威严。
姜昭就在景安帝的一侧,平静地看着太子与高贵妃作死,心下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他们愚蠢却又自大,安稳做了十几年的太子和贵妃已经是舅舅对他们最大的仁慈。
偏偏临了口中还要喊着不公,真的不公吗?姜昭却觉得一切都是公平的。
是太子和高贵妃贪得无厌,想要的太多了!父皇,儿臣觉得不妥,太子谋逆,当诛!然而,下一刻姜昭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靖王他没有依照景安帝的旨意行事,而是冷漠地看向景安帝,自顾自地做下了一个手势。
军中,这个手势代表着处决斩首。
刀起刀落,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景朝的储君,方才还嚣张不已的太子殿下身首异处,圆滚滚的脑袋落在地上,没有阖上的眼睛中带着惊恐……而高贵妃那厢,同时也有一把剑削去了她的项上人头……映着一张狰狞扭曲的脸……殿中顿时鸦雀无声,比起太子突然变脸时更静了。
靖王殿下这是想要做什么呢?陆照的冷声开口打破了殿中的沉寂,他上前数步,与靖王正对。
无形中挡在了姜昭的前面。
众人也像是惊醒,纷纷睁大了眼睛看着靖王以及听从他命令的一干人,禁军统领警惕地命人围在了景安帝和姜昭的前面。
比起自大猖狂的太子来,阴晴不定的靖王更加危险,而他的麾下还有一众的兵马。
一些人想起来此次行护卫之职的大部分是靖王麾下的兵马,骇然变了脸色,太子有靖王可以对付。
可若是,靖王也要谋逆夺得皇位呢?这个时候,几百禁军如何拦得住靖王麾下上千的兵马?难道今日注定难以平安度过吗?你也和太子一样,看中了朕的皇位?太子和高贵妃死在他的面前,景安帝的神色却还是没有大的变化,他沉沉看着靖王,开口询问。
是。
父皇的皇位儿臣势在必得。
靖王面无表情,断然在众人面前承认了自己的野心。
姜昭面带担忧地看着这一切,猛地站起身,小声地朝着景安帝开口说道,舅舅,盘奴过来这边时,外面的人全都是靖王的麾下。
她虽不忍靖王走不出那些灰暗的过去,但此时此刻向着的人是自己的舅舅,不是靖王。
景安帝闻言神色一缓,用眼神示意她坐下,随后深眸朝向靖王,又问,太子谋逆,没了继承皇位的资格,你居嫡居长,此时竟等不及了吗?他的话落下,底下许多人点头附和。
不错,靖王比起洛王等皇子,成为下一任储君的可能最大,为何不再等一等?父皇何苦诳我,母后身怀有孕,父皇瞒着所有人,意思还不明显吗?靖王静静地开口,说破了崔皇后有孕的事实。
殿中人又是狠狠一惊,倒吸了一口冷气。
崔皇后竟然有孕!若她腹中是个皇子,陛下这等态度岂不是打着将皇位传给幼子的心思?怪不得靖王步在太子之后……原来他知道了陛下藏着的心思,知道自己与皇位无缘所以提前下手!姜昭不意外靖王知道了崔皇后有孕的事情,但意外舅舅的反应,若是他真要瞒着靖王,为何又命他负责亲蚕礼的护卫呢?或者……她眼睛瞪圆了一下,隔着人群偷偷摸摸地看向面如匪玉的陆表兄,那日他不想自己参加亲蚕礼,是不是还有别的原因?即便和小郡主隔了那么多人,陆照还是精准地辨认出了她的目光,微微侧了身,往身后迅速地看了一眼,目光中带着温柔的安抚。
只这一眼,姜昭躁动不安的心奇迹般地安静了下来。
她明白了,局中还有局,入局者不止太子一人……这时姜昭想到了一直没有露面的简知鸿,心下大定。
往年,凡是大些的典礼,哪能没有玄冥司的身影?这次,当是也有--------------/依一y?华/!你母后腹中的胎儿是男是女如今朕并不知晓。
不过有一件事你猜对了,若是男胎,朕会封他为太子,而不是你。
对峙中,景安帝眯了眯眼睛,摘下了手上的玉扳指。
然后,他重重将玉扳指砸向靖王,厉声道,但若你母后腹中是女胎,朕倒是真想过将你这孽子封为太子。
可惜,你让朕失望了。
