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女配(快穿)作者:打字机N号文案:不做别人生命里的配角,只做自己人生的主角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从哪里来,只是冥冥之中听到有人在呼唤阿芜,这似乎是她的名字这是一个女人在无数个世界里经历悲欢,寻找回人的情感的故事排雷:女主成长型,单个小世界可能会挺长,想看节奏特别快的可以略过暂定世界:世界一:傻女好嫁(已完成)世界二:白月光的妹妹(已完成)世界三:重返十六岁(已完成)世界四:六零养娃记(已完成)世界五:互换人生(已完成)世界六:二胎时代(已完成)世界七:学渣逆袭指南(已完成)世界八:七零小福女(已完成)世界九:初始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穿越时空 女配搜索关键字:主角:阿芜 ┃ 配角:各世界主角 ┃ 其它:逆袭,炮灰作品简评:不做别人生命里的配角,只做自己人生的主角。
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从哪里来,只是冥冥之中听到有人在呼唤阿芜,这似乎是她的名字。
这是一个女人在无数个世界里经历悲欢,寻找回人的情感的故事。
女主在一个个或欢乐,或悲伤,或沙雕,或疗愈的世界中不断成长,读者可跟随主角一起感受喜怒哀乐,见证主角的成长,故事情节跌宕起伏,节奏明快干脆,作者名如其实打字机,更新稳定量大,坑品有保证。
☆、傻女1听说了吗?刁大妹要替她家老大说亲了,看中的还是江家那个小傻子。
此时正值年关,地里的农活少,忙碌了一年的农户难得空闲能够在这寒冬腊月里聚在一块唠嗑八卦。
啥?江家那个小傻子不是已经定过亲吗,和她定亲的还是林家那位小童生,刁家的条件虽然不错吧,可也只是屠户人家,老大还不是刁大妹的亲儿子,江家是有多想不开才会将小傻子说给她家老大呢?这个话题一出,很快就有婆子接过了话茬,场面一下子变得极其热闹。
他们口中的江家、林家、刁家也算是坪乡村比较有头有脸的人家,尤其是江家和刁家,围绕在这两家人身上的话题更是几天几夜也说不完,是一些碎嘴婆子平日里最爱背后说道的人家,今天这件事一下子将这三家人全都牵扯到了一块,可不就炸锅了。
现在是建成十七年,在位的建成帝是个明君,加上这些年风调雨顺,晋朝境内也没有天灾发生,普通百姓生活即便不富足,也是衣食无忧的。
坪乡村绝大多数农户都没有自己的田产,需要向地主租赁田地,建成帝对于田地的租赁赋税有严苛的规定,不论是乡绅地主,还是官吏侯爵,都不允许收纳超过当年收成十分之四的租子,坪乡村位于产粮大省,土地肥沃,每年的亩产量都比其他府州高出一截,即便是租赁地主家的田地,那些租户靠着那十分之六的出息也能过的十分宽裕。
在坪乡村,几乎看不到泥坯茅草搭建的房屋,除非是极其懒惰的人家,要不然,靠着几辈人的积攒也都建起了青砖小瓦房,或许是物质生活充裕,坪乡村的人也十分重视儿孙的教育,村里就有书塾,村里不少男童都在书塾里接受启蒙教育。
而刚刚被提到一嘴的江家小傻子,正是书塾里的教书先生的独生女儿。
江家在坪乡一带也算是大户,家族最鼎盛的时候,拥有近两百亩田产,坪乡村有不少农户都靠租赁江家的田地维生,只是江家子嗣不丰,几乎代代单传,到了这一代,更是只有一个女儿,名叫江妩,还是一个智商等同于五岁孩童的小傻子。
江家现在的当家人是江妩的父亲江保宗,年轻时娶了娘家表妹,夫妻俩浓情蜜意,红袖添香,很是恩爱,江保宗考中秀才那年,表妹被诊断怀孕,更是让江保宗意气风发,志得意满。
或许是年轻不懂的收敛,江保宗的得意刺伤了一些心胸狭窄的同窗,对好友没有防备的江保宗在一次聚会醒来后发现自己睡在了朋友一个远方表妹的床上,江保宗在科举上确实有点天赋,可本性却是有些天真单纯的,家里的表妹怀有身孕经不起刺激,自己毁了好友表妹的清白也该担负起责任,于是在那人的怂恿下,江保宗选择当鹌鹑,将那个女人偷偷摸摸养在外面,每个月给点银子,负担起对方的生活开销,却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女人。
使计的人存心想要陷害他,又怎会让他粉饰太平,在江保宗妻子怀孕不足八月的时候,那个女人就挺着肚子找上门去,心爱的表哥背着自己偷养外室,对方还挺着和她相差无几的肚子上门示威,那个心思敏感的女人当即承受不住,艰难生下女儿后血崩而亡。
江保宗的舅舅得知消息,当天就带着家里的男丁闹上门来,一群人抢走了女儿的遗体,并且逼着江保宗写了和离书,从此两家恩断义绝。
江保宗的寡母因为这件事没了娘家,想着无辜惨死的侄女,因为早产瘦弱如同猫儿一样的孙女,还有经此一事后颓废的儿子,勉强支撑了小半年的时间,最终还是因病离世。
寡母的离世刺激到了颓废的江保宗,面对垮掉大半的家庭,病弱的女儿,他终于不再终日沉湎酒精,磕磕绊绊学着照顾女儿,将对亡妻的亏欠全都灌注在独女江妩的身上。
因为是早产儿,小时候的江妩十天里有□□天都是病着的,好几次一脚踏进阎王殿,命都是靠人参肉桂等名贵药材拽回来的。
江保宗对这个女儿再舍得不过了,为了给女儿看病,家里那两百亩良田在这些年陆陆续续都卖光了,现在手里头就剩下三十多亩地。
靠这些钱堆着,江妩早产带来的胎病倒是养得七七八八了,可因为难产长时间窒息导致的傻病却是再多钱都治不好的。
因为女儿的傻病,江保宗也彻底放弃了科考,凭借秀才功名在村里的书塾当起了先生,十多年了也不肯再娶,生个儿子继承香火,村里人没少私底下嘀咕,恐怕等江保宗死后,这一片,就再也没有人能想起曾经殷实富足的江家了。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当年江秀才和林家早死的当家人关系要好,两家的娘子又是前后脚怀孕,当时就有过风声,说是两家说好了,如果生的都是儿子或都是女儿,就认干亲,如果生的是一儿一女,那就定娃娃亲,要不是因为这一茬,江保宗这些年也不会那么照顾徐寡妇和她那个儿子,这会儿刁家上门说亲,把林家放哪儿呢?说到江家就不得不提林家,当年林家的当家人和江保宗是同届的秀才公,也是被村里寄予厚望的青年才俊,只是两人的运气同样不好,江保宗因为被算计,失了求功名利禄的心,而林家那个当家人纯粹是因为身体不好,刚考中秀才没多久,就因为一场风寒,抛下妻子和遗腹子一命呜呼了。
林家的家境可比不得江家家产殷实,即便江保宗这些年为了给女儿看病败了不少家产,依旧还有几十亩地傍身,当年林家为了供林秀才念书卖了不少田产,好不容易苦尽甘来了,当家的男人又撒手人寰,要不是江保宗看在旧时情份以及儿女亲事的份上时常帮衬,林家那个小儿子哪有机会念书,还成为坪乡村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童生呢。
这些年林家也默默接受着江家的帮衬,村里人看在眼里,早就认定了江林两家的亲事。
一些人家替林家那小童生可惜,毕竟对方年纪轻轻就有了功名,据说这一次院试很有可能取得秀才功名,届时就是坪乡村最年轻的秀才公了,可比当年的江保宗还要出色多了,这样一个人物,却要因为父母的一句玩笑话娶一个傻子为妻,可不就是委屈的。
当然也有一部分人不那么想,林平春能念书全靠江家的扶持,林家早在林秀才死的时候就败落了,要不是江家,现在哪里还有什么天资卓绝,文曲星降世的林童生,眼瞅着江家那女儿快到说亲的年龄了,林家那边一直也没什么动静,难道是想等林平春考中秀才,有了自立的本事,再将江家甩开,这个拖着赖着的行为,未免有些不厚道。
但不管怎么说,不论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的江家,还是前途可期的林家,都不是普通的乡下农户可以轻易得罪的,所以一直以来对于江林两家的亲事村里人也就是私底下嘀咕,从来没有人敢当着江家人或是林家人的面提到这桩事。
现在也是因为刁家掺合到了这件事里头,村里人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所以才旧事重提。
我看林家就是白眼狼,江家阿芜傻虽傻,模样却是一等一的好,要不是因为这傻病,以江家的家底未必看得上林家,这些年林家那对母子倒是厚着脸皮接受了江秀才的帮衬,他们心里难道不清楚江家帮他们的原因吗,还不是揣着精明装糊涂,我看啊,林家巴不得江家答应刁大妹的求亲呢。
说话的这个农妇显然看不上备受褒扬的林家母子,对江家那个小傻子颇有几分怜惜。
谁说不是呢,阿芜那丫头多乖啊,说她傻吧,从来也没干过惹人厌的事,每天乖乖抱着她的小娃娃静静坐着,冲你笑的时候,心都能被她看化了。
对于江家那个小姑娘,村里还是同情怜惜的人居多数,只是她那傻病确实是个大问题,乡下人娶媳妇不就是为了干活生娃娃吗,让她干活肯定是不成的,而她那傻病,谁知道会不会遗传给她的孩子呢。
对了,刁大妹怎么会突然替她家老大说亲,说亲的对象还是江芜?刁大妹也是村里的一个人物,她家祖传杀猪礅猪的本事,刁家的人不论男女一个个虎背熊腰,体格异于常人,在刁大妹这一辈就只有她一个女儿,因为长得丑,没人愿意入赘,也不知道刁老头从哪里买来一个清瘦的男人,绑着和刁大妹成了好事。
当年这也是村里的热谈,大伙儿都赌那个男人啥时候会被刁家大妹的粗鲁丑陋吓跑,谁知道那个男人在刁家一待就是十几年,除了一开始夫妻俩还会拌拌嘴,之后就如同正常夫妻一样生活下去,几年后还生了一个儿子,看来是不会跑了。
他们口中刁家的大小子并不是刁大妹的孩子,而是刁大妹的男人霍安从外面抱回来的,说是霍安妹妹的孩子,霍安的外甥,村里人对那个男孩的来历颇有些嘀咕,但刁大妹认下了这个外甥,还送那个孩子去念书,碍于刁家人的威名,平日里也没人敢欺负那个阴郁不爱说话的小子。
不过将心比心,在村里人看来,刁大妹一定是不喜欢她家那个大小子的,谁愿意家里多养一个外人呢,她愿意供那小子念书,恐怕是为了哄她家那个模样好的男人罢了。
最好的证明就是霍凛冬那小子明明比他表弟大四岁,身量却还比对方小了一个半头,刁家可不缺肉,可见平日里刁大妹对那个孩子照顾也不尽心。
现在一听刁大妹要为她家大小子求娶江家小傻子,更加验证了村里人心中的猜测。
如果真心喜欢她男人带来的那个孩子,何必给他娶一个傻子呢,怕是心里看不惯他,又想要借此谋求江家的绝户财吧?没想到刁大妹平日里表现的爽朗豪迈,其实和某些女人一样,都是小肚鸡肠的。
闲聊的这些人对视一眼,自觉看透了这件事的本质,再一次同情了刁家那个小子,和很有可能被利用的江家闺女。
刁.心狠手辣.小肚鸡肠.大妹可不知道自己在村里人眼中是这样的形象,此刻她正坐在江家的堂屋,有些尴尬得看着面色不悦的江保宗。
作者有话要说:我胡汉三又回来啦☆、傻女2江家的祖宅不大,因为江家世代人丁稀薄,但作为祖宅,在江家最鼎盛的那几代,也是经过精心修缮的,房梁房柱用的都是上好的楠木料,家具摆件也都是红酸枝木,其中还有几件黄花梨的,这在乡下是十分少见的。
刁大妹时常给酒馆饭庄以及当地的大户人家供肉,也是见过好东西的,因此在踏进江家正屋后,就有些拘谨了。
你说你要为凌冬求娶我的女儿?江保宗是个极其斯文的男人,即便这些年因为家庭的变故,因为女儿的身体时常操心,眉头横生不少纹理,依旧不能掩盖他出色的外表以及卓然的气质。
女儿是江保宗的逆鳞,但凡是牵涉到关于女儿的事,他都很难保持冷静。
此刻江保宗紧簇眉头,他实在不明白刁大妹为霍凛冬求娶他家闺女的原因。
是的。
那个坐在媒婆身边的粗壮女人开口。
她的体格很高很壮,常年风里雨里,皮肤也没有一般女人的白皙细腻,刁大妹的模样真的说不上好看,细长眼,鼻梁有些塌,嘴唇又过于丰厚,脸颊两侧还有不少雀斑,衬托站在她身侧的霍安更加斯文俊秀。
刁大妹深吸一口气,重重点了点头。
她家的情况和别人家不一样,因为刁家只有她一个女儿的原因,当年立了女户,名义上刁大妹才是一家之主,因此今日上门提亲,即便霍安也一块上门了,开口商谈的依旧是刁大妹。
咱们是一个村子的,我刁大妹的为人江夫子你也清楚,如果阿芜嫁到我们刁家,我保证她不受一点委屈,把她当作自己的亲生闺女。
深怕江保宗不同意,刁大妹急切地证明自己的真心。
刁大妹的人品江保宗还是信得过的,虽说村里的碎嘴婆子时常揣测她对外甥霍凛冬的真心,可江保宗是霍凛冬的先生,自己的学生在家里过的好坏,他还是能够察觉到的,那霍凛冬虽然长得瘦弱了一些,却不像是在家受委屈的人。
我们家虽然是屠户,门第上和阿芜不够般配,但是我和霍安早就想好了,会一直供凛冬念书,他那身体也不适合干重活,要是他不会念书,我们也会想办法送他去酒馆饭庄当账房先生,将来也会为他置办家业,绝对不会亏待阿芜的。
刁家的家底也是很厚的,这归根结底于刁家祖传的礅猪手艺,所谓礅猪就是猪的阉割术,帮公猪摘除□□,帮母猪摘除卵巢,阉割过的猪没有异味,体重增长的也会比没有阉割过的猪来的更快。
这项手艺不是人人都会的,也不是所有掌握这门手艺的人都像刁家人那样精通此道,因此附近十里八乡的人只要养猪,且是养肉猪而不是种猪,都会请刁大妹上门帮忙,这样阉一头猪,刁大妹可以得到十五文到二十文左右的报酬,加上平日里杀猪卖猪肉的营收,刁家几代攒下来的家底未必比江家薄弱。
因此刁大妹很有底气地承诺自己会帮霍凛冬置办家业,由此可见她是真心将丈夫的那个外甥当自己的亲儿子养的。
并非我信不过你,也并非我不喜欢凛冬那孩子,只是我家阿芜情况特殊,你们应该听说过,阿芜是有娃娃亲的。
江保宗看自家闺女自然是怎么看怎么好,可他心里清楚,在别人的看中,阿芜并不是完美的媳妇人选,他家又乖又漂亮的女儿,在那些人的眼里,或许还比不上贫穷人家,模样普通却身体强健的姑娘。
刁大妹的上门让他意外,霍凛冬是他的学生,这一届科举对方也是要参加的,江保宗摸过底,除了有希望考中秀才的林平春,就属霍凛冬的天资最高,而且江保宗有预感,对方或许还藏了拙,并没有完全表现出他的才华能力。
这样一个人,往日又与江家没有什么来往恩情,为什么忽然要求娶他家姑娘呢?江保宗想不通,不过他也没有多想,他早就认定了林平春是自己的女婿。
阿芜今年已经十四了,村里的姑娘,十二三岁就已经定亲,江家和林家的娃娃亲传了那么多年,也不见徐林氏请媒人上门交换庚贴,说句可能不恰当的话,林家对这门亲事真的是心甘情愿的吗?刁大妹看不惯林家那个寡妇,坪乡村的村户还算富裕,普通人家十天半个月就会去她的猪肉档买肉吃,但也不会去的太勤快。
林家那个徐寡妇是例外,明明是寡妇,家里也只有三亩薄田出租,却隔三差五去她那里买肉,买的还都是最贵的五花肉,说是要给她家那个读书的儿子补身体。
林家的条件摆在那里,徐寡妇能这样大手大脚养孩子,靠的还不是江家的帮衬。
刁大妹觉得,做人还是得讲良心,林家如果不愿意曾经戏口定下的娃娃亲,就不该理所当然接受江家的帮扶,但凡真正感恩,早在江妩十一二岁的时候就该请媒人上门,正式认下这门亲事,不让这桩娃娃亲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笑谈。
归根结底还是林家一边不舍得放弃江家的资助,一边又不想要江妩这个儿媳妇罢了,这样的人品,她刁大妹是绝对看不上的。
她为外甥霍凛冬求娶江家阿芜也是有私心的,但谁能没有私心呢,可刁大妹能保证将来将江妩当作亲生女儿对待,即便霍凛冬将来不喜欢这个妻子,也保证她衣食无忧,过着如未出阁时候那样恣意自在的生活。
想到这儿,刁大妹的表情又镇定了许多,比起知人知面不知心的林家,她自认自家才是江保宗最好的选择。
林家……自然是真心的……这话说的,江保宗自己也觉得心虚。
男女有别,他和徐寡妇的相处并不多,两人之间的来往仅限于他每个月让家里婆子送过去的补贴,林家这么多年没有上门确定亲事,他也明白,或许徐寡妇不是那么心甘情愿的,恐怕随着林平春考上秀才,考上举人,徐寡妇会更加的不甘心。
但江保宗赌的是林平春的人品,这个他亲自教养的孩子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所以他加倍厚待他们母子,就是希望将来林平春看在往日恩情上,即便飞黄腾达了,也不要辜负他的女儿。
江夫子,我也实话实说了吧,我们家凛冬身子骨并不好,不久前我们遇到了玉佛寺的圆明大师,圆明大师说了,只有娶了特定命格的姑娘,才能保佑凛冬否极泰来,而阿芜的命格,正是圆明大师口中的特定命格。
玉佛寺在当地十分有名,远游归来的圆明大师更是得道高僧,备受尊崇。
刁大妹原本是不信这些的,谁知道圆明大师居然说中了外甥的身世来历,对方的这番话她就不得不信了。
她那外甥身世坎坷,小时候吃了不少苦头,这些年即便他们用心照顾,也不如一般孩童天真活泼,那孩子的心里总是藏着很多事,刁大妹真担心他应了大师的那句话,慧极必伤。
大师说了,外甥一生中会有三次大劫,前两次大劫虽然度过了,却也导致了他身体破败,常年生病,最后一场大劫是死劫,要是度不过,他可能活不过二十岁。
江妩的命格是外甥的福星,那一线生机就在江妩的身上,这也是刁大妹为外甥求娶江妩的原因。
因着圆明大师的话,我们也绝对不会亏待阿芜的,谁敢欺负阿芜,先看看我的砍猪刀同不同意。
刁大妹就差诅咒发誓了,她的真心,江保宗确实也看在眼里。
这件事我还得想想。
关于女儿的终身大事,江保宗怎么会草率决定呢,更何况刚刚刁大妹的那番话挑破了他一直以来回避的问题,现在他更想知道林家的态度。
女儿已经不小了,如果林家不是心甘情愿娶她,江保宗还能选择方家、徐家……阿芜是他最疼爱的女儿,他总要替她思考周全。
刁大妹知道,今天是不可能得到结果的,但她对自己有信心,时间一长,江家一定会看到他们的诚意。
在刁家人离开后,江保宗叫来了家里干活的婆子:阿芜还在午睡吗?提到女儿,江保宗的表情柔和了许多。
刚刚苗家的三娘子和阿芜一块出门了,估计去玩去了吧?婆子口中的苗三娘就住在江家隔壁,今年才七岁,和十四岁的江妩玩的不错,虽然这不错很大程度都是因为江保宗为女儿准备的点心果脯。
江保宗也希望女儿能够有些朋友,从不阻拦女儿和村里那些小姑娘一同玩耍,加上苗家的人也是知根知底的,因此听到婆子的话后也没有多想,转而处理更要紧的事。
******江妩坐在河边,手里拿着两块果脯。
出门的时候,丁婆婆往她的荷包里装了满满当当的零嘴,只是刚到了河边,就被苗三娘拿光了,对方还有点良心,给她留了两块,然后将其余零嘴分给了在场的那些同伴,一群人抛下江妩去找其他乐子去了,留她一人坐在河边。
他们也不担心江妩出事,因为他们知道江妩虽然是大人口中的小傻子,却很乖很听话,只要和她说好了,让她待着不动,她就能够乖乖在河边坐一下午,等到他们玩痛快了,再来河边带她回家,在大方的江伯伯眼中,就是他们陪小傻子玩了一天,到时候又能得到好多好吃的。
江妩的视线看着清澈湖底的小鱼,思绪却是放空的。
所有人都叫她江妩,可她记得自己并不叫这个名字,她似乎记得有人叫她阿芜,可到底是谁在叫她,她却又不记得了。
可能是因为她笨吧,背着爹爹,大家都叫她小傻子,江妩思考问题总是很慢,就好比她到底是江妩还是阿芜,她思考了半个月,却还没有想明白。
霍凛冬走到河边的时候,就看到一个梳着双髻,玉雪可爱的小姑娘坐在平滑的大石头上,左手拿着一块黄桃果铺,右手拿着一块山楂块,圆溜溜地眼睛随着河塘里的游鱼移动,又萌又呆的模样。
这就是圆明大师口中自己命定的媳妇?霍凛冬的心情有些恶劣,冲动之下做了一件让他回想起来都觉得无比丢脸幼稚的事。
他抢走了小姑娘手里那块山楂蜜饯,在小姑娘缓缓转过头来后,当着她的面,将山楂放到嘴中,大口大口咀嚼起来。
酸,这是霍凛冬的第一反应,也不知道眼前这小丫头是怎么将这么酸的果脯当零嘴吃的。
江妩虽然不明白自己是谁,可她却很喜欢这具身体的爹爹每日为她准备的零嘴,只可惜,她能吃到的并不多,因此每天江妩都会十分珍惜苗三娘留给她的两片果脯,小口小口地吃掉它们。
现在右手空了,江妩呆呆地看着右手,迟钝的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
你就是江家阿芜吗?看小丫头没有反应,霍凛冬的心情畅快不少,只要她一直都这样乖,让她做自己的小媳妇也没什么不好。
河边的风有些大,江妩头顶绑着圆髻的丝绦随风飞舞,时不时从她白嫩的脸颊划过,霍凛冬看的手痒痒,伸手想要帮她固定一下那不听话的丝绦。
这会儿江妩迟钝的神经才反应过来自己心爱的山楂被抢的事实,名为难过的奇怪情绪涌上心头,江妩的眼睛瞪的大大的,眼眶慢慢泛红,有了些许氤氲的潮气。
霍凛冬不知道她的真实想法,看着脸颊鼻尖泛着粉色的女孩,只有两个念头。
他将飞舞的丝绦夹到女孩耳后的动作好像有些孟浪!原来小傻子,也是会害羞的吗?☆、傻女3霍凛冬知道自己和普通人是不一样的,他有病,这种病,不仅仅局限于他的身体。
小时候,霍凛冬很喜欢他娘给他做的布老虎,睡觉的时候也得抱着枕着,有一次,和他只差了三个月的嫡弟看中了他的布老虎,不顾他的阻拦让下人抢了去,后来那个布老虎又被嫡母送回来了,还送了不少赔罪的礼物,为此嫡母还被老夫人夸赞贤惠淑德。
霍凛冬的丫鬟将布老虎清洗干净,将争执之中被扯坏的线口重新缝补,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开心,因为布老虎回来了,唯独霍凛冬心里知道,因为它曾经被弟弟抢走过,所以那个布老虎,也不再是他的布老虎了。
他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只要是被别人碰过的,不论再珍贵,他也不会再喜欢了。
霍凛冬知道,这也是一种病,比他残破的身体更严重的病。
舅母说,要为他选江家的女儿为妻,霍凛冬知道江家的姑娘是个傻子,不过舅舅舅母于他有恩,既然是舅母选定的,娶就娶了,对方是疯子还是傻子都无所谓。
现在,霍凛冬的想法变了。
妻子是个小傻子没有什么不好的,她的心性就和儿童一样,不会有什么复杂的心思,她就像是一张白纸,等他成了她的夫婿,未来这张白纸会写上什么字,画上什么样的图案,都是由他掌控的。
霍凛冬将嘴里酸涩的山楂咽下,看着江妩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件有趣的玩具一般。
******夫子。
再过几个月就是三年两度的院试,为这次科举,林平春潜心苦读三年,对于秀才的功名势在必得,从临近年关开始,林平春就不再去私塾念书,而是在家专心备考,偶尔有不解的问题,才会来村里的书塾找江保宗请教。
今天和往日不同,是江保宗托人传口信找林平春过来,林平春也没多想,只当是江伯父在外淘了什么好书,送手抄本给他。
村里的书塾不大,拢共两间房,一间是教舍,村里所有念书的孩子都在这间教室上课,另外一间房间不大,是让江保宗歇息用的,摆着一张小床,还有桌椅和一个简陋的书柜。
这会儿江保宗就坐在桌案前,看着进门的林平春沉思不语,眼神在他脸上打量,这样与往日不同的态度让林平春有些尴尬,心里思忖自己是否做了什么事,惹恼了老师。
因为江保宗这些年的帮衬,林家母子吃喝不愁,今天林平春穿着一身干净的棉袄,应该是新裁的棉布,藏青色,让眼前这个不足十五岁的少年多了几分成熟稳重。
林平春的五官十分端正,又因常年呆在房内读书的缘故,皮肤白皙,是个清俊端方的少年郎,一身的书卷气更是为他的长相增添了两分。
平春,近日温习可有不懂之处?沉默了半盏茶的时间,江保宗终于开口了。
你的火候已到,这次院试十拿九稳,都说男子先立业后成家,你的年龄也不小了。
不等林平春开口,江保宗接着往下说。
他知道林平春聪颖,应该能够听出他的未尽之意。
江保宗并不是非林平春不可的,与其强压着林家娶他女儿,在他走后虐待忽视他的宝贝女儿,倒不如及时止损,反正当年的娃娃亲只是两家人的笑谈,也没有交换过信物。
至于这些年他资助林家的钱财,江保宗也并不在意,林平春的老娘眼皮子浅,或许会装聋作哑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可林平春还是要脸面的,尤其他还是读书人,只要他不想这件事成为以后政敌攻讦他人品的把柄,日后一定会将他资助他的银钱归还。
只是江保宗的心里还是有点可惜,毕竟眼前这个少年是他当作女婿真心教导了十多年的,而且没了林平春,他又要去哪里找一个好儿郎,将女儿的下半生托付出去呢?江保宗的脑海里开始浮现他所接触过的,和女儿年龄恰当的少年的脸,然后一个个排除。
儿女大事,学生还得回家禀明母亲,让母亲做主,夫子放心,我不会辜负阿芜的。
林平春听江伯父隐晦提及他的婚事,就意识到他娘拖太久了,已经久到江伯父等不及了。
