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一忠之所以会选择在这时候和江心说起鲁师长和何知云的往事, 是因为他想着在去见老首长之前,和江心尽量多交代一些关于他和他身边人的事情,让江心对他接触的人有了解, 他想, 往后他大概会说得更多。
两人长久相处中, 霍一忠也慢慢摸索出一些他自己的想法, 若决定全身心把后背交于此人,那就是选择最大程度地暴露自己的内心和一切。
江心和他结婚这半年以来,真诚、付出、爱意满满、从不计较,他和两个孩子都获益多多,至少他感觉自己从一个愚拙的男人, 学会笨拙地去关心和爱护一个家庭, 他像是她手把手教导出来的一个不成熟的学生,并且一直在成长的路上,和上一段婚姻相比,他作为一个丈夫, 是进步的。
可是江心身上还有许多他想不清楚的疑点,在新庆时他就悄悄打听过, 和赵洪波离婚前,江欣不算是个特别有主见的人,她整个人柔软, 性格不强硬, 和当地不出门的姑娘没有大的区别, 十分依赖家人和她生活的地方,学识也不至于这么丰富, 可现在和她说话, 她似乎什么都懂一点, 都能沾上一点边儿,性格更是与原来大相径庭,判若两人。
霍一忠本来就是被重点培养出来,专门做情报工作的军人,观察他人是融入骨血的基本功,他对每个人身上细微的变化很容易就能察觉到,与他结婚的江心,仿佛和他打听来的江欣,是两个人,他曾细致留心过,江心的一切并无破绽,尤其她根本不打听他的工作和师部的一切,尽管有疑虑,可他不愿意说,也不敢说。
从前他在军营里听人家讲聊斋,说有的狐仙下山,自己画了一张人皮,就披着这张人皮与她山下的凡人丈夫结婚生子,直至哪个法术非凡的道士出现,用道法把她逼得现了原形,她才哀哀戚戚告别丈夫子女,不是被收服,就是逃回山上继续当狐仙,但所有的结局几乎都是与凡夫俗子再无瓜葛。
霍一忠有时候半夜醒来,看着怀抱里熟睡依赖他的江心,脑子里不时会想起这些故事,她那么与众不同,那么骄傲,那么有条理,对这个家仿佛使用了法术,让所有人都留恋这个家,她是否也是披着人皮的狐仙娘子,机缘巧合嫁与了他这个凡人丈夫?可他选择始终不说一个字,不和她讲自己的疑心,生怕她真会揭开那层人皮,从此离开他,再无音讯,因此摁下种种顾虑,只是无限贪恋她的美好,要把人留在身边。
而江心始终把自己穿越的事情死死瞒着,不告诉任何人,就是避免自己的与众不同,她太明白标新立异的代价,她需要的是藏匿于人群中,保证自己活下去,好好地活着,感受人生的细枝末节。
在遇到霍一忠之前,她从未想过自己会这样爱上一个陌生人,因为他,还爱屋及乌地爱着他的两个孩子,可对于这样深爱着的丈夫,江心也不敢暴露自己最深处的秘密,她跟着来随军,只是想最大程度地伸展自己的个性,而不是在新庆当那个与她完全不同的江欣,她的自主性太强,是个铮铮铁骨的现代独立女性,在这个年代已经受到许多无形的约束,就不愿意再拘着自己的小性子了。
夫妻如此亲密,但仍各有秘密。
他们或许察觉到一些欲言又止的瞬间,但没想到两人保持隐瞒的,是一个共同的秘密。