玉扳指在靖王的脚边碎成了两块,他漆黑的眼珠子动了动,俯下身捡了起来,垂眸慢条斯理地道,父皇母后全都瞒着本王,何尝不是让本王失望。
他捏着碎成两块的玉扳指,眼中慢慢涌现出了戾气,父皇现在禅位给本王,母后腹中无论是男是女都可以生下来。
否则,那个孩子不会有出世的机会。
靖王开口威胁景安帝,一边又命人将已经准备好的禅位圣旨拿了出来。
他脸色冷沉,周身笼罩着森戾的气息,令人相信今时的他不仅可以对同父同母的胎儿动手,甚至还可以大逆不道地弑父弑母……靖王殿下,陛下年富力壮,如今正是壮年,精力充沛的时候。
此时将皇位禅让给你,恐怕不妥,我等朝臣也绝不会同意。
在场的臣子中,唯有陆照身份特殊,又占了皇亲的位置。
他淡淡开口,面对靖王身后面带煞气的兵将,不卑不亢不见慌乱。
靖王殿下乃是陛下嫡长子,又屡次立下功劳,继任为新皇名正言顺。
靖王麾下的兵将,开口反驳陆照,看不惯他这文臣仗着郡马的身份大放厥词,代表着所有朝臣。
然而,他们当中一道浑厚的声音响起,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曾跟随了靖王多年最为忠心的罗将军临阵倒戈,站在了靖王的对立面,殿下,您该是战场上受万人敬仰的将军,不该如此所为,败坏了一世英名。
罗将军是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大汉,此时眼眶满含热泪地盯着靖王大喊,那其中包含的浓浓情感令人动容。
他不愿意看着靖王走上这样一条路,他知道这其实并不是靖王真正想要的。
罗四,你他、妈的说什么浑话,殿下劳苦功高,却被一直弹压,若不主动为之,将来哪里会有好下场?也有人开口指责罗将军,愤慨不已。
靖王这些年受到的冷待他们都看在眼中,心中早就不满了。
可如今陛下尚在,身体康健,殿下所为岂能为天下人所服?天南地北各州府趁乱生事,殿下到时又要如何应对?罗将军一字一句道尽了日后,当然这些全是从陆照那里听来的。
但陆照即便没有说过这些话,罗将军也会做出同样的举动。
因为在罗将军眼中,陆照是天子的心腹,他察觉殿下有异样那便是天子怀疑上了殿下。
京中有神秘的玄冥司,巡城兵马司也是天子的心腹,大半的兵权更是早就收拢在天子的手中。
景安帝既然已经猜疑靖王,岂会不提前做好准备?而正如罗将军所想,他之后又有数位将军倒戈,同时大批的兵马由玄冥司的指挥使率领着围住了靖王的人。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如今,靖王已经不是黄雀了。
场面的又一次逆转,意外却又在情理之中,景安帝终究是坐在皇位上十几年的帝王,对朝堂对天下的掌控力度是靖王和太子加在一起都比不过的。
此时,简知鸿护送着一个人过来了。
那个人正是靖王的亲生母亲,崔皇后。
她拒绝了所有人的搀扶,坚定地孤身一人走到了靖王的面前,隆起的腹部露在众人眼下,崔皇后仰头看向了自己的长子。
珩儿,过往种种是母亲对不起你。
这个孩子你若不喜欢,母亲愿意舍了他。
她的眼中隐有泪光,说出的话令人脸色大变。
尤其是景安帝,眼神瞬时冷了下来,因为愤怒面皮微微抖动。
姜昭发现了,连忙开口宽慰,舅舅,珩表兄也是崔娘娘和您的儿子啊。
舅母她一直愧对珩表兄,肯定以为珩表兄做出今日之事全是因为当年崔氏的过错。
已经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了,她不想舅舅和崔皇后再生出嫌隙。
因为姜昭的解释,景安帝的脸色稍微恢复了一些,没那么难看了。
盘奴说的不错,魏珩的确是他和崔氏的嫡长子,过去他受崔家所累,崔氏定然记在心中。
不过就算如此,他也不会允许崔氏放弃掉腹中的孩子。
最多,他会留下魏珩的一条命。
当然,即便没有崔皇后的泪眼涟涟,景安帝也不会要靖王的命,今日他已经死了一个儿子,不能再死第二个。
陛下,臣妾愿与珩儿一起受罚,恳请陛下看在珩儿多次立功的份儿上留他一命。