他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江妩会是他未来的娘子,他也很喜欢那个乖巧漂亮的小妹妹,只是人心都是善变的,一开始的时候,他娘也很喜欢江妩,即便他娘知道江妩有很多不足的地方,只是那时候林家山穷水尽,要不是江家帮衬,他和他娘孤儿寡母守着三亩地,恐怕早就饿死了,江家是林家背靠的大树,即便江妩体弱多病,在林家眼中,也是他们能找到的最好的选择。
但当林平春渐渐显露出念书天赋,并且在十二岁那年考得童生的时候,他娘的心思就变了,一开始是没的选择,现在是被迫选择,心中的感恩没有了,在徐林氏的眼中,江家变成了挟恩求报的坏人。
林平春倒是没有像他娘那么想,只是偶尔看一些话本子的时候,他也会向往书中那种红袖添香,琴瑟和鸣的美好生活,这一切显然不是呆傻的江妩能够给他的。
但那也只是夜深人静时一闪而过的想法,林平春知道江家对他们有大恩情,他现在的一切都是江家给予的,作为回报,他必须要娶江妩,善待她一生。
一边是守寡将他养大的亲娘,一边是对他们母子有大恩的江家,林平春夹在这两者之间左右为难,也因此将婚约一直拖到现在。
可这会儿江伯父都已经开口了,林平春还是决定回家后就和娘亲商量请媒婆上门说亲的事。
你有这心就好。
林平春的承诺让江保宗心情大好,他就知道他教养大的孩子是个知恩图报的。
只是这会儿心头的大石还没落下,江保宗不知道徐林氏的态度,对方真的能够心无芥蒂的接受他的女儿吗?******姑母,这是我亲手做的泡菜,脆爽可口,那些酒馆饭庄都很喜欢,听娘亲说表哥念书辛苦,特地拿了两坛过来,这泡菜啊,最是开胃了。
林家,一个十四五岁模样娇俏的小姑娘正坐在徐林氏身旁,抱着她的手臂亲昵歪缠。
你啊,心里就记挂着我和你表哥,大老远的还送泡菜过来。
或许是年纪轻轻就当了寡妇的缘故,徐林氏的脾气并不好,常年板着脸,就好像别人欠了她两吊钱似的,她的颧骨高凸,脸上两道深刻的法令纹,看上去就不好相处。
只是此刻徐林氏显然心情大好,笑靥如花,脸上的皱纹都舒展了不少。
这会儿抱着她的小姑娘名叫徐宝珠,她虽然喊徐林氏一声姑母,但严格说起来,两家的关系已经比较远了。
徐林氏的父亲和徐宝珠的爷爷是堂兄弟,到徐林氏和徐宝珠的父亲这一辈,已经没什么交往,只是同住一个村子,还是同宗,逢年过节以及办喜事的时候会互相邀请罢了。
徐林氏和徐宝珠的交好纯属意外,有一次徐林氏去山脚下给儿子采摘鲜嫩的野菜,意外摔伤了脚,被上山采蘑菇的徐宝珠救下,两人一见如故,从此交往也变得频繁起来。
徐宝珠是徐林氏的娘家人,模样脾气都讨徐林氏的喜欢,加上徐林氏身为寡妇不能频繁出门,而徐宝珠愿意主动上门陪她聊天的缘故,一段时间下来,徐林氏早已将徐宝珠当作女儿看待。
好吃,咱们宝珠真是一个心灵手巧的好姑娘,谁家要是能娶到你,可就有福气了。
徐林氏尝了一口徐宝珠带来的泡菜,立马被那清脆酸辣的味道征服,她这个远方侄女还真有本事,之前琢磨出了一种叫做豆腐乳的东西让家里大赚一笔,现在又研究出这个叫做泡菜的东西,想来她堂兄一家又要赚的盆满钵满了。
只可惜这么聪慧的姑娘不是她家的,徐林氏惋惜地看了眼乖巧的侄女,如果她家有这样一个金娃娃,何至于看江家人的脸色,委屈自己的平春娶那样一个傻子呢。
等等,为什么金娃娃不能是她家的呢?徐林氏心中一动,仔细端详了一番她这好侄女的外貌。
虽然只是十三岁的年纪,可徐宝珠已经出落地亭亭玉立,胸挺腚圆,一看就是生儿子的好身段,对方的出生虽然配不上她的读书人儿子,可胜在身体健康,头脑聪慧,而且还是她娘家姑娘,这样一个闺女,也勉强配得上她的儿子。
反正再怎么样也比江家那个傻子好!徐林氏的心中烧起一把火,握着徐宝珠的手越看越喜欢。
而徐宝珠装作看不懂徐林氏的表情,只是羞涩地低下头,眼底闪过一丝精光。
她是半年前穿越到这具身体里的,万万没想到,这具身体的远方表哥居然就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痴情探花林平春。
徐宝珠穿越前只是一个普通高中生,在年少慕艾的时光里,念过许多林平春写给亡妻的传世之作,将他视为自己的偶像。
在历史流传下来的故事中,林平春的亡妻是他恩师的女儿,自幼患有脑疾,也就是后世的痴呆,可林平春依旧对妻子不离不弃,在考中秀才功名后就与妻子成婚,即便妻子过门八年不曾怀孕,也没有纳二色。
只可惜林平春的妻子是个没福气的,在林平春进京赶考的时候病重,等林平春考中探花的消息传来时,就撒手人寰了,林平春得知消息悲恸大哭,为此还写下了一首流传千古的告妻书,让后人对这段感情无比唏嘘。
亡妻死后,林平春不肯再娶,让另一个女人取代妻子的地位,只是迫于母亲的压力纳了一个小妾传承香火,他的余生写的诗词多数还是有关于亡妻的,更让人感怀他的痴情。
徐宝珠没想到自己居然成了林平春的表妹,能够近距离的看到自己的偶像,围观这一段传唱千年的爱情。
一开始,她只想默默旁观,可当她借由徐林氏的关系接近林平春之后,她想要的更多了。
那样一个痴情又优秀的男人为什么不能属于她呢?后世传唱的林江情终究是悲剧,江妩那样的身体根本就不适合当林平春的妻子,她的介入并不是想要抢走江妩的东西,而是将一切拨乱反正,林平春不娶江妩,就不会为了她郁郁终身,江妩不嫁给林平春,未必会如同历史记载的那样早亡,徐宝珠安慰自己,她或许是在做一件善事。
从林家离开后,徐宝珠抱着两个已经空了的坛子,心里思忖着该怎么做才能在不损害林平春名声的基础上让林江两家接触亲事。
此时霍凛冬正带着红着眼眶,好不可怜的江妩回江家,两边打了一个照面,霍凛冬不认识徐宝珠,跟没看到人一般擦肩而过,而徐宝珠则愣了愣,她自然认出了江妩,可站在江妩身边的那个人呢?想着那虽然俊秀出挑,却有些阴郁的男人,徐宝珠抿了抿唇,然后微微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言言、追雪、lily漓、咸鱼翻身、繁梵*2、123456、鬼妹的地雷☆、傻女4在走了一段路后,江妩后知后觉停下了脚步。
就在和徐宝珠擦肩而过后,江妩的脑海中浮现了一幕幕场景,她用自己不怎么灵活的脑袋吸收完那些记忆,已经是徐宝珠走了半柱香之后的事了。
在那些突然出现的记忆中,那个女孩会成为一个很有本事的人物,具体对方会做什么,江妩现在的脑容量根本就记不住,这会儿她能够串联起来的,也就零星一些片段罢了。
与对方的成就同样出名的还有对方的爱情,她嫁给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为她写了许多流传千古的诗作,并且一生只有她一个女人,他们的爱情被代代传颂,让无数女人羡慕。
那个男人是谁?江妩艰难地回想,似乎是她爹爹口中,将来会成为她夫婿的林平春。
至于她和她爹在这个故事里扮演的角色,应该是不讨人喜欢的,江妩依稀回想起那些记忆片段里旁人提到她和她爹时的用词。
没有自知之明,挟恩求报,假仁假义,蠢笨如猪……在一次意外中,她落水身亡,没有人替她惋惜,只觉得那个女人和那个男人之间的阻碍没有了,他们的爱情终于能够圆满,唯独她的爹爹,接受不了她去世的打击,郁郁而终,留下的家产,也被江家出了五服的族亲接收,父女两人只用两口薄棺下葬,风吹雨淋,坟头很快就长满了杂草青苔,没过几年,墓碑也倒了,再也没有人记得江家这对父女。
很多画面,江妩看过就忘,唯独爹爹死去的那一幕她忘不了。
江妩心里酸酸的,涩涩的,迫不及待想要回去见爹爹了。
你认识刚刚那个女人?霍凛冬看江妩停下脚步,转身忘着早已经看不清身影的徐宝珠离去的方向问道。
唔——江妩费力地将这番话过脑,然后努力思考,懵懵懂懂发出呓语的声音。
刚刚脑海中忽然闪过的大量片段她并未真正放在心上,爹爹还活的好好的,她也压根不认识刚刚擦肩而过的那个女孩儿,可见那些记忆都是当不得真的。
江妩不知道自己的脑子里为什么会突然间涌现那么多记忆,她也想不明白,只当自己真的是别人口中的小傻子,刚刚浮现在脑海里的那些记忆,只是她的傻病犯了罢了。
想到这儿,江妩的思绪又飞远了,她想爹爹了,想爹爹哄她,安慰她,阿芜才不是小傻子呢。
对了,还有眼前这个人,抢了她的山楂片,她也是有小脾气的,这张脸她记下了。
小姑娘想到被抢走的山楂片,努力表现出生气地模样,对着霍凛冬怒目圆睁。
霍凛冬显然没有接受到江妩的愤怒情绪,他眼中小姑娘的脸蛋是白嫩粉圆的,眼睛也瞪的圆圆的,就像是杏仁一般,这让他想到了总来舅母猪肉档讨食的猫咪,卖乖的时候也将眼睛睁的圆圆的,让人忍不住想要摸上一把。
哧——霍凛冬忍不住笑了,也是他傻了,居然问她这样一个问题,对方的小脑瓜里能记多少东西呢,刚刚那个擦肩而过的女人长得眼生,不像是他们坪乡村的人,就算小傻子见过对方,也不会熟悉到哪里去。
小笨蛋。
四下无人,霍凛冬点了点她的鼻尖,不出所料,娇嫩的皮肉因为他的轻轻触碰很快泛起了红,樱粉色的,像是鲜嫩多汁的水蜜桃一样,让人想要咬上一口。
霍凛冬没在逗那小姑娘,他怕再逗下去,他会想将她弄哭,那么乖的小姑娘,哭起来一定很可爱吧。
他好像越来越变态了,按捺住心中汹涌的诡异想法,霍凛冬慢慢在前头走着,准备带小笨蛋回江家,在江保宗面前刷一波好感度。
他既然已经看中了江妩,自然要让她变成自己的,这样一来,江保宗的态度就格外重要了。
霍凛冬可没有忘记村里一直流传的江林两家的娃娃亲,想要娶江妩,可不容易呢。
呀——又是后知后觉,江妩跟着走了几步路,忽然意识到霍凛冬刚刚打了她。
她是个不知道怎么发脾气的,或者说江妩的记忆里根本就没有与发脾气相关的事,所以现在的江妩意识到自己好像被欺负了,除了咿呀一声,然后嘟起嘴巴外,连指责都不知道。
等回到家,她一定要告诉爹爹,记仇的小姑娘小声嘟囔了两句,想到等会儿就能够见到爹爹了,立马眉眼弯弯,笑的如同初冬挂在树梢的粉樱花一般,颤颤的,让人的心都快似樱花一般,生怕被风吹散了。
霍凛冬这会儿觉得,或许让小笨蛋笑,比让她哭更漂亮。
******阿芜回来了,你是?霍凛冬带着江妩一进门,就看到了正在院子里用滚水给鸡脱毛的丁婆子。
江家人都是厚道的,这丁婆子虽然是卖身给江家的下人,平日里对江保宗和江妩却不需要尊称,她无儿无女,江妩四岁的时候就来江家干活,对江妩更是视若亲生孙女一般。
丁婆子是个安静本份的老婆子,平日里并不喜欢往外打交道,除了采购伙食外,更多的时间都是在江家待着,给自己找各种各样的活干,因此虽然来了快十年了,村里的一些面孔还没认全。
而霍凛冬来坪乡村也是这几年的事,他也不是一个外向的人,常常是刁家、书塾两点一线,丁婆子不认识对方,再正常不过了。
我姓霍,刁家猪肉档的当家人是我舅母,江夫子是我的老师,今天我看到江家妹妹在河边坐着,一个人孤零零的,担心她有危险,就将人带回来了。
丁婆子不认识霍凛冬,可他说到刁大妹,丁婆子一下子就知道他是谁了。
江家家底丰厚,往日里江家也是猪肉档的常客,江妩爱喝猪骨汤,每隔两日,丁婆子必然要来猪肉档买猪腿骨回家。
这会儿丁婆子显然想的更多,今天白天刁大妹请了媒婆上门说亲,要定给阿芜的,正是她家大小子,也就是眼前这个少年郎了。
想到这儿,丁婆子忍不住多打量了霍凛冬几眼。
小伙儿瘦瘦高高的,身子骨看上去不那么强健,不过刁家大郎听说是个读书人,读书人没几个长得胖的。
丁婆子下意识将霍凛冬和偶尔会上门向江保宗请教问题的林平春放在一块比较,林平春的身板子也是偏文弱的,这一点两方平手。
至于长相……这会儿霍凛冬收敛了阴郁低沉的气场,看上去就是一个眉眼精致,分外俊俏的少年郎,论外表,霍凛冬还稍胜一筹。
可选男人和挑布料不一样,出色的外表顶多锦上添花,和他的实质无关,在丁婆子看来,自家阿芜情况特殊,选男人就要挑那种厚道人家,即便将来发际了不满意阿芜这个痴傻的夫人,也不会狠心欺侮她。
刁大妹是个厚道人,买了那么多年的猪肉,从来不缺斤少两,知道她家阿芜爱喝骨头汤,每两天就得买一次猪腿骨,总是留心给她备着,好几次她去的晚了,以为猪腿骨应该卖光了,刁大妹总会拿出她早就用油纸包好,草绳捆好的猪腿骨出来。
还有那霍安,模样也是一等一的好,相比较霍安的好颜色,刁大妹的模样就如同话本里面的母夜叉,可这些年霍安和刁大妹的日子过的和美,刁大妹脾气急,有时候说话声音就如同吵架一样,霍安都能够耐着脾气安抚他,霍凛冬是霍安的外甥,留着一半相似的血脉,可见和霍安一样,也是个安分厚道的人。
但林家就不一样了,这些年只见他们拿江家的,吃江家的,从来也没回报过什么,就连儿女之间的亲事,也是一拖再拖。
这么想着,丁婆子的心更加偏向霍凛冬了。
阿芜怎么一个人在河边,这多危险啊。
江保宗在霍凛冬和江妩之后回来,正好在门口听到了霍凛冬的那句话,当下就急了。
阿芜不是和苗家小三娘子出去玩耍了吗,怎么一个人在河边待着。
这会儿天气多冷啊,河里还有一些碎冰碴子,要是一个不注意掉到河里,在没人看见的情况下,岂不是必死无疑了。
爹爹。
因为那些杂乱无序的记忆,江妩比以往更想念爹爹,这会儿才听到声音,还没见到人,就欢呼着扑了过去。
因为她的心智和四五岁的孩童无异,江保宗也舍不得用男女大防拘束她,平日没人的时候,任由女儿围在他身边撒娇卖乖。
可这会儿毕竟还有外人在场,江保宗有些拘谨,加上他心里记挂着刚刚霍凛冬说的那些话,只哄着女儿抱了抱,然后将注意力放在了女儿孤身待在河边这件事上。
我也是碰巧路过,看到一群孩子哄抢了江家妹妹荷包里的零嘴,然后丢下她跑了,河边毕竟不安全,因此我自作主张带着江家妹妹回来了。
霍凛冬的脸上闪过一丝后怕,接着十分诚恳地对江保宗说道:江妹妹的情况毕竟特殊,我知道夫子也是希望她能够有玩的好的朋友,可村里那些和江妹妹能够玩在一块的都还是孩子,做事没有轻重,就好像今天这样,将江妹妹丢在河边,一不小心就会出事的,以后夫子要是想放江妹妹出门玩耍,最好还是找一个信得过的,成熟稳重的人看着些才好。
他的这番话有些冒犯,可江保宗是个爱女心切的人,霍凛冬的提议都是为江妩着想,江保宗只会感激他,觉得他考虑周到,不会多想。
今天真是多亏有你啊。
以往霍凛冬在书塾里总是最沉默的,江保宗这会儿才知道原来这个有些孤寡的少年居然是这样热心肠的一个人。
想到要不是对方送阿芜回来,他的宝贝女儿不知道还要在河塘边吹多久的冷风,很有可能还会失足掉进河塘,江保宗的心里就又是心疼又是后怕,也越发的感激霍凛冬。
为了表示谢意,江保宗让丁婆子装了满满一盒蜜饯,让霍凛冬带回家去,那些都是女儿最爱的零嘴,霍凛冬比女儿大不了几岁,想来也是喜欢这些吃食的。
霍凛冬的口腔里至今还残留着山楂片的酸涩味道,不过当他余光注意到小姑娘的视线随着那盒蜜饯移动后,他就改变了主意,笑着收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傻女5真是太欺负人了。
送走霍凛冬后,丁婆子忍不住骂了一句。
她当然不是骂霍凛冬,她骂得是白天欢欢喜喜将阿芜带走的苗三娘等人。
江保宗待人是极其大方的,又因为想要女儿结交要好的朋友,每次村里的孩子邀江妩出门玩耍的时候,江保宗都会让丁婆子给女儿装上许多零嘴,这些零嘴里除了女儿那一份,也有村里其他孩子的一份。
坪乡村的村民生活比较宽裕,可并不代表他们会舍得给家里的孩子买几十文或是上百文一斤的蜜饯糖果。
江妩的那些零嘴在村里基本上就是独一份,江保宗的本意也是想让那些孩子看在零嘴的份上,带着江妩一块玩。
可江保宗也没想到,那些五六七岁的孩子年纪不大,心眼不小,他送的蜜饯糖果都吃了,却把他闺女丢在一旁。
不过归根结底还是他这个当爹的办事不够周到,居然放心让六七岁的孩子看顾自己的宝贝闺女。
江保宗又是自责又是懊恼,想着刚刚霍凛冬那番话,他居然还没有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来的处事周全。
阿芜,以前三娘子他们是不是也拿了你的零嘴,还将你一个人抛下,等到饭点的时候,再带你一块回来呢?江保宗怕女儿听不明白,特地放慢了语速,让女儿慢慢理解。
村里人都说女儿傻,江保宗却觉得女儿只是比普通人学的慢,就好比她现在是四五岁孩子的心性,可四五岁的孩子也是能够听懂一些话的,他习惯慢慢教孩子,引导女儿理解一些对她来说生僻的词汇。
坏人,山楂,没有了。
或许是不常开口的原因,江妩的吐字有些含糊,听上去有点吴侬软语的腔调。
因为爹爹的提醒,江妩想起了要告状的事,嘟着嘴,气呼呼地告了霍凛冬一个黑状。
在江妩的记忆里,每次带着零嘴出去被村里的孩子拿走大半,只给她留下三两块糖果蜜饯是一件稀松寻常的事,因此江妩也不知道苗三娘她们的行为是错的,她只知道,自己每天很小心很宝贝的那点零嘴被一个有些陌生的少年抢走了,对方不仅抢了她的山楂片,还打了她。
傻乎乎的小姑娘连告状这么简单的事都不得要领,她不知道罪魁祸首的名字,也不知道要提及对方,只说了有人抢走了她的零嘴,江保宗理所当然的认为女儿的告状对象是苗家小三娘子等人。
不行,我得上门替阿芜好好说道说道。
丁婆子气不打一处来,那些孩子太胡来了,就算不想和她家小姑娘玩,也不该把人丢在河塘边啊,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算了,都是孩子,把事情闹僵了对阿芜不好,以后那些孩子再上门找阿芜玩,就帮阿芜拒了吧。
江保宗有些头疼,真要较真,那些都是不懂事的孩子,而阿芜的心性虽然和孩子一样,外表上却已经是十四岁的少女了,有些成亲早的,这个岁数也是孩子娘了,让那些玩心大的孩子陪阿芜玩,确实也有些强人所难。
这让江保宗忍不住联想到了林家人。
他认为的女儿的玩伴实际上只是为了他提供的零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将女儿孤零零丢在一旁,那他认为的可以让女儿托付一生的人呢,真的是适合女儿的吗?想到自己经历过的一桩桩糊涂事,江保宗开始对自己的处事能力产生怀疑。
******等到天色渐渐暗下来,那些放飞的孩子们准备回河塘带着江妩一块回家的时候,惊慌的发现江妩不见了。
会不会是掉水里了?苗三娘吓坏了,江家伯伯在村里很有威信,他将江妩当作眼珠子,心间肉,要是江妩出事,恐怕她也会被她娘打死。
不会吧?要是掉水里,这会儿也该浮起来了。
可要是浮起来后飘到下游去了呢?哇哇哇——我爹我娘会打死我的。
没心没肺玩了一天的孩子这时候才知道害怕,懊悔玩的时候没有将那小傻子带上,也气愤那小傻子这次没有听话乖乖坐在河塘边等他们回来。
小傻子会不会回家了?不可能,她是个傻子,知道回家的路吗?一群孩子越来越害怕,有几个忍不住哭嚎起来,六神无主的一群人分散开,一部分顺着河流的方向去下游寻找浮尸,一部分因为太过害怕逃回家,躲在自己的房间里不肯出来,还有一部分稍微懂点事的,去寻找大人帮忙,没一会儿,就有大人带着孩子去了江家,这才知道江妩原来早就回家了,刚刚的事只是虚惊一场。
多亏了凛冬那孩子,看到阿芜坐在河塘边,将人给带了回来,好悬没把我吓坏。
江保宗没有责怪那些孩子,只是夸起了霍凛冬的好,说到了自己的担心害怕。
都是孩子不懂事。
江保宗虽然没有直言责怪,可那些孩子的长辈从孩子的嘴里听到了事情经过一个个面上都臊的慌。
白吃江家姑娘的零嘴也就罢了,还疏忽大意将人丢在了河塘边上,看几个孩子熟练的手法,显然这样的事不是一次两次了。
那些孩子的长辈向江保宗连连告罪,自家孩子犯了这样的错回家后一定会好好教训。
这天晚上,村里此起彼伏响起孩子挨打后的哭闹声。
就着这些孩子的哭嚎声,江保宗和霍凛冬度过了一个十分美妙的夜晚。
******不行,我不同意你娶那个小傻子!徐寡妇精心准备了晚餐,没成想儿子的一番话彻底破坏了她的胃口。
平春啊,娘舍不得,娘辛辛苦苦将你拉扯大,眼瞅着你就要出息了,怎么会心甘情愿你娶一个疯婆子呢。
晚餐的时候,林平春谈到了林江两家曾经戏言的娃娃亲,想在院试结束后,由徐林氏亲自上门提亲,确定两家的婚约。
徐林氏年纪轻轻就当了寡妇,虽然有江家的帮衬衣食无忧,可因为寡妇的身份限制,日子过的实在是孤寂无聊,儿子林平春是她唯一的寄托,徐林氏将所有的感情都倾注在这个孩子身上。
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在徐林氏的眼中,自己的儿子才华天资即便配公主都是足够的,现在却因为江家的那一点恩情,要被迫娶江家的小傻子,徐林氏的心里怎么会甘心呢。
别看那小傻子现在文文静静的,谁知道她哪天突然发疯呢?你姥姥家那个患了失心症的邱家二媳妇,也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疯症,以前一直都没有犯过病,谁知道在生了孩子后,忽然间就发狂了,才出生不到十天的孩子被她砸死不说,家里还算值钱的家具摆件也被砸毁了不少,现在邱家被那个疯婆娘折腾地都快散了,原本相处和睦的三兄弟还因此闹着要分家,由此可见,那样的疯子是趣不得的。
徐林氏强调说道:难道你愿意将来的孩子有一个疯母,等你考取功名,向朝廷请封诰命的时候,让人知道你有一个疯颠的妻子?儿啊,娘都是一心一意为你着想啊。
娘,邱家二媳妇和阿芜的情况不一样,她那是疯症,阿芜只是傻,却不疯,而且邱家二媳妇也不是无故发狂的,你怎么不说邱家老二在对方怀孕的时候,跟镇子上的花娘好了,说是要给花娘赎身,让邱家二媳妇给那个花娘腾位子,逼得她发疯呢?林平春放下碗筷,平心静气地对徐林氏说道。
今天晚上娘您做的三菜一汤,一道梅菜扣肉,一道水蒸蛋,还有这锅不掺红薯苞谷的浓稠小米粥,这些东西,是靠我们家那三亩地能提供的吗?在光风霁月的外表下,林平春有一颗极其务实的心。
每个月,江叔都会让丁婆婆送五两银子过来,其中的三两,是笔墨纸砚以及裁制新衣的花销,剩下的二两银子,是家里的日常花费,每个月,娘您还能攒下一点钱,买些手绢簪钗,您藏在房间衣柜的小匣子里的那个金包银的簪子,是前年买的,您只舍得在年节的时候戴上,要是光靠我们家那三亩地,恐怕连个空心的银簪子,娘也舍不得买吧?林平春说的都是一些徐林氏日常避讳,却不得不直面的血淋淋的现实。
江保宗已经主动找他谈起林江两家的婚约了,他这人虽然大度,却也不是漫天撒钱的冤大头,如果林家不愿意认下这门婚约,之后江保宗必然不会再提供这些银钱,到时候,林平春和寡母靠着贫瘠的三亩薄田,林平春还能继续专心科举吗?读书向来是最烧钱的,即便他这次侥幸考中了秀才,在他考中举人之前,依旧需要大量的银钱支出。
都说穷秀才,富举人,江保宗这个秀才之所以生活恣意,是因为祖上留下来的祖产,要不然仅凭他当夫子的那些束脩,还不够他一年四季为了给女儿裁漂亮衣裳在布庄的花销。
不仅这样,如果婚约作废,这些年我们花了江家那么多钱,必然还是要还回去的。
林平春知道他娘在意什么,最重要的是他,第二重要的是钱,捏住他娘的七寸,她就能乖乖就范了。
凭什么,这钱也不是我们讨他的,是他心甘情愿给的。
一听要还钱,徐林氏忍不住尖叫起来,只是此刻她有些色厉内荏,显然她的底气不如她的语气来的坚定激烈。
江伯伯的心甘情愿是建立在我是他中意的女婿的份上。
林平春沉声强调。
其实阿芜也没什么不好的,江伯伯是秀才,我们两家也算门当户对,阿芜有些不足之处,等嫁到家里后娘慢慢教就是了,江伯伯肯定不会亏待阿芜的,她不会干活,自然可以雇丫鬟婆子干,到时候娘也能轻松一些。
毕竟是亲娘,还是为了自己守寡,吃了不少苦头的亲娘,在一番疾言厉色后,林平春又放缓了语气。
娘,读书人最重名声,村里人人都知道江家对我们母子的恩情,这会儿我要是不认婚约,考官同窗都会觉得我的人品有瑕疵,这对我的仕途来说是灭顶之灾,我知道娘心疼我,可也请娘从大局出发,认下阿芜这个儿媳妇吧。
林平春把现实情况摊开了,又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徐林氏纵然有再多的不甘,也只是嚅动嘴唇,不再出言反驳。
今天刁婶子去江家替霍凛冬说亲了,江伯伯之所以会找我,或许也和这件事有关。
林平春想要提醒他娘,江妩虽然傻,却不是没人稀罕的。
徐林氏没有领会到儿子的意思,第一反应就是江妩要是嫁给了别人,江家的家产怎么办,那些可都是她儿子的。
她不想儿子娶江妩,可又舍不得江家那份在她看来无比丰厚的家产。
有没有一种可能,自己的儿子娶了一个让她满意的儿媳妇,与此同时江家的家产也落到她的手中?徐林氏一时间有些魔怔了。
作者有话要说:一般而言V前日单更,但因为周四要上榜的缘故,字数要补足,因此这两天的更新会很多,今天晚上还有三-四更,喂饱你们第一个世界女主就是个小傻子,大家可以将女主当成是初生的灵智,还在什么都不懂的阶段,又因为第一具身体是个小傻子,同化之下智商也不高☆、傻女6越靠近年关,村里的年味也就越浓。
这些日子,家家户户屋顶都冒着炊烟,走在乡间小道上,鼻尖里不是粘豆包的香味,就是腊肉腊鱼的浓香。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作为农民,年节的许多年货都能够自给自足,可毕竟是一年一次的盛会,再节俭的人家也想过一个富足的大年,因此从腊月二十开始,就不断有村人往镇子县城里跑,采购一些平日里舍不得吃舍不得用的东西。