知道了鲁师长和何知云的往事后,江心对何知云有了一些改观,这个人,在某种程度上,让自己的爱情凌驾于他人和自己的人生之上的,不能简单地用爱慕虚荣恨嫁高官来形容她,那太片面了,江心忍不住猜想,她大概永远活在十九岁,第一眼见到鲁师长的那一年,这么些年,她活成了一个掘墓人,埋葬的是一切她爱重的人和事。
江心自问自己做不到这样,再爱霍一忠,遇事同意妥协和退让,但她始终把自己放在第一位。
大概也是心情有不定的地方,外头天儿又冷,江心就收集了许多旧报纸,天天窝在家写字,露出来的手指冻得指节泛白,也坚持把《岳阳楼记》和《赤壁赋》写到满意为止。
给蔡大姐堂亲写的对联,她没有管什么平仄和对称,买了红纸,抬手就写:谷满陈仓添丁进财,花好月圆团圆美满,横批是春和景明。
蔡大姐一听,又是丁又是财,还团圆美满,春天化雪,开满了花,就欢欢喜喜地把对联拿了回去,让堂亲在婚宴前,找个吉时贴在家门口上。
到了那日,江心就带着两个孩子,包了两块钱红包,踏着风雪,到大林子屯儿去喝蔡大姐堂亲的乡村喜酒。
蔡大姐堂亲叫蔡小牛,娶的是他们屯儿边上一个寡妇人家的大女儿春华,春华底下还有两个年纪不大的妹妹,一家子的女人。
蔡大姐曾私下和江心说,小牛往后头肩上担子可重了,除了要顾自己的小家,还得顾着女方的娘家。
蔡小牛家其实就是一间黄泥屋子,顶上的瓦片是江心便宜卖给他的,隔壁有一个木头搭起来的厨房,用篱笆围出个小院儿,地不平的小院儿里摆了两三张旧桌子,配着几条春凳,很简陋,很贫穷,但因为是办喜事,屋里屋外红纸倒是贴得足足的,喜庆,欢欣。
江心带着孩子到场,蔡大姐和蔡小牛都很欢迎,不停口夸两个孩子可爱聪明,哄他们去里面的床上坐着,等接到新娘再下来。
可霍明霍岩两个小猴子,哪里坐得住,在他们的床上坐了没一会儿,脱鞋子蹦了一阵,就一个赛一个跑得快,到外头去了,大人在后头追都追不上。
蔡大姐和蔡小牛也不计较,反正孩子坐过床就成了,说了好些吉利话,又请了江心帮忙写单子,总有三亲四戚送点针头线脑的,得记着。
自从下雪后,霍明霍岩就再没出过远门,这回江心带着他们两个来屯子里喝喜酒,和附近来凑热闹的小孩儿疯玩得连水都顾不上喝,江心拘着他们只能在院子里跑,不能跑到外头去,鲁师长那个掉到冰窟窿里去的儿子,可把她的警觉性也给调得高高的。
可孩子的事情谁说得准。
江心正坐下帮忙记单子,让旁边的大孩子帮忙看会儿两个小的,一下就没看住。
霍明胆子大,跑去路边扒了个没有燃的炮仗,从厨房里拣了根烧得发红的细柴火出来,手上拿着炮仗,要去点那条炮捻子,她看大孩子都是点了火立即就丢掉,炮仗嘣一声响,大家都又叫又笑,听个响都开心得拍手,可惜她人小,手松得慢,炮仗快响了才丢,结果炸到手指了,虽然只是弹痛了没受伤,可也让她一个五岁小童哭得不能自已。
手痛了,受了委屈就要哭,霍明嚎着嗓子跑过来,举着一只小手,抱住江心的腰:妈!痛!吓得江心丢下手上的笔,把人抱起来,急着去看她的手,还以为流血了,幸好没炸伤,对着她那两根手指吹了又吹,给她擦眼泪:乖乖,吹一下就不痛了。
又忍不住要骂她两句,不是说了不能玩炮仗吗?怎么又玩?弹到眼睛怎么办?真恨不得对着她屁股来几下。
挨了骂,霍明不依,嚎哭得更厉害了,抱着江心的脖子不肯放开:妈,我痛!江心没办法,只好把人抱起来,满院子走,拍她的背哄她:吹一吹,回到家拿你爸的药酒涂一下,好不好?霍明只是大哭,抱着大人不肯放手,弄得江心什么都做不成,本来说好要来帮忙的。
