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头江心回到新庆, 交了货,在公安局招待所安心住下,那头的霍一忠已经和战友一起到了西北。
十来个人窝在一个山沟沟里, 抓几个想逃出边境的间谍, 对方通过电台信号, 投靠了老美, 活动三年多,打探到沿海国防分布,准备往外蒙走,经苏联去欧洲,每个人身上都有枪, 尤其还有近距离大杀器喷子, 绝不能大意。
但是霍一忠他们也不怕,西北战区派出了十多个抗枪的,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战士,队长在幕后布置起来, 大家一点就通。
西北的事情,大家分散着蹲了几天的点, 喂饱了山上的蚊子,在一个清晨,把这行人在一个村子里堵住了, 来了个瓮中抓鳖, 要抓人就动武, 追逃之间,不免就开了枪, 霍一忠和战友是侧面进攻, 只是手臂擦伤了皮, 没受重伤,但是那几个间谍开枪,打死了个平民,弄得这十来个职业军人都有些灰头土脸的。
子弟兵都来自百姓,到了军队学本领,击退敌人,保护百姓,最恨的就是有人伤害手无寸铁无辜的人,因此西北军把人交给情报部门的时候,恨得踢了那个开枪打死人的几脚,把人腿骨给踢断了,其他人纷纷转头,都当没看到,回头报告就说这人是自己在抓捕过程中摔断的腿。
霍一忠和一同来的战友去军医院处理了伤口,不是大伤,涂药绑了纱布,隔天一早就要离开,但霍一忠接着还要去一趟川西,同他一起来的战友就先回去和鲁师长他们报道。
霍一忠先是在当地买了点东西,邮寄到新庆给岳父岳母,也算是作为一个女婿的补偿,不然心心回头不知道要怎么念叨他呢。
做完这件事,又去了火车站,查了到川西的火车,路途看起来很周折,如果一路坐火车过去,得换几趟,走许多不必要的弯路,还不能直接到,想着能不能在哪里换条水路,毕竟去隆溪市,坐船比坐火车要方便。
正当霍一忠仰头在火车站看路线的时候,身后有脚步声传来,稳健有力,呼吸绵长,像是个练家子,他耳朵一动,手上蓄了力,感到后面有人靠近,猛地回头,右手拳头就要出去了,待看清人脸,又收住,放下手中握紧的铁拳,看了对方几秒钟,才开口:罗队长,一年了不见了,别来无恙。
霍营长,身手还是很快啊。
身后来的,正是鲁师长和姚政委嘴里评价颇高的罗成,他看着霍一忠,一脸满意,有没有兴趣从东北那个小师部出来,加入我的队伍?罗成爱才,惜才,喜欢给有本事的人提供平台,可他自己却似乎没有落脚点,四海为家,哪里需要他,他就在哪里。
罗队长,我是正式军人,若要调动,请您联系我的上头组织,我服从命令。
霍一忠对罗成很有戒心,鲁师长称他为活阎王,而姚政委说过,这人的上头和老首长不对付。
罗成没对他出手,邀他到站台的长椅上坐下,那两条法令纹深重得让人无法忽视:年轻人,坐下。
都是自己人,别那么大的警戒心。
霍一忠不敢掉以轻心,确实都是自己人,但也要看怎么定义这个自己人,他小心坐下,和罗成隔了一段距离:罗队长怎么会在这儿?不然你以为是谁提供的信息,你们能这么轻松地聚在一起抓人?罗成点了根烟,脸上有几分得意,我让这伙人溜遍了大江南北,让他们以为自己能走出国界,再来个当头一棒,是不是很有意思?他就喜欢这样猫逗老鼠,让人疲于奔命,时刻警惕,再制造点内讧,把他们的如何联络的方式诈出来,后期审讯的时候才更有看头。