靖王对着崔皇后漠然视之,并未有任何退缩认错的意思,她心中一紧,立刻转向了景安帝。
崔皇后深知如今主导一切的人是景安帝,一如十几年前。
将靖王及其麾下全部收押,改日由朕亲自定夺。
景安帝却不看崔皇后,沉声吩咐简知鸿,命他收拾残局,眉眼中怒气蓬勃。
谋逆乃是灭全族的重罪,靖王或许能留有一命,其他的人可就未必了。
陛下,靖王殿下及其麾下的将领终究平定太子谋逆有功。
臣以为,此次可重罪轻罚,留得一命日后方可戴罪立功。
出乎意料,这个时候,方才第一个主动呵斥靖王的陆照站了出来,开口为靖王以及一些将领们求情。
闻言,罗将军松了一口气,觉得他没看错陆照。
其他人却都觉得陆照果真是个疯子,这诡异的心思真是让人摸不准啊。
就连在崔皇后泪水下无动于衷的靖王也撩了撩眼皮,有些反应。
他看了陆照一眼,然后目光落在了姜昭的身上。
漠北!姜昭也看向陆照,只需要一个眼神就明白了他的用意,凑到景安帝耳边小声地嘀咕了两个字。
朝中缺将领,这些人不可能全都杀了,但留下来舅舅又肯定膈应。
那就把他们放在合适的地方,漠北那里苦寒,又常年有戎胡进犯……想必舅舅会同意。
只将他们收押,家眷暂时不动。
景安帝闻言,不动声色地瞪了姜昭一眼,顿了一瞬,开口说出的话给了人无限的希望。
起码,对于靖王和罗将军等人是如此的。
靖王深深看了姜昭一眼,坦然从容地被人套上枷锁,离去的时候没往崔皇后那里看去一次。
漠北,对于他而言,的确再合适不过。
或许,他该死在那里。
作者有话说:二更合一。
还有正文完结下,也许是今天晚上,也许还是明天凌晨吧。
收尾总是很卡。
感谢在2022-07-30 02:55:32~2022-07-31 06:04: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问 40瓶;星河 20瓶;树歪了、多肉葡萄少冰、肥嘟嘟、笙裳、曼曼呀 10瓶;面包店维修中 7瓶;梅如故 6瓶;大鱼(*^ω^*)鱼香、阿綠 5瓶;与落日缱绻 4瓶;向日葵 3瓶;Chelsea、娜娜莉莉、装手的鞋、汐哦豆豆呵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一百二十五章众人瞩目的亲蚕礼以这样惨淡的结局收场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
太子和高贵妃谋逆当场被诛杀, 靖王强逼陛下禅位,崔皇后以腹中胎儿求情……回去京城的路上,人人都小心谨慎地闭上了嘴巴, 默不作声,唯恐惹到了銮车上的景安帝,招致帝王的雷霆之怒。
公主府的马车上,姜昭耷拉着脑袋,一副恹恹欲睡的模样。
今日可谓是一波三折, 她的身子先天不足, 又怀有身孕,早早地就累了。
不仅身体很累很疲倦, 心里也闷闷地提不起来劲儿。
倚着马车的车壁, 她垂着眸子,无精打采地盯着脚下精美的地毯看来看去,好一会儿也没看出个所有然来。
这时, 马车停了一下,车门忽然被打开的轻微声音让她从低落的情绪中回过神来, 看过去, 没有意外, 来人是她的陆表兄。
黯淡无光的眼睛亮了一下,姜昭软软地抬着自己的手臂,眼巴巴地望着陆照。
伤心了?陆照俯身上前,主动地将她的手臂环在自己的肩上, 然后抱着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修长的手指为她捋了捋头发,缓缓地在她的后背揉了几下。
姜昭立刻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低声呢喃, 我没想到他真的会那样做。
她将脑袋埋在陆照的怀中, 说话的时候还带着闷闷的鼻音。
陆照静静地听着,没有开口说话。
他知道姜昭口中的人是谁,也知道她为何伤心。
其实,只要他沉得住气,太子和高贵妃倒下,过上几年,舅舅说不准真的会将储君的位置给他。
姜昭想到靖王被押走的时候看她的那个眼神,心中很难受。
