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2025-04-03 04:40:09

家属村里的扫盲班, 在秋风中徐徐展开,上回有过经验,江心就从容了些, 还有些老同学在, 也不需要像第一次那样整顿课堂纪律, 霍一忠提过的心眼儿比水缸还大的张团长的媳妇, 赵桂花嫂子更是说,若是有人在课堂上捣乱讲老师的坏话,她要用扁担把人给挑出去,把来上课的同学都逗笑了。

玉兰也坐在一众同学中,看着讲台上打过她巴掌的江心, 心里有不忿, 碍于人多,且自己嗓子又毁了,不敢动作什么。

江心对这人心里也有跟刺,但扫盲班还是很有意义的, 不能因为她一人而毁掉接下来的课程。

一周后,霍一忠从省城训练回来, 带着给家人的小礼物,趁着秋风习习,一家人又开始了囤菜和囤柴火的日子, 大白菜土豆红薯大葱, 有什么囤什么, 江心怕囤过分多了,甚至还拿着本子算数, 这回囤菜的活儿估计得囤到十一月初去, 去年柴火就缺了点儿, 又和霍一忠一起上山去拾柴火去。

每天的事情说多不多,但想起来,总有事情要做,也总在忙着,手上似乎没有闲下来过。

因为决定不再和江淮侯三那头做生意,所以大柱那边的牛肉干,江心也没再找过他,重阳那日,长得大大个的大柱倒是找上门来,问她:江嫂子,今年还要给你留几十斤的牛肉干吗?江心只要了十斤,自己家里吃,给新庆寄回去一些,其他的就要不了了,大柱只好一脸失落地回去,看得江心也不得劲,再想到杜国宾那封信,心就更烦乱了。

杜国宾的意思,就是不愿意这件事扩大,不然不好收场,而且他只认江心,不认其他人,偏偏江心又一心想退出,小常哥又有抓着她不放的意思,果然老人家说得对,不做中不做保,她两世人都在做中介,可算是吃到了中间人两头不讨好的细微苦头。

可无论如何,也得给小常哥一个交代,江心提笔给杜国宾写信继续劝说,又给小常哥也发了电报,约他到风林镇火车站见面,要和他商量后头的细节,说了事不过三就不过三的。

忙完这些,又和几个嫂子一起腌酸菜腌白菜,酿了两坛糯米酒,去屯里和老乡们换了些能存放久些的菜,大家看着对方家里有什么,都能互相匀出来一些。

何知云在十月头的时候回来了,也赶上了囤菜季,整个家属村的女人们都开始忙碌起囤秋菜的事儿,在冬季吃饭面前,倒是都团结了起来。

唯独没有参与他们囤菜这件事的,就是郑团长家里的刘娟刘嫂子,圆圆年纪小,今年学会了走路,一点都不能离人,稍不注意,人就不知道走到哪儿去了,家里的井盖常年盖着,热水壶全都放在她碰不到的地方。

有一回圆圆藏在楼上一个空箩筐里睡着了,家里大人找不到她,还以为是家属村里进了坏人,把她拐走了,记得郑婶子和郑团长都急得要去村口找孩子了,还说要去镇上报公安,各个邻居都拿了电筒出来要帮忙,最后是芳芳找到了还在熟睡的妹妹。

刘娟当时下班回来,找孩子发了急,找到圆圆后,把她抱在怀里,还大声斥责郑婶子不会带孩子,郑婶子平日里那么刚强的一个人,那一回当着大家的面,沉默地抹泪,邻居都看不下去,走之前还说了刘娟几句。

现在郑婶子回老家了,郑龙被派出去学习培训,家里就她和两个加起来不到十岁的女儿,时时都能听到他们小院儿里的哭声和闹声。

芳芳年纪大些,出去上学,回到家还能帮刘娟烧个火,可圆圆还小,吃少了睡少了都要哭的,加上刘娟还要上班,因此不够人手带孩子的事就显而易见了。

加上刘娟平日里和其他嫂子也没相处好,这么些天下来,竟没有一个人过去搭把手,大家每天都忙着囤菜和自己一亩三分地的事儿,无人登门。

有天早晨,芳芳从家里出来,喊霍明霍岩姐弟去上课,江心看她一头乱发,乱蓬蓬的,看不过眼,给她梳顺绑了两根利索的辫子,又给她围好围巾,吃了两个饼,送他们三人一起去了村小。

结果到了中午,苗嫂子和黄嫂子还在她家里帮着腌咸鸭蛋,刘娟抱着圆圆,牵着芳芳过来了,一幅气势汹汹找人算账的样子:江嫂子,满家属村都知道你本事大,但是我的孩子还是我自己来带,不用你假仁义帮我孩子梳头!说着有些粗鲁地把郑芳芳头上的头绳扯下来,丢到她们桌子上。

芳芳头皮被扯痛,想哭,又怕被她妈骂,忍着一泡泪,看着眼前几个婶婶,不敢讲话。

黄嫂子这人心直口快,有时候嘴碎,但对孩子向来有爱心和耐心,见刘娟这样,放下手上的鸭蛋,倒是叉起腰要骂人:芳芳是你的孩子,我们这些做婶婶的也看着她长大的,你顾不过来,小江帮把手顺便梳个头就怎么惹你了?非要把自己孩子弄得邋邋遢遢往外撵吗?苗嫂子也洗了手,拿起桌上几个红枣哄芳芳,却被刘娟一手打掉了,掉了一地都是,这下好脾气的苗嫂子脸色都拉下来了,也站起来骂了一句:什么德行!谁欠你了!刘娟脸色青白,黑眼圈很重,估计是白天上班,夜里没睡好,丈夫出差去了,家里就她一个大人,累出来的。