江家也不例外,趁着还没过年,江保宗想去布庄给女儿裁两件过冬的新衣裳。
村里养牛的人家不多,现在地里的活不多,一些牛主人为了多挣几个钱,干脆做起了车夫多活儿,每天白天送村人去镇上或是县城,晚上在指定地点等着,将人接回村子去,那些人多要价也不高,一个人一趟来回就收六文钱,没钱的也可以用五个鸡蛋充当车资,现在天寒地冻的,又是年节的时候,多数人家都舍得花这几个钱就图个省事。
江保宗交了十八文,带着女儿和丁婆子坐在牛板车的角落里,现在日头还早,有些阴冷,丁婆子从背篓里拿出一条薄被,将江妩裹得严严实实的。
因为要进城的缘故,江保宗特地给女儿打扮了一番。
时下未嫁人多姑娘多梳双髻,乡下的姑娘没条件打扮,多数都是用裁剪下来的碎布条固定发髻的,这个年龄的女孩哪有不爱美的,没有簪钗环佩,就用路边的野花当作点缀,也有那些手巧一些的姑娘会用颜色鲜艳的碎布头做成绢花,别在发髻上。
江妩是个例外,江家家底殷实,江保宗又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恨不得把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的面前,村里姑娘想要却得不到的簪子配饰,在江妩的房间里,足足堆满了一个小匣子。
今天江妩头上的发饰不多,却一个比一个精致。
两边的圆髻上各簪着一个珠串,珍珠的个头不大,却颗颗圆润饱满,这是南海珠场产的深水珠,以温润内敛的珠光闻名,这样品质的珍珠在达官显贵眼中不值什么钱,可在坪乡这样的小地方,单单几颗,就足够寻常人家一两个月的开销了。
江妩的皮肤白皙,额头隐隐可见淡紫色的血管,白润的珍珠格外衬托她的肤色,本就透亮的肌肤在珍珠莹润光泽的映衬下,仿佛在发光。
乡下地方有给年幼的女孩打耳洞的风俗,只是江妩怕疼,江保宗心疼女儿,现在江妩都已经十四岁了,依旧没有穿耳洞,所以江妩的首饰盒子里并没有耳饰,今天除了头上那一对珍珠簪子,江妩还戴了一条金镶宝石的璎珞。
这串璎珞的来头可就大了,是江家曾经一位老祖母的陪嫁,那时候的江家远比现在更鼎盛,这串璎珞主体为金、银,上面镶嵌着琉璃、砗磲、玛瑙、珍珠,光是上面这些宝石,起码值个五六十两的银子。
江家人丁不盛,这在宗族社会并不是什么好事,江家的日渐衰败也和人丁稀少有脱不开的关系,可从另一方面来说,这也是好事,至少财富集中流传,因为几代没有女儿的缘故,那些主母的陪嫁物全都留在了江家。
外界只知道江家原本的几百亩地在江保宗的手里只剩下三十多亩,却不知道江家真正值钱的东西,根本就不是那些田地。
璎珞是佛教中佛祖脖颈上佩戴的装饰品,上面镶嵌七宝,寓意为无量光明,江保宗觉得这个寓意好,特地请了工匠将曾祖母的这串璎珞重新炸色,又将一些脱落的宝石重新镶嵌,今天还是江妩头一次将这串璎珞戴在脖子上。
牛车里上来的人越来越多,而赶集采办年货的又多为女子,那些人的视线几乎全粘在了江妩脖子上的那串璎珞上。
阿芜可真漂亮啊,今个儿这么一打扮,就像是县城里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一样。
赶牛车的想要多赚一些钱,小小的牛板车上这会儿挤了十七八个人,原本江家三人的位置还算宽敞,这会儿上来的人越来越多,互相之间也没什么空隙了,好在江保宗来得早,占据了最里侧的位置,将女儿护得好好的,不担心女儿被人挤着碰着。
不过这会儿坐在江保宗身边的那个婆子显然不会看人脸色,明明已经没什么空隙了,还不断往江保宗的身边挤,寒暄着和他凑近乎。
赶明儿阿芜嫁人了,江秀才公可就剩一个人了,那该多寂寞啊。
林老婆子眼热地看了眼江妩脖子上金灿灿的项链,一个丫头片子,还是个小傻子,哪里配得上这样的好东西,这江保宗也是个蠢的,趁年轻就该生个儿子,要不然江家这些好东西最后还不是便宜了外姓人。
也是我多管闲事,我娘家有一个姑娘,模样好,身段好,可惜年纪轻轻就守了望门寡,等阿芜嫁人了,秀才公也算对得起亡妻了,是时候该找个知冷知热的媳妇,为江家生一个大胖儿子传承香火了。
那老婆子嘴皮子吧哒吧哒,说话又急又快,让人都没法中途插嘴打断。
哧,林婆子你可得了吧,你那张嘴又快又碎,村里多少争端是你那张嘴挑起来的,你娘家的姑娘,恐怕和你一样都是长舌妇吧,倒是我家有个外甥女儿,为人厚道老实,即便给人当后娘,也万万不会亏待前头留下的孩子。
自江保宗丧妻后,类似的场景时有发生,尤其是靠近年关的时候,大家的日子清闲,就更乐意替人说媒作亲了。
江保宗的条件好,不仅家底殷实,还有秀才的功名,膝下只有一个女儿,要是能够给他生个儿子,江家绝大多数的家产都会是自己儿子的,因此即便江保宗现在的年纪不小了,依旧有许多黄花大闺女愿意嫁到江家来。
话糙理不糙,秀才公啊,你最疼阿芜这个闺女了,可你毕竟是阿芜的爹,还能照顾她一辈子不成?将来你走了,阿芜受婆家的欺负,都没有娘家人能够替她撑腰,照我说啊,就该趁年轻再找一个,给阿芜生几个弟弟妹妹,将来互相还能有个依靠。
类似的话听到江保宗的耳朵里让他觉得有些好笑,不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孩子,能是一条心吗?虽然这也不绝对,可至少大多数情况下,异母的兄弟姐妹很少有相处融洽的,尤其是在钱财面前,即便是亲生的兄弟姐妹,也不乏为家产挣破脑袋的。
与其寄希望于生个孩子照顾阿芜,江保宗更愿意积极锻炼,有病吃药,争取多活几年,做阿芜的靠山。
最好活到阿芜的孩子长大成人,到时候有外孙外孙女儿照看阿芜,他在九泉之下也能放心了。
再一次坚定地拒绝了那些人的好意,江保宗看着牛车上那些心有不甘的婆子们,思忖着应该将买驴车这件事写上议程了,只是这样一来,还得再买个家丁回来,要不然家里也没人会赶驴车啊。
******等到县城的时候,已经快到晌午,从坪乡村到青阳县城,几乎多是石子路,只有短短一条道路平整的官道。
出发的时候,丁婆子给江妩垫了一个软垫,即便这样,等到达县城的时候,江妩的屁股也已经震地有些麻木了。
不过她乖,有时候震地难受了,哼哼唧唧叫唤一声,只要爹爹和丁婆婆哄一下就乖乖的不再闹腾。
这让同行的一些婆子高看了江妩一眼,觉得这个小傻子也不是那么娇气难搞,毕竟牛车的震颤就连她们这些皮糙肉厚的婆子都受不了,一趟下来,骨头都能被震散。
而江妩这个小傻子能够全程乖乖的不哭不闹,可见她即便是傻,也是乖巧的傻子,这样的姑娘娶到家里,大不了当一尊菩萨供着,有江家诺大的陪嫁,她的傻病似乎也能够被忽略了。
先去布庄,看看有没有好点的皮子,给阿芜做一件夹袄。
江保宗想着他们还有一下午的时间可以慢慢逛,不如先去布庄看看,反正衣服的样式也就那几样,只要挑选好布料花色,然后请绣娘为阿芜重新测量尺寸就好。
等从布庄出来,也到了午饭的时间了,阿芜喜欢吃聚香斋的乳鸽,今天可以允许她吃一整个。
就快要过年了,也让绣娘给丁婶你做一年新棉袄。
江保宗也没忘记勤勤恳恳的丁婆子。
诶。
虽然知道主家都是厚道人,可被家主这样惦念着,丁婆子还是十分感动,暗暗发誓要对老爷和阿芜更加用心负责,将他们父女俩照顾的妥妥当当。
阿芜模样好,过些天穿上新衣裳,一定是村里最漂亮的姑娘。
丁婆子怜爱地牵着小姑娘的手,林家那寡妇居然还敢对她家姑娘挑三拣四,真是一个没眼光的蠢货。
这是阿芜第一次进城,说第一次也不太对,在她的记忆里,还是有过好几次这样的经历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阿芜总觉得那些经历不是她自己的,因此面对热闹的街市,她总有一种十分新奇的感觉,一双眼睛都快不够用了。
先去布庄,等会儿再带阿芜好好逛一逛,阿芜难道不想要漂亮的新衣裳吗?江保宗觉得今天的女儿似乎格外活泼,可他也乐于见到女儿快活的模样,只当女儿许久不进城,对城里的东西有些陌生了,也没有多想。
三人很快就来到了时常裁制新衣的那家布庄,只是这会儿布庄门口似乎有人在闹事,门口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傻女7你们这是狗眼看人低,我倒是没有想到,青阳县最大的锦绣布庄的掌柜,居然也是个以貌取人的。
一声清脆的女声响起,话语中蕴藏着一丝薄怒,听得出来那个说话的人已经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怒气,没有说出更难听的话来。
怎么回事?那姑娘是来闹事的吗?晚来的人没有看到事情的起因,因此有些疑惑地朝身边的人打听。
好像是有位姑娘来锦绣布庄卖她自己画的花样,每个花样要价十两银子,布庄的钱掌柜看了,没看中,让她去别家问问。
有人小声解释。
这不是很平常的一件事吗,怎么就闹起来了呢?难道是钱掌柜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不怪别人多想,这会儿被团团围住的小姑娘看上去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身量娇小,寻常人家姑娘的打扮,她的长相颇为清秀,不像是那种刁钻的,无理取闹的人啊。
相比较之下钱掌柜身型肥胖,身后还站着两个布庄的伙计,就跟三座大山似的堵在布庄门口,怎么看都像是欺负人家小姑娘的人啊。
呸,钱掌柜什么人你们不知道吗,他这人讲究和气生财,乞丐进店他都能好言好语地和他交谈,凭白无故的欺负一个卖花样的小姑娘做什么呢?刚刚我都听全了,是那小姑娘心高气傲,说自己的花样能够给布庄带来十倍百倍的利润,说钱掌柜错过了这桩生意,将来必定后悔终身,但说了那么多,钱掌柜还是没有收下她的那些花样,所以把那个傲气的小丫头给惹火了,这才有了刚刚那一幕。
锦绣布庄能够成为青阳县最大的布庄,除了背后的靠山,钱掌柜本人的能力也是很重要的。
他这人天生长了一张笑脸,就跟弥勒佛似的,见人三分笑,就连同行提到他也很少会说坏话,这样的人有一天居然被一个小姑娘指着鼻子骂,也是人生头一遭了。
江妩觉得刚刚说话的那个声音有些耳熟,仗着身材娇小不断往人群里钻,江保宗和丁婆子着急她,也跟着往人群里挤。
这位小姑娘,要不这样吧,我出五两银子,买下你手里那些花样。
事情闹的这样大,钱掌柜再好的脾气这会儿也有些绷不住了,尤其看到人群里站着不少同行家的伙计的时候,他几乎可以想到之后圈子里的人会怎样编排他了。
不过钱掌柜也不愿意和一个小姑娘计较,对方不是要卖花样吗,他就花五两银子买个清净。
现在是年节,每天来布庄买布料裁新衣的人特别多,现在布庄门口被人堵着,客人也进不来,堵的时间越长,亏损的银子也就越多,权衡一下,花这五两银子还是划算的。
我的花样可不仅仅值这五两银子。
徐宝珠骄傲地站在布庄门口,看着那个满脑肥肠的掌柜,心里不由哂笑。
以前看小说的时候,穿越女主总会遇上几个狗眼看人低的家伙,她来到这个世界后,不论是卖豆腐乳还是卖泡菜,都是一帆风顺的,直到遇见眼前这个掌柜,才尝到挫败的滋味。
不过她不觉得这是自己的问题,她给出的花样可都是后世的经典,只是眼前这个掌柜妄自尊大,固步自封罢了。
我说小姑娘啊,你真的不是来闹事的吗?阿大,你去把货架上那一套祥瑞布偶取过来。
面对徐宝珠不知道从何而来的自信,钱掌柜有些哭笑不得,他身后站着的伙计听了钱掌柜的话利索地跑到布庄里头,然后很快取了一套精致的布艺玩偶出来。
这些玩偶都是布庄的绣娘一针一线缝出来的,里面填充的是棉花和谷物,这套玩偶一共有五个,分别是口含明珠的雄狮,抱着锦鲤的娃娃,招财的貔貅,浴火而生的毕方,模样似狗的龙子嘲风。
这些玩偶无一例外都是带着美好寓意的,加上绣娘的精湛绣工,每一个布偶都做的栩栩如生。
你看,咱们布庄里卖的都是这样的布偶,可姑娘你给我看的那些花样都是什么东西啊?脑袋比身体还大的猫,模样畸形也就算了,你画的还是一个黑猫,这多不吉利啊,我能给你五两银子,纯粹就是因为我不想惹事,这五两银子,就当是给你的润笔费了。
钱掌柜这话一出,原本有些同情徐宝珠的人也收起了他们的善心。
黑猫可是不详的象征,谁家会愿意买黑猫的布偶回家给孩子玩呢,这不是诅咒家里的孩子吗?听着周遭人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徐宝珠的表情顿时有些僵硬。
她忘了古代的愚昧偏见,后世备受欢迎的黑猫警长的玩偶,在古代是吃不开的。
不过她给的花样那么多,除了黑猫警长,还有许许多多的萌物啊,那些图样哪个不比钱掌柜让人拿出来的那些老掉牙的图腾可爱有趣。
只可惜她不会使用毛笔,只能用制作粗糙的木炭条话下那些可爱萌物的花样,徐宝珠意识到今天或许是她莽撞了,她应该再等等,至少得做出几个玩偶的雏形,让他们知道后世卡通玩偶的魅力。
不过输人不输阵,徐宝珠来到古代后顺风顺水惯了,即便这会儿明白眼前这个掌柜说话有点道理,也不愿意自打脸,向他服输。
话不投机半句多,既然掌柜不懂欣赏,我也不会厚着脸皮逼迫掌柜买下我的这些花样,只希望日后,钱掌柜的想法还如今日一般坚定,千万不要后悔。
徐宝珠放下狠话,这个锦绣布庄她是不会再来了,她就不信,诺大的青阳县,就没有一个有眼光的人物。
大不了,她先采取小作坊的模式,反正卡通玩偶制作简单,家里的嫂子们都是会一些绣活的,到时候让她们做上一批试卖,她就不信了,古代的孩子能逃脱卡通玩偶的魔爪。
徐宝珠不闹了,自然也就没有热闹可看了,原本围在布庄外的人四处散去,有些原本就想要扯布做衣裳的则是往布庄里面走。
刚刚钱掌柜让伙计拿出来的那套做工精湛的布偶顺带着为布庄做了一个活广告,一些原本没想过进布庄的人,看到那几个活灵活现的布偶,也动了心,想要买上几个带回家,给家里的孩子玩耍。
呦,秀才公来了,是来给令嫒做冬装的吧?前天从北边新到了一批毛料,质量都非常不错,我这就带您过去看看。
江保宗跟着女儿挤到了最前排,早在和徐宝珠理论的时候,掌柜就看到了江保宗父女的身影,因此这会儿人群散去,他第一时间就迎了上来。
徐宝珠正要离开,听了那掌柜巴结的话,下意识地转身看了一眼,自然也瞧见了被钱掌柜恭恭敬敬迎进去的江妩父女。
刚刚她那样丢脸的场景被江妩看去了?虽然知道江妩是个傻子,可徐宝珠还是感觉到了难以言语的屈辱,忍不住迁怒到江妩父女身上。
宝珠啊,算了吧,咱们别闹腾什么花样了,你在吃食上有天赋,卖给聚香斋到豆腐乳和泡菜这些日子卖的很好,聚香斋到掌柜催着你再搞些新菜式出来,赚那钱可比画花样轻松多了。
徐宝珠的大哥一直站在边上,这会儿人群散了,他赶忙过来劝说。
其实他和家里其他人都不能欣赏妹妹画的那些古古怪怪的图案,只是妹妹向来厉害,当初他们觉得妹妹鼓捣什么霉豆腐和泡菜都是浪费粮食,可结果证明妹妹是对的,靠着这两个方子,家里挣了不少钱,这一次出发前妹妹同样自信无比,他们也就相信妹妹真的能够将那几个奇怪的花样卖出天价。
可显然聪明的妹妹也不是万能的,这一次她就失败了。
哼,人家家里的姑娘能够被当宝贝似的养着,我为家里做了那么多事,刚刚我被欺负的时候,大哥你又在哪儿呢?或许是江保宗疼爱江妩的画面太过刺眼,徐宝珠和大哥徐大宝说话的时候也刻薄了几分,只是话一出口,徐宝珠就有些后悔了。
算了吧,花样的事我自有打算,先去聚香斋把这半个月的钱款结清。
徐宝珠拉不下脸来道歉,加上她确实也对刚刚徐大宝袖手旁观的表现有所不满,生硬地换了一个话题,然后扭头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跟在她身后的徐大宝捏紧拳头,想到这个妹妹的本事,深吸两口气,紧跟着追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更新☆、傻女8你看我戴这朵绢花怎么样?刁家今天也来县城采办年货了,刁大妹再怎么说也是个女人,也会对胭脂水粉,珠宝首饰感兴趣,只是她知道自己的颜色撑不起那些东西,有时候实在喜欢买回家去,最后的下场也只是囤积灰尘,永无见天之日。
可这并不妨碍她有一颗爱俏的心,这会儿刁大妹站在一个摊子边上,选中了一朵大红色的绢花,还在自己的头上比划了一下,掐着嗓子对着自个儿男人霍安问道。
这朵绢花和刁大妹实在是不般配,她的皮肤黑,配上大红色只会显得她的肤色更加暗沉,而且刁大妹的长相偏英气,造型夸张的红色绢花戴在她的头上,多了几分滑稽,丝毫没有女性的柔美娇媚。
哧——边上站着的几个小妇人忍不住偷笑,心里嘀咕刁大妹丑人多作怪,可惜她身边站着的那个男人,日日夜夜要对着这样一张脸,还要忍受她的矫情。
娘子戴什么都好看。
可偏偏霍安的表现和其他人截然不同,他的眼神温柔似水,口中的话也好像是发自真心。
莫不是一个瞎子吧?听到霍安的回答,边上站着的那些人有些一言难尽。
不过红花太俗,和娘子的气质不符,倒不如这跟青玉的簪子,衬托得娘子干练简洁,有一种寻常女子没有的美丽。
霍安和刁大妹是两种脾气的人,刁大妹性子火爆,也就在他面前,会故意佯装出柔弱娇媚的模样,虽然她的佯装往往是东施效颦,根本就不的要领。
更多时候,刁大妹都是风风火火的,十足十的急躁脾气。
而霍安却是一个很温柔的人,除了当年刚被卖到刁家的时候沉默寡言了一段时间,在和刁大妹相处久后,就开始学着接受刁大妹这个妻子,并且适应对方的脾气。
在这段婚姻里,刁大妹是有些自卑的,即便霍安是刁家买来的女婿,可因为外貌上的差距,刁大妹总觉得自己才是配不上霍安的那个人。
可霍安从来不会让她有这样的感觉,这个男人太体贴了,即便现在这个场景,就连刁大妹都明白刚刚试戴红绢花的自己有多么滑稽丑陋的时候,霍安都会让她觉得是红花配不上她,而不是她不配戴那朵红花。
那我就要这根青玉簪子。
刁大妹红着脸,接过霍安给她选中的发簪,羞答答地学着那些娇媚的小娘子向霍安抛了一个眼风,那样魁梧的身板,英气勃勃的长相,实在是不适合这样撒娇的动作。
边上的人快看吐了,霍安却欣然接受妻子给予的小情趣。
刁大妹的温柔都是给霍安的,等她看向摊主,讨价还价的时候,又变成了往日那个直爽粗犷的刁大妹。
屠户身上总带着旁人没有的凶煞气,这会儿刁大妹又板着脸,小摊贩总觉得下一刻刁大妹都要掏出砍刀杀人了,因此也没耍心机,报了一个实在的价格,想要赶紧送走摊子前的这个瘟神。
刁大妹花二十文钱买下了那个青玉做的,做工有些劣质的玉簪子,却好像得到了什么宝贝似的。
我替娘子簪上。
霍安的声音总是那么温柔,让人听着就感觉如沐春风,刁大妹收敛起凶色,羞答答地低下头,等着夫婿替自己戴上发簪。
霍安的眼光不错,相比较刚刚完全不适合刁大妹的大红绢花,这个青玉发簪和刁大妹再般配不过了,刁大妹的头上也没有其余发饰,整体看上去干净清爽,不会突兀。
好看。
霍安替妻子戴上发簪,然后退远了一步端详了一番,给予肯定的赞美。
这会儿刁大妹的心情比吃了蜜糖还甜,恨不得现在就拖着霍安回家,再给儿子生个妹妹。
哥,你喜欢泥人吗?哥,你喜欢风筝吗?哥,你想吃糖葫芦吗?刁大妹和霍安的儿子刁近冬紧紧跟在表哥霍凛冬身后,比霍凛冬小了四岁的他个头却比霍凛冬高了近二十公分。
或许是刁家的基因太强大,刁近冬的身上几乎看不到他爹霍安的影子,反倒像是翻版的刁老爷子,也就是刁大妹的亲爹,还没过十一岁的生日,就已经长了快一米八的个头,听说过世的刁老爷子身高接近两米,刁近冬有望青出于蓝胜于蓝。
因为是屠户人家,刁家并不缺肉食,刁近冬初了长得高,还长得特别壮,就跟一座大肉山似的,在人群中鹤立鸡群。
这个小子憨憨的,最喜欢黏着自家表哥,娘说了,表哥和爹爹都是柔弱需要保护的人,今天他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保护好瘦弱的表哥。
因此从进城开始,刁近冬就亦步亦趋跟着表哥霍凛冬,用自己的高壮体格做壁垒,不让拥挤的人潮撞到霍凛冬。
不——霍凛冬刚想说不用,忽然想到了那天从小笨蛋手里抢过来的那块山楂片,下意识换了口风。
买两串糖葫芦吧。
糖葫芦也是用山楂做的,那个小笨蛋应该会很喜欢。
糖葫芦很快就买回来了,刁近冬虽然是成人的体格,本质依旧只是一个不满十一岁的孩子,手里拿着一串霍凛冬分给他的糖葫芦,吃的不亦乐乎。
而霍凛冬只尝了一口,就被那刺激的酸味逼退了,看着剩下的那几颗糖葫芦,不知道该如何解决它们。
都到饭点了,听说聚香斋出了几道新菜,前几次我去聚香斋送处理好的猪肉的时候,听到不少客人的夸赞,咱们今天就去尝尝吧?因为儿子的显眼体型,买完首饰的刁大妹和霍安很快就和他们汇合。
刁大妹一边说着话,一边用手不断摸着头顶的发簪。
娘,你头皮痒吗,我帮你挠挠吧?刁近冬傻乎乎的,伸手就要帮刁大妹挠头皮。
舅母新买的发簪吗?很漂亮。
刁家人的情绪太好猜,霍凛冬顺着刁大妹的心意,对着发簪夸赞了一番。
你舅舅选的,他也夸这发簪戴在我的头上十分漂亮。
刁大妹瞪了眼儿子,谁的头皮痒呢,她看是这小子的皮痒。
还是凛冬乖巧懂事,说的话让人听着就开心。
得到了想要的夸赞,刁大妹美滋滋地带着三个小男人去聚香斋吃饭,或许是因为接连被家里的两个男人夸赞,这会儿刁大妹也觉得自己美了不少,走路虎虎生威,加上她身边小黑熊一样的儿子,边上的人都下意识地离他们一丈远,一家人的周围多了一个真空地带。
******对不住了,今天客人多,位子全坐满了,不知道客官介不介意拼桌?这几天进城采办年货的人比较多,年节的时候,又是大伙儿花钱最舍得的时候,聚香斋是青阳县最出名的饭庄,即便吃不起店里几两银子一道的珍馐美味,花个几百文,吃几碗高汤熬煮的面条大伙儿还是舍得的。
因此这些天聚香斋几乎天天座满,拼桌也是常有的事了。
行。
刁大妹他们没有那么多讲究,霍凛冬倒是有些洁癖,不过来到坪乡那么多年,在原本那个家里娇养出来的毛病,这会儿也被现实治的七七八八了。
说来也巧,店小二领着他们过去拼桌的对象正好是江家,江保宗带着女儿和丁婆子选好衣服,量好尺寸就往聚香斋赶了,正巧赶上最后一桌空位。
都是一个村子里出来的,江保宗自然也不会拒绝拼桌的要求。
一开始,两家都有些尴尬,可很快的,相处就融洽起来。
☆、傻女9这聚香斋的大厨真有几分巧思,你说这泡菜和以往咱们家里做的腌菜似乎没什么区别,可他们这泡菜不仅酸辣可口,还格外的脆爽,也不知道是怎么做的。
刁大妹很喜欢聚香斋新出的泡菜和豆腐乳,这两道菜都是下饭的好菜,刁大妹觉得就着这两道新菜,她能够多吃两碗饭。
好吃。
江妩也喜欢,重重点了点头。
小姑娘吃饭的仪态说不上好,遇到爱吃的饭菜,就喜欢满满当当塞一嘴,生怕吃的少了。
在以前那个家的时候,霍凛冬见到的都是恨不得把米饭数上三四粒再放到嘴里的娇小姐,如果这会儿有教养嬷嬷在场,恐怕江妩就要挨上一顿板子了。
其实换做其他任何一个人,这样的吃相也是不讨喜的,可偏偏江妩是个例外,她的嘴巴长的小巧,粉粉润润的,这会儿嘴巴里塞了满满一口饭和一口菜,都没办法张开,只能紧紧闭着,然后努力咀嚼。
脸颊两侧鼓囊囊的,就跟贪吃的小仓鼠一样,可明明已经塞饱了吃食,眼睛依旧幸福地望着碗里剩下的那些饭菜。
这样的江妩,不仅不会让人觉得礼仪不好,反而会让人觉得她天真可爱。
霍凛冬看着江妩下巴上粘着的那一颗饭粒,想要伸手帮她拿下来,然后放到自己的嘴巴里。
不过他也只是想想,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不会那么做。
掌柜的,这半个月的分成怎么反而变少了呢?江家和霍家的座位在一楼的角落,边上一排是包房,这个对话正是从其中一间房间传出来的。
江保宗觉得这个声音有些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徐姑娘啊,真不是我做假账,而是这泡菜和豆腐乳的做法太好研究,尤其是这泡菜,只推出小半个月的时间,隔壁的迎宾楼和迎客居就同样开始贩卖了,口感上虽然比不得你的独家秘方,却也差不了多少,而且迎宾楼和迎客居卖的价格比我们聚香斋便宜,很多人看在价钱的份上,也不介意这点味道差距,所以这段时间咱们聚香斋的生意虽然好了,你那泡菜的收益却反而比不上从前了,恐怕过些日子,那几家饭庄也能够把豆腐乳研究透了,我看呢,不如徐姑娘你将这两个方子卖给我,我也给你一个实诚价,到时候你拿了钱,再专心研究几个新菜方吧。
包间里交谈的声音不算高,可是因为隔音差的缘故,仔细听还是能够听见的,尤其江家坐的位置离包间近,更是将里头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掌柜打算出多少钱?徐宝珠觉得今天诸事不顺,老天爷都在针对她。
她自然没有完全相信眼前这个老狐狸的话,不过泡菜和豆腐乳确实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很容易就会被破解。
自从家里因为这两个方子赚钱以后,来家里做客的人变多了,一个个都往他们家的厨房打量,还有几个嫂子的娘家人,也时不时的上门打探消息,徐宝珠也没想过这两个方子能够瞒多久。