霍一忠看他一下,觉得这个罗队长也颇为计算:是罗队长点名我来的?否则直接让西北的军队直接抓捕就行了,特意找东北的人过来做什么?是,也不是。
罗成也没有遮掩,那双发亮的招子盯着霍一忠,却不想和他多解释什么,谁让霍一忠职级不够,不能影响上头的工作安排,不过,罗成岔开了话题,我看你去过川西了,承宗都被接走了,姚聪干的吧?其他能去那儿的人,都被我排除了,剩下的就只有你。
霍一忠的提防心又起来了,罗成怎么知道的?我听不懂罗队长的意思。
他否认。
见霍一忠跟炸毛猫一样防着他,罗成冷哼一声:以为自己做得很隐蔽,侦察兵出身,就能天衣无缝?只要我们想查你,昨天你吃了几口饭都能扒出来。
罗队长想要什么?霍一忠问他,双手丝毫不敢放松,他知道罗成身手了得,若现在动起手来,真有几分担心自己打不过他。
这回你还是要往那边走吧?我告诉你怎么走顺畅一点,先坐火车和汽车,再走水路,沿着长江一直下,到了去隆溪的支流就换船,六七天就能到。
罗成甚至还给他标注了几个上落点,撕了张纸递给他。
霍一忠接过那张纸,攥得紧紧的,盯着罗诚,再问了一遍:罗队长,你想要什么?绝不可能是因为对他霍一忠本人有兴趣,才和他讲这许多话的。
告诉你们将军,没有永远的敌人,但有可商量的立场。
罗诚的话很简单,霍一忠的将军会听得懂的。
霍一忠已经不是吴下阿蒙,他脑子里绕了一圈,想起罗成效忠的对象,这是要老首长放下这几年的困难,和昔日对手站在一起,再想到老首长和夫人吃的苦头,他就愤怒,咬牙道:我要是不带呢?你决定不了,也拒绝不了,你只是个小兵,排不上号,说起来我也能算你的长官,长官给你下命令你就得遵守,只要你把话带过去就行。
罗成历经太多复杂的事情,比霍一忠年长许多,没把他放在眼里,还有,你要向上走,才能看到更多以前看不到的事情,如果还想再见到葛大亮,就一定要迂回前进。
霍营长,一个人,要学会在灰色地带生存下来,这是我这个老兵对你的忠告。
罗成似乎也有些疲惫,他干这行太久了,人性在他眼里不堪一击,分文不值,霍一忠目前所遭遇的一切,他全都经历过,小年轻定然有愤懑的情绪,所以在他看来,人的成长更像是一个轮回,从前是他,现在是霍一忠。
你知道葛大亮?霍一忠直直盯着罗成那张古板的脸,他还在川西吗?罗成吐出一口烟圈,对他点头:我知道的东西,比你想象中要多得多。
你的职级还接触不到这些信息,等升了两级再来问我。
到时他再考虑要不要告诉霍一忠。
霍一忠咬牙,第一次恨自己无用:他还活着吗?罗成看了他一眼:活着。
其他的就没再说了,职级不够,经历太少,知道太多也不好。
活着就好,夫人时常教导他们,人只要活下来,后面的一切才有可能,希望大亮哥的人生还能有其他的可能性。
罗队长,如果我要联系你,要怎么找你?霍一忠不怕罗成,罗成面相虽凶,但他下意识认为这个人不会伤害他,罗成是个十分有原则和底线的军人。
不必找我。
有事情,我会找到你。
别在这儿耽搁太久,早点见到你们将军,早点带话,不用担心他被困,他是大人物,能量比你想象得大许多,他自有调度的方法。
罗成站起来,双手背在后头,不像个精锐,反而像个老头,走两步,他又回头,笑得法令纹加重,真不考虑加入我这儿?一来就能给你加衔。