霍明霍岩也在一边,江心怕吓着他们,让他们上二楼玩去,可霍明姐弟不肯,硬赖在客厅不走,两个孩子瞪着找上门来的刘婶婶,爸说了,无论是谁,都不能大声对妈说话。

芳芳姐姐,我和霍岩都不和你玩了!霍明立场分明地站在了江心这头,但却不知道这其实是大人的纷争,芳芳也是无辜的,霍岩则是直接站在了江心手边,拉着他,气鼓鼓看着刘婶婶和芳芳圆圆。

果然,郑芳芳一听这话,本来不敢哭的,立马就哭了,可是刘娟手上抱着圆圆,她也不想哄孩子,还是苗嫂子看不过眼,蹲下来给她擦的眼泪,郑婶子和大家都有交情,平常奶奶疼孩子,大家都对她两个孙女儿好。

不玩就不玩了!我们孩子还不和后妈养的一起玩!谁知道后妈能养出什么孩子来!刘娟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郑婶子在的时候,人还能打声招呼,等婆婆回老家了,人反而不能相处了。

江心也气得有些呛,她知道刘娟这人脾气有些怪,也有几分自视甚高的意思,可这是跑到她家里撒气来了,便不客气道:刘嫂子,你请回吧,我家不欢迎你这样的客人。

她和郑婶子关系是好,可这关系没好到刘娟的头上去。

谁稀罕!刘娟来的莫名其妙,走的时候也气冲冲的,不管芳芳是否孩子哭,抱着圆圆就回头走了。

江心气闷地锁了门,回头继续和两个嫂子腌咸鸭蛋,搬到食物房里去,等过阵子再吃。

霍明见她妈脸上没了笑容,立马过来抱住她的胳膊:妈,我给你跳舞。

说着又叫霍明一起过来,弟弟,我们跳《我是一颗小红星》!四只小手小脚有模有样地挥舞起来,嘴里叽里咕噜地唱着不齐全的歌。

江心和黄苗二位嫂子看着这俩儿孩子耍宝,又笑起来,苗嫂子更是说:还是女儿贴心。

小江,以后你可就有件小棉袄了。

江心笑,搂着霍明霍岩狠狠地亲一口,后妈就后妈吧,还是自己的孩子好。

夜里霍一忠回来,说起部队的事,原先秋季有大训,但是因为最近抽检,几个团长营长都派出去培训了,估计要挪到初冬,郑团长也在其中,这么算起来,到十一月才回来,他又有更多时间去囤多点儿柴火。

江心问起郑龙和刘娟是怎么认识,怎么结的婚,今天吃的那个哑巴亏,她都没和霍一忠讲。

霍一忠说:还记得我跟你见过,有个团长的爱人因为奔波流了几个孩子,好多医生都说不会再有孩子了,最后去首都医院看了大夫,还生了两个的事儿吗?这人就是刘嫂子?江心还以为刘嫂子是正常受孕的,没想到两个孩子来得这么曲折,难怪郑婶子这样宝贝两个孙女。

对,郑团长是条汉子,立过很多功劳,刘嫂子和他很早就结婚了,刚开始跟着他,嫂子吃了不少苦头的。

霍一忠对郑龙的过往,细节了解不多,但郑龙比他大许多,比他早跟着鲁师长,这一路走来,从南到北,又被发配到东北,是非常艰难的。

所以刘嫂子脾气不定,郑婶子这个当婆婆的也没多说什么?那就不奇怪,为什么婆媳关系中,是郑婶子总在退让了。

咳...霍一忠咳嗽一声,才吞吞吐吐说,听人说,前些年,刘嫂子老和人打听怎么生儿子,吃了好多奇怪的药,家属村,甚至屯里都好多老人家知道这事儿,这两年才消停了点儿。

有时候求什么就不来什么,刘娟就是求子多年无果,加上常年喝了乱七八糟的药,性格就有些变了,从前她也是热情开朗的一个人,现在看着,总有些阴郁无常。

江心瞪大眼睛:她...她不是老觉得自己是进步妇女,妇女能顶半边天吗?怎么还追求生儿子呢?郑团给她压力了?什么话!霍一忠反驳她,郑团一身正气,接受的是组织光辉的教育,他最疼两个孩子,不然也不会答应老家兄弟的要求,每个月至少寄三十块钱回去,也要把郑婶子接过来帮忙带孩子了。

郑龙老家还有两个弟弟,个个都有了孩子,郑婶子却只跟着郑团,帮他带两个女儿,那自然就要亏欠其他的儿子儿媳们了,郑团就从自己工资中拿了些钱和票出来补贴兄弟家里。

只是可惜刘嫂子不领郑团的情,三天两头和郑婶子闹起来,还觉得这婆婆打扰他们了。

江心若有所思,看来郑团在中间也很为难。

这时霍一忠和江心都不由想到一个事情,幸好霍老爹和霍老娘没有和他们生活在一起,若是真在一起,估计霍家小院儿比郑家小院儿要热闹一百倍都不止。

夫妻俩儿都在内心嗟叹了一句,家务事真难。

江心又锤他一记: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事儿都没跟我讲?从何知云到刘娟,肯定还有好多其他人家里的事儿他都知道,但嘴巴紧得跟蚌壳似的。

这也值得拿出来和你说?霍一忠的心思不在这些上面,事赶事儿讲到,说几句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