不过心里有准备是一回事,眼前这个掌柜欺负她年轻又是另一回事。
别以为她没看见,大堂坐着的那些客人几乎都点了她的泡菜和豆腐乳,现在聚香斋的生意那么好,翻桌率那么高,这半个月的分成怎么可能比之前还要少呢。
泡菜方子已经被破解了,我只能给你二十两银子,倒是那个豆腐乳,我能给你一百两。
聚香斋的掌柜眯着眼睛说道,眼前这个小姑娘有几分精明,而且他看重对方在烹饪上的奇思妙想,所以他给出的价格也还算实在。
这些日子,徐家靠着这两个方子已经挣了近百两银子,这年头十两银子足够普通人家生活一年,两百两可不算一个小数目。
徐宝珠的大哥听到掌柜的报价激动地有些颤抖,恨不得替徐宝珠答应下来。
可徐宝珠对这个价格却不怎么满意,在她看来,后世那么多食品厂靠泡菜酱料这样的小东西发家致富,没道理到了古代,她却只能用泡菜和豆腐乳的方子卖出几百两的价格。
但显然现在的局面是她不答应也得答应,听说聚香斋的背后是知府大人的小舅子,民不与官斗这个道理古今通用,徐宝珠再不满意,也只能点头应下。
不过徐宝珠心里却记恨上了眼前这个掌柜,她想好了,下次再鼓捣出什么好东西,绝对不能和聚香斋合作了,青阳县那么多家饭庄,她就不信找不到一个有良心有道德的合作对象。
掌柜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笑眯眯地让小二取了一百二十两银票过来,然后又拿来了笔墨纸,让徐宝珠口述菜方,待记下菜方后,又要求徐宝珠陪他一块去一趟后厨,教着大厨按照菜方做一遍泡菜和豆腐乳,如果这两道菜做成了,口感和徐宝珠送来的泡菜以及豆腐乳一样,就说明她没有骗人,如果口感不同,那他自然会让这个小姑娘知道背靠大山的聚香斋是惹不得的这个道理。
徐大宝开开心心收下了面值一百二十两大几张银票,徐宝珠则憋着气,跟着掌柜离开包间,去后厨做演示。
一开门,她的目光就和江保宗对上了。
渣男!来到这个世界后,徐宝珠自然打听了江家的情况,知道了江保宗曾经的过往。
在徐宝珠看来,江保宗就是功成名就后养小三的典型渣男人物,她不信外界所说江保宗当初是被设计的传闻,一心认为江保宗就是包养外室的花心男人。
只是因为保密工作没做好,让小三跑到正室面前炫耀,结果气死了正室,还连累女儿成了早产儿。
现在一直没有续娶可能只是为了挽回名声,一个能养外室的男人,对原配能有几分真心呢?或许是喜欢上了林平春,为了让自己抢别人丈夫的行为更加名正言顺,徐宝珠不介意用最恶毒的想法揣测江家人,现在她认定了江保宗是那样一个沽名钓誉的渣男,被他养出来的江妩即便是个头脑不清醒的傻子,那也该是一个品德不好的傻子。
要不然换做任何一个有点自知之明的人物,都不该在未婚夫婿飞黄腾达后,逼着嫁给对方,成为对方一辈子的拖累。
今天连续两次令人气愤的事情发生都有江妩父女在场,这让徐宝珠不得不猜测,是不是自己的气场和江妩相克,只要对方好好的,自己就不会有好事发生。
徐宝珠咬了咬下唇,这是极有可能的猜测,就好像许多穿越小说里写的那样,江妩或许是原本的气运之女,所以才会拥有江保宗这样一个疼她入骨的父亲,将来又能够嫁给一个痴心她一辈子的夫婿。
现在她穿越过来了,成了新的天道宠儿,可因为旧气运之女在场,导致了她的气运被分散。
徐宝珠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正确,难道说自己和江妩就是王不见王,她想要一生顺遂,江妩就必须消失吗?徐宝珠忍不住为自己的这个猜测打了个冷颤,她虽然嫉妒江妩能够得到自己偶像的痴情与真心,可她毕竟还是和谐社会下正常成长的女性,刚刚她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想法居然是让江妩消失,徐宝珠自己都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太过可怕。
不过这会儿她不喜欢江妩的情绪是真的,徐宝珠憋着气,忍住不往江家人那边看,跟着掌柜离开。
不过正当她要走的时候,余光瞧见了和江家拼桌的刁家人,其中尤为显眼的霍凛冬让她觉得有些眼熟,徐宝珠很快就想起来,那个少年她曾经见过,就是不久前,她去林家送泡菜的时候,跟江妩走在一块的那个人。
徐宝珠的脚步停顿,回想起了那些天她打听到的一些消息,忽然间,她心中一动,脑海中浮现了一个办法。
******江保宗只看了一眼,就认出了从包间出来的徐宝珠。
那可真是一个能折腾的小姑娘,江保宗想着今天接连碰上的这两件事,不得不对徐宝珠留下深刻印象。
还是他家阿芜比较乖,江保宗想着要是他家阿芜也和那个小姑娘一般会闹腾的话,他或许会有些吃不消。
不过换做是他的阿芜,能够健健康康的,即便闹腾,他也是甘之如饴的。
江保宗就是这样的偏心眼,旁人家的姑娘再好,都不如他家阿芜再坏来的稀罕,更何况他家阿芜那么乖巧懂事,让人怎么疼都觉得疼不够。
江保宗给女儿夹了一块鱼肚肉,看着女儿吃下去,顿时就觉得心满意足了。
霍凛冬规规矩矩吃着面前的饭菜,心情却没有面上那么平静。
他也想给小姑娘夹菜,他不仅想给她夹菜,还想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然后一口一口,将饭菜喂到她的嘴中。
在此之前,霍凛冬一直都不觉得自己和舅舅一样,是喜欢上一个女人,就会低三下四,不顾规矩为她做任何事的一个人,因为他们虽然流着一半相似的血脉,可却成长在完全不同的环境中。
现在他知道了,他是!☆、傻女10下午江夫子可还要在县城逛逛?如果不嫌弃的话,晚上江夫子可以和咱们一块回去,我家的驴车宽敞着呢。
饭后,刁大妹主动提出邀请。
因为时常要往县城以及周边镇子上的饭庄酒楼送肉的缘故,刁家有属于自己的驴车,今天来县城采办年货,刁大妹也是赶着自家的驴车过来的。
都是乡里乡亲的,也不用觉得麻烦,江夫子要是觉得过意不去,以后多照顾照顾我家凛冬就好,再过几个月就要科举考试了,也不知道凛冬的水平够不够,还得麻烦江夫子费心了。
刁大妹一直都记挂着那天圆明大师说的那些话,外甥霍凛冬还有一个死劫,要是渡不过去,可能会活不过二十岁。
霍凛冬的身世很复杂,这还得从他的生母开始说起。
霍安和妹妹霍馨是商人家的庶子庶女,那个商人贪花好色,除了一个正妻两个妾室,还有无数没有名份的通房丫鬟,而霍安兄妹俩正是某个通房丫鬟的孩子。
在那个家里,除了正室所出的嫡长子,剩下十几个庶出的孩子在商人眼里都没什么地位,尤其霍安和霍馨的生母早逝,在那个大宅院里更是活得艰难。
随着时间流逝,霍馨渐渐显露出非同一般的美貌,让那商人从这个女儿身上看到了商机,兄妹俩的日子才好过一些。
霍安很有念书天赋,也一心想要考取功名,带着妹妹离开那个狼窟,可惜他表现的越优秀,就越是刺痛正室夫人的眼睛。
某天霍安从书塾回来,被嫡母告知妹妹已经被生父当作礼物送给了途经当地的大官,没等霍安报复,生父因为马上风暴毙,嫡母早就看不惯后院的莺莺燕燕以及那些碍眼的会瓜分她儿子财产的庶子庶女们,在那个商人暴毙后,卖了后院那些女人,又给了一点小钱将庶子庶女遣散。
又因为忌惮霍安有一个被送到贵人府里的妹妹,霍安的嫡母对他有额外的安排。
为了保障女户的利益,在晋朝,赘婿不得科举,名下不能有私产,在打听到乡下有一个貌丑如罗刹的女屠户招赘婿后,嫡母不顾霍安的想法,直接帮他定了这么一门亲事。
那时候,霍安只有十五岁,霍安那个被送人的妹妹只有十三岁。
好在开始的原因有些不堪,可霍安并没有将对嫡母的怨恨转嫁到刁家人身上,并且在日后的相处中,被刁大妹的真诚善良感动。
在霍家,霍安见识了太多美貌皮囊下的丑陋灵魂,在旁人眼里刁大妹可能是丑陋的,但在霍安眼中,她远比那些女人好上千倍百倍。
或许是善恶到头终有报,霍安的嫡兄是个没本事的,霍家早些年就已经落败了,加上嫡兄娶了一个泼辣的媳妇,现在全家人得靠那个媳妇的娘家生活,他那个早年高高在上的嫡母的日子也十分难过。
霍安唯一还牵挂着的就是下落不明的妹妹,那些年也从来没有放弃打探妹妹的消息。
霍凛冬是被一个婆子送回来的,随同传回来的还有他妹妹病故的消息,霍安不知道他妹妹到底被生父送给了哪位贵人,可看那个婆子的打扮及气度就能猜到一二。
霍凛冬刚被送回来的时候身体很不好,据说不久前落了水,感染了风寒,整个人都烧迷糊了,霍安不知道在什么情况下,一个大户人家会在家里的男丁尚且病重的时候将他送到做了赘婿的舅舅家中,而且那个时候外甥霍凛冬对他也有些抗拒,从这个外甥的嘴巴里也打听不到任何有用的消息,霍安只能给妹妹立了一个衣冠冢,然后将心思放在了照顾好外甥这件事上。
这几年,外甥也开始和他亲近了,可关于妹妹的事,关于外甥的来历,刁大妹和霍安依旧知道的不多,他们只是清楚,霍凛冬的出生一定不一般,刁大妹甚至怀疑,圆明大师口中外甥最后的那一个死劫,或许就和他的身世有关。
虽然不清楚为什么娶了阿芜外甥就可能可以渡过死劫了,可但凡有那么一点希望,刁大妹都不想放弃。
现在江保宗的态度显然还是偏向林家那小子的,所以刁大妹想为外甥提供更多的机会,万一江保宗就看到外甥的好了呢。
这……好吧……一想到来时挤得满满当当的牛车,以及牛车上那些热心做媒的嫂子们,江保宗最后还是接受了刁大妹的好意。
从聚香斋离开后,一行人又去酱料铺子、糕点铺子等地方采办了过年需要的年货,然后又一块坐着刁家的驴车回村了。
他们没有注意到,一路上都有一个小尾巴注意着他们,看到江家三人坐上了刁家的牛车后,徐宝珠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宝珠啊,多亏了你记挂着我这个堂姑,不过我都一把年纪了,还守着寡,实在是穿不了这么好的布料,你还是把这些东西拿回家去吧。
林徐氏看着徐宝珠带来的那匹宝蓝色的棉布料,以及几盒蜜芳斋的糕点,嘴上说着不要的话,两只手和眼睛却没有从这些东西上挪开过。
相处的时间久了,徐宝珠也知道林徐氏是什么样的德性,当然不会顺着她的话将东西拿回去。
怎么不适合了,姑母那么年轻,走出去恐怕别人还会认为姑母是我姐姐呢,怎么就不能打扮了,再说了,不知怎么的,我第一次看到姑母就觉得亲近,好像上辈子我们就是母女似的,现在我自己挣的银子,买点好东西孝敬孝敬姑母又怎么了?听了徐宝珠的吹捧,林徐氏笑的花枝乱颤,也越发喜欢这个嘴甜又大方的远方侄女。
不过……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跟姑母说。
徐宝珠脸上的笑意收敛,表情有些犹豫不定。
什么事还不能和姑母说?林徐氏愣了愣,将手里的那匹布料放在桌子上。
就是……就是……徐宝珠说话吞吞吐吐的,表哥不是和江家定亲了吗,可上次我送完泡菜回去的时候,看到未来表嫂跟一个男人有些亲近地并排走着,这次我进城卖菜方的时候,还看到了未来表嫂的爹爹带着她和那个男人的家人一块吃饭。
呸呸呸,看我胡咧咧什么,表嫂那种情况,怎么可能和别的男人私相授受呢,估计就是两家人家比较要好吧,不过我想着,表哥毕竟是要考功名的读书人,名声是顶顶重要的,再怎么说,未来表嫂也已经和表哥定有娃娃亲了,在这个年纪,和异性相处总是要避讳些的。
徐宝珠拍了拍自己的嘴巴,一副生怕自己多嘴,破坏林江两家感情的后怕模样。
呸,臭不要脸的东西!林徐氏一听就猜到,徐宝珠口中和江家相处亲近的人家是刁家,和江妩走在一块的,应该就是刁家那个拖油瓶霍凛冬了。
其实这会儿她们讨伐江家和霍家很没有道理,毕竟林江两家的婚约只是当年孩子还没出生时的笑谈,这些年江家有意结亲,可林家一直没有正式上门交换庚帖,定下亲事,严格来说,两家的婚约是不成立的。
可林徐氏一边不想让儿子娶江妩那个小傻子,一边在听到别家上江家提亲时,又觉得江家的人不厚道,怪根本就不懂这些事的江妩水性杨花。
我们林家造了什么孽啊,居然摊上了这样一个儿媳妇。
林徐氏气的肝颤,她苦着一张脸拉着侄女的手:你那表哥是个厚道人,一直不愿意取消两家的婚约,有些话我和他说了,他反而责怪我,宝珠啊,姑母只有你这么一个贴心人,你应该能理解姑母的心思吧?这江家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当初的娃娃亲只是笑谈,根本就不能当真,可江家自己生了一个傻子,生怕女儿嫁不出去,于是就拿当初的戏言做筏子,村里人都夸江家人心善,可如果不是你表哥足够优秀,江家哪里会这么大方帮衬你表哥呢?只是那么点银子,却想要你前途光明的表哥娶一个傻子为妻,你说是不是欺人太甚。
徐宝珠的那点小心思,林徐氏也不是看不出来,不过她的儿子那么优秀,招女孩子喜欢也是很正常的,林徐氏乐于看到徐宝珠为他们家掏心掏肺,所以也不介意和她说这些话,让她明白自己是不满意江妩这个儿媳妇的。
表哥确实是一个光风霁月的人物。
对于林徐氏的话徐宝珠再赞同不过了,尤其是在听到林徐氏说表哥一直都反对取消婚事,也不爱听她说江家的坏话的时候,更让她觉得表哥的心性高洁,不愧是她在现代的时候就崇拜无比的大诗人。
对了宝珠,刚刚你说你进城卖方子了,这是怎么一回事?林徐氏抱怨了几句,忽然转了一个话题。
哦,就是我闲来无事研究的两个菜方子,聚香斋出一百二十两银子买下了。
徐宝珠刚刚说那一番话的目的也是为了引导林徐氏提出这个问题,她得向林徐氏证明,娶她过门,比娶江妩那个小傻子有更大的价值。
一百二十两!林徐氏惊讶地喊出声,她不由再次改变对这个远方侄女的态度,表情更加热忱。
徐宝珠羞涩地低下头,今天的两个目的已然达到。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身体被掏空,所以今天的更新有点晚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傻女11江家人乘坐刁家的马车回来并不是什么秘密,加上之前刁大妹带着媒婆去江家替霍凛冬提亲的事,很快的,江家和刁家有可能结亲的消息就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传遍了坪乡村。
只是江家和刁家也没出面证实这件事,消息只传了两三天,就被新的八卦代替了。
年后,村里的书塾也开始恢复上课,因为之前苗三娘等人将江妩丢在河塘边的行为,江保宗选择和以前一样,带着女儿去书塾旁听。
从江妩十岁以后,江保宗就极少带她去书塾,毕竟书塾里都是男孩子,而乡下的女孩十岁开始就能够议亲了,所以即便江妩是个心智不全的傻子,也不适合将她继续带在身边。
可江保宗舍不得将女儿关在家里,又找不到能让他放心托付女儿的玩伴,思来想去,还是将女儿带到了书塾,他教课的时候,女儿就在隔壁的房间等着,课堂间隙,他再去隔壁陪伴女儿,顺便教女儿读书写字,即便女儿傻傻的,很多简单的文字,他重复教了上百遍女儿也不一定记得住。
再过两个月,就是今年院试的时间了,像林平春、霍凛冬这样有希望一战的学生都不会来书塾上课,只在遇到不解的疑问时会来书塾向江保宗请教。
林平春来的比较勤快,一来是因为他重视这一次的科举考试,日夜苦读,二来也是因为他和江保宗之间的特殊关系,想从江保宗这个过来人身上得到更多的科举经验。
而霍凛冬就是那些备考学子中来的最不勤快的了。
以前在书塾念书的时候,他就格外安静,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只要不是被夫子喊到回答问题,就绝对不会主动出风头,因为这个原因,这几年他在书塾里也没有交到要好的同窗朋友。
但最近霍凛冬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日日不落往书塾跑,表现出一副孜孜以求的模样,比林平春还要积极。
谢夫子解惑。
霍凛冬看着江保宗写在书上的注解,将书册拿好,从学舍离开,只是问完问题后的他并没有回家,而是拐了个弯,去了隔壁的屋子。
他从衣襟里掏出一个草绳编成的兔子,将兔子攥在手里,右手捏成一个拳头,手心微微有些汗,不知道是衣服穿多了热的,还是心里有些紧张导致的。
屋子里的那个小丫头真是坏,对他总是不冷不热的,任凭他说再多的好话,都不乐意搭理他。
霍凛冬脖颈间微凸的喉结上下滚动,虽然那个小丫头乖乖坐着不说话的模样也很招人稀罕,可他更希望看到对方眼里全是他的模样。
吱呀——一声,房门被霍凛冬推开,正在艰难地跟毛笔奋斗的江妩转移了注意力,眼神朝门口的方向望去。
爹爹在离开的时候给她布置了作业,要求她照着书帖临摹十个大字,纸是提前铺好的,墨也是提前磨完的,可惜江妩是个小笨蛋,这会儿墨汁沾在了衣襟、袖口上,微黄的宣纸上也是一团团的浓墨,根本就看不出她要临摹的那个大字的基本形状。
嗨呀,今天的作业好难啊!江妩看到来人就没什么兴趣,跟个小大人似得,长长吐了口气,然后用自己不曾握笔的那只手擦了擦脸,整个上半身趴在桌案上,接着写字。
只是她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了墨汁,一个简单的擦脸动作让左侧脸颊多了一道手指划过的痕迹,就跟小猫咪长了胡须一样。
笔不是这么握的。
霍凛冬有点小洁癖,但这会儿一点都不嫌弃脏兮兮的小姑娘,看对方不搭理他,几步走到江妩的身后,用自己的手握住江妩拿笔的那只手,一笔一划慢慢写完了她要临摹的那个字。
当然,在此之前他也不忘将自己带来的那个草编小兔子放在桌子最显眼的位置上。
兔兔啊!江妩眼睛一亮,挣脱开霍凛冬的手,捧起桌上的小兔子,欢呼了一声。
这个草编小白兔的做工并不精致,勉强能够看出兔子的形状,只是做这个草编兔的人花了不少心思,用红豆给兔子沾了眼睛,有用笔画出了兔子的鼻子和嘴巴,让人一眼就能够认出这是什么动物。
小姑娘大多喜欢这种软萌的小动物,江妩自然也不例外。
她记得之前家里也有过可爱的小兔兔,那天晚上小兔兔还被端上了餐桌,爆炒的,很好吃。
光是想想,阿妩就忍不住流口水了,美味的食物带给她的感官刺激总是那样奇妙。
喜欢吗,答应我一件事我就送给你。
霍凛冬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诱惑做坏事的精怪,只可惜空有这个心,却没有那样的本事。
以后阿妩要最喜欢我,只喜欢我。
为了学会编这个小兔子,霍凛冬的手指头都有些破皮了,他从来没有为第二个人做过这样的事,他觉得眼前这个小丫头应该学会感恩。
最喜欢的,是爹爹啊。
江妩捧着小兔子不肯撒手,她听不出来霍凛冬这番话里的独占意味,只勉强理解了喜欢这个词,可她最喜欢的是爹爹啊。
那不用最喜欢,第二喜欢也行。
霍凛冬黑了脸,一想到自己看中的小媳妇居然不是完完全全属于他一个人的,就让他暴躁到想要杀人。
他好像又犯病了,江妩怎么可能完完全全属于他呢?不过女人嫁人后,最重要的人就会从娘家人变成自己的夫婿,将来又会变成自己的儿女,江妩也不例外,等她嫁给他之后,他会将她藏得严严实实,让她只记得他一个人。
第二喜欢的,是丁婆婆啊。
江妩理所当然地说道,丁婆婆做的爆炒兔丁可好吃了。
阿妩喜欢兔兔,把兔兔给阿妩好不好。
她的大脑能够思考的问题不多,可也知道这个草编小兔子是不属于她的,而刚刚她又没有答应兔子主人的要求,恐怕得不到眼前这个小兔子了。
或许是觉得难过,江妩的眼眶又开始泛红。
霍凛冬真是被这小丫头气死了,从来就没有人能够在不付出任何代价的情况下从他这拿走一分一毫。
换做其他人,恐怕霍凛冬早就抢过兔子,然后当着他的面将那个兔子拆散了。
可偏偏是这个小丫头!霍凛冬泄了一口气,这哪里是圆明大师口中他的福星,他看是克星还差不多。
练字,你个小笨蛋,都教了你多少天了,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霍凛冬恶狠狠地对着江妩说道,然后握住她的手,教她感受掌控毛笔的动作和力道。
阿妩不笨,阿妩乖着呢。
江妩呆傻中也有几分小机灵,知道眼前这个人是愿意把小兔子送给她了,她赶紧将小兔子宝贝地藏到自己的小荷包里,计划晚上回家的时候,让丁婆婆把这个小兔子爆炒了。
想到记忆中爆炒兔丁的美妙滋味,江妩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江保宗站在窗边,透过窗缝看着屋里相处融洽的少年少女,理智告诉他应该阻止两个孩子这样亲近的行为,因为阿妩和林平春之间是有婚约的,而且林平春目前没有要毁约的意图。
可理智是一回事,情感又是另一回事。
林家让他失望了太多次,目前看来霍凛冬对女儿并没有恶意,而且接连几天,对方都很有耐心教阿妩写字,他是阿妩的爹爹,教这么一个蠢笨学生的折磨他是亲身经历了无数次的,他是阿妩的爹爹,所以从来不会对阿妩发火,那霍凛冬又是基于什么样的立场,才会对阿妩有这样的耐心呢?或许对方真的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江保宗知道自己现在的放纵是不合礼教规矩的,可管他什么狗屁规矩不规矩的,只要最后阿妩是幸福的,就足够了。
******也不知道平春有没有考中,诶,不早到了放榜的时间了吗,怎么也没个消息传回来呢?一眨眼,县试、府试、院试三场考试全都结束,今天是院试放榜的日子,几年的苦读是否得到回报,在今天也会公布结果。
林徐氏这些天不是在这家庙里烧香,就是在那家庙里拜佛,今天是放榜的日子,她更是一大早就起来,空着肚子在村口等着。
她已经想好了,如果儿子考中了秀才,那林江两家的婚事就不能成,毕竟十五岁的秀才公极有可能成为举人老爷,江家虽然有点薄财,那样一个傻姑娘却是配不上举人老爷的。
如果儿子没中,之后几年免不了还需要江家帮忙,到时候也只能暂时接受江妩这个儿媳妇,等儿子出人头地了,让江妩当个侧室也不算是亏待。
林徐氏的算盘打得贼精,她算准了,如果儿子考中,今天必然会留在府城和同窗庆贺,那么今天也是去江家解除两家婚约的最好时机。
借口她都想好了,算命大师说了她儿子不易早婚,她儿子能够再等几年,江家那个小姑娘呢,能再熬几年,熬成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吗?林徐氏就等着江家知难而退。
作者有话要说:好想做一个定时更新的好大大,每天都在努力,可惜大多数时候都不成功(*/ω\*)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傻女12中了,中了!咱们坪乡村又多了三位秀才公!今天放榜,村里特地安排了人骑着骡子在放榜处等着,待榜单一出,立刻回乡禀报,徐寡妇正琢磨着儿子的婚事,就听到远远传来的高呼声。
对于坪乡村来说,能多出一个秀才也是一件惠泽乡邻的好事,尤其是对考中的那位秀才公的本家来说,是能够得到切实利益的。
按照晋朝律例,秀才功名可免名下50亩地赋税以及两人的徭役,举人功名可免名下200亩地赋税以及5人徭役,如果能中进士,免除的赋税及徭役也就更多了,只是坪乡那么多年也就出过一个举人,从来也没人中过进士。
反正对于坪乡村的人来说,能够多出一个秀才就已经是一件值得庆贺的大喜事了,至于进士,他们想都不敢想。
谁、谁中秀才了?村口候着不少人,除了这次参与科考的学子的家人,还有一些等着谋好处的。
普通农家,户口名下拥有的田地不会太多,通常只有一两亩,最多也不会超过十亩地,这些田地对于子孙多的农家来说,是完全不够养家糊口的,因此他们会选择向拥有众多良田的乡绅或是庄头租赁田地。
租赁的田地赋税自然有田地原主人操心,可自己名下的那些田产,每年需要缴纳的赋税,就足够让这些节俭的农户们心疼不已了。
晋朝的规矩,一顷地征二石粟米,粟米可用其他粮食或布匹金银代替,一顷即一百亩地,现在田地的亩产量并不算高,加上当年的天气影响,一般来说,一亩地如果种粟米,一年能有一石左右的收成,赋税即为亩产的百分之二。
对于家境殷实的人家来说,这算不得什么钱,可对普通老百姓来说,这些税银是能省则省。
今天过来凑热闹的这些人盯准的就是秀才名下免赋税的五十亩地。
田地挂名在乡下并不是什么秘密,同姓宗族里如果能出一个秀才,宗族中会有不少关系亲近的人家会选择将自家的田地挂到对方名下,然后给与对方少于赋税的好处,这样一来,两边都是获利的。
挂名也不限于同宗之间,往日里相处融洽的邻里朋友,也都是有机会的。
林家春哥儿,刁家的冬哥儿,还有豆腐娘子家的三老爷,听说城里的王举人和白举人设宴招待今春考中的秀才公们,今天估计是回不来了。
被支派去看榜的那个男人脸上难掩笑色,从骡子上下来后不等歇口气,就赶紧把好消息报了出来。
豆腐娘子好福气啊!刁大妹,当初要不是你,霍家那小子不是病死就是饿死,现在他出息了,可得好好报答你啊。
徐妹子,你是苦尽甘来了,有你男人在地下保佑,春哥儿将来一定能考中举人的。