霍岩见姐姐哭得厉害,也跟在江心后头,手扯着她的衣裳,不和其他孩子玩了。
蔡大姐穿着围裙在厨房帮忙,听到江嫂子在哄孩子,手上拿着剁骨刀,也跑出来问了两句,看孩子是贪玩才弄痛手指的,安抚了两句,又安慰江心:孩子摔摔打打地长大,才长得结实。
直到大家说时间到了,要去接新娘了,院子里立即就热闹起来,个个要往外走,霍明的哭声才转小,擦着眼泪鼻涕,红着一张小脸,趴在她怀里说:妈,我也想去。
不哭了就去。
江心怕她哭过后,被北风一吹,脸会发干发痛,洗了帕子把她的脸擦干净,又从袋子里掏出雪花膏给她涂脸,眼泪这才止住。
于是霍明举着两只有些发红的手指,拉着霍岩出去了,只是又时不时回头看江心是否还在,看到人在,就拉着弟弟跟着人跑,好在也没跑远。
江心也跟着他们去接新娘了,新娘春华家里更穷,比蔡小牛家还破败,屋子小得让人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接亲的人都在路两边等,她也知道自己家小,没让蔡小牛在里头待太久,自己就走出来了,穿了件半新的衣裳,在脖子里围了块红色的布,脸上涂了两团红色夸张的胭脂,看不出原本的面貌,这些红,就当是应景今天做新娘了。
新娘出来后,蔡小牛用一截红短布把人牵住,大人孩子们围着他们笑,拍着手,拥着他们又回了蔡小牛家里。
春华的寡母抹着眼泪,站在门口送别了嫁到八百米外的女儿,两步路一走,从此就是别人家的人了。
蔡大姐和几个大婶出来,拿了条红绳绑在霍明霍岩手上,又抓着他们俩儿坐了会儿床,让蔡小牛和春华各抱了一下他们,才把孩子放下来。
在蔡小牛家里吃喜酒,厨房端上来的素饺子没几个,江心只是洗了一下手,等回过头来,一下子就被抢光了,都来不及给两个孩子夹一个,忍不住笑了一下,真不该来人这儿凑热闹,只好给他们两个夹了几块土豆,发现太咸了,又不让他们多吃,最后娘仨儿吃得半饥半饱下了桌。
霍明后头一直举着那只被炸过的小手,不知疲倦一样,人也突然娇气起来,回家之前还要抱:妈妈,我回去要吃牛肉干和巧克力。
霍岩出来一趟,放了风,人精神了,变成了往日的霍明:妈,我要吃一箩筐的饺子!比锅还大的箩筐!小伙子个子不高,口气不小。
蔡大姐见客人都散了,从里头追出来,往江心袋里塞了两个红鸡蛋:江嫂子,今天招呼不周,没吃饱吧?把鸡蛋带回去给两个孩子吃。
江心谢过蔡大姐,背着撒娇个不停的霍明回家去了。
到了家,霍一忠还没回下班,江心找出药油,把霍明的手指涂了一遍,吹了一下,让她别再乱动,去厨房又下了一碗面,三个人分着吃了,躲在屋里烤火,闲着没事干,没一阵就困了,三人又跑上楼去睡了一觉,这一觉就睡到了天黑。
霍一忠回到家的时候,屋里楼上楼下漆黑一片,冷锅冷灶,还以为江心和两个孩子没回来,上楼了才发现一大两小在睡觉,斗柜上放着两个红鸡蛋。
江心是被霍一忠亲醒,伸个懒腰,又伸出手去摸他有些冰凉的脸:今天又在外头训练了?嗯,吹了一会儿风。
霍一忠把人抱起来,又把两个孩子叫醒,再睡下去,今晚就不用睡了。
江心把两个红鸡蛋放在热水里泡暖,给霍一忠吃:特意给你留的,喜庆的红鸡蛋。
