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放吃完午饭就要回去了。
离开前他特地叮嘱, 让叶挽歌有事记得打他电话。
曹放:你不要有负担,我们朋友之间,不是不应该太分彼此吗?是, 是这样么?叶挽歌有点懵, 觉得曹放又跟以前不一样了。
不过, 她还是点头,我知道了。
那以后曹放大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也尽管吩咐。
叶挽歌笑:虽然我懂得不多,但要是关于药酒方面的, 我可厉害了。
曹放眼里划过笑意, 他深深地看了叶挽歌一眼, 似乎要把她现在这副样子记在心里。
他道:好。
那我以后也不跟你客气。
曹放的快乐, 一直持续到上车。
农建木从来没见过曹放这么开心, 这么的感情外露。
等汽车行驶后,他好奇问:团长,您现在跟叶同志是......曹放凤眸一瞥, 农建木立马闭嘴。
曹放:不要到处乱说话。
挽歌她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 名声很重要。
难得曹放说这么长的话,不过农建木是认同的。
他刚才去了公安局才知道昨晚发生的事,远比他们知道的还要心惊胆战。
叶同志本来生活就艰难, 要是名声再坏了,就太痛苦了。
农建木严肃的点头, 团长放心, 我不会乱说。
曹放嗯了声,视线往窗户外放。
这时已过中午, 路上来往的人变多。
有的去上班, 有的出来买东西, 还有很多玩耍的孩童。
热闹,这里确实也挺热闹的。
但裕南县到底是京市靠近边缘的县城,虽然后来为了发展修了一条直达京市的公路,缩短了两者之间的距离。
但这里依旧比不上京市,更比不上靠近京市市区的其他几个区。
而且,大概是发展政策的问题,这里不停的有新厂建立,弄得鱼龙混杂,搞得治安越来越乱。
曹放把目光看出去不过两分钟而已,他就看到了两起因为身体碰撞,而引发的争吵。
这里,到底太乱了。
曹放垂眸,收回视线,问农建木:查得怎么样了?农建木神色顿时变得凝重,他回答:我回来的时候,基本可以确定是冯家的冯老太婆媳二人算计的阴谋。
冯家那个老太婆想贪图叶同志的吃食,但两人在叶同志刚到长安六巷发生过矛盾,导致叶同志并没有像这里的人那样,给他们占便宜。
她一直怀恨在心,贪婪起了坏的念头,便想让.......农建木难以启齿,他偷偷的透过后视镜偷看曹放。
却不想曹放猛地睁开了眼,那双一向冷漠寡淡的双眼,竟闪过猩红。
农建木以为自己看错了,眨眼再去看时,虽然猩红没了,但曹放整个人都气势却变了。
变得像刀,像剑,更像下一秒狙击敌人的炮弹。
团长他.......要是下次再敢说自己对叶同志没有男女同志的感情的话,他农建木就.....嘲笑他,嘲笑他!农建木在内心土拨鼠尖叫。
好不容易尖叫完,农建木继续小心翼翼道:就想让姓史的混混,去毁叶同志的名声。
不过好在叶同志精明,昨晚没出什么事。
曹放:没有千日防贼的。
曹放问:公安局那边怎么说?农建木:依法办事,加上那两人本身底就不干净。
周队长说,可能一辈子都出不来了。
曹放脸色依旧很冷:另外那两个呢?另外两个是指冯老太和史荷花。
说回冯老太和史荷花,就必须要带出另外一件事了。
农建木谨慎的组织语言,道:那两个,老的那个应该也出不来了。
曹放抬眸,说。
农建木:冯老太之前怂恿过张老太去害叶同志。
张家之前之所以会过来找叶同志,找叶家麻烦,是因为冯老太找过张老太,他们还想让张文斌娶叶同志。
曹放放在膝盖的手,瞬间握紧。
手上的青筋,一条一条的,可见他内心的愤怒。
曹放:直接开去市武装部。
农建木眨了眨眼,没反应过来,可是,我们不是要去国安......曹放:先去武装部。
曹放的声音极冷,农建木不敢不从。
等从武装部出来,都要五点了。
农建木不知道曹放跟武装部部长谈了什么,之后过了好几天,他都被曹放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气,冻得多加两件棉袄。