类似的恭维声此起彼伏,徐寡妇等人被看热闹的村人围得团团转,其中围着豆腐娘子的人要比围着徐寡妇以及刁大妹的人少许多。
因为豆腐娘子的男人已经不年轻了,对方并不是一个在念书上有天赋的人,只是肩部能提,手不能扛,一根筋全长在科举这条道上,这些年哭了豆腐娘子,每天早起贪黑做豆腐,卖豆腐,原本水当当的俏姑娘熬了十多年,看上去比同龄人显老十岁还不止。
现在两人的孩子都已经快成家了,旁人冷眼看着,对方能够考中秀才已经是老天开恩,如果没有奇迹发生,对方是不可能再考中举人的。
而林平春和霍凛冬就不一样了,两人都还年轻,今年开春刚满十五岁,即便放到府城,这个年纪的秀才公也是极少有的,哪怕之后几次科举不中,再苦读十几二十年,未必没有考中举人甚至进士的希望。
徐寡妇听着旁人的恭维,嘴巴都快合不拢了,越是听多了这些夸赞,她心里就越发觉得江家那个小傻子配不上她的儿子。
*****今天应该出榜了吧,也不知道平春那孩子中了没有。
因为今天是院试放榜的日子,江保宗给学生们放了一天假,自己也难得睡了一个懒觉,等到日上三竿了才起床洗漱。
他算了算时间,这会儿村里应该已经得到消息了。
不晓得,等会儿我去打听打听。
丁婆子帮江保宗端来放在灶头保温的肉粥,又小心将剩下的那些重新放到带有余火的灶头温着,等更爱赖床的阿妩起来食用。
不过不用等丁婆子出门,志得意满的徐寡妇自己就找上来了,光是看对方的表情,不等对方开口,江保宗就知道自己的学生林平春应该是考中了。
林嫂子。
徐寡妇是江保宗同窗好友的妻子,即便对方死了,江保宗还是得喊对方一声嫂子。
不过江保宗很好奇今天徐寡妇突然上门的原因,要知道因为对方寡妇的身份,平日轻易不会出门,更别提来他这个丧妻的鳏夫家中了。
难道只是为了告诉他林平春考中秀才的消息?江保宗放下筷子,也没胃口吃早饭了,他让丁婆子将碗筷收拾掉,然后泡一壶茶水过来。
今天我冒昧上门,是为了两件事。
上门之前,徐寡妇是理直气壮的,可上门之后,对上江保宗温和儒雅的那张面孔,徐寡妇顿时就有些心虚了。
嫂子请讲。
江保宗心里想着,两件事,其中一件必然是关于学生林平春考中秀才的,那另一件事呢?是不是和两家的婚约有关?第一件事是件喜事,平春考中了,总算没辜负我和他爹的厚望,也没辜负江秀才你这些年的教导栽培。
徐寡妇的背渐渐挺直,现在她的儿子也是秀才老爷了,而她的儿子还年轻,将来的前途必然在江保宗之上,她完全没必要觉得自己低他一等。
平春火候已到,考中秀才是早晚的事。
看到徐寡妇的作态,江保宗的心冷了冷,正好这个时候丁婆子把泡好的茶水端来了,江保宗端起茶盏,用氤氲的水汽遮挡住自己晦涩的表情。
呵呵。
徐寡妇干笑两声,她以为江保宗会高兴到手舞足蹈,毕竟平春是他看中的女婿,他那个傻子女儿有朝一日居然能配秀才老爷,他难道不该喜极而泣吗。
江保宗这样的态度让徐寡妇有些不满,总觉得自己心里无比宝贝的儿子原来在江保宗的心里,也不过如此。
明明这一次上门,她想要看到的是对方低三下四向她恳求却求而不得的模样。
第二件事,让我有些难以启齿。
江家的茶叶不错,可徐寡妇这会儿舌苔发苦,没有品茶的心情。
她支支吾吾地开口,似乎是在等江保宗接话,可惜这会儿江保宗一点也不配合。
可戏还是要演下去的。
不久前我去文昌庙给我家平春添点香油钱,没想到半路被一个道士拦下,我看那道士穿的破烂,动了恻隐之心,花二十文钱在他那儿给平春算了命,那道士说了,平春是文曲星转世,只是区区院试,肯定是不在话下的,只是有得必有失,平春的科举运虽然顺畅,可妻宫星却有些黯淡,如果早娶,恐怕会克着他未来的妻子,轻则使她缠绵病榻,重则......恐怕于性命也是有妨碍的。
徐寡妇可不想咒自己的儿子,因此即便是在她信口胡诌的故事里,她的儿子依旧是完美的,不过江妩就没什么好下场了,这样的编排诅咒在徐寡妇看来,成真了才好呢。
江保宗强压住心里的怒气,他明白徐寡妇今天的来意了,就是不知道这是她的意思,还是她和林平春商量后的决定。
不过这两者其实也没什么区别,女儿嫁到别人家中,和她相处最多的不一定是她的丈夫,也有可能是她的婆母,林徐氏这样不满阿妩,甚至不满到不惜用这样恶毒的语言诅咒阿妩,可以想象将来女儿真的嫁到林家,会受到怎样的对待。
因为徐寡妇的这番话,江保宗对林平春也增添了几分不满。
我家平春晚几年成亲倒是不妨事,可我就是担心耽搁了阿妩,毕竟再熬几年,阿妩就是老姑娘了,到时候村里得传多少闲话啊。
徐寡妇一直观察着江保宗的表情,失去她家平春这样的女婿,恐怕江保宗会痛不欲生吧。
阿妩?平春晚婚和我家阿妩有什么关系?江保宗可不愿意被人看笑话,也不想自己的女儿凭空多一个弃妇的名号,他装出一副惊诧的表情,疑惑地看着徐寡妇问道。
阿妩和我家平春是有婚约的啊。
徐寡妇不想承认这桩婚约,可看到江保宗对曾经的婚约闭口不谈,就让她心里不是滋味了,她的儿子那样优秀,对方不是应该死缠着不放吗?婚约?呵呵,可有交换的信物?可有盖过官印的婚约契书?可有三媒六聘?可有交换过双方的庚帖?只是当年两个孩子还在腹中时大人的玩笑话罢了,怎么能当真呢?江保宗的笑声有些冷,现在他倒是有些感激林家的拖延了。
这些年我帮衬你们母子,是看在过世的林兄的份上,且平春这孩子有点念书天赋,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和阿妩又有什么关系呢?江保宗放下茶盏:我倒是不知道我的行为让嫂子误会了,也好,现在平春也已经考中秀才,能够顶门立户了,以后林家,就靠平春自个儿撑起来了。
江保宗也不怕前些年资助的银两打秋风,林平春比他娘精明多了,为了他的仕途,为了他的名声,对方都会想办法将这些年他赠与他们的银钱慢慢还回来。
不过那点钱江保宗也不放在心上,只是花点银子就让他看透一个人的真心,江保宗觉得十分值得。
平春的喜事我也听到了,改天林嫂子要是替平春办酒席,我这个夫子一定会到场庆贺的,丁婶,送林嫂子出去吧,我们寡妇鳏夫的,也不好独处太久。
江保宗甩袖送客,听了他的这番话,徐寡妇气的将脸憋成青紫色,明明把她最不想要的婚约给解决了,可心里却一点都没有高兴的情绪。
嘭——丁婆子将徐寡妇推搡出门,然后重重将门关上,似乎是觉得不解气,她端来院子里沉淀着的那桶刚刚洗过鱼的水,直接开门泼向外头。
这会儿徐寡妇还呆站着,裙边溅到了不少脏水。
什么晦气东西,等会儿可得去摘点柚子叶来,好好扫扫院子。
丁婆子指桑骂槐嘀咕两句,又将门关上。
徐寡妇气的发抖,她可是秀才公的亲娘,江家一个低贱的仆妇也敢这样欺侮她,这门亲事不能要了,江家现在嘴硬是吗?等她儿子将来考中举人,考中进士,只有江家后悔的时候。
徐寡妇大口大口喘气,铁青着脸,匆匆离开。
*****爹爹的小阿妩,是爹爹识人不清,险些害了你啊。
赶走了徐寡妇,江保宗不由走进女儿的房间,看着酣睡的女儿,脸上满是愧疚。
刚刚他的那番话看似撇清了江林两家的关系,实际上在村里人的眼中,江林两家的婚约早就是有实无名了,现在林徐氏不愿意履行婚约,之后想要再给女儿找一个合心意的,恐怕就无比艰难了。
江保宗可以想象到之后村里人会怎么嘲笑他的女儿。
除非,他能给女儿找一个比肩林平春,甚至比林平春更好的夫婿。
兔兔啊。
熟睡的小姑娘呓语了一声,打断了江保宗的思绪。
嗤——江保宗没忍住,轻轻捏了捏女儿因为酣睡带着几分潮红的脸颊,明明已经是当娘的年纪了,却还跟孩子似的,这让他怎么放心将她托付给别人呢。
只是兔兔......江保宗的心里浮现出了一道人影。
作者有话要说:刚刚发现营养液居然满2000了,为了大家的慷慨浇灌,明天必须加更,等着,我的宝贝们(* ̄3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傻女13任凭谁被这样的视线盯着,又被揉捏软嫩的小脸蛋,恐怕都睡不香的,江妩从睡梦中醒来,用手揉了揉眼睛,待看清站在她床头的爹爹时,嘴角上翘,沁出一个甜蜜的笑容。
抱。
江妩没有起床气,只是在没有彻底清醒的这段时间里格外爱娇。
卧室的侧窗打开通风,一道日光照射进来,正好洒在床沿,将小姑娘惺忪的模样照地一清二楚,只见她皮肤细白,巴掌大的小脸无比精致,眼睛微微睁开一条小缝,或许是被阳光刺激到了,沁着些许水汽,好不惹人爱怜。
爹爹,抱。
她的声音就如同她的长相一样,格外娇甜,短短几个字,硬是被她说的百转千回,软软糯糯拖着长调,像是裹了蜜掺了糖一般。
阿妩乖,爹爹让丁婆婆帮你倒洗脸水,你要自己净脸漱口穿衣,这些爹和丁婆婆都教过你的,阿妩那样聪明,一定已经学会了吧。
江保宗差点没心软像小时候那样帮女儿穿衣洗漱。
他知道,女儿心思纯洁干净,可世人的眼光是肮脏的,现在女儿长大了,于情于理父女俩应该保持适当距离。
再者,他也不想真的把女儿当傻子看,一些基本的生活能力,该锻炼还是要锻炼的。
唔。
江妩的反应很慢,歪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脸上重新扬起笑意,然后重重点了点头。
没错,阿妩最聪明了。
看女儿彻底清醒了,江保宗退出了女儿的房间,嘱咐丁婆婆倒洗漱的水进去。
阿妩可算是醒来了,今天婆婆给你煮了你最爱的皮蛋瘦肉粥,天蒙蒙亮的时候就熬着了,米粥煮的软烂,咸淡适中,滋味可好了呢。
丁婆子可不愿意将刚刚面对徐寡妇的怨气展露在她心尖尖的小姑娘面前,进屋后,动作麻利地将洗脸的水盆放在一旁的架子上,然后将漱口的柳叶枝和食盐水准备递到阿妩的手中。
好吃。
江妩的脑海里浮现出皮蛋瘦肉粥的模样,津液自动分泌,还没尝到皮蛋瘦肉粥的滋味,记忆就已经先将这味道传达给了神经。
因为患有傻病的原因,在旁人看来再简单不过的事江妩却做得格外的慢,她将自己今天要穿的三件衣裳整齐地摊在床上,然后仔细分辨,哪一件衣裳应该穿在最里面,哪一件衣裳其次,最后穿的又应该是哪一件。
阿妩觉得自己不是江妩也有这个原因,因为原身做了上千次的事,对于最初成为江妩的她来说,总是那般陌生的。
可她又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谁,从哪里来,原身留给她的这具身体的傻病,又不允许她思考这么复杂的问题。
好在阿妩虽然懵懵懂懂,却很愿意学在她看来很陌生的事情,适应这具身体留给她的所有记忆和羁绊。
阿妩穿好了。
小姑娘穿完三件衣裳就跟完成了什么了不起的任务似的,张开两根细瘦的小胳膊,要不是这会儿还没穿上裙子,恐怕她都能直接站起来转身三百六十度,让丁婆婆欣赏一下她忙活了一炷香的成果。
阿妩真聪明啊。
丁婆婆是看着她长大的,江妩的智力发育慢,七八岁的时候还不会穿衣服,很多时候都需要她或是江保宗代劳,只是这个年纪的孩子哪里还能让爹爹穿衣服呢,后来江保宗就狠下心,让她配合他一块教阿妩穿衣服。
这么简单的一件事,阿妩学的特别慢,不是将脑袋套在袖口里,就是将上下的扣子系地一团糟,那会儿阿妩还特别爱哭,闹着要她和爹爹帮她穿衣服,好几次都难过地哭了。
阿妩的哭和别的孩子吵着要糖吃是撕心裂肺的哭声可不一样,她的声音细细的,就连哭的时候,也是一声声极小声的抽泣,偏偏就是这不怎么宏亮,且断断续续的哭声,能把人的心哭地揪成一团,恨不得立刻把她想要的任何东西双手奉上。
丁婆子那叫一个不忍心,在她看来,姑娘学不会穿衣服就不学呗,大不了她照顾姑娘一辈子,给姑娘穿一辈子的衣服,可万万没想到在这件事上最心硬的却是疼姑娘入骨的江老爷,对方忍下心看着姑娘哭,直到她哭够了,意识到没人会纵着她,小声抽泣着,打着嗝儿,慢慢悠悠拿起那一团糟的衣服,嘟着嘴重新开始学。
直到现在,姑娘穿衣服的速度依旧不快,尤其是到了冬天,需要穿的衣服比较多的时候,光是将每天要上身的衣服一件件摊在床上,选好穿衣的次序,就得花上小半个时辰的时间。
直到现在,阿妩快到出嫁的年纪了,丁婆婆才隐隐明白,当年江保宗的狠心,是一件多么良苦用心的事。
咕噜咕噜。
穿完衣裳,江妩直觉接过丁婆婆手中的柳叶枝和食盐水,先用食盐水漱口,再用柳叶枝细细地刷完自己的两排牙齿,她的动作依旧缓慢,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
等到江妩从自己的香闺出来时,已经是一个擦了香膏,白嫩又喷香的小姑娘了。
再过一两个时辰都快到午饭的点了,所以丁婆子没给江妩盛太多的肉粥,只给了她小半碗粥,外加两叠小菜,一叠是泡嫩缨子,一叠是拍黄瓜,都是酸辣咸香的小菜,用来配粥再好不过了。
阿妩,你喜欢林家哥哥吗,就是那个经常会来我们家的,长得瘦瘦高高的那个小哥哥。
江保宗虽然放弃了江林两家的婚约,可他不得不考虑一下女儿的想法。
这些年不论是他还是村里的其他人都将阿妩和林平春扔作堆,觉得江林两家有曾经的指腹为婚,江家又对林家有这么多年的帮持之情,只要林家还有点良心,就一定会认下这桩亲事,并且善待他的女儿。
可他忘了人心难测,斗米恩,升米仇,林家忘了他们现在的宽裕生活和尊崇的地位是怎么来的,只记得他逼着他们娶一个傻子做媳妇。
不,这算不上逼,早在徐寡妇接过他给的第一笔银子的时候,就该明白他的想法了,只是对方一边接过银子,一边却又抗拒婚约,只能说当了□□却要立牌坊罢了。
可不管怎么说,这些年两家的亲近是真的,虽然女儿未必开了情窍,可这些年那么多人都说女儿未来的夫婿是林平春,女儿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呢?江保宗就怕女儿懵懵懂懂的,心中记挂上了林平春,现在两家的婚约是成不了了,他该怎么劝说女儿呢。
林家哥哥?瘦瘦高高的?江妩翻找着记忆里一张张和这个描述对的上的面孔,当林平春的脸出现时,之前被她忘在脑后的记忆瞬间回笼,想到自己和爹爹在那段记忆里通通不得善终,江妩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不、不要,他喜欢做泡菜好吃的姐姐,阿妩要死了,不要嫁给他。
在慌张的情况下,江妩的回答有些颠三倒四,让人摸不准头脑。
她急于解释,可脑子乱成一团乱麻,越是着急,就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呸呸呸,死不死的怎么能挂在嘴边,阿妩好好的,会平安喜乐,长命百岁。
江保宗皱了皱眉头,赶紧连呸三声。
阿妩别急,你不喜欢林家哥哥,爹就不会把你嫁给他。
江保宗实在没想过女儿的反应会那么大,在提到林平春时,女儿的反应不是羞涩好奇,居然是厌恶憎恨,这样的情绪,江保宗还是头一次在女儿脸上看见。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傻女14不过会做泡菜的姐姐是谁?江保宗不觉得女儿会说谎,只以为林平春和哪个女儿私底下亲近,被女儿瞧见了,想到这儿,江保宗对林平春的印象变得有些糟糕,原以为林家就他那个寡妇娘是个拎不清的,如果林平春真的在婚约未定的情况下和别的女人私相授受,那么只能说明他看走了眼,那个看上去老实的孩子,其实远比他想象的更加不堪。
就是会做泡菜的小姐姐。
江妩不想搭理什么姓林的还是姓徐的,那些记忆糟糕透了,她不想像记忆中那样掺和到那些事情里去,只想离那些人远远的。
还会画黑猫的。
看爹爹太笨想不起会做泡菜的姐姐,江妩绞尽脑汁又想出了一个形容词。
是她?江保宗想起来了,那次采买年货时看到的小姑娘,给他留下的印象可尤为深刻呢。
说他古板也好,这样活络外向的女孩,并不是他能够欣赏的。
林平春也是个没眼光的,居然会喜欢那样的姑娘而不喜欢他家阿妩。
不过......能有几个有抱负的男人能够接受自己的妻子是个傻子呢?江保宗有些心酸,他无比自责,如果不是他当初的优柔寡断,或许妻子不会早产,那儿也不会因为母胎中受伤,导致智力受损。
如果他的阿妩健健康康的,有这样的品貌,别说林平春了,多少好男儿等着她挑呢。
阿妩不难过,以后爹爹都不和你提林家的人了。
江保宗心想,反正这婚约是成不了了,不如就断的果决一些。
恩恩。
江妩的小脑瓜子只要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就心满意足了,一口软糯的肉粥下肚,什么不开心的事情通通忘光光,哪里还有刚刚泫然欲泣的模样。
整一个没心没肺的小坏蛋。
看着这样的女儿,江保宗的心情又好了些,不论怎样,他都是要护女儿周全的,这是他欠下的债,一辈子都还不清。
******丁婆子一改往日的作风,每天除了洗衣做饭外,开始热衷于找村里碎嘴的婆子们聊天扯淡,在和那些婆子们闲聊的时候,丁婆子也会不经意地透露出一些她们想要听的八卦。
当年我家老爷就是可怜林家孤儿寡母,想到自己一个鳏夫带着独女生活感同身受罢了,这些年林家小哥能念书我家老爷也是帮了大忙的,我家老爷本意也不求他们感激涕零,可也没道理让他们上门羞辱吧?我家老爷何曾说过一定要将我家小姐嫁到他们家去,合着就她脸皮厚,想当然的话居然还往咱们面前说。
呸,什么算命的说她家儿子命中不宜早婚,还不是儿子考中了秀才,看不上我家姑娘了,可她也不想想,如果她家儿子只是个从小丧父,又没有家底未曾念书的娃子,哪还有底气说什么配不配的话,能娶着媳妇就不错了。
可惜了老爷这些年帮衬他们的几百两银子,用那些钱买上一些田地铺子给小姐当陪嫁不好么?算了算了,我和你们唠这些话做什么呢,左右老爷也不在意这桩事,老爷的功名摆在那儿,当年的同窗,这十多年里教出来的学生,也不乏能耐的,还护不住我家小姐不成。
丁婆子通过村里那些碎嘴婆娘传达出了几个讯息。
第一,江家并不像大家想象的那样十分看中当年的娃娃亲,之所以帮衬林家,更多的是看在他和林家过世的林秀才的同窗情谊上。
第二,林家人吃相难看,人品有瑕,这些年江家的帮衬是真的,即便不情愿娶江家的姑娘,完全可以用更加委婉的方式,万万没有在自己儿子考中秀才的消息传来的当天,就跑到女孩子家中告诉女方长辈自己儿子不易早婚的做法,这样丑陋的作态,直接将嫌弃两字明晃晃写在了脸上。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江保宗在告诉所有人,他还有一些已经当官的旧日同窗,这十多年来也教授出几个出色的学生,他是坪乡村的夫子,坪乡村年轻一辈里,有多少是他曾经教授过的学生,光是这些人脉,就足够他江保宗护住自己的女儿,甚至还可以照拂未来的女婿,除此之外,江家还有足够殷实的家底,江保宗只有江妩一个女儿,将来这一切都是留给这个女儿的,这么看来,除了身体上有缺陷外,江妩相比较普通乡下姑娘来说,同样具有很多优势。
同时这第三点也是威胁,让大家在说江家女儿的闲话时考虑一下江家的地位人脉,别因为一时嘴快,给自己的家人带去祸事。
一直以来,江保宗都是十分温和良善的人,这还是他有史以来第一次显露出不好招惹的一面,村里的一些长舌妇心存顾忌,也不敢拿江妩说笑了,所有的话题矛头一致指向了林家。
对于尚且年幼,且只有秀才功名的林平春,以及他那个寡母,大伙儿的嘴巴可就没有那么老实了。
等林平春在府城会了三天同科好友回到坪乡村,听到了那些关于林家不堪入耳的言语时,差点没有被他娘给气死。
******你只知道怪我,娘难道不是为你着想吗,你是前途光明的秀才公,江家那个傻子哪里配得上你!可怜我辛辛苦苦将你拉扯大,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直接死了,去地底下找你那冤鬼爹去,好给你和江家那傻子腾地方。
呜呜呜,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徐寡妇待在村子里,怎么会听不到外头那些闲言碎语,尤其还有一些好事的人,喜欢在她家院子外捏着嗓子说这些是非,徐寡妇这些天都不敢出去买菜买肉,就靠之前侄女徐宝珠送来的那些泡菜和豆腐乳下饭,可把她折磨坏了。
若说原本徐寡妇还有些心虚,这些日子听多了指桑骂槐的话,徐寡妇的心反而更硬了,她现在恨不得江家那对父女立马死了才好。
尤其是当儿子回来的第一句话也是指责她的时候,徐寡妇越发觉得自己没有做错,现在江妩还没过门儿子就这样护着她,将来要是等她丫头过门了,这林家还有她这个守寡太太什么位置吗。
娘,我不是这个意思。
对于读书人来说,不孝是很严重的指责。
林平春皱了皱眉,头一次觉得他娘不通情理,胡搅蛮缠。
罢了,事情都已经这样了,江伯父也不会将江家妹妹嫁给我了。
林平春这会儿还有些宿醉的头昏脑涨,他娘一时冲动将婚约给退了,却没有想过退婚后一系列复杂的问题,而这些问题,最后只会落在他的肩上。
娘,你那儿存了多少银子?林平春叹了口气,事已至此,总得想一个解决的办法。
我能有什么银子。
徐寡妇下意识捂紧荷包。
诶——林平春能有什么不明白的呢,他径直走回自己的房间,他那儿倒是还有几件值点钱的东西,也不知道能卖多少银子,听说县城有几家书店雇人抄书,给的工钱也比较公道。
因为靠着江家的缘故,林平春从来就没有为银子发愁过,一开始他有些拘束,可随着拿钱的次数多了,他也渐渐对江家的帮持习以为常,直到现在,他才惊觉,原来钱是那么重要且难得的东西。
林平春的舌根有些发苦,明明考上了秀才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他却不知道未来的方向在那儿了。
******江家放话说江林两家没有婚约?霍凛冬倒是没想到,回村的第一时间就能听到这样一个好消息。
舅母,我喜欢江家的小阿妩,求舅母替我上门,再求一次亲吧。
霍凛冬觉得这个时机再好不过了,他和林平春一样都是秀才,自己上门提亲,印证了江家的女儿不是没人要的,林家毁约,是林家人品不好,眼光不行,就算是为了洗清流言,替江妩正名,江保宗也会重新考虑这桩婚事。
一想到那个娇娇软软的小笨蛋马上就要进他的小被窝,霍凛冬就无比快活。
作者有话要说:营养液满2000加更,今天收藏也满2000了,明天依旧加更一章☆、傻女15江夫子,好听的话我刁大妹也不会说,但是我能向你保证,如果阿妩能嫁到我们刁家,早晚三餐保证有肉,一年四季都能穿上新衣裳,她在娘家过什么样的日子,到婆家依旧过什么样的日子,我会把她当亲闺女疼,绝对不会委屈她。
刁大妹心心念念就想生个女儿,可惜她子嗣艰难,和霍安成婚好些年才生下儿子刁近冬,之后这些年也再没有身孕过,刁大妹想着,如果她能够再生一个闺女,恐怕也比不上江家阿妩好看招人疼了。
刁夫人,你的人品我自然是相信的,可阿妩要嫁的,毕竟不是你,希望你能够体谅我这个做父亲的心情,有些话,我必须说在前头。
如霍凛冬之前所想的那样,这会儿刁大妹再次上门提亲,确实选了一个恰到好处的时机。
之前江保宗已经让丁婆子扩散了对女儿有利的传言,可只要女儿一日没有定亲,或是定亲的对象比不上林平春,这个弃妇的名号依旧会被冠在女儿头上。
尤其是当林平春功成名就之后,曾经这桩婚事会再次被人提起,到那个时候,舆论的风向恐怕不再是现在这样的了。
江保宗是林平春的老师,这些年在培养他的时候也从不藏私,因此他心里清楚林平春有多聪慧,他的未来,未必止步于秀才。
一旦他找了一个不如林平春的女婿,将来等林平春考上举人,甚至考中进士,谁知道他未来的女婿会不会为了讨好林家,做出折辱他的阿妩的事情来呢?而霍凛冬就不同了,这个尚未及冠的少年有时连他都看不透,江保宗隐隐觉得,对方在书塾念书的时候还有所保留,只凭学识,对方恐怕在林平春之上。
而且这一次院试,对方和林平春一样都考取了秀才功名,如果真要找出一个能够将林平春压下的女婿,找遍身边所有适合的对象,也就霍凛冬一人了。
再说家世,霍凛冬的父母似乎早逝,所以才会被霍安接到身边照顾,刁大妹和霍安有自己的亲生儿子,将来养老恐怕也会跟着刁近冬,这样一来,就不用担心女儿头上还有公婆压着,不过就算刁大妹和霍安选择让外甥霍凛冬养老,他们俩人的人品,江保宗也不需要太过担心。
尤其是在徐寡妇的对比之下,更显得刁大妹为人淳朴,是个宽厚和善的长辈。
江夫子放心,这次上门也是我那外甥自己要求的,这孩子来到家里这些年,还是头一次主动向我们讨要什么,说明大郎的心里也是喜欢阿妩的,再说了,圆明大师说过阿妩是大郎的小福星,他要是敢对不起阿妩,岂不是要天打雷劈了。
刁大妹就差拍着胸脯向江保宗保证了:夫子要是实在不放心,咱们两家都是一个村子里的,大不了你每天上我们家吃饭,日日夜夜盯着我家大郎,看他是不是欺负阿妩了。
刁大妹就是这样一个大大咧咧的性子,她自个儿从小被当男孩子养,丝毫不觉得女人嫁人后娘家人时常上门是什么严重的问题,也不介意嫁到家里来的儿媳妇经常回娘家探望。
尤其江妩的情况和她类似,家里都只有一个女儿,在这种情况下,江妩要是嫁人了,以后江保宗的日子可就孤单寂寞了,刁大妹将心比心,也是愿意让这对父女在女儿嫁人后依旧多多相处的。
不得不说,比起刁大妹之前的任何承诺,还是她刚刚那番话更加触动江保宗。
他不求像刁大妹说的那样日日上门探看,只求隔三差五能够和女儿见上一面,看看她是否快乐就好。
凛冬那孩子很优秀,但毕竟事关我女儿的终身大事,让我思考几天,三日后,我自会给夫人一个答复。