某些时候,她是能够理解靖王的。
曾经她看着自己孱弱的身体心中也生过恨,恨那个人为什么是她,恨所有同情怜悯的眼神。
崔皇后有孕,靖王有此一举并不突兀。
多年筹划很可能为一个尚在母亲腹中的孩子做了嫁衣,任是谁都无法心平气和地接受。
陆照感受到怀中小郡主低落的心情,掀了掀眼皮,开口为她解释。
事实上,即便没有崔皇后腹中的这个孩子,景安帝也不会立刻封靖王为太子,上一辈子不就是如此么?陆表兄是什么时候知道靖王也要谋反的呢?都没有和我说。
姜昭在陆照的怀中抬头,有些哀怨地看着他。
她没有将靖王的心结说给陆照听,反而先一步怪上了陆照瞒着她。
陆照靠在马车的车壁上,垂头看她,看了她好一会儿,直到姜昭慢吞吞地将目光收回去,才轻声开了口。
靖王很早就在朝中布局了,我在东海时就察觉到了他的身影。
收留了忠和乡君的含烟就是他的人。
他提到含烟的所作所为,自然也就说到自己被流言诋毁的那次。
陆照的语气稀松平常,看不出他真实的情绪,含烟在东海时故意接近我,我曾试探过她,并未发现她对我有意。
除此之外,那便是受人指使。
应该是端午节那日,靖王看出了你我之间的端倪,先是将我贬谪到东海,又是安排含烟抹黑我的名声。
他不想我与你接触,却暴露了他在东海的布置。
之后我与你成婚,他一反常态地沉寂,停下了针对我的手笔,加上崔皇后有孕,我便猜到靖王将会有一次大的爆发。
亲蚕礼明明白白是陛下给太子和高贵妃作的一个局,但同样对于靖王而言,这也是一次再好不过的时机。
先前我与靖王的部下罗将军共事过一次,关系不错,从他那里发觉靖王多次与军中将领见面后我便进宫将猜测说给了陛下知晓。
陛下安排简指挥使率兵提前到京郊行宫,我则去见了罗将军,同他说了几句话。
陆照轻描淡写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眼神淡淡地掠过姜昭的脸。
但我也有失算的时候,我没想到靖王在那么紧急的关头先会去找你。
他话锋一转,沉下了声音。
姜昭的眼睫毛颤了颤,开始有些心虚了,陆表兄先前被多次针对是因为她,他也知道靖王之前和她关系……因为那个时候,是我陪在他的身边,他一直都放不下。
姜昭抱紧他,低低地吭声。
她和陆照说,崔皇后被关在长信宫的那些年,靖王在宫里的日子并不好过,受了很多欺负,可他只能隐忍。
我有了陆表兄,他却困在过去出不来了。
姜昭亲昵地用脸蹭了蹭眼前男人的胸口,去听他让人安心的心跳声。
那个人为什么不能是靖王?陆照凝视着她,问出了一直以来心中压着的一个问题。
闻言,姜昭的动作停了下来,手指头抓着他的袖子紧了紧,却也没有隐瞒,将曾经发生的一件事说出了口。
靖王从前有一瞬间是想要杀了她的,她很早之前就知道,没有告诉任何人。
从她口中听到了意想不到的答案,陆照低头,薄唇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含着心疼与怜惜。
那个时候小郡主还是一个尚在稚龄的单纯小姑娘,却直面了最深沉的恶意。
陆照吻上来的时候,姜昭的眼睫毛颤了颤,忽然就不想说话了。
闭上眼睛,她慢慢地睡着了。
这一日,姜昭很累很累了。
***太子谋逆当场被靖王斩杀、靖王强逼陛下禅位、崔皇后有孕,无论哪一件拎出来都是令人心惊胆战的大事,不少人庆幸亲蚕礼的名单上没有他们的名字。
回到京城的这一夜,很少有人能安眠。
太子和高贵妃谋逆,背后势必不可能只有高氏一门支持,连根拔起的话,京城又要迎来一次腥风血雨。
此外,同靖王一起的将领被关在大牢,陛下又该如何处置?是抄家还是灭族?次日一大早,以严问为首的朝廷重臣在景安帝的面前直言不讳地提出了这些疑问。
亲蚕礼他们虽然没有去,但事情的首尾已经深熟于心,亲蚕礼上发生的事情若不妥善处置,定会动摇朝纲。
太子和高氏已死,着礼部选个日子,以庶人之身葬下。
至于高家,教唆太子忤逆君父,私自交易铁器豢养私兵,罪不容恕,三代以内尽斩,九族不得为官。