直到第七天,他在办公室帮曹放接了个从裕南县打来的电话。
才知道冯老太和史荷花被打上了坏分子的名号,被送去了大西北改造。
这一去,可能真的一辈子都回不来了。
而冯老太和史荷花被送去的罪名,除了计划入室伤人罪名外,还有故意伤害烈士家属。
高,还是他家团长高啊。
.......另一边的叶挽歌,也收到了冯家冯老太和史荷花被打上了坏分子消息。
她中午下班回来,还没进长安六巷呢,便看到本应该在家的三个未成年,围了上来。
叽叽喳喳的跟她分享冯老太和史荷花被P的事。
二姐,二姐,我刚才看到姓冯那个老虔婆被人P斗了。
我还扔了她泥巴。
叶晚晴看到叶挽歌就炫耀,季玉书想阻止已经来不及。
果然,下一秒,叶挽歌脸色都变了。
P斗?扔泥巴?!叶晚晴得意的哼了声,完全没发现叶挽歌的异样,当然!要不是没有臭鸡蛋,我都扔她臭鸡蛋了。
她说话极大声,这里是巷口,是大马路边。
她话一落,就有六巷认识他们的人,对着他们指指点点了。
叶挽歌眼看着不对,连忙拉着叶晚晴回去。
等到关闭大门,她的脸色,才稍稍好点。
但也只是好一点而已。
叶晚晴,站起来。
趁着叶挽歌关门之际,扔东西扔累的叶晚晴,一回来就坐到院子的石凳上休息。
叶晚晴下意识的站起来,她从来没见过自家二姐这么严肃的脸。
她有些怂,想找季玉书。
可季玉书吧。
他也没办法,他大概猜到叶挽歌为什么这么生气。
其实当初叶晚晴给冯老太和史荷花扔泥巴的时候,他想过阻止的。
可一想到那一晚他家二姐抱着他时,身体止不住发抖的画面,他最后忍下了。
季玉书虽然没扔,但他也是帮凶。
所以,季玉书心虚的低下了头,不看叶晚晴。
小思明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他看着舅舅小姨姨都低头,也跟着低头。
叶挽歌刚要教训他们,看到小思明在,声音难免低了一个度。
叶挽歌:知道自己错哪里了吗?叶晚晴猛地抬头,视线碰到叶挽歌时,又低下头。
她小声,委屈道:我错哪里了?叶挽歌:......叶挽歌深吸一口气,她虽然没养过孩子,但也知道对待孩子不能不讲道理的打骂。
叶挽歌平复一下怒火后,才反问她:你为什么要扔泥巴?当然是因为她们坏,要害我们!还有呢?叶挽歌的声音,已经慢慢恢复正常了。
只是听着还有点冷。
叶晚晴感觉到,她惯会顺着杆子往上爬的。
见叶挽歌没有刚才的生气了,就回答道:别人都是这样扔的。
顿了顿,他们还扔臭鸡蛋呢。
叶挽歌:还有吗?还有?叶晚晴其实并没有深想这件事,别人都扔东西,为什么还要问为什么?叶晚晴想了想,没想出其他的,她下意识的找季玉书。
季玉书这会儿倒是接她的茬了。
季玉书声音愧疚,不过确实道歉。
他道:对不起,二姐。
叶晚晴瞳孔瞪大。
不是,为什么突然道歉了。
季玉书,你干嘛呢!叶晚晴狠狠的扯了扯他的衣服。
季玉书却反手把她的手握住,不让她捣乱,继续道:对不起,我们不应该跟着他们一起,给那些人扔东西的。
叶挽歌缓缓的松了一口气,她其实挺怕他们一直倔着的。
P斗这件事,是历史发展到这个时候的产物。
叶挽歌不予评价。
但叶挽歌希望未成年们能有自己的公道法规,我们可以报复坏人,可以让坏人得到相对应的惩罚。
但不要随波逐流,用其他法律以外的东西去打压报复别人。
即使那个打压报复,在某个时候看起来很合理。
叶挽歌过去,拉着他们坐下。
然后尽量用温和,他们能听得懂的说话方式,去给他们解释。
你能认识到不对,这很好。
看到叶晚晴气鼓鼓的,叶挽歌戳了戳她的小脸蛋。
但叶晚晴气着呢,看到叶挽歌的手伸过来,连忙躲开。
你干嘛,我不想跟你说说话。
我哪里错了?叶挽歌温声问:你哪里没错了?冯老太她虽然有错,想害我们。
但她是不是被公安,被法律制裁了?她是不是得到了相应的惩罚了?既然得到了惩罚,以后甚至还会被关押,被送去农场劳作。
那你为什么还要大庭广众之下,给她扔泥巴?其他——叶挽歌:你别说其他人扔了你就扔,那是其他人。
晚晴,我知道你心里有气,我也知道你是想给姐姐报仇,但报仇有很多种方法。