这会儿江保宗已经心动了,所谓的三日之约也只是为了拿乔,告诉未来亲家他对女儿的重视罢了,这也是提亲过程中双方心知肚明的潜规则。
好,那我就等着夫子的回复了。
刁大妹心情大好,在她看来,这婚事已经有八成把握了。
*****霍凛冬是跟着刁大妹一块过来的,只是他并没有跟着刁大妹一块进去,而是留在了江家的院子里。
丁婆子这些天总是格外忙碌,不是去那家搓草绳,就是去这家纳鞋底,总之哪里有碎嘴婆子,哪里就有丁婆子的身影,立志将所有不利于她家小阿妩的流言蜚语掐灭。
因此这会儿院子里只剩下霍凛冬,以及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出来的江妩两个人。
兔兔!看到霍凛冬的第一眼,江妩下意识地红了眼,小声抽泣着从自己随身携带的荷包里拿出一团草绳。
那天她将好不容易讨要来的兔兔小心藏着,本想晚上央求丁婆婆做上一碗爆炒兔丁,谁知道白天还好好的小兔子,等到晚上回家的时候莫名其妙不见了,荷包里只剩下一团小草绳。
江妩哪里知道她看见的小兔子其实就是由这一团草绳编织而成的,看到小兔子消失不见后,当即没忍住失声痛哭起来。
江保宗和丁婆子被她突如其来的痛哭吓得够呛,赶紧询问原因,偏偏江妩的解释颠三倒四的,一番话落到江保宗和丁婆子的耳中就成了江妩想要吃兔兔,可是晚餐里没有兔兔,这才没忍住嚎啕大哭起来。
因为这件事,江家之后整整十天餐桌上都少不了兔子,红烧兔丁,爆炒兔肉,香辣兔头,脆炸兔肉......丁婆子将自己的十八般武艺都用上了,将所有能想到的烹饪兔子的方式想了个遍。
嘴巴的瘾是过了,可江妩心里依旧对那天忽然消失的小兔子耿耿于怀,因此看到送她小兔子的霍凛冬后,才会这样委屈。
可能是我手艺不精,编好的兔子散架了。
江妩一哭,霍凛冬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她。
最初那会儿他怎么会觉得弄哭这小丫头是一件有趣的事呢,明明这小丫头笑着的时候比她哭的时候好看千百倍,看她这会儿小嘴噘的,真是难看死了。
因为江妩对草编小兔的喜欢,即便这几个月是备考的关键时期,霍凛冬依旧会抽出时间学习草编,这会儿他无比感激自己之前的学习,接过江妩手里的草绳,麻利地编织起来,很快的,一个小兔子活灵活现出现在了霍凛冬的手中。
现在他的技术提高了,编好的小兔子无比结实,恐怕不是那么轻易就会散架的了。
哇!江妩的眼睛都快看花了,这是她头一次接触草编这项技艺,原身的记忆里也没有类似的画面,江妩有些激动,抓着草编小兔子指手画脚。
想学吗?霍凛冬想着,不愧是他看中意的小媳妇,这双眼睛比他祖母万分宝贝的深海黑珍珠还漂亮。
嗯嗯嗯。
江妩重重点头,如果学会了做小兔子,以后是不是天天都能有小兔子吃了。
想学就嫁给我啊,我叫霍凛冬,记住这个名字,因为这是你将来男人的名字。
霍凛冬凑到江妩耳边小声说道。
江保宗很疼阿妩这个女儿,在婚事上,必定会事先询问女儿的想法,即便这个女儿什么都不懂。
霍凛冬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像是一个骗子,骗着眼前这个傻兔子主动跳进猎人的陷阱里。
嫁给我,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霍凛冬凑得太近,鼻息见滚烫的热气吹的江妩耳朵有些发痒。
好。
江妩不知道自己答应了什么,她只知道眼前这个人不是会害死她和爹爹的林平春,对方又是愿意教她怎么做兔子的好人,只是嫁给他,应该也没有什么问题吧。
小姑娘的声音软软的,甜甜的,霍凛冬真是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这样一来,她就彻底只属于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傻女16江家和刁家定亲了,这是坪乡村继江家和林家取消婚约之后的又一新闻。
刁大妹真的给她家大郎聘了江家傻女?这霍凛冬现在可是秀才公了,他能愿意娶一个傻子?啧啧啧,人人都道刁大妹老实厚道,照我说啊,就她心思最深,我看她是看到自己压制不住她男人带来的那个小子了,故意给他娶这样一房妻室,好压制他呢,尤其那江家就一个傻姑娘,也不知道会给多少陪嫁,一个傻子怎么知道管理自己的嫁妆呢,那么多好东西,最后还不是便宜了刁家,我看啊,她这算盘精着呢。
胡说,刁大妹可不是那样的人,她要是真的不喜欢霍凛冬,当初怎么会送他去念书呢,这不是没事找事吗?谁知道呢,或许是为了讨好她男人呗,要不然就她那副模样,霍安凭什么陪她那么多年呢?类似的谈论最近出现不少,相对的,关于江家傻子不好,活该被林家嫌弃的言论几乎消失干净了。
毕竟真要比较,霍凛冬的条件比之林平春还是强上不少的,两人同样都是秀才,林平春只有一个不事生产的寡母,而霍凛冬至少还有一个有本事的舅母,以及将他舅母拿捏的死死的亲舅舅,刁大妹即便有私心,将来看在霍安的份上,也会给霍凛冬留点薄财。
刁家世世代代杀猪匠攒下来的家底,指缝里随便漏一些,也比林家的家底厚啊。
相公,你觉不觉得这些日子来买猪肉的人看我的眼神都有些怪啊?送走了上一个客人,刁大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都是看了她几十年的乡亲了,怎么这会儿看她的眼神那么陌生呢。
村里人传闲话可不会传到刁大妹的耳朵里,他们也怕刁大妹舞着两把杀猪刀找他们算账啊,因此这会儿刁大妹都不知道自己的形象在流言中被篡改成什么模样了。
可能是大郎的婚事吧,让大家误会你了。
霍安皱了皱眉,心里头有些不舒服。
嗨,我说呢,一个个看我的眼神都那么古怪。
刁大妹心大,压根就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反正自从霍安将凛冬那个孩子抱到家里后,村里时不时就有她容不下那个孩子的传言。
现在她给大郎娶了个傻姑娘,顶多就是让传言更加真实罢了。
你也别觉得我委屈,嘴巴长在人家身上就让他们说去呗,反正这些话他们也不敢当着我的面说,你要是念着我好,就多疼疼我,这才是最实在的。
刁大妹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她疼外甥霍凛冬是真的,她明白自己越疼霍凛冬,相公霍安就会越敬重她,越心疼她也是真的。
反正外头有关她的传言已经够多了,在母大虫,夜罗刹之类的绰号里再添加一个黑心舅母什么的,刁大妹完全没有压力,反正凛冬那孩子也不会因为外头的流言蜚语就真的觉得她是一个坏心舅母。
反倒是如果能够因为这些流言蜚语和相公小意温存几次,才叫刁大妹开心呢。
果然,刁大妹的豁达让霍安更加心疼她,总想着要从别的地方弥补一下才好。
******奸夫□□!霍家和江家的亲事成了,全村上下最不开心的估计就属徐寡妇了。
听听现在外头是怎么说她家平春的,居然拿霍凛冬那个没爹没娘的小野种和她家平春比,还说霍凛冬比她家平春强,那一个个不要脸的也不知道拿了江家和刁家什么好处,作践他们这对孤儿寡母。
徐寡妇越想越来气,在儿子的耳边也忍不住多抱怨了几句。
亏你还常说江保宗对你好,人家转头就选了另一个学生当女婿,我看啊,他就是骑驴找马,早在选中你的时候,也选中了别人当下家呢。
你看看,咱们两家取消婚约这才过去多久啊,刁家就直接找好媒婆下聘交换庚帖了,他要是真的中意你,就不能多等等,找人来咱们家说合一下?徐寡妇总觉得自己的儿子是金饽饽,即便自己拒绝了江家的婚事,江保宗也应该对他儿子依依不舍,找中间人上门说合,奉上各种金银珠宝,房契地契求着他们娶他家那个小傻子才对。
可现在江家断的果决,还在她上门之后立刻定下和刁家的婚事,这就让徐寡妇不痛快了。
呵呵,亏你爹还是他旧日同窗,临终前拜托他好好照顾咱们呢,现在倒好,这个月的月钱也没送过来,家里都没钱买肉了。
林平春手里的笔一抖,一团墨汁沁在纸上,这张抄写了大半的文章直接作废。
娘,江家不欠我们什么,我正在抄书,您能不能别再说这些是非了?林平春接了抄书的活儿,每抄完一本书,他都能够得到200文到300文之间的报酬,但抄书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首先抄书的字体得端正,每页纸张上不允许有墨点和修改的痕迹,这也意味着抄书的时候注意力要高度集中,一旦写错了一个字,那一张纸就浪费了。
正常情况下,林平春抄完一本书需要一天半的时间,但是这些日子因为有寡母的干扰,林平春抄书的时间变长了,纸张的损耗也变多了。
值得一提的是抄书的报酬并不包含笔墨纸砚,纸张的损耗越多,意味着林平春挣得银钱越少。
看着那张已经抄完大半却因为一滴墨点报废的文章,林平春的心情很是郁郁。
他考取了秀才的功名,这会儿最要紧的就是去县学念书,积极准备之后的乡试,考取举人功名,可是现在的他根本就没有多余的经历花在学习上。
原本他想着抄书是一件既能赚钱又能够学习的好活计,可等真的开始抄书了他才发现,书店里最缺的是三字经、千字文等基础启蒙类的书册,更高深一些的,适合秀才或是举人的书籍书店里一整年也不见得能够卖出几本,哪里还需要雇人手抄呢。
林平春现在日日夜夜对着这些幼童的启蒙书籍,根本达不到温故而知新的效果。
娘,我很累了。
林平春难掩憔悴,看着他娘恳求地说道。
以前被江伯父倾心教导的时候没有感觉,现在江家对他撒手不管了,林平春才发现原来江保宗给他提供了多么好的学习环境。
江家不缺藏书,江保宗会根据自己的经验,为林平春提供他那个阶段最需要的书册,而且书册上还标注着对于读书人来说十分重要的见解注释。
江保宗虽然止步于秀才,可这并不代表他只有考秀才的本事,加上他这十多年来教导学生的经验,他在书册上的注释是十分宝贵的。
尤其江保宗对他从不藏私,现在他即便另找一个老师,也不会像江保宗这样倾心传授了,于此同时,他还得自己花银子买书册,而那些适合他这个阶段念的书,动辄十几二十两,林平春哪里买得起呢。
念书烧钱,林平春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这一点。
行行行,都是我的错,是我让你累着了,那你去娶那个傻子啊,等你将来当官了,你让那个傻子帮你招待同僚的内眷去啊。
徐寡妇被儿子伤透了心,拍着桌子指着林平春的鼻子骂道。
娘,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不是他想不想娶,而是江伯伯不会将女儿嫁给他了。
娘,天色暗了,您早点回屋歇息吧。
林平春揉了揉酸胀的额头,他还得抄完手头这一本书,给书局的管事送过去。
你也早点歇息吧。
徐寡妇也不想和儿子吵,看到儿子这会儿憔悴的模样,心中越发怨恨江家。
你放心,钱的事,娘会解决的。
徐寡妇宽慰了儿子一句,没了江家,她还有一个能挣钱的堂侄女呢。
另一边,徐宝珠也听到了江家和刁家定亲的消息,她不顾上手头关于布偶的活计,揣上自己的小金库就跑林家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收藏满2000加更☆、傻女17小三又去林家了吧?一个还没定亲的小姑娘成天往男人家里跑,也不怕坏了名声。
徐宝珠的大嫂白小花此时正和弟妹刘招娣坐在院子里洗衣服,看到徐宝珠神色匆匆离开后,没忍住说起了酸话。
大嫂小点声,宝珠不爱听我们叫她小三。
因为在娘家就不受重视的缘故,刘招娣的性子极为老实,每当大嫂说其他人闲话的时候,她也以旁听居多,很少参与其中。
徐家一共有三个孩子,老大徐大宝,娶妻白氏,成亲五年生了两个儿子,老二徐二宝,娶妻刘氏,成亲三年,只生了一个女儿,徐宝珠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又是唯一的女儿,从她的名字就能看出来父母对她的宠爱。
因为排行第三的缘故,家里都习惯叫徐宝珠小三,可自从有一次徐宝珠发高热醒来之后就不爱听大伙儿这么叫她,尤其现在家里靠着徐宝珠的点子挣了不少钱,她在家里越发说一不二,两个嫂子要是失口叫了她曾经的小名,徐宝珠还会对她们甩脸子,久而久之,白小花和刘招娣也长了记性,不敢在她面前那么叫她了。
都叫了十多年了,也不知道她在别扭什么?白小花嘀咕了两句,然后朝弟妹刘招娣使了一个眼色:你说她是不是又给林家带什么好东西去了?她就那么稀罕林家那个秀才郎,可人家现在都考中秀才了,还能看上她不成,咱们那个堂姑姑的眼界可高的很,恐怕还想找一个大小姐做儿媳妇呢。
宝珠只是和堂姑姑要好,大嫂别说这些会让人误会的话,要是被人听了去坏了宝珠的名声,恐怕公婆会生气的。
刘招娣嫁进来三年只生了一个闺女,在这个家一直不如大嫂有底气,因此即便她心里对小姑子的行为有些许不满,也不敢像大嫂这样直白表示。
呵,别人又不是瞎子。
白小花嗤笑一声,自从她那小姑子和林家搭上线后,一有点好东西就往林家拿,之前过年的时候居然还拿了一匹上好的布料回去,要知道那是她一早就选中,准备年初二回娘家的时候拿给她娘做衣裳的,如果那匹布料是徐宝珠本人或是家里的公婆弟妹用了,白小花也不会那么生气,可偏偏那匹布料被徐宝珠拿去便宜了外人,这就让白小花有些怄气了。
你看她那副得意样,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白小花凑到弟妹刘招娣的耳朵旁小声嘀咕道:你知道小三之前卖方子挣了一百多两的事吧?可你知不知道,这些银子小三没有全部交公,只给了爹娘零头,剩下的一百两银票被小三昧下了,说是要想新的挣钱的主意,我倒不是眼馋她手里那一百两银票,怕就怕她年轻不知事,手里的钱被外人哄了去。
其实白小花是眼馋那一百两的,她不止眼馋,一想到徐宝珠这个未出阁的姑娘手里居然能拿着那样大一笔银钱,她嫉妒的红眼病都快犯了,要不是上头还有公婆压着,她恨不得直接去徐宝珠的屋子里把那一百两翻出来。
凭什么啊!白小花认为自己的不满是理直气壮的。
在乡下,只要没分家,家里所有的进项都是归公中所有的,不管挣得多挣得少,至少她和她男人,还有老二家两口子这些年挣得银子都放在婆婆的手中,没道理徐宝珠能够例外。
再说了,徐宝珠挣钱靠的也不只是她自己。
之前她尝试豆腐乳的方子和泡菜的方子糟蹋了多少黄豆白菜,那些可都是他们辛辛苦苦种地得来的,还有更为珍贵的盐糖等调味,花的也是他们挣来的银子,没道理本钱是从他们这儿拿的,最后的成果却是她那个小丫头片子占大头。
尤其到了后期,徐宝珠研究出方子就撒手不管了,那段时间卖给聚香斋的豆腐乳和泡菜可全是她和弟妹刘招娣辛辛苦苦做出来的,就连婆婆也只是在一旁打下手。
徐宝珠给家里增添了这样大的进项,白小花的心里是感激的,可再多的感激,也被现在不公平的待遇给冲淡了。
弟妹,你真的甘心?当初磨豆腐的是大宝和二宝,那些天两人的肩膀都是青肿的,泡豆子洗白菜的人是我和你,大冷的天啊,十个手指头都是烂的,说句掏心窝的话,我不甘心,再说了,小三她有真心把咱们当嫂子看吗?恐怕在她心里,咱们加起来都没有林徐氏一个外人来得重要。
刘招娣洗衣服的动作越来越慢,她何尝不知道这是大嫂的挑拨,想要她和她一块联手对付徐宝珠,可刘招娣却还是忍不住被她说动了。
她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自己和大嫂连续大半个月早起贪黑做出第一批泡菜,家里第一次挣到十两银子,小气抠门的婆婆破天荒给了她和大嫂一人一百文钱,她拿了其中二十文给自家没享过福的老娘买了一盒酥饼,又花了十文钱买了五串糖葫芦准备分给娘家的弟弟妹妹。
正当她兴冲冲准备回娘家,告诉她的娘家人她的日子红火起来的时候,徐宝珠用讥讽地眼神打量了她一眼,然后无比鄙夷的小声说了一句扶弟魔。
她可能以为自己的声音小,已经走到院子外的她听不见,可刘招娣听清楚了,一瞬间,所有的高兴激动被这一声扶弟魔给毁了。
刘招娣不知道徐宝珠口中的扶弟魔到底是她哪里听来的词,可光从这字面意思,就让刘招娣觉得无比屈辱。
从小到大,她吃尽了没有兄弟的苦楚,爷爷奶奶不喜欢她娘,连带着不喜欢她们姐妹,当初分家的时候也因为她们这一房没儿子几乎让他们净身出户,也因为她娘连生六个女儿的缘故,直到她十六岁也没人上门提亲,生怕她和她娘一样,是个生女儿的命。
好在刘招娣十七岁那年,她娘终于老蚌生珠,给她爹生了一个大胖小子,也是在弟弟出生后,徐家才上门提亲,定下了她和徐二宝的婚事。
刘招娣从小到大受到的委屈就不必提了,可刘招娣的娘也是有点骨气的,从来没想过让自己出嫁的女儿掏婆家贴娘家,她娘就怕她们这些女儿在婆家的日子不好过,刘招娣自问嫁到徐家后除了逢年过节婆婆给准备的带回家的节礼,从来没有私底下补贴过娘家,现在好不容易手里有点余钱,拿出一点孝敬老娘又怎么了,凭什么被徐宝珠这样侮辱,好像她是一个贼似的。
咱们的话在爹娘耳边或许不管用,可大宝二宝呢?这些日子我算是看出来了,小三是越发得意了,不仅看不上咱们,连自己俩哥哥都看不上了,大宝和二宝只要不是傻的,应该也能感觉出来,只是小三是他们的亲妹子,一时被蒙蔽罢了。
白小花几乎和刘招娣贴一块了:爹娘毕竟是要靠大宝二宝养老的,咱们就在自家男人身边使劲,再让咱们男人对爹娘使劲,弟妹啊,我也不是没良心的人,只要小三不过分,该她的就是她的,可要是小三过分了,也不能怪咱们是不是啊?刘招娣默不作声,可白小花知道,她这个向来老实的弟妹将她的这番话听进心里去了。
*****宝珠啊,一直以来我都将你当女儿看,恨不得你就是我亲闺女,可谁让我没这个福份呢,不过当不成闺女,当儿媳妇也是极好的。
宝珠啊,其实姑母一直希望能够将你和平春凑成对,在姑母心中,你比江家那丫头好上千倍百倍。
宝珠啊,只有你这样聪慧的姑娘才配得上你表哥。
......徐宝珠从林家离开的时候,脸蛋坨红,眼神都是迷蒙的,一看就知道被灌了不少迷魂汤。
想到刚刚姑母拉着她的手说的那一番话,徐宝珠整个人飘飘然,即便给了五十两银子,也不觉得吃亏。
她是知道的,她的表哥将来会是多么厉害的一个人,他会考中探花,他写的诗词会备受文人推崇,现在是表哥和姑母最艰难的时候,她在这个关键时期雪中送炭,必然能够让他们记着她的好,以后更加善待她。
对于徐宝珠来说,只是区区五十两银子,简直再划算不过了。
表、表哥。
徐宝珠走到门口的时候,林平春正远远走来。
他的表情有些冷漠,因为现在院试结束,不少读书人空闲下来,在书馆接活,因为抄书的人多了,竞争激烈,书局管事给的工钱一降再降,现在抄一本三字经,只能得到180文的报酬。
徐表妹。
林平春认得徐宝珠,这是他娘娘家的姑娘,不过除此之外,对这个女孩倒没有太多印象。
表、表哥叫我宝珠就好。
看到自己崇拜的古人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徐宝珠不由有些羞涩紧张。
表哥,我家还有事,我就先走了。
她怕表哥觉得她是一个孟浪的女人,因此虽然很想留下来陪表哥说说话,培养一番感情,理智依旧催促着她赶紧离开。
可殊不知,当她主动让林平春叫她闺名的时候,她在林平春心中的形象就已经是有些孟浪了。
这就是蝴蝶效应带来的变化,按照原本的发展,这会儿江家和林家没有完全撕破脸,林平春不需要为生计发愁,这会儿当他和徐宝珠见面的时候,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徐宝珠的身上,他会被徐宝珠不同于时下女子的活泼俏丽吸引,而不像现在,林平春满脑子只想着挣钱的事,徐宝珠对着清水演练了无数次的自己最娇俏的角度,完全没有落入林平春的眼中。
以为自己给林平春留下来一个不错印象的徐宝珠小跑着离开,直到确定林平春已经看不见她了,这才缓缓停下脚步。
她的心怦怦乱跳,想着刚刚的画面,跺着脚,恨不得放声尖叫。
兔兔,阿妩的兔兔啊!正当徐宝珠收拾好心情准备离开的时候,江妩灰头土脸窜了出来。
此时江妩正追着一只兔子跑,似乎是陪着这个小白兔钻了不少灌木丛,江妩的衣衫有些凌乱,头发上还沾着几片树叶,不过即便是这副衣衫不整的模样,也难掩她的俏丽姿容。
可怜的小白兔不知道被江妩追了多久,估计也是跑昏了头,径直撞到了徐宝珠的怀里。
兔兔乖啊,回去好好吃掉你。
江妩开心地想从徐宝珠的怀里抱过凛冬哥哥送给她的小白兔。
经过一段时间的实践证明,只有能蹦能跳的小白兔是能够吃的,至于那些和小白兔长相相似,却是用草绳编织而成的兔子是不能下嘴的,江妩为此难过了好些天,直到霍凛冬送来了一笼小白兔才让她勉强开怀。
小兔子那么可爱,要是吃了多残忍啊。
徐宝珠听了江妩的话不由多看了她一眼,对方不是一个小傻子吗,本应该是最天真无邪的存在,怎么会说出这样残忍的话呢。
在现代的时候,徐宝珠就很喜欢兔子仓鼠这样的小萌物,这会儿自己心中的情敌居然当着她的面说要吃掉她怀里可爱的小白兔,徐宝珠顿时有些于心不忍。
是啊,兔子那么可爱,又那么好吃,请一定不要放过它。
霍凛冬是追着江妩跑过来的,因为小时候中过毒,还在冬天落过水的缘故,霍凛冬的身体骨并不是很好,以至于陪着江妩跑了几圈后被她远远落下。
对于其他人霍凛冬可没有对待江妩时那样的耐心,他面无表情地上前从徐宝珠怀里拽过小白兔的耳朵,一手拎着兔子,一手牵着江妩,没给徐宝珠第二个眼神。
晚上阿妩想吃什么?霍凛冬轻声细语问道。
鸭鸭!江妩的小脑袋想的好辛苦。
丁婆婆说今天晚上还有韭菜炒蛋。
不喜欢,呸呸呸,难吃。
阿妩乖啊,吃多了肉肉也要吃青菜,这样阿妩才会长大啊。
......徐宝珠被当空气忽视了,她看着手牵手离开的霍凛冬和江妩,听着越来越轻,直至听不见的对话,刚刚的激动早已平复。
对方离了林平春,似乎依旧找到了自己的幸福,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女主光环?可江妩注定是要早早病死的啊,原本的世界她拖累了林平春,这个世界还要再拖累另一个人吗?徐宝珠有些纠结,在她看来,江家会和刁家定亲,她的推波助澜功不可没,如果因为她害的这个世界将来多出一个如上一世的林平春这样的痴情人,她的罪孽可就深了。
最好......最好......最好就是让那个叫霍凛冬的少年知道江妩是早死的命格,让他不要对江妩太上心,等江妩去世后,在长辈的安排下续娶,全心全意对待之后的妻子,这样一来,她也能放心了。
徐宝珠这样说服自己,她才不愿意承认,是刚刚霍凛冬看向江妩时陡然温柔的眼神,让她嫉妒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傻女18宝珠回来了。
别看白小花私下挑拨地欢,明面上对徐宝珠这个能耐的小姑子还是亲热有加的。
之前你让我和你二嫂做的布偶都做好了,全是按照你给的花样做的,你看看,是不是有要改的地方?白小花亲昵地拉着徐宝珠的胳膊走向自己的屋子,还不忘给不远处的弟媳妇刘招娣使了一个眼色。
行,我看看。
徐宝珠正恍惚着呢,听到大嫂的话,暂时将注意力放在了眼下这件事上。
之前她的图样被锦绣布庄的钱掌柜羞辱了一番,徐宝珠的心里一直憋着气,她清楚那个掌柜的有些话确实在理,可依旧不能忍受对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她难堪的事,因此在从县城回来之后就将那些图样交给了大嫂二嫂,要去她们照着她画的花样做出样品来,到时候拿去集市卖。
徐宝珠相信卡通玩偶的魅力,届时看到的孩子吵着闹着要买,布偶的销量打开,恐怕那些布庄的老板会哭着吵着要买她的花样,届时,她会让那钱掌柜低三下四的哀求她。
你还别说,那些图样看着怪怪的,真等做出来后,看上去还挺招人稀罕的。
白小花拿了一个自己做好的Q版小狗交到徐宝珠的手中。
因为钱掌柜的那番话,徐宝珠在原本的花样上改良了一番,取消了一些古人可能无法欣赏的卡通图案,以及一些在当下有忌讳的颜色和生肖形象,白小花和刘招娣拿到的图案几乎都是萌化的动物,比如这会儿白小花拿给徐宝珠的那只狗玩偶,依旧是狗的形象,这是脑袋大身体小,加上局部五官夸张化罢了。
布料还是不行,做工也有些粗糙,这配色是怎么选的,之前不是说好了耳朵这里要用姜黄色的线吗?徐宝珠在现代见识过太多太多的玩偶,因此白小花给她的那些做工粗糙的布偶她压根就看不上,只是这个时代哪有那么多布料可供选择,甚至连布料以及丝线的颜色也是有限的,至少在徐宝珠现在这个水平,接触不到一些稀罕的只有达官贵族们能够接触到的颜色。
因此在这样有限的条件下,白小花和刘招娣能够做出来的布偶也是十分平庸的,达不到徐宝珠预计的十分之二的效果。
宝珠啊,你说的姜黄色到底是啥颜色啊,货郎那儿的丝线就这几种颜色,我和你二嫂都是蠢笨的,要不你把你觉得好的布料和丝线买来,我和你二嫂再帮你做一次?白小花的表情不可避免有些冷淡。