霍一忠摇头,他有自己的队伍,墙头草不会有好下场。
罗成笑笑,那两条法令纹加重,看起来很阴鸷,这回他没回头地走了。
霍一忠拿着罗成给的那张路线图纸,当下就买了火车票,坐了三天火车,到一个小城,倒了两趟车,休息一日,继续坐火车一日,就到了川藏交界处,先是坐了一段船,一天后下了渡口,走半天翻过两座山,在罗成标记的那条支流坐船,渐渐地就见到了那个熟悉的古渡口,上面还有那块他上回来不及看的民国石碑。
可到了川西,霍一忠的脚步却慢了,他不再像上回一样行路匆匆,恨不得下一秒就能见到人,而是在吃竹笋面的地方住了一夜,换上黑色破旧的衣裳,看似十分悠闲,实则内心煎熬地把这个小地方逛了一遍,最终才下定决心,不去武开找葛大亮,而是坐上去隆溪的汽车,既然决定要跟着老首长,就不能朝秦暮楚。
罗成的邀请看似很美,可也布满荆棘,天下没有不用代价的馅饼可言,何况如果是变成第二个罗成,常年不在家,他怕江心和孩子都不认他了。
到了隆溪市,又闻到化肥厂那阵氨水味,现在正是下午时分,太阳还未落山,川西天气湿热得厉害,太阳高挂,山里湿气却重,他全身被汗水打湿,腻腻地贴在皮肤上,难受又难忍,他始终没办法适应这里的气候。
霍一忠沿着隆溪市的边缘走,没敢再大大方方地走上回的路线,怕人认出来,只能迂回曲折地往老首长和夫人所在的那座山上去。
所幸隆溪四面环山,他藏身半山中,穿着暗色衣裳,即使是在山林中也疾步如飞,很快就到了山脚下,换了另一条路上山,还路过他留宿山民家的房子,里头没人,估计出去干活还没回家。
霍一忠爬到一棵老树上,看着乌金西坠,人始终保持警醒,这时山里还有一丝光线,山上陆续有炊烟升起,过了一会儿,天色和山林中就全都暗了下来,走到眼前才能看得清人脸,远处的那几栋小楼里也亮了两盏煤油灯,窗户依然钉满了乱七八糟的木板,不能随意开窗。
他半靠在树干上,伸直双腿,拿出江心准备的饼干,填饱肚子,静待深夜来临。
看守老者的人还扛着枪,不过人数像是少了两个,霍一忠这回没有学夜枭叫声,而是在树上一直等,熬过了那些人换班,再到了后半夜,在四更接近五更时分,正是人最困顿的时候,他开始行动。
老人家睡眠轻,容易醒,尤其老首长和夫人心事重,时常半夜还睡不着觉,屋里油灯一直不熄灭,在这样的山里,夏天闷热得厉害,夜里开了窗,封了一大半,空气不流通,为了防蚊虫,窗口还是笼了一层细纱布。
趁着看守的人一个转身,霍一忠放了手上两三只飞鸟出去,被捂了一夜的飞鸟得了自由,煽动翅膀,惊声尖叫,吸引了那几个人的注意,他在短短的一瞬间,把一根细小削尖的树枝,笔直丢出,飞插进那块纱布,锐利得像一支穿云箭,直插桌角,入木三分。
很快,那几只鸟儿飞走,叫声不复,山里恢复平静,窗口的那盏煤油灯也随之熄灭了,外头看不到两个佝偻沉默的影子。
看守的人看了眼四周,又看了看楼上黑暗的窗口,也叹息了一声,老者可真耐得住,他们没站着,就坐下来小声地说话。
霍一忠此时已经到了他们附近的树上,上回门口放柴火的地方空空荡荡,无处遮身,只能再另想办法,他看着夏季茂盛的树木,树枝苍苍,又翻身上了一棵大树,用随身携带的小军刀切断一根细藤,绑在身上。
今晚没有月亮,灯火也不足,他长得黑,看不见影子,身形虽然高大,动作却快得像一只豹子,悄无声息地走在粗壮的树干上,小楼突然传来几声急切猛烈的咳嗽声,他停住,一动不动。