其余凡依附太子者,一律以谋逆之罪论处,抄家流放,三代之内不得为官。
面对严问等人的询问,景安帝沉吟了片刻冷声开口,目光扫过底下的臣子,不出意外,他将这件事交给了简知鸿去办。
经历了太子和靖王两遭,景安帝更加信任玄冥司,其他臣子有各种各样的理由站在他的对立面。
唯有玄冥司,至始至终都对他忠心耿耿。
景安帝不禁想,当初自己的决定是对的,让盘奴任玄冥司的月使,他对玄冥司可高枕无忧。
陛下,靖王以及那些跟随他行事的将领您要如何处置?严问毫不意外景安帝只对高家下了狠手,去年和今年朝堂的变动太剧烈了,若再死一批人,很可能会动摇国基。
朝中的官员或多或少都要沾些见不得人的事情,纯粹的刚直清廉之人压根就不存在。
靖王屡次立下军功,在军中威望颇高,陛下处置起来要再三权衡。
臣私以为以功抵过最佳。
吏部尚书程立秉持着和自己门生陆照一样的看法,都认为靖王眼下杀不得。
不过,这次陆照在公主府陪着恹恹难受的姜昭,并未上朝。
他没有和程立通过气,程立此时抱有和他一般无二的想法只能说两人的政见立场相似。
臣附议。
其他的五部尚书也一同开口,这么多人要是都抄家灭族,京中乃至天下都要凄风惨雨一段日子。
朕何时说要杀了靖王?景安帝居高临下地睨了他们一眼,随后深眸微阖,示意王大伴拿出了一道圣旨。
内监用浑厚响亮的声音宣读圣旨,殿中听到这道圣旨内容的人都惊住了。
崔皇后如今正受帝宠且怀有身孕,靖王不会死是所有人的共识。
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陛下非但没有处置靖王,反而将甘州以北的一大片地方赐给了靖王作封地。
……着靖王即刻去往封地,不得有任何一刻的迟缓……终身不得返京。
钦此!甘州以北的地方不就是以穷苦寒冷为名的漠北吗?一些人心中斟酌,摸清了景安帝的用意,试探着询问那些武将该如何处置。
免去官职,流放漠北,和靖王一样终身不得返京。
景安帝轻飘飘地开口,未提到这些人的家眷要如何处置。
但严问等人已经知晓这些人的家眷十有八九是要被留在京城作辖制的人质。
天子已经饶了他们一命,且没有祸及他们的家眷,这些人只有感恩戴德的。
若他们敢生二心哪怕踏进京城一步,全天下都会指责他们乃狼心狗肺之人。
这一步棋,不得不说,景安帝将帝王心术运用到了极致。
陛下圣明!严问拜首,其余人也暗中松了一口气。
这样的结果对所有人来说都算好事了。
***姜昭躺在床上结结实实地睡了一觉,从陆照的口中得知了景安帝的旨意,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无论如何,靖王能留有一命是好的。
她怎么都是不想靖王去死的,哪怕靖王曾经想要杀了她。
下午他就要离开京城启程去漠北,要去见一见他吗?陆照轻声问她,在这个时候妥善地考虑到了她的心情。
姜昭没有沉默也没有停顿,摇了摇头,不了,用不着了。
她不想再见靖王了,哪怕知道这一面很有可能是他们的最后一面。
那件事情说开后,他们之间就没有半点情谊可言了。
不过,有一个人她还是问了陆照两句。
靖王妃也要跟着他一起去漠北吗?姜昭有些为宋令仪可惜,靖王的心里没有装下任何的女子,她甚至不认为自己也在其中。
陆照知道她和靖王妃宋令仪的关系还不错,早就派人去打听,闻言点了下头,去漠北对她而言不是坏事。
据闻宋家与靖王妃的关系不好,靖王妃现在的母亲是继室。
帮我送一份礼给他们吧,漠北那里荒凉,肯定缺很多东西。
姜昭的心软,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话。
陆照应下,摸了摸她的脑袋。
***这日的天气不好,下午到了靖王一干人离京的时辰已经是阴云密布。
看着即将有一场不小的春雨落下来。
可即便如此,玄冥司和宫里的人在侧,依然要靖王他们即刻离开京城,容不得一刻的迟疑。
时间仓促,靖王府的马车只有寥寥几辆,因为只有两个主子,跟随的奴仆也不多。