这叫什么话啊,她和弟妹抽出空帮她做这些小玩意儿,讨不到一句好不说,现在还被她指责做工粗糙。
这倒是稀罕了,这么嫌弃她俩的手艺,拿钱找布庄的绣娘去啊,真当自己是家里的祖宗了,一点规矩都没有。
徐宝珠穿越前也只是个普通高中学生,作为家里独生女的她任性惯了,丝毫没有察觉到大嫂和二嫂日渐明显的不满,甚至刚刚白小花那段话里明显的机锋她都没有听出来,只当白小花是真心实意想要她买来合适的布料,然后再帮她做一次布偶。
算了,你和二嫂也不是专门做这些的,真买到合适的布料和丝线也得找那些绣活好的嫂子们做。
徐宝珠揉了揉有些酸胀的脑子,目前看来,布偶这个生意是做不成了,之前之所以想要做这桩生意,更大的原因也是想出口气,让那锦绣布庄的钱掌柜知道自己狗眼看人低的错误,现在想想,出气只是一时的,钱掌柜那样哈巴狗似的人物,只要她成了官太太,对方还不直接跪在她脚边摇头甩尾啊。
现如今,怎么挣快钱,挣大钱,让平春表哥能够去最好的书院念书才是正经事,上辈子平春表哥娶了江妩,能够考中探花也离不开江家的金钱培养,这辈子没了江妩,她总要给平春表哥提供更好的学习环境,上辈子他只是探花郎,这辈子没准还能成为状元公呢。
想到自己将来也会成为状元夫人,徐宝珠就觉得自己没白穿越这一遭。
那这些已经做好的玩偶都不要了?白小花试探地对着徐宝珠问道:那多糟贱东西啊。
在徐宝珠琢磨出豆腐乳和泡菜的方子之前,徐家的条件只能说一般,不比别人差,也没比别人好到哪里去,因此徐家的两个儿媳妇也是节俭过日子的好手,即便现在家里有点钱了,也舍不得浪费一分一毫。
反正都是用碎布头做的玩意儿,也就买丝线花了点钱,大嫂要是舍不得,拿给大朗他们玩呗,都是布头棉花做的东西,用来引火也是很好的。
徐宝珠随意摆摆手,没将那些东西放在心上。
啧啧啧。
白小花可惜地砸吧了一下嘴巴,看着徐宝珠漠不关心的表情,忽然油然而生一个想法。
反正做这些布偶的布料丝线花的是公中的银钱,她和弟妹也是实打实为做这些玩意苦熬了好几个晚上的,既然小妹不稀罕这些东西,与其让它们变成引火的废物,倒不如哪天去集市上试卖一番。
人家那些做工精致的布偶卖十文二十文钱,她们这些玩偶虽不精致,可也胜在模样稀罕古怪,多看了却是有些趣味,她不贪心,便宜点卖个五文八文,恐怕也是有人舍得的。
反正这对于她们来说是无本的买卖,就算没人买,她们也不吃亏,真要能挣点钱,还能给小家增添一点私房钱呢。
白小花有生以来第一次那么大胆,以往她这样土生土长的乡下妇人,哪有胆子想那贩卖的生意呢,这一点还得感谢徐宝珠,让她知道原来做买卖是一件来钱那么快的事,也让她长了一点胆子。
不过毕竟没有真刀真枪干过,白小花决定到时候拖着弟妹刘招娣一起。
徐宝珠不知道白小花的小心思,不过就算知道了,这会儿她也不会在意。
******回家的第二天,徐宝珠借口去县城找聚香斋的掌柜谈新生意离开了家,在进城后稍作遮掩,找了一个专门帮人写信的读书人,写了一张有关江妩命中注定早夭的纸条,然后在某一天,趁着四下无人的时候,将那张纸条放在了刁家门后,因为怕纸条被风吹走,还特地在上面压了一块大石头。
不管怎么说,我不能害了一个无辜的人。
徐宝珠远远看着,小声说了一句。
再说了,江妩那种情况本来就不该嫁人,她的心智就像是一个孩子,谁娶了她都是强/奸/幼/童。
似乎是在安慰自己,徐宝珠喃喃自语道:我只是尽我该尽的事,如果刁家执意要娶江妩进门,我也问心无愧了,如果刁家因为我的那封信选择退掉和江家的婚事,这样一来接连退了两次婚,江妩恐怕也不会再嫁人,她那种情况,在家做娇养的姑娘反而更好,她爹那么宠她,怎么会让她受委屈呢。
徐宝珠知道江妩是活不了几年的,不过她并不清楚历史上林平春的岳父江保宗到底是何时去世的。
回想着那天她看到的江保宗的身体状态,看上去还能活上几十年的样子,没有一个男人能比亲爹更疼女儿,想来江妩要是一直不嫁人直到寿终正寝,也是一件幸福的事呢。
因为怕人瞧见,徐宝珠没敢在原地待太久,因为迟迟不见刁家人出来,只能带着沉重的心情离开。
谁家的娃娃啊,往我们家门口放这么大块的石头。
刁近冬正准备出去,打开门一眼就瞧见了门口那块压着信纸的大石头,他嘀咕了一句,单手拿起那块大石头,将它放到墙角的位置,防止有人被石头绊倒。
怎么还有一封信啊?等放好了石头,他才看到石头底下的信纸。
江……命……早……刁近冬都快把头皮挠秃了,也没将信里的内容念通顺。
刁近冬拍了拍自己那个在学习上从来不管用的脑子,他爹说的对,他要是能把长身体的能耐花一分在长脑子这件事上,他现在就能有表哥一半聪明了。
算了,等会儿表哥或是爹回家后让他们看看吧。
刁近冬看的实在头疼,将那张纸折了几折塞到口袋里。
因为有颗不怎么精明的脑袋,等玩了一圈回家后,刁近冬顺利的将这件事忘在了脑后。
******这段时间,徐宝珠一直在打听刁家的消息,可自从她送了那封信后,也没听到有什么动静传来。
徐宝珠辗转反侧,一边怀疑是信没有顺利到达刁家人的手中,一边又觉得是刁家不曾相信信上的内容,或是刁家相信了,却因为另有所图的原因,选择视而不见。
因为心思放在了这件事上,徐宝珠也没空想新的挣钱主意,手里的钱也越来越少了。
一切风平浪静,很快就到了江妩和霍凛冬成亲的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莫名其妙,我的更新时间肿么又越来越晚了这里必须要声明一点,我本人是不赞成当今社会父母做主将有智力缺陷不能表达自己想法的女儿嫁给那些娶不起媳妇或是同样有点缺陷的男人,因为这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违背妇女意志,不过现实社会很复杂,很多父母将智力有问题的孩子嫁出去并不是因为不爱这个孩子,而是希望在自己死后有人能够帮忙照顾孩子,因为父母并不一定能陪孩子一辈子,而现在社会的福利保障没有那么完善。
这个故事背景是古代,情况就更加复杂了,几乎绝大多数女人在嫁人前都不知道自己的丈夫长什么模样,严格意义上都是盲婚哑嫁,没有自主选择的权利,按照女主这种情况,在没有兄弟的情况下,更加不可能不嫁人,因为如果江保宗死了,一个傻子是受不住家产的,江保宗能做的就是替女儿找一个可靠的丈夫(虽然有眼瞎的可能,比如原本的世界),小说毕竟是美化过的爱情故事,所以小阿芜即便傻乎乎的也能找到一个爱她的她将来也会慢慢喜欢上的丈夫。
所以在看这个小故事的时候大家不要纠结这算不算强迫啦,算不算恋童啦,和谐看文,狗头保命☆、傻女19啧啧啧,今个儿江家和刁家那儿可围着不少人呢,再过三天江芜就要嫁到刁家去了,这会儿江家里里外外都布置的差不多了,那大红灯笼和红绸花,那叫一个漂亮啊,就是不知道等成完亲江家还要不要那些东西,要不然我厚着脸皮去讨过来,等下个月我儿子成亲,就能够派上用上了。
村里人也感染了江家嫁女儿和刁家娶媳妇的喜气,一个个满面红光,见面聊的都是关于江刁两家的事。
谁说不是呢,刁大妹对她那外甥的婚事倒也用心,前些天找了不少人去她家帮忙剪红窗纸呢,这会儿窗上门上贴满了大红囍字和喜鹊,那叫一个漂亮啊。
徐寡妇端着一盆子脏衣服来到河边,听到那群女人叽叽喳喳说着江家和刁家的婚事,心情有些不太痛快。
而那些正聊得欢的女人也看到了远远走来的徐寡妇,互相使了一个眼色,忽然加大了说话的声量。
你们说都是一个村的,江家阿芜出嫁那天我们是去江家喝她的出门酒呢,还是去刁家喝她的进门宴呢,江家就这么一个宝贝姑娘,她的出门酒肯定办的风风光光,刁家最不缺的就是肉,头一次娶媳妇进门,肯定也是很舍得的,只恨我不像戏本子里写的那些能人一样会□□术,要不然这两家的酒席我都不会错过。
对了,徐寡妇,江秀才这些年帮了你们母子不少吧,阿芜出门你怎么着也得包个大红包吧,看来在江家的出门酒上,咱们还能看到你啊?说完,那个体型微胖的女人就捂住嘴,冲着徐寡妇笑的意味深长。
这次江芜和霍凛冬成亲,几乎全村的人都被邀请了,大伙儿也私底下商量好了,等办酒那天,每家每户都派上家里干活麻利的女人过去帮忙,等喝喜酒的时候,家里的人分成两拨,一拨去江家喝酒,一波去刁家喝酒,争取让两边的酒席都办的热热闹闹的。
大伙儿不知道江家有没有不计前嫌邀请林家,却很想知道徐寡妇有没有那么厚的脸皮,在江芜的大好日子出现。
这样的大喜日子,确实该包个大红包。
徐寡妇咬了咬牙,这江保宗邀请了全村的人,唯独拉下了他们母子俩,徐寡妇深觉羞辱,可偏偏她那儿子叮嘱她,等江芜出嫁那天不仅得去江家喝酒,还得给江家包一个大红封,徐寡妇拗不过儿子答应了,可因为这件事这些天心里的气就没顺过。
你们说最近好事怎么都赶在一块了呢,等江家办完喜事,大伙儿也该来我家喝喜酒了。
或许是被众人眼中的嘲讽刺激到了,徐寡妇冲动之下说出了这么一番话。
啊?林小秀才的亲事也定下了?刚刚开口怼徐寡妇的胖妇人惊声问道。
其实徐寡妇刚说完那句话就后悔了,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已经说出去的话,哪里还能收回来呢。
这会儿徐寡妇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不管怎么说,徐宝珠都比江芜强上千倍百倍。
首先徐宝珠是她的堂侄女,虽然关系有些远,可也是她的娘家人,因为江家的事,儿子和她不如以前亲近了,要是等儿子出息了,再给儿子娶上一个高门大户看不上她这个寡妇婆婆的儿媳妇,恐怕她那儿子会被手腕高超的女人完全笼络过去,为了防止这样的事情发生,娶一个和自己一条心的儿媳妇就显得格外重要了。
其次江家已经日薄西山,江保宗是一个不事生产的读书郎,江家原本近两百亩的田产在他手中被卖到只剩三十亩,也不知等他死后,还能留给江芜多少家产,而徐宝珠不同,这是一个会搂钱的金娃娃,光是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徐寡妇就从她手中要来五十两银子,要知道在此之前,江家每个月也只给他们五两银子。
最重要的,徐宝珠虽然能挣钱,娘家却没有几个能耐人,等她儿子步步高升以后,为了坐稳正妻的位置,徐宝珠只能依靠她这个姑母兼婆母,届时儿子要是娶了达官显贵人家家里的姑娘做平妻或是侧室,自己也能借此平衡儿子的后院,做一个屹立不倒的老太君。
这些都是徐寡妇听戏听说书时自己琢磨的大道理,这般想着,徐寡妇也不觉得自己刚刚那番话太冲动了。
姑娘我已经看中意了,过段时间就请媒人上门说合,等亲事定下来,一定第一时间告诉大家。
徐寡妇觉得不能再拖了,徐宝珠的情况和江芜不一样,江芜是个傻子,愿意娶她的人不多,而徐宝珠漂亮聪明又能干,是绝大多数人眼中好媳妇的人选,现在徐宝珠的年纪也不小了,要不是爹娘疼她想多留几年,婚事早该定下了。
她知道徐宝珠中意她儿子,可小姑娘的喜欢不知道能够持续多久,现在林家就靠徐宝珠给钱撑着,徐寡妇可不想这个好媳妇熬不住,答应其他人家的求婚。
那可真是一件大喜事呢,没想到咱们村今年新出的俩个小秀才公前后脚都有了媳妇,这可真让那些未许亲的小丫头们失望啊。
胖妇人的表情有些古怪,不像是真心祝贺,可偏偏她的脸上笑盈盈的,即便是徐寡妇也挑不出刺来。
或许是觉得这样的视线太过刺眼,徐寡妇只是将脏衣服匆匆过了几遍水,然后赶紧将衣服搅干赶回家去了,她这一走,自然也没听到河边那些妇人在她走后的议论。
之前不是跑到江家大言不惭地说她那文曲星儿子不易早婚吗,怎么现在就定下亲事了呢?胖妇人嗤笑一声,这徐寡妇也真够没脑子,说谎的时候都没想过怎么圆谎,也不知道她这猪脑袋怎么生出林平春这样聪慧的儿子,难道是江秀才教的好?也是,之前十多年江秀才拿林平春当女婿看,对他的教导可谓是毫无保留,在这种情况下,林平春考上秀才似乎也不奇怪。
她这吃相也忒难看了,一边嫌弃江家的女儿,一边又贪图江家的钱财,也不想想早些年没有江家,他们孤儿寡母会过什么样的日子,有这样的娘,真让人怀疑林小秀才的为人,啧啧啧。
就是啊,一边说着不能早婚,一边就急急忙忙定下和别人家的婚事,就差把嫌弃两个字写在脸上了,她这么做就不怕人家背后戳她脊梁骨?林小秀才还是要考功名的人呢,这样不顾自己的名声真的好吗?大伙儿都知道徐寡妇的心思,可之前好歹还有一层遮羞布,徐寡妇要是咬定了说算命的不许林平春早婚,熬个五六年,等林平春二十岁了再谈婚事,那时候即便还有一些闲言碎语,可在明面上,也没人能够指责她什么。
现在不同了,徐寡妇对着帮衬他们一家十几年的恩人说自己的儿子不易早婚,一边又在恩人的女儿出嫁后,急急忙忙给儿子定了另一门婚事,这样的人品,让大伙儿在厌恶她的同时,对她儿子林平春的品德也产生了怀疑。
蝴蝶效应的影响又一次出现,这一切以江芜和霍凛冬的缘分为开始,徐寡妇在几番刺激下做出了一系列的蠢事,林平春的名声也不再如原本世界那般清白无瑕。
******走走走,今天是江家耀妆的日子,赶紧去江家看热闹去。
徐寡妇不知道自己那番话带来的恶劣影响,她正端着洗好的衣服回家,路上碰到好些村人往江家的方向赶去。
现在是江芜嫁去霍家的前三天,也是老祖宗规矩里出嫁女耀妆的日子,只是乡下姑娘很少有嫁妆,多数男方给的彩礼会被娘家留下,只给女儿准备一床被子和一件新衣裳,即便有些疼女儿的给女儿准备了压箱底的银子,也远远达不到需要专门耀妆的程度。
仔细想想,坪乡村已经快两年没有出现过出嫁女耀妆的场景了,也不怪村里人这样大惊小怪。
徐寡妇听到这句话,下意识放缓了脚步,她咬了咬唇,终究还是对江芜的嫁妆有些兴趣,因此她顾不上回家晒衣服,忽视了旁人好奇打量的目光,跟着人群朝江家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傻女20******晋朝的开国文姝太后是个奇女子,陪出生草莽的丈夫打下了天下,又在丈夫迷恋娇弱可人的贵妃,甚至要为了宠妃废掉太子的时候当机立断活活杖毙了宠妃,当时的皇帝被气的缠绵病榻,文姝太后迅速掌握政权,垂帘听政直至太子能够独当一面。
在文姝太后掌权时期,女子地位空前提高,晋朝的律法在先朝律法的基础上也增加了不少对女性有利的条款,而这些律例一直沿用至今。
比如针对女户的一系列保障,赘婿不得科举,不能通商,名下不能有任何私产,确保女户主的地位高于赘婿,大大减少了前头一些朝代赘婿在妻子娘家帮助下功成名就后抛妻弃子以及赘婿伙同外人谋财害命的情况。
还有就是对女子私产的保护,晋朝律法规定女子的嫁妆属于私产,夫家不得以任何理由占用。
女子去世后如无子嗣,嫁妆需归还娘家,如有子嗣,在子嗣未及笄及冠之前需封存保留,嫁妆单子一式两份,一份由夫家保存,一份由娘家保存,待子女及笄及冠当日核对嫁妆单子,将嫁妆归还至女子子女的手中。
一般来说,如果女子的嫁妆会在耀妆当日去衙门盖印留档,这也是以后处理嫁妆纠纷时很重要的凭证。
青阳县东街店铺两间,青阳县二进院子一座,上等水田十五亩……雀鸟金簪一支,宝石璎珞三串……红木椅一对,黄花梨梳妆台一个……唱礼的人念的口干舌燥,边上的人也被这份嫁妆给惊到了。
这些年大伙儿亲眼看着江保宗不断变卖家里的田产,只当江家的家底被掏的差不多了,可听现在江保宗给他闺女添的陪嫁,哪一样东西是便宜的呢?光是那县城东街的店铺,不管在东街那个位置,不管店铺的大小是多少,两三百两银子是跑不了了,这一间店铺就顶得上二三十亩上好的良田了。
可见这些年江保宗所谓的变卖田产只是个障眼法,人家在不动声色的时候早将那些最显眼的田产变换成了其他产业。
亏得大伙儿私底下都说他这个读书人不事生产,现在看来最精的就是他啊,明面上减少产业,打消了许多冲着钱愿意娶他家姑娘的人,一边将田产变成商铺院子,一样能够靠租赁挣活钱,这份买卖一点都没亏。
其实江保宗哪里真的傻呢,他知道树大招风,自己为了女儿不愿意再娶,如果明面上留太多家产,对择婿来说就是个麻烦,村里人眼中最值钱的东西就是田产,这些年他陆陆续续将田产脱手,只留下足够维持村人眼中他们父女俩宽裕生活的三十亩地,平日里对女儿的打扮虽然精细雅致,可也不会太出格,只在年节的时候让女儿佩戴璎珞珠翠,村里人知道他们江家有些家底,对于女儿的这番打扮也不会太过惊讶。
现在女儿要嫁人了,江保宗也不需要再隐藏了,女子的嫁妆是她的私产,趁着这个机会,江保宗也能够将这些产业在官府面前过个明路,以后任何人都无法将这些产业从女儿手中夺去了。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活的久一些,撑到外孙外孙女长大成人,接手照顾他们娘亲的重担,与此同时,他也会盯着霍凛冬那小子,他要是敢欺负辜负他的闺女,他立马就将女儿接回家中,不受那冤枉气。
我的乖乖啊,林家要是知道江家家底那样丰厚,恐怕毁得肠子都快青了吧。
谁说不是呢,还是刁大妹厉害啊,给她那外甥选中了这样一个金子做的好媳妇。
在如此丰厚的嫁妆面前,江芜的缺点根本就不算缺点,这些嫁妆里随随便便拿出一件宝贝变卖,就足够家里买上好几个丫鬟婆子了,乡下人家娶个媳妇不就是为了干活照顾长辈吗,有这些家产,江芜完全可以躺着啥事都不干,一切由丫鬟婆子代劳。
嘘,徐寡妇在边上看着呢。
看着就看着,反正做事不厚道的人又不是我。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到徐寡妇的耳中,她觉得自己都快站不稳了,眼前一黑,身子晃了一晃。
她确实后悔了,江芜的嫁妆比她想象中丰厚了百倍千倍,她不由有些怨恨江保宗的隐瞒,如果他早早告诉自己他为江芜准备了这样丰厚的嫁妆,即便是个傻子,她也愿意将江芜娶进门啊。
不过事已至此,徐寡妇只能强撑着,她不愿意在外人面前丢脸,心中暗暗祈祷她中意的儿媳妇徐宝珠能为她挣来更多的银子,好血洗今天的耻辱。
因为江家的耀妆,徐寡妇的心态变了,如果说之前的她对徐宝珠的挣钱能力是满意的,现在的她的欲望陡然增加的百倍,一旦徐宝珠挣来的钱比不上今天她看到的江保宗给江芜准备的嫁妆,恐怕徐宝珠在婆家的日子就要不好过了。
这又是一个蝴蝶效应,按照原本的轨迹,江芜死了,自然也不会有今天江保宗耀妆这件事,而上辈子江家大多数财产都被江保宗藏匿起来,接手江家家产的远亲只拿到江家的祖宅和明面上的三十亩地,这些财产虽然也算得上丰厚,却不至于让徐寡妇悔恨莫及。
******成亲当日,坪乡村锣鼓喧天,江保宗亲自将女儿背上花轿,看着迎亲队伍离开,心里空落落的。
从今天起,他不再是女儿最重要的那个人了。
江芜在好奇与懵懂中坐上了花轿,从江家来到刁家,规规矩矩戴着红盖头的她低头看着绣鞋上颤颤巍巍的红绣球以及脚下稍显陌生的石砖,意识到自己来到了爹爹口中她未来会生活的地方。
你的身子骨还没养好呢,圆房的事情先缓缓,再说了,阿芜的情况特殊,你得和她相处融洽了,再考虑下一步,要不然她哭着闹着要回家,头疼难过的还是你。
作为霍凛冬的长辈,刁大妹在霍凛冬入洞房前,当仁不让接过了教导的重责。
我知道了,舅母。
霍凛冬的眼神有些飘忽,圆房啊?他事先看了好几本春宫图,一想到画中的男女替换成自己和阿芜,心里就有些痒痒的。
不过不用舅母提醒霍凛冬也没打算现在就圆房,听说姑娘家的第一次都很疼,阿芜又是那样娇气的姑娘,他怕成亲第一天,媳妇就疼得跑回娘家去,所以圆房这件事还得徐徐图之,至少到等到阿芜舍不得离开他,心中最重要的人变成他的那一天。
你是个懂事的孩子。
有了霍凛冬的保证刁大妹就放心了,这个外甥和她家蠢儿子不一样,是个行事有章程的孩子,他既然保证了,就一定会做到。
此时夜色已经暗下,婚房中点着的那对龙凤烛在夜色中格外明亮。
江芜已经洗完澡,并且吃了霍凛冬特地帮她提前盛好的晚饭,这会儿乖乖坐在床上,好奇打量着房间的装饰,在霍凛冬进门后,她的目光则是聚集在霍凛冬一人身上。
不知怎么的,霍凛冬这会儿有些紧张,明明什么都不打算做,却差点走出了同手同脚的步伐。
天色不早了,咱们上床睡觉吧。
现在天气转暖了,穿着衣服睡闷的慌,以往霍凛冬一个人的时候,总是穿着一条亵裤睡觉的,不过这会儿对着江芜好奇的目光,他不好意思脱下身上最后一件亵衣,霍凛冬头一次觉得,自己削瘦的身型是那么丑陋。
因为小时候中过毒,还在大冬天落过水的缘故,霍凛冬的身子骨并不结实,加上他有些挑嘴,食量不大,十五岁的少年看上去细瘦地跟竹竿似的。
时下文人多是这样的体形,霍凛冬也不觉得瘦有什么不好。
可现在,他特别不想让江芜看到自己胸前清晰可见的胸骨,也是头一次,霍凛冬羡慕起了他那个光长个不长脑的表弟,他要是能有那样健壮的体形,就能够将阿芜抱在怀里,走哪儿都揣着这个小姑娘。
哇,好硬啊!江芜对什么都好奇,爹爹说了,凛冬哥哥会是她以后最亲近的人,很多不能跟别人做的事,都能和凛冬哥哥做。
因此江芜没忍住,在霍凛冬脱掉外衣,穿着亵衣亵裤爬到被窝里的时候伸手摸了摸他平板的胸膛,感受男人和女人截然不同的身体构造。
凛冬哥哥摸摸阿芜的,阿芜的比凛冬哥哥的更软和。
因为礼尚往来,江芜笑嘻嘻地拉过霍凛冬的两只手,将他的手掌放在了自己的胸上。
小姑娘这会儿只穿着单薄的亵衣,隐隐能看到里头大红色的肚兜,虽然也是个刚及笄不久的小姑娘,该有的部位已经成长的分外可口。
软绵绵,颤巍巍。
霍凛冬之觉得一股热气冲上天灵盖,鼻子痒痒的,似乎有什么东西流下。
作者有话要说:营养液满4000加更(其实没有满,我自己给自己加了120瓶营养液也没有满,不过四舍五入我还是当它满了,因为就是想加更)☆、傻女21摸胸的后果是霍凛冬又跑回后半间泡了个澡,好在之前那桶洗澡水还没倒,霍凛冬也不嫌弃,用那已经凉透的水浇灭了自己不断上涌的火气。
呼——看着总算平静下来的下半身,霍凛冬快速从澡桶里爬出来,将身上的水珠擦干,似乎是怕身上的寒气伤到阿芜,他还不忘用手搓热有些冰冷的肌肤,这才穿上亵衣亵裤绕过遮挡的屏风回到床上。
耽搁了这么久,阿芜的上下眼皮都已经开始打架了,盘腿坐在床上,支着上半身,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阿芜困了。
霍凛冬上床的动作惊醒了江芜,她秀气地打了一个小哈欠,揉了揉眼睛,软糯地说道。
阿芜乖啊,马上就能睡觉了。
霍凛冬将放在床脚位置的被子拿过来,舅母给他们准备了两床被子,因为按照刁大妹的初衷,两人暂时不会圆房,准备两床被子也能让他们睡的舒服一些,霍凛冬在看到那两床被子时犹豫了一小会儿,然后将其中一床被子塞到角落里,脸冒着热气快速将其中一床被子铺好。
啪啪啪——江芜钻到被子里,睡在靠里侧的位置,然后眨巴着眼睛拍了拍身侧的空位,示意霍凛冬赶紧睡进来。
凛冬哥哥硬邦邦的,肯定硌得慌,没关系,阿芜肉多,让凛冬哥哥抱着睡。
在霍凛冬睡进来后,江芜扑上去像个八抓鱼似的将人抱住,为了证明自己像她说的那样浑身软乎,还不忘用脸蛋蹭了蹭霍凛冬的胸膛。
在阿芜继承的记忆里,小时候的江妩体弱多病,远没有现在这样丰润的体形,那时候江妩睡着木板床总觉得浑身上下骨头疼,后来爹爹发现了这件事,特地托村里绣活好的妇人将五床褥子缝在一块,睡上去的时候就跟睡在云朵上似的,软乎乎的,从那以后,江妩睡觉再也没有疼过。
霍凛冬的身型削瘦,有些类似曾经病弱的江芜,而刁大妹虽然关心霍凛冬这个外甥,她的豪爽脾气注定她心思没有那么细腻,因此霍凛冬房间的垫褥就是一般的厚度,在江芜看来,霍凛冬睡着这样的被褥,一定像她记忆里那般酸痛。
白天早早起来梳妆打扮,江芜折腾了一天这会儿早困了,因此在将霍凛冬牢牢缠住后没多久就睡着了。
霍凛冬一动都不敢动,夏天的亵衣单薄,隔着一层轻薄的布料,他能够清楚感受到那两团紧紧贴在他的手臂上的乳.肉的触感。
温暖,柔软,摸上去的时候就像是……霍凛冬紧紧闭上眼睛,不敢再往下想了,他觉得自己刚刚擦掉的鼻血下一刻又要流出来了,所谓痛并快乐着,恐怕就是这样的吧。
他在心里默念了几遍道德经,可惜没什么效果,直到后半夜,浓浓睡意打倒了满脑子的胡思乱想,这才沉沉睡过去。
******霍凛冬习惯早起,因为每天清晨是他头脑最清楚的时候,这个时间段用来温习功课是最好的,昨天虽然睡得晚,可固定的生物钟还是让他很早就醒了过来。
脑袋有些昏沉,可能是昨天晚上泡了冷水澡的缘故,这些年他的身体已经养好了不少,可毕竟底子坏过,一年到头总是会病个两三次。
后半夜的时候,江芜换了睡姿,这会儿整个人挤在床内侧,小脚调皮地伸出被子,牢牢贴在墙壁上,就跟小壁虎似的,醒来没有看到媳妇缠着自己睡这让霍凛冬有些小失望,不过这也省了他起床时怕把江芜吵醒的习惯。
霍凛冬轻手轻脚从床上下来,然后穿上衣服去了隔壁的书房,他熟门熟路从书柜里拿出一个小匣子,匣子里装着舅母从医馆里给他配的各种药丸,然后掏出一颗医治风寒的药丸子,嚼碎了咽下去。
药味苦涩,用水服送是最好的,只是霍凛冬曾经有整整三年早晚三餐都是苦的掉渣的药汤水,这点苦味对他来说早就算不上什么了。
吃完药,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坐在书桌边上温习功课,而是换了一身更为干练的衣服,走向院子里,逮住了正要出门晨跑的表弟刁近冬。