霍一忠笑,磕破蛋壳,把两个鸡蛋都吃了下去。
霍明穿好衣服出来,小脸睡得红扑扑,冲进霍一忠怀里,举着自己的食指和大拇指:爸爸爸,你看,我的手被炮仗炸伤了,妈给我涂了药油,你快给我吹吹!霍一忠把她抱在膝盖上,拿着那两根小手指左看右看,皮都没破,也没肿,用手按了一下,霍明鬼叫几声:痛痛痛!姐姐你可别再叫了,再叫就该好了。
霍岩学着大人的语气,双手交叉在胸前,奶声奶气,老神在在对他姐姐说。
那也比你好,你上回摔跤,还要爸和妈轮流抱着你才肯睡!要论抬杠,霍明可不会输给霍岩。
霍岩就用力推了她一下,把她推到霍一忠胸前:我要把你叠成一张报纸,一吹就跑!那我要把你叠成一个纸飞机,把你吹到郑奶奶家里去!霍明和他打起来。
真是一对活宝,霍一忠和江心笑,拉开两个动手动脚的小孩,下楼去烧水做饭。
夜里一般少人上门,尤其是冬天的夜,路滑又冷,就连调皮的孩子都少出门了,但今天附近几位邻居吃了饭,提着油灯来了他们家,因为他们说霍营长家里有电灯,大家可以坐下来说说话。
原来是姚政委去省军区开会,带回一份文件,文件精神是鼓励各个军属区开展扫盲运动,各军区最迟要在年后把扫盲班给办起来,降低军属的文盲率,省总后勤到时会到各军区去抽查工作情况。
姚政委一回来就和后勤说了,后勤写好了文件,今天又跟各个团长说了,让他们动员自己底下带家属来的军官们,鼓励自己家里不识字,没上过学的人,积极报名这个扫盲班,如果大家有合适的老师人选,最好能推举一下,这样就不用特意去屯里请知青或者下放的知识分子,避免发生之前的事。
而且这个扫盲班白天没法上课,肯定是夜里才能办起来,地点暂定是小学那头的教室,所以家属村有人能当老师就最好,不用走夜路回去,也不用解决老师夜里住宿问题。
几个团长很快把这件事传达了下去,学习知识是进步的表现,当然得积极,于是当晚几个嫂子知道后,聚集到江心家里,说的就是这件事。
大家都说江心肯定是不用报这个班的,先是一起羡慕她读过高中,然后又担心发生原来那样打砸教室,辱骂老师的事情,大家七嘴八舌,说个不停,把一些陈年旧事翻出来反复讲,说哪个家里的人砸门最激动,被几个兵抓住,鲁师长做主,关了那人几天,饿得他哭爹叫娘,出来再不敢乱骂人了,还有猜测如果他们没有推举老师的话,后勤会派什么人来,很可能还是屯子里找的知青。
江心只觉得自己受了个无妄之灾,就因为她家里有电灯,所以今晚大家决定到他们家开会,她和霍一忠还得负责给大家烧开水喝,其实这事儿说起来和他们夫妻一点关系没有,她也不准备参与。
要我说,就该让小江当我们扫盲班的老师,她是工人阶级的女儿,根正苗红,思想端正,又有高中文化,教我们这些没上过学的最好。
这是黄嫂子的话,她平常来他们家,已经学了好多字,还能握着笔上手写几画,对江心教孩子的能力那是必须得写一个服字。
江心不敢接话,真怕大家把话题往她身上引,她已经决定要夹着尾巴做人,就不愿意再出风头了。
其他人多少也看过江心写的字,也纷纷附和黄嫂子:对,小江可以,咱们去跟后勤的人反映,就说推举小江当我们的老师。
其实师长的夫人何嫂子也行。
这是另一个嫂子说的话,她明显和苗嫂子一样,是何知云的崇拜者,何嫂子是十几年前的大学生吧?她在首都,不是专门上那种当老师的学校吗?她说的是京师范学校,不过她不知道,何知云并未毕业,大学三年级怀了孩子嫁给鲁师长,就再没去上学。