因为咳嗽得厉害,有看守的人敲门进去,问老者是否需要帮忙,老者把门打开,手上拎着油灯,右手紧扶夫人左手,一根尖利的小树枝被夹在两段苍老的手臂中间,无人察觉,他扶着夫人出来,让人去熬中药:去厨房生个火,把下午的药再热一热,不然这咳得睡不着。
看守的人留了一个在屋门口守着,另外两个陪着老者去了厨房,过了一会儿,另一个也被叫走了,走之前,他在楼上楼下大致扫了一眼,空荡简朴,一切如常,再把发出巨大声响的房门随手关上,背着枪,往厨房那头跑去。
霍一忠依然像一只怪异的影子,半趴在树上等,一刻钟后,老首长让人回来拿一味中药,有人跑回来,开了门,没有关,噔噔噔跑上二楼,瞬息之间,一个黑影闪进了小楼,缩在角落,视线不易察觉的地方。
所有人折腾了一圈,在厨房看着老者亲自烧火,柴火和几根细棍子混在一起点了火,药热好后,再拿扇子把药扇凉,夫人皱眉把药喝下去,又连连咳嗽几声,老者这才扶着人回去。
回去前,夫人还客气地谢过几个年轻人,都是年轻体壮火气重的小伙子,让他们弄点吃的,后半夜容易饿,把人饿坏了不好。
那几个看守的年轻人都笑笑摆手,表示不用,让两位老者要什么尽管找他们。
老首长回到屋里,让人把门关上,和夫人一起上楼,搬来凳子坐下,外头恢复平常看守走动,油灯没有再点亮,他才轻声开口:一忠,不是让你别来了吗?霍一忠这才从床尾的位置出来,叫了声:将军,夫人。
小黑泥鳅,你这手抓鸟儿的活儿倒是没退步。
夫人咳嗽两声,小声夸他,从前承宗就爱找一忠带他去林子里捕鸟,就因为霍一忠学几种鸟叫声学得特别绝,他抓的数量最多。
师娘。
霍一忠对老首长的崇拜有破裂,可对夫人确仍是赤诚一片的,您要保重身体。
老年人,多的是毛病。
夫人让他过来,我看了你的两个孩子,养的很好,很像你。
老首长没让他们说个没完,问他:承宗如何了?将军,姚政委安排他到了首都医院,我来之前,听说他已经恢复了许多,不再需要吃药,但要静养,暂时不能出门,天天在医院读书。
霍一忠来之前,特意找姚聪打听过,承宗不是身体不良不利于出行,而是不能出门。
嗯,这个年纪,是该静心读书。
老首长也能猜到承宗现在的情状,那帮人不要他的命,可哪会让他自由活动,但知晓幼子安危,就不再重复,而是问,你这回来,是有什么事?将军,姚政委让我告诉您,有另外两位老者将会在年底进京,他猜测明年会有新变动。
霍一忠走到老首长身前,在他手心写下两个名字。
果然,老首长发出一声轻笑,有种当年的意气:听你姚政委的话,不要轻举妄动。
是。
霍一忠领命。
将军,我来之前,遇到一个人,他找上我,托我带句话。
霍一忠提起罗成。
谁?什么话?报。
还是那个威严的将军。
那人是罗成。
霍一忠没有再犹豫,他享受了老首长给予他的一切安排,就必须有自己的倾向,他让我和您说,没有永远的敌人,但立场可以商量。
老首长冷哼,黑暗中,让人看不到他的神色,可霍一忠心里却打鼓,他比从前敏锐许多,将军起疑心了。
霍一忠半蹲在他面前,向他坦白:将军,罗成让我加入他的队伍。
哦?老首长的声音轻得不能再轻,就连夫人都感受到了那阵紧绷和压抑,她又连着咳嗽好几声,却不敢打断丈夫的质问,你怎么说?一忠谨记将军和夫人的教诲。
他是夫人点名的精兵良将,一等忠诚,宁折不弯。