辎重准备的倒是不少,还包括了长信宫飞速送来的东西,但靖王没有收下。
他面无表情地坐在马上,被玄冥司的人牢牢地看管着,手上的镣铐也不过刚刚去掉。
宋令仪没有露面,她坐在马车里,正读着好友卢三娘着人送来的信件。
靖王虽未被处死,只是被遣往封地,但京城中敢来送他们离京的人一个都没有。
卢三娘正在议亲的关头,宋令仪怕她惹来非议,倒是庆幸她没有过来。
时辰到了,殿下请。
简知鸿不在,去处理高家那边的遗留,玄冥司的一位副使送靖王出城,掐着时辰,一板一眼地开口。
靖王向来沉默寡言,闻言一句话没说,朝着城门的方向策马而去。
然而城门口,却有不止一人等着他。
罗将军一脸忐忑又激动地看着他,而罗将军的身旁是提早识破他给他重重一击的那个人,陆明德。
靖王眯了眯眼睛,无论是高大的身材还是深刻的面目都有景安帝的影子。
他看了罗将军一眼后,晦暗的目光就定在了陆照的身上。
靖王殿下,一路珍重。
陆照顶着他的目光,神色平常,话也没有多说,朝他拱了拱手,将公主府准备的东西给他。
是她?靖王见此,终于说了今日的第一句话,声音有些沙哑。
当然,照与殿下往来只有过节。
陆照轻描淡写地开口,没有否认,除了那次用药的事上,他一直以来都很尊重姜昭的意见。
好好待她。
靖王只留下四个字,便策马远去。
高大的身影很快成了一个黑点,然后消失不见。
罗将军看着那个方向一脸沮丧落寞,陆照却顾不上安慰他,清冷锐利的目光放在了不远处的一辆马车上。
那辆马车,在他们到城门口之前就一直停在那里不动。
至于里面的人,他心里莫名有了一个猜测,转身低声吩咐了陆十一句,陆照也翻身上了马。
他还有另外一件事要做。
***娘子,人已经走了,我们也回去吧。
夫人和老夫人正担心您受到高家人的牵连呢。
马车里面,婢女看着一脸病态憔悴的姜晴,心惊胆战地开口。
这么些时日以来,姜晴整个人变得越发古怪了,比起从前更加可怕。
婢女若不是从小服侍她,也不敢开这个口。
姜晴没有理会她,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车窗外面的一处,整个人一动不动。
娘子,您忘了,今日的药您还没有用呢。
见姜晴无动于衷,婢女咬咬牙,抬出了大夫。
府中所有人都知道姜晴自离开高家后身体不适需要服药,但贴身婢女日夜服侍在姜晴的身边,还知道姜晴近日来喝下的药是用来安胎的……下意识地摸了摸尚平坦的腹部,姜晴终于有了反应,让人回去,她每日都要喝药。
***太子一派被快速地清算,靖王又在一日内离开了京城。
过了两三日,京城算是恢复了平静。
阳光正好,春景明媚,到护城河边踏青游玩的人也多了起来。
这日,陆照带着姜昭也出了公主府,连同姜曜和咿呀学语的小姜平一起。
时隔差不多一年再到护城河边,陆照已经无需再遮遮掩掩,他光明正大地牵着小郡主的手,和她一起慢吞吞地在护城河边走了一个来回。
往来的百姓惊艳于两人的相貌风姿,无不驻足留观。
也有行人眼尖认出了他们的身份,发出了一声惊叹。
兄长,那日我没有看错,一年前的端午节,他们就有了首尾!九公主手指指着陆照和姜昭两人的背影,对着洛王大呼小叫,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她父皇挂在嘴边可人贴心的表姐,竟然早就做出了与人苟且的丑事!小九,注意你的姿态。
洛王呵斥了妹妹一句,不以为意,明月现在可是连身孕都有了,你惊讶什么?就算是私相授受,那又怎么样?他们现在早由父皇赐婚,再者,明月和陆明德哪个又是能得罪的?等到她腹中的孩子生下来,父皇还不知道又要如何偏心眼呢?九公主一脸不高兴地嘀咕,转过头发现自己兄长晦暗的脸色,懊恼地住了嘴。
说到孩子,宫里的那位才是大患,听说父皇在亲蚕礼那日直言若崔皇后腹中的孩子是位皇子,就要封他为太子……兄长,我们回去吧,护城河边也没有风景好看。
九公主学了一次好,催促洛王回去。