她把叶晚晴拉到怀里,不管她的挣扎,抱住她,我希望你能用正当的方法去报仇,而不是这些.....侮辱的方式。
你想啊,要是今天被游街是姐姐。
姐姐被人扔了泥巴,你身为亲人,你会怎么想?叶晚晴挣扎的动作一滞,她突然想到了自己的爷爷。
在她爷爷去世前,她就有一次偷偷的去看爷爷被P。
那时候的爷爷满身狼藉,身子挂满各种肮脏的垃圾,她那时是什么样的心情?愤怒,委屈,绝望,还有不解。
她不明白为什么爷爷要被这样对待,他们都说爷爷做错了事。
可做错事,为什么要用这种方法?叶晚晴一下子揪住了叶挽歌的衣服,她把头埋在叶挽歌的怀里,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闷声道:对不起。
二姐,我以后都不会这样做了。
叶挽歌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抚,嗯,我相信你。
可是,我还是会讨厌那个老虔婆。
她固执道。
叶挽歌笑了声,二姐也讨厌。
叶晚晴:....???她猛地抬头,双眼红彤彤的。
叶挽歌笑着帮她擦掉眼角的泪水,很惊讶?她呆呆的点头。
叶挽歌:这么没什么好惊讶的。
冯老太害我,我讨厌她不是应该的吗?可是你——我刚才不是说了么,她做错事,我们可以讨厌,也可以用法律的方法报仇。
但是这种......我们身为社会主义的接班人,就不要做了。
而且,你没有发觉吗。
相对于一时的给她扔东西,不是把她关个几十年,让她永远出不来害人的方式,要开心得多?叶晚晴还真认真的想了,对比一时给坏人扔泥巴,还是永远见不到坏人要开心。
叶晚晴重重的点头,二姐说得对!叶晚晴:还是二姐厉害,不像季玉书,只会道歉!季玉书:.......怎么还人参公鸡了?......冯老太和史荷花被P了好一段时间,叶挽歌怕未成年被牵连,这些天叶挽歌跟他们商量,让他们待在家里学习。
两个未成年没有意见,加上现在天气越来越冷了。
应该也要快下雪了,所以他们也不喜欢出门。
叶挽歌怕他们闷,想方设法的给他们找了一些喜欢的书籍,让他们解闷。
于是这样,时间来到了月底,而叶挽歌给康元母亲调制的药酒好了。
叶挽歌给康元母亲调制两种药酒,一种是酿制,口服的药酒,一种是炼制外用的。
炼制外用的药酒要比口服的要早一段时间好,但叶挽歌并没有立马给康元带过去。
而是等着口服的药酒好了,才打算拿过去。
毕竟她给康老太做的药酒,需要搭配着用,才能出奇效。
叶挽歌给康元送药酒的这一天,是十一月二十日。
这一天起来,她突然看到满地的白雪,天上还飘起雪花。
叶挽歌哇的一声,喊出来。
叶挽歌是个南方人,加上从小在深山长大,从来没有真实见过雪。
她没想到自己穿个书,还能真实感受到雪的存在。
她欢快的在院子里手舞足蹈,这还不够,她还打开门,走到巷子外面。
一看,竟整条巷子也铺满了雪。
叶挽歌更乐了,也顾不得冰冷,她捧起一捧雪就往天上抛。
等雪砸落后,又开心的重复这个动作。
傻乎乎的,比小孩还要幼稚。
王奶奶出门,就看到这的叶挽歌,好笑道:怎么出来玩雪了?小心着凉了。
雪好玩。
叶挽歌一点也没觉得自己没见过是世面的样子,有什么不对。
王奶奶笑着摇头,雪有什么好玩的,也就是你们这些小孩喜欢。
对了挽歌,你今天是不是不用上班?叶挽歌:嗯,今天放假,怎么啦?王奶奶:你上次不是说想吃羊肉吗,今天四点钟市场肉档要买羊肉了。
你要是还想吃,就早点过去。
有羊肉啦?叶挽歌双眼冒出星光来。
最近天气越来越冷了,叶挽歌早想打羊肉煲。
可是羊肉难找,市场那里虽然时不时有那么点卖,可叶挽歌下班过去就卖完了。
叶挽歌甚至还找王奶奶代买,可是那几天都没卖了。
却不想,惊喜突然来了。
王奶奶看她笑得这么开心,也跟着笑:有,你早点过去。
听说今天拿了十几只羊过来,你应该能买到了。
叶挽歌:好好好,那我早点过去。
叶挽歌:那王奶奶,我先进去了。
我今天还有点事要出去,等我回来买到羊肉,给您尝一尝。
王奶奶:不用给我!叶挽歌笑了笑,没有回答,反正到时拿过去就是了。