老者叹一声,也许是信了,也许仍有疑虑,但还是伸手把他扶起来:若是你跟了罗成,我倒还放心些。
罗成至少是个君子,死也能让人死个明白。
你替我跑一趟西南。
老首长在他手心写了个地名,霍一忠曾去过那里一趟,国之南疆,几个少数民族混居的地方,山多水深,瘴气深重,蚂蟥横行,有些村落至今仍在钻木取火,并不宜居,从前跟在夫人身边,教你读书识字的方秘书,还记得吗?记得。
霍一忠这三个字,还是方秘书教他写的。
告诉他,可以活动起来了,但要徐徐图之,不可操之过急。
老首长拍拍他的手背,不必多问,把口信带到就走,他知道怎么做的。
是。
霍一忠再次领命。
这个方秘书,说是将军的家臣也不为过,原来其人一直在西南,他和姚政委都猜测过,以为将军和夫人已经把他安排到东南沿海去了,没想到...果然,西南还是将军的西南,罗成之流,再手眼遮天,到了南边,估计也拿将军没办法。
去完西南,再替我送封信到首都。
老首长和夫人居住的地方是不允许有纸笔的,霍一忠从随身带着的小包里摸出纸笔递给他,老者只是在上面写了个名字,其余内容则是完全口述,让霍一忠出去默写出来。
知道了,将军。
霍一忠把刚刚老首长的话记住,把纸笔收好,在心里盘算着怎么跑这两趟,川西离西南不远,不会耽误太久,但一直北上,就不能和江心孩子汇合了,送完信就得直接回师部报道了。
小伙子,前路是很长的。
老首长喝口水,拍拍他的肩,一切前途都要自己去争取。
可他却省掉了后面那句,要前途,就得有牺牲有取舍,这条路,就看要怎么选了。
这句话,给了霍一忠莫大的鼓励,罗成抛出的橄榄枝再好,也抵不过将军的一句话,他有些热泪盈眶:将军...将军老矣,往后还是要看你们的。
老首长被看了这么几年,也确实有些心懒,不过,他是浴血大将,尸山血海里趟过来的人,绝不会轻易倒下,若有软肋,也只是软在自己的子孙后代上,往后承宗和承平,也得你们多看顾。
承平是他和夫人唯一的女儿,如今和丈夫分离两地,在各自改造的地方担牛粪睡牛棚,而承宗,不必再说。
将军言重。
那个茫然的霍一忠已经过去,从这一刻开始,他还是那个一等忠诚的霍一忠,他的队伍始终明晰。
来川西之前,他被罗诚狠狠地刺激了一把,罗诚欣赏他的身手,却看不上他的经验和年纪,若要知道更多的信息,做更多有影响力的事情,除了往上走,再无他法,他必须要往上走,去看看顶峰风景,去体验会当凌绝顶的严寒和豪迈,哪一日自己也能给妻子孩子留条后路,而将军,就是他最好的指路人。
老首长和夫人让他天不亮就走,不用耽搁,坐船到西南,见过方秘书,立马去首都送信。
这两件事,不必告诉鲁有根和姚聪。
霍一忠离开之前,老首长还是让他保密,他们若是问起,就说我让你去办事。
是。
霍一忠应下。
夏季天亮得早,公鸡报晓之时,天已经大亮,有人来敲门,老者让他们等会儿,和夫人洗漱后,携手下楼,准备吃早饭,而霍一忠则从门缝偷溜出去,沿着昨晚的来路,攀上那根藏起来的软藤,灵活地爬上枝头,慢慢消失在丛林中。
霍一忠走后,有个拿着老式苏联望远镜的人从一棵老树后走出来,帽子遮住了他的脑袋,看不出五官,认不出是谁人,过了一阵,他也转身入了山林中,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