洛王嗯了一声,率先迈开了脚步。
同样是皇子,谁又愿意让一个还未出生的孩子压在头上。
洛王理解靖王的所为,可今时今日靖王的下场又警惕他勿要轻举妄动。
想想去年的端午节,他与靖王都在,而如今,除了明月仍和陆明德在一起,一切都变了。
咦?那是九公主和洛王吧?不远处,姜昭看到了两人的背影,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冲着陆照开口。
陆照看过去,淡淡嗯了一声,走吧,他们与我们无关。
还想去哪里?我陪你去。
转过头来,他温声对姜昭说话,微微俯着身。
陆表兄带着我好了,我最想去的地方陆表兄猜一猜嘛。
姜昭转了转眼睛,赖在了陆照身上,她实则是走累了不想走了。
陆照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小心思,轻笑了一声,往身后吩咐了一句,然后稳稳地抱着她到了公主府的马车里面。
刚好,有一个地方,我们去看看。
陆照淡淡开口,一句话成功引起了姜昭的好奇心,她忍不住扒着车窗往外看。
可是,看来看去马车竟然回到了公主府,她一脸的疑惑不解。
难不成陆表兄在诳她?公主府她还能有没去过的地方?姜昭脸颊慢慢鼓起来,已经快要生气了。
怀有身孕的小娘子情绪总是多变的,她也不例外。
马车果然停在了公主府的门口,陆照将她抱下来。
姜昭的脸颊鼓了起来,眼睛也瞪得很圆,有些不高兴的样子。
陆照却像是没有发现她的不高兴,牵着她的手一步步地往旁边走去,走去的地方不是公主府。
旁边府门大开,熟悉又陌生的景象令姜昭愣住了,这是……尘封了半年的安国公府啊。
急急忙忙看向陆照,陆照却但笑不语,只牵着她的手往里走去,后来觉得他的小郡主累了,又打横抱着她,不急不慢地走进了两人再熟悉不过的一个地方。
那是建在湖边的一座水榭。
但比起昨日,它的样子变了不少。
明明昨日姜昭还走到这里消磨了一个时辰,可此时她看着它硬是像觉得来到了一个新的地方。
水榭的外面都装饰了红色,内里也点上了红色的蜡烛,挂上了颜色鲜艳的床帐。
一进门,姜昭就看到了桌上放着的一个小小的泥人。
小人拥有一双清澈的大眼睛,脸颊红彤彤的,姿态却毫不退缩,仰着脑袋大胆直白地盯着……床帐的方向。
一瞬间,姜昭的脸红的不成样子,和小泥人脸上的红色很像了。
她想到了那日自己理直气壮霸王硬上弓的场景……一只大手拿起了泥人,放在手心把玩,姜昭羞赧地扭过头去,故意不看那泥人。
喜欢吗?照的小郡主。
陆照却捕捉到她偷看的目光,拉着她的手掀开床帐,垂眸将另一个小泥人放在她的手心。
身着青袍的泥人赫然有着和眼前人一般无二的清雅气质,手中还拿着一卷书。
姜昭认真地盯着手中的小泥人看,越来越喜欢,点了点头。
怎么会不喜欢呢?前些时日我立了功,陛下将这座宅子赐给了我。
以后,这里的一切还是你的。
陆照看着她脸颊红红的模样,心念一动,薄唇在上面轻印了一下。
是她的,也是他们的。
日后,他们将密不可分。
这里就是他们的家。
作者有话说:正文完结了!很长很甜的番外即将开始,撒花花吧~ 感谢在2022-07-31 06:04:18~2022-08-01 08:43: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巴拉巴吧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水颜 23瓶;树下的兔子、妈妈说我很听话 20瓶;阿江3512、马儿识途 10瓶;向日葵 6瓶;Chocolate就是臭猫、41575137、瑜瑜瑜 2瓶;娜娜莉莉、Chelsea、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大脸猫、不爱吃豆芽、Sasa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