对,何嫂子也行。
小江被两个孩子牵绊着,始终有不方便的时候。
何嫂子平时在家不上班,孩子又不在家属村,她应该比小江有空。
苗嫂子也支持。
谁敢去请何嫂子?那可是师长夫人呀。
有人又不敢去和后勤提意见。
她是师长夫人,那不是更应该和我们打成一片,服务各位家属吗?怎么能特殊呢?有人反对。
反正要不要请何知云来当老师,意见各开一半,大家又继续讨论,还列举了好几个人,有人同意有人否决。
江心一句话都没说,坐在自己家的角落里,默默地把烤火盆里的柴火撤出来,再也不往里再添柴,屋里的空气逐渐变冷,外头不时刮风,从门口穿进来,刮在每个人身上,过了会儿,那几个嫂子才抖着腿说,小江这里太大了不聚气,大冬天的坐着手脚冰冷,有炭火都暖和不起来,看来新房还是不如旧房好。
霍一忠早早就上楼去了,不掺和她们军属的话题,江心一晚上都没说几句话,提到她,她也只是摆手拒绝,让她们另选高明,等一楼客厅冷得差不多了,就起身把几个嫂子送出去,锁了门,上楼找丈夫孩子去。
妈,你要当老师吗?霍明刚刚赖在楼下,听了一耳朵,还举着她的两根手指。
妈,我和姐姐也没上过学,我们也是文盲吗?要不要去扫盲班?霍岩的问题竟还挺有逻辑。
没有,就几个婶婶过来聊天,大家说说而已。
江心把他们姐弟抱上床,今天下午睡太久了,现在三人都有些清醒,就在窝在床上玩纸牌,你们两个确实是文盲,得上学。
霍一忠放下书,也过来一起玩:你要是觉得闷,去试试也行。
我听说到时会给扫盲班的老师奖励,发点粮油票,一年有两次机会评先进家属。
在许多人看来,粮油票发不发都行,但先进家属这个荣誉可是极大的荣耀,必须努力争取,是好多人都想要的。
江心听到粮油票有些心动,她手上现在有空余的钱,但粮油票却一直都短缺,有时候想给霍一忠和两个孩子炸点东西吃都要想个好几天:什么时候开始报名?我这种家属村‘富户’能报名吗?霍一忠笑出来,还记着招学校后勤那事儿,揉揉她脑袋:年前报名,年后开班。
不过要是大家能推举你去当老师,后勤会更欢迎,他们也不想这事儿半途而废,更不想学生造老师的反,学生自己推荐的就更好说了。
江心就有点后悔刚刚过分退缩了,看来过几天和嫂子们说起来的时候,得透露出自己也想去当老师的心思。
隔天去黄嫂子家里换红薯和香芋的时候,江心就提了一句扫盲班的事:嫂子,也不知道现在后勤那头准备得怎么样了。
黄嫂子那人,听话听音,一下子就听出了江心的意思,她笑着拉住江心:小江你这人,就是迂回。
给扫盲班当老师又不是坏事,你积极服务军属,大家高兴还来不及,哪还会说你什么。
江心被看穿,也有几分不好意思起来,人家嫂子们也不笨,她想什么,为什么逃开,个个心里明镜似的。
我也觉得你好,人年轻有精力,还耐心,普通话标准,字写得也好看。
黄嫂子数着她的优点,这事儿还得再过几天,放心吧,等过了腊八,咱们家属村妇女委员会就去找后勤反映,我第一个推举你,让你也有机会去评评先进家属。
江心喜笑颜开,谢过黄嫂子,换了一袋黄豆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