得知今晚有羊肉,叶挽歌动作也加快了。
她赶紧给自己和还没醒的未成年们做好早餐,她急急忙忙吃完,就把早餐放回锅里温着。
等未成年们醒来,自己就会去拿吃的。
弄完这一切,叶挽歌就拿着一大一小,两瓶酒出门。
叶挽歌并没有把酒都带过去,因为太多,她带不了。
只能先给康老太太带一些,先用着。
后面的,要不等叶挽歌下次休息,要不就等康元自己过来拿。
大概是天气冷的关系,今天的公交车特别的少人。
叶挽歌上车后,都不用找座位。
她看了一眼,直接带着药酒走到最后一排。
她刚坐下,刚关闭的车门传来拍打的声音。
有后续赶来的人,要坐车了。
叶挽歌没太关注,她把十几斤的药酒,放在了膝盖上。
可她刚放好,前方传来了一道惊喜的声音。
叶同志!是孙丽玲,你今天也休息了啊?最近叶家出事,叶挽歌为了照顾未成年们,并没有外出。
除了上班,就是待在家里,所以她也很久没见过了孙丽玲了。
见到孙丽玲,叶挽歌难免想起她上次跟她说的招聘。
虽然孙丽玲说那份工作可能要到十二月,才会公布招聘信息,但叶挽歌还是想再确认一下。
不过她没有直接问,她先回答道:对啊,休息了。
你怎么也出来了?说到这个,孙丽玲就来气。
孙丽玲没有什么朋友,家里的事也不好对外说,所以她一直憋着。
现在好不容易见到了叶挽歌,一时没忍住,倒豆子似的,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都说了。
还不是那个混账陈建同。
他娘的,好不容易逼得他离婚,谁知道他关了半个月出来,又上门找我姐麻烦了。
还想打我姐,让我姐给他钱。
我姐她带着妞妞,没办法跟他闹。
为了躲他,我姐跟人换工作,换到了鸡湖镇了。
今天难得放假,我又让人帮我留了点羊肉,所以想带过去给我姐和妞妞吃。
丽巧姐调去鸡湖镇工作了?这个消息,震惊到了叶挽歌。
要是没记错的话,鸡湖镇不大,也就只有一家工厂,那就是她现在要过去的水泥厂。
孙丽巧一个好好的制衣厂工人,被逼着换到了水泥厂?可不是。
孙丽玲气得又咒骂了前姐夫陈建同两句,她才道:要不是他,我姐就不会从好好一个制衣厂工厂,换到水泥厂当什么记录员了。
记录员说出来好听,但水泥厂那地方,又偏远,又大灰尘。
哪里比得安阳区的制衣厂好?我都要气死了。
孙丽玲又发泄了好一会儿,全是骂前姐夫了。
骂完,路程也过了一半了。
这时,孙丽玲才反应过来,她问叶挽歌:对了,叶同志,你怎么也坐这辆车了?你也要去鸡湖镇?叶挽歌笑着点头,是的,我有一个朋友,家里的母亲瘫痪了。
我给她调制了点药酒,正要给她送过去。
说到药酒,孙丽玲难免想到她姐姐的脚。
要不是叶挽歌的药酒,她姐姐或许真的一辈子瘸了。
她感慨,叶同志,你真的厉害。
要是我有你这样的本事就好了。
叶挽歌:你也不差啊,国营饭店的服务员,又做得一手好菜。
我还羡慕你呢。
孙丽玲这么一想,好像也有点道理,她顿时心情变好了。
趁着她心情好,叶挽歌终于问出了招聘的事。
中药馆招聘?孙丽玲一拍脑门,看我,我都忘记帮你跟。
等晚上我回去帮你问问,上次听隔壁的师傅说是十二月,但具体时间不知道。
叶挽歌:好,那就麻烦你了。
孙丽巧摆手道:不麻烦,不麻烦。
我姐的脚要不是你帮忙,也不会好。
对了,你既然都到鸡湖镇了,要不要中午一起吃饭?她抬了抬手上的袋子,我买了两斤羊肉,再加点菜,够我们吃饱了。
叶挽歌:不用了谢谢,我最近家里出了点事,中午要回去陪着弟弟妹妹。
孙丽玲:那好吧。
等你忙完了 ,有空过来国营饭店做,请你吃大肉包子。
叶挽歌笑着点头。
到了鸡湖镇,两人就分开了。
孙丽玲去姐姐孙丽巧的家里,而叶挽歌则直接到水泥厂找康元。
她过来前没有提前通知,只能先去工厂找人。
保安依旧是之前那个保安,叶挽歌跟保安大爷说明来意后,登记好,便进去了。
只是在她到达第二仓库时,一旁的小巷突然出来一声嘶吼——康元,你他妈的别逼我对你动手!叶挽歌:......就,挺秃然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