刁家的传家手艺是劁猪和杀猪,这两门手艺前者需要技术,后者在同样需要技术的同时还需要足够的力量。
在刁近冬五岁以后,刁大妹就有意识地锻炼他的体魄,现在十岁的刁近冬每天早晚习惯性绕着村子跑五圈,然后回家打一套刁家家传的拳法,现在的刁近冬能有这样不输成人的体魄,除了刁家基因强大外,也不乏这个原因。
之前霍凛冬身子骨弱,刁大妹也想过让他跟着刁近冬一块锻炼,只是霍凛冬不喜欢身上出汗的感觉,加上他那时候也没有男为心慕者容的想法,因此婉言拒绝了,但现在不一样了,男性天生的掌控欲以及雄性天然喜欢在雌性面前炫耀的本能促使着霍凛冬做出改变。
他有些嫌弃皮包骨肉,胸骨清晰可见的自己,霍凛冬也没打算练成表弟刁近冬那样,只想再强壮一些,以后有足够的力气抱着江芜玩遍大江南北。
表哥,今天你要和我一起跑吗?刁近冬有些受宠若惊,摸着后脑勺一直傻笑。
嗯,不止今天,以后每天早晚我都和你一起跑步。
霍凛冬没打算一开始就绕着村子跑五圈,他的身体吃不消这样高强度的锻炼,不过他可以循序渐进,只要每天早晚坚持,肯定能够看到成果。
对了,之前我在家门口捡到一封信,表哥你知道我认识的字不多,也不知道上面都写了些什么。
走到门口的时候,刁近冬拍了拍脑袋,咋咋唬唬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
信?霍凛冬皱了皱眉,从刁近冬手里接过那张不知被他藏了多久有些皱巴的信纸。
有人用石头压着放在门口,好几天前的事了,我记性不好,那天想好了回来让你或爹看看的,不过那天和大虎他们玩疯了,回来就忘了这件事,加上前段日子家里又忙着你和嫂子的婚事,我就给忘到现在。
刁近冬支支吾吾说道,显然是为自己这不靠谱的做事态度感到羞愧。
霍凛冬一目十行,眼神由原本的疑惑转变为愤怒,只是他习惯将想法都藏匿于心中,刁近冬只能感受到身旁表哥的低气压,却无法从他脸上看到更多情绪。
信纸是随处可买的普通纸张,上面书写的是馆阁体,正雅圆融,这是科举考试中考官最偏爱的字体,因此从字体上判断,写下这封信的人应该是个读书人。
这个范围等于没有范围,霍凛冬知道一些家境贫寒的读书人会承接一些帮人写信的活计,因此不能够保证写下这封信的人就是想要告诉他信中内容的那个人。
可谁会那么狠毒,诅咒一个无辜的女孩早夭,还特地将这封信送到那个女孩的夫家来呢?如果收到这封信的人不是霍凛冬,或者说霍凛冬是一个偏听偏信,耳根子软的男人,当他看到信上言之凿凿的这番话的时候,会不会相信江芜真的会在几年后死去,因为担心这一点,干脆休妻,或是收起原本打算给她的感情,防止倾注太多感情后江芜去世徒增伤痛呢?霍凛冬觉得写下这封信的人恶毒极了,简直面目可憎。
你说这封信是好几天前送过来的?他和江芜昨天成亲,如果那封信是好几天前寄过来的,就说明写这封信的人想要破坏江芜和他的亲事,他想要他在成亲前看到这封信,希望他能够为此退婚。
只是那人没有料想到是刁近冬捡到了这封信,也没想过即便霍凛冬在婚前看到了这封信,也不会在意信上这番荒谬的说辞。
不过虽然不相信信上的那些话,可自己喜欢的女孩被人凭空诅咒还是让霍凛冬有些不痛快。
会写这样一封信的人应该和江家有仇,这样一来,怀疑的范围又缩小了。
江芜没有朋友,也没有和人结下过仇怨,岳父为人和善,村里人对他也是夸赞多过诋毁,但硬要找出几个看不惯江家的,光是坪乡村,就能找出好几个。
比如林家人,又比如眼红江家的一些人。
霍凛冬更怀疑林家,因为只有他们有足够的理由做出这样费力不讨好的事,只是霍凛冬了解林平春,那个男人有很多时下文人惯有的特质,假道学,假正经,视名声脸面如生命,这样一个人不会做这种很容易给人留下把柄的事,倒是徐寡妇,更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可是徐寡妇是个不识字的,坪乡村那么小一个地方,徐寡妇要是让人帮着写下这样一封信,不可能没人知道,而她是个寡妇,轻易不会出门,如果专程跑去镇上或是县城请那些读书人帮忙,也很容易被人发现。
霍凛冬的理智告诉他,徐寡妇和林平春的嫌疑也很小。
可到底是谁呢?范围那么大,霍凛冬实在是猜不到。
这封信就是别人无聊的恶作剧,没什么重要的事,你不用放在心上。
霍凛冬将信纸放入怀中,他不打算将这件事告诉舅舅舅母,免得他们徒增烦恼。
哦。
刁近冬一点都没有怀疑,那人可真无聊,表哥你是没看见他把信放在什么位置,正对着门槛,还压着那么大一块石头,也就是我,要是换做表哥你,一个不注意被石头绊倒了,那可怎么办啊,毕竟你的身体那么娇弱。
刁近冬气呼呼地说道,要是让他知道是谁弄的恶作剧,他一定要让那个人知道他的厉害。
霍.娇弱.凛冬斜着眼看了一下大块头的表弟,算了,他不和笨蛋计较。
******林平春现在在县城的云山书院念书,云山书院的山长是个举人,因为中年丧子,失了仕途的念头,干脆回乡教书,这二十多年来,云山书院教出过不少秀才,还有十三位举人,其中有四位举人留在云山书院一边教书一边准备科举考试,师资力量十分雄厚。
对于林平春这样的秀才来说,需要的就是那些经历过乡试,有足够经验的举人夫子的辅导。
云山书院的束脩不低,像林平春这样的学生,每一季需要五两银子的束脩,这还不包括书院的食宿花销,一般家庭根本供应不了。
自从和江家断绝往来后,林平春也没想过有朝一日还能去云山书院念书,可没想到他娘这些年居然偷偷摸摸攒下了一些银子,在看到他抄书辛苦后一改之前没钱的口风,给了他五十两,让他顺利报名了云山书院,还买到了现阶段他需要的一些珍贵书册。
来到云山书院后,林平春的生活一直很平静,他向来都是一个刻苦的学生,这会儿更是将心思都放在了学习这件事上。
因为基础扎实,林平春在进入书院的第二个月就顺利从原本的丙班升到了乙班,并多次因为勤奋受到夫子的称赞,文人相轻,书院里的读书人可不全是品行高洁,道德高尚的,因此林平春在受到夫子的重视之余,也招惹了一些小人。
没想到平春兄居然是个命里不能早娶的人,那可真是奇怪了,你娘为什么那么快为你说了一门亲事呢,难道你娘看不惯你好好活着?呸呸呸,看我说的都是什么话,平春兄是你娘的独子,她怎么会故意盼你死呢?平春兄莫怪,我这人向来不会说话。
这天林平春正在学舍温书,就听到门口传来一阵喧哗声。
这是怎么回事啊?有人捧哏,一唱一和似乎是早就计划好的。
还能是怎么回事,大家不知道吧,咱们的平春兄是遗腹子,这些年全靠他爹昔日同窗照应,而照应他们母子的那位秀才正好也是咱们平春兄的启蒙恩师,那位秀才膝下只有一女,听说当年平春兄的母亲怀他的时候还戏说过和那家姑娘的婚事,这些年那位秀才照应平春兄母子,除了往日的同窗恩情外,也是因为这个婚约,只是没想到啊,咱们平春兄是个命里不能早娶的,在他考中秀才当天,他那寡母就去那位秀才先生家中说了这件事,深怕耽搁了人家家里的姑娘,啧啧啧。
那人的语气有些戏谑:那位秀才老爷也没有纠缠,很快就为自家患有脑疾的女儿说了另外一门亲事,前不久刚将女儿嫁出去,说来也奇怪了,那家女儿前脚出嫁,后脚咱们平春兄的寡母就为他选定了一门亲事,你们说难道是平春兄的母亲请了什么高人做法,改变了平春兄不能早娶的命格,还是有其他什么咱们不知道的原因?还有这样的事?别看那人没有一句话直说林家母子的不好,可这段话里真正想表达的意思,在场这些读书人哪个听不出来呢。
这段话里的其中几个关键深究起来很有意思,考上秀才当天,患有脑疾的女儿,这不明摆着林家忘恩负义,刚一出头,就把昔日的恩人忘在脑后了吗。
林平春的寡母口口声声他不能早娶,却在自己看不上眼又帮了他们那么多年的恩人家的女儿出嫁后立马选定了中意的儿媳妇,这哪里是不能早娶,明显就是不愿意娶。
这些日子林平春一直呆在云山书院,为了避免尴尬,在江家刁家筹备婚礼的这段时间他都没有回家,只是嘱托寡母在江芜出嫁当天,送上丰厚的红封,哪里知道他娘为了一时的面子,又干了这样一件蠢事。
当听到嫉妒自己的同窗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林平春很想反驳,可直觉告诉他,这很符合他娘的作风,很有可能就是事实。
往日林平春给大家的印象就是学习刻苦,为人正直淳朴,可刚刚那个人的一番话直接戳破了这个美好的形象,让人下意识将林平春和白眼狼联系在一块。
至于那些本就看不上林平春,嫉妒林平春的人仿佛抓到了什么重要的把柄,直接吵闹起来,认为这样一个人品有瑕的人不配待在云山书院,不配和他们做同窗。
谈论这件事的人越来越多,对林平春的人品持有质疑态度的人也越来越多,到最后连教书的夫子和书院的山长都听闻了这件事。
夫子看中林平春的才华,舍不得放弃这个念书的好苗子,他将那些想要将林平春赶出书院的声音压下,又给了林平春几天的假期,让他回家处理完这件事。
娘,你都干了些什么啊?这些日子的经历糟糕透了,林平春强撑着赶回家,在看到他娘那张越发丰盈的面庞后,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怎么对娘大呼小叫的,诶呦,娘的平春啊,你怎么瘦了那么多啊,看这下巴尖的,气色也不行,是不是你们书院不给饱饭吃啊?徐寡妇看到瘦成竹竿,脸色青黑的儿子吓了一大跳,当即就想去院子里杀一只鸡,煲汤给儿子好好补补。
娘,你是不是给我定了一门亲事,是谁家的姑娘?你难道忘了之前你在江家说的那些话吗,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给我定了一门亲事,别人会怎么想我,书院里的夫子会怎么想我?林平春很敬重自己守寡的母亲,可偏偏就是这个母亲一直拖他后腿,如果一开始,他履行承诺娶了江伯父的女儿,根本就不会有现在这些事发生,这让林平春很难以之前的态度对待自己的母亲。
怎么?有人说你了不成?徐寡妇一听急了:平春啊,那些人都是嫉妒你,嫉妒你小小年纪就考中了秀才,你可别把那些人的话放在心上,至于婚事,我确实看中了一个姑娘,那个姑娘你也见过,就是你那远方表妹徐宝珠,宝珠模样好,性子好,比江家那个傻子强上千百倍,你是娘的宝贝儿子,娘不会害你的。
显然这会儿徐寡妇还没有弄清楚事情的轻重,急着向林平春描述徐宝珠的好。
林平春记得徐宝珠,他那个远方堂叔只是普通的农户,家里的两个儿子也没有念过书,这样的出生,并不符合林平春对未来妻子的要求。
娘,你老实告诉我,之前你给我的五十两银子,是不是徐家表妹给的?林平春正了正脸色,严肃地问道。
你、你问这些做什么?徐寡妇的眼神有些飘忽,不敢直视儿子的目光。
呵!林平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他有些头晕,浑身无力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既然娘看中徐家表妹,就早点上门说定这桩婚事吧,不过娘得和徐家说清楚,我这命格是不宜早婚的,希望徐家表妹能够等我五年,待我及冠之后上门迎娶。
徐家给了银子,这事就掰扯不清了,要是林平春不愿意娶徐宝珠,徐家将这件事闹开来,他的名声只会更坏,现在只能够认下这桩婚事,先定亲,等到他及冠后再成亲。
这样一来,也能勉强证明他的命格确实是不能早婚的,只是先定下亲事。
虽然这样做不能堵住所有人的嘴,可至少能够粉饰太平。
五年后?那时候你宝珠表妹都要十九岁了,乡下哪有那么大还不嫁人的?徐寡妇有些为难,徐家怎么可能答应这样的要求呢。
如果娘不愿意,我也别去书院念书了,直接回来种地吧,反正书院里的人都说我和娘忘恩负义,有这样的名声,我的仕途也算完了。
林平春知道这件事里最为难的要数徐宝珠,可现在的他对那个只有几面之缘的表妹丝毫好印象,一个随随便便让外男喊她闺名,在没有任何名分的情况下上赶着给银子的女人,足以让他看轻她的品行。
别别别。
徐寡妇被林平春决绝的态度吓了一大跳,儿子要是不念书了,她下辈子还能依靠谁呢,这个会念书的儿子是她的骄傲,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允许他回家种地的。
既然这样,也只能委屈宝珠了,不过既然先定亲,就是给了宝珠名分,为了儿子的名声考虑晚一些成亲,想来宝珠那个善解人意的姑娘会答应的。
母子俩商定了这件事,远在邻村的徐宝珠无端打了个冷颤,丝毫不知道自己被自己的男神算计了。
******今天霍凛冬早晚绕着村子各跑了两圈,虽然只是两圈,就足够让他感受到浑身骨头散架的感觉。
到了晚上,霍凛冬又在床上看到了两床被子,理智告诉他,分被睡是最好的选择,这样一来他可以少受软玉温香的诱惑,睡一个好觉,为明天的锻炼打下足够睡眠基础。
阿芜困了。
江芜坐在床边,揉了揉眼睛说道。
霍凛冬迈着僵硬的步伐,走到床边,将其中一床被子收到了一旁的樟木箱子里。
他这么做只是为了锻炼自己的定力,霍凛冬一边铺床一边在心里催眠自己,他才没想过要用这样的方式故意占小笨蛋的便宜。
躺在床上,江芜十分主动地将霍凛冬牢牢缠住,这样甜蜜的烦恼,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吃进肚子里。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就要入v啦,届时更新有惊喜!!!惯例卖萌打滚求订阅,求营养液啦,V章上传24小时后会从中抽取168条留言发放小红包(希望能有168条留言),啾咪啾咪啾咪!!!☆、傻女22听说了吗,前些天江家嫁姑娘, 刁家娶媳妇的酒席办的可热闹了, 据说每桌都有十六道热菜八道冷盘, 谁家嫁女儿娶媳妇能有这样大的阵仗, 可惜了, 咱们不是坪乡村的, 要不然也能去混顿饭吃, 包个五文十文的红封, 能吃个痛快呢。
江芜和霍凛冬的婚事办的热闹,连隔壁几个村庄都有所耳闻, 白天白小花去河边洗衣服的时候听别人说了一嘴, 回来特地说给弟妹刘招娣听。
这段时间她们俩妯娌的感情亲近了不少,这很大一部分归结于两人共同经营的小生意。
原本白小花只是不想白白糟蹋自己辛苦做完的布偶, 谁知道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真的给她们带来了一些可以说是惊喜的收入。
那些布偶的造型很古怪, 和传统的布艺玩偶有很大的区别, 一开始白小花的摊位无人问津, 渐渐的,这些稀奇的玩偶吸引了一些孩子的目光, 白小花不贪心,给那些布玩偶定的价位很低,有些疼爱孩子的长辈, 真就舍得买了一两个布偶回家去。
即便是这样,白小花的生意也算不上特别好,半天功夫只能卖出□□个布玩偶。
这样的进项, 徐宝珠是完全不会看在眼里的,因为收入太少,在徐宝珠看来,付出和金钱没有得到正比,可在白小花等人看来不是这样的,每天卖出□□个布偶,一天下来就能挣五六十文,一个月就是一两半的银子,说句不怕丢人的话,他们两对夫妇加起来,每个月都不可能在地里挣到这么多银钱。
当然,这些收入还没有除去买布料和丝线的本钱,以及白小花和刘招娣缝制这些布偶花费的时间经历。
可是布偶的成本十分低廉,这得感谢徐宝珠的小精明,缝制这些布玩偶的布料并不是完整的布匹,而是徐宝珠花很小的价钱从衣店布庄买来的人家不要的碎布头,这些废弃布角料按袋卖,一袋只需要二十文钱,成本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而布玩偶的款式又是十分简单的,不像传统布艺玩偶布狮子布老虎那样惊喜,白小花和刘招娣上手后速度快了许多,这些布玩偶的销量不大,两人只要在家务活之余就能够把布偶做完。
至于摆摊售卖就更简单了,四个人里随便派一个人过去守着摊子,剩下的三个人帮着那个人完成地里的活,面对每天每家能够增加的二三十文私房钱,白小花夫妇和刘招娣夫妇都觉得十分值得。
目前为止两对夫妇靠着这个小生意攒了一些私房的事还没有另外的人知道,四个人也很有默契的瞒着家里的二老和徐宝珠。
白小花想着,这也怪不的他们,谁让徐宝珠那么自私高傲,他们只是想为自己的未来多做打算罢了。
江家小娘子的命真好。
刘招娣的眼神中带着几分艳羡,对方虽然是个傻子,可有一个疼爱她的爹爹,有富足的生活,乡下哪个姑娘比得上她呢,就连很多乡绅家的姑娘,因为家里有兄弟的关系,日子也是不如她恣意的,谁能说她命不好呢。
呵呵,也不知道咱们表姑母现在是什么心情,她要是知道江秀才给闺女攒了那么多嫁妆,恐怕晚上都睡不着觉了吧。
白小花冲着刘招娣挤眉弄眼,自从有了一份自己的小买卖后,白小花踏实了许多,也不整天盯着徐宝珠兜里的钱犯酸了,只是有时候还是会意难平,骂徐宝珠在意的林家母子出出气罢了。
嘘,你看谁来了。
刘招娣微笑着正要接话的时候,忽然看到远远走来的几道人影,很快止住了话语,还不忘用手肘撞了撞白小花,让她别说不该说的话。
白小花顺着刘招娣的视线看去,只见她们的表姑母和一个头戴红花,媒婆打扮的人向他们家走来。
大宝媳妇,你公婆在家吧?徐寡妇不知道客套为何物,径直推开门向院子里的白小花问道。
啊?哦,在,在家呢。
白小花知道她这个姑母眼高于顶,尤其她的宝贝儿子考中秀才后,更是不把他们这些亲戚放在眼里了,所以对方的傲慢白小花也没太往心里去。
她只是有些好奇徐寡妇出现在他们家的原因,难道对方真的看中了他们家小妹,请媒婆上门说亲来了?那行,我进去找他们去,这天也怪热的,大宝媳妇,你给我和黄媒婆倒两杯凉茶来。
徐寡妇用帕子扇了扇风,现在天气越来越热了,要不是儿子催着她,她可真不想在这个时间出门。
好的姑妈。
白小花低下头撇了撇嘴,又不是嫡亲的姑母,也不知道对方哪里来的厚脸皮居然在她家耍威风。
徐寡妇吩咐完后带着媒婆朝里屋走去,这个堂兄家她曾经来过几次,倒也不需要人特地带路。
******徐宝珠从外面回来的时候白小花正好倒完茶水准备给屋里的人送过去。
大嫂,今天家里来客人了?徐宝珠看白小花端着的是家里专门用来招待客人的茶碗,好奇的问道。
嗯,嫁到坪乡村的徐姑母过来了,还带着一个媒婆。
白小花看着张扬恣意的小姑子,平日里虽然对她多有抱怨,可这会儿看到她年轻稚气的模样,又忍不住有些心软了。
宝珠啊,你听嫂子一句劝,林家真的不是什么好归宿,他们家的人要是真有良心,也不会一边拿着江家的贴补,一边又嫌弃江家的姑娘了,咱们那位姑母眼高于顶,会看中你也是因为你能挣钱,而林家现在正是最缺银子的时候,像他们那样的人,现在捧着你哄着你,等哪天功成名就了,当初他们是怎么对待江家娘子的,以后就会怎么对待你。
这是白小花的经验阅历告诉她的,听说林家表弟是个读书的好苗子,未来要是真的高中,人家哪还会稀罕一个能挣钱的出生不好的婆娘,恐怕巴不得休了她,娶一个出生官家,对他仕途有利的妻子。
就算林家表弟知道廉耻不那么做,他们的姑母也不是好相与的,恐怕现在她有多喜欢宝珠,多厌恶江芜,将来她就会多厌恶江芜,多喜欢那些官家姑娘。
嫂子,你不懂。
徐宝珠没把白小花的那些话放在心上,她可是现代人,还有谁比她更知道平春表哥是一个多么痴情,多么高洁的男子。
据说江芜死后许多郡主公主哭着吵着要嫁给他,可他依旧留着正妻的位置,只是为了绵延子嗣娶了一个妾室,这样的男人,又怎么可能是贪慕虚荣的人呢。
再说了,除了平春表哥,嫂子还能找出第二个能配得上我的男人吗?徐宝珠是骄傲的,在她看来,作为穿越女这样特殊的存在,她未必不能吸引皇子王爷,可谁让林平春是她崇拜了多年的偶像呢,和林平春在一起她都觉得是屈就,更别提乡下那些泥腿子们了。
哎!白小花也就一时心软劝了几句,徐宝珠不愿意听,她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嫂子,这茶水就由我端进去吧。
这个小气抠门的嫂子徐宝珠是看不上的,别以为她不知道这个女人背地里说了她多少坏话,刚刚居然还想装出一副为她好的模样说了那些话,在徐宝珠看来,这不过都是白小花的嫉妒,是她看不得她好罢了。
徐宝珠从白小花手中接过茶盘,推开门走了进去。
白小花也没走开,她转溜了一下眼睛,干脆将耳朵贴在了门上,偷听里面的对话。
不可能,想都别想,我不同意!好好的姑娘……凭什么……五年……这闺女我不嫁……娘……喜欢……表哥,非他不嫁……因为隔着一段距离,白小花只能听到断断续续的声音,也不知道徐寡妇到底说了些什么,她那公公婆婆似乎有些气愤。
之后似乎是被后进屋的徐宝珠安抚了,对话声渐渐轻了下去,白小花也听不到之后他们又说了些什么。
******等晚上吃饭的时候,白小花得知公婆同意了和林家提出的先定亲,等五年后林平春及冠再成亲的消息的时候,诧异地看了眼一旁面带羞涩的小姑子。
五年,这可是五年啊!除了长得贼丑,名声很差,家里一堆拖累的姑娘,谁家女孩会拖到十九岁才嫁人?徐家的姑娘就那么没人要吗,徐宝珠居然会答应林家这样无理的请求。
白小花觉得,她这个小姑子早晚有一天会后悔的。
******今天是江芜三朝回门的日子,在此之前,按照规矩江芜不能私底下和娘家人见面,早在出嫁之前江芜就被这样叮嘱过,因此这几天她也没有吵着闹着要见最爱的爹爹。
她掰着手指算着日子,归宁这天早早就起床准备,就跟回巢的鸟儿似的,那迫不及待的模样看的霍凛冬直犯酸。
真恨不得给这没良心的鸟儿拴上脚链,让她飞不到别的地方去。
不过这样的想法也只是想想,霍凛冬明白,对于江芜来说爹爹陪了她十五年,而他真正和她一块生活的时间只有三天。
不过没关系,余生还有几十年,作为猎人要有足够的耐心。
今天穿哪件衣服?新婚的第二天,霍凛冬就接过了替江芜穿衣、洗漱、编发、画眉乃至喂饭的所有工作,除了记忆里很小很小的时候,江芜再也没有感受过这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惬意日子,浑身上下的懒筋都被养出来了,这会儿闭着眼睛张开双臂就等着霍凛冬帮她穿上衣服。
要大红色的,红色的漂亮。
色彩对于阿芜来说也是一种奇妙的东西,她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可总感觉她诞生的地方,应该没有这样艳丽的色彩。
加上原本的江芜留给她的对艳丽色彩的喜爱,现在的阿芜也偏爱这些张扬明艳的颜色。
嘻嘻,痒。
江芜的脚趾蜷缩在一块,小脚踢弹着,想要从霍凛冬的手中挣脱出来。
霍凛冬也不逗她了,亲了亲她白嫩的脚丫子,帮她把袜子穿上,然后又替她穿上了那套被她选定的水红色的对襟儒裙。
等小夫妻俩收拾完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早饭也已经准备好了。
正如刁大妹去江家提亲时承诺的那样,她特地从人牙子那里买来一个婆子,负责洗衣做饭,哪个婆子祖籍川省,一手川菜手艺尤为地道,她的夫家是南边迁徙过来的,她在夫家学了一些,面点的手艺也十分不错。
刁大妹的厨艺只能说平常,自从家里来了这位手艺不错的婆子后,一日三餐都被对方承包过去,今天的早饭不例外也是哪个婆子准备的。
豆浆有点烫,先吃一口肠粉。
在江芜没嫁过来的时候,霍凛冬就一直幻想一口一口喂她吃饭的场景,在江芜嫁过来之后,霍凛冬将理想付诸于行动,每当吃饭的时候,阿芜只要乖乖坐着,她的眼睛瞟了哪道菜,霍凛冬就回将那道菜喂到她的嘴里。
同桌吃饭的刁大妹和霍安等人也不觉得霍凛冬这样的做法有什么不好,相反看到霍凛冬对小媳妇的疼爱呵护,夫妻俩还有些乐见其成。
因为赶着回江家,这一顿早饭吃的很快,江芜的胃口不大,霍凛冬吃完了自己那一份早饭,又将她没喝完的小半碗豆浆和小半份肠粉吃进肚子。
刁大妹已经见怪不怪了,在江芜嫁进来之前,刁大妹也没想过有朝一日她这个外甥居然还会吃人家吃剩下的东西,果然圆明大师说的对,阿芜和凛冬之间有不可言说的缘分。
可在刁家不被人放在心上的亲昵举动,在江家却引来了江保宗的担忧。
☆、傻女23父女俩头一次分开那么长时间,江芜有好多话想和爹爹说。
午饭的时候, 江芜叽叽喳喳的, 用她有些匮乏的词汇量向爹爹讲述她这三天的生活经历, 比如舅母养的那几头猪有多肥, 比如舅母家买来的那个婆子做的水煮鱼有多好吃……当然, 在江芜急于向爹爹分享的故事里, 霍凛冬出现的最为频繁。
江保宗听着女儿口中不断出现的凛冬哥哥, 浑身上下弥漫的醋意都足够用来蘸饺子了。
江家的规矩并不严苛, 江保宗很享受与女儿的天伦之乐,并不愿意用条条框框限制住她, 因此江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这会儿江芜兴奋地说着话,霍凛冬则是抓准她每一个停顿的间隙, 趁机往她嘴里喂一口饭菜, 江芜自己的两只手反倒成了摆设, 只用来在她说的兴起的时候挥舞, 表示此时愉悦的情绪。
凛冬啊,你也别光顾着阿芜, 饭菜都快凉了。
阿芜,你乖乖的自己吃饭,别让你相公饿着肚子照顾你。
江保宗看着霍凛冬和女儿缓声说道。
哦。
阿芜很乖, 爹爹怎么说,她就怎么做,双手拿起被她冷落的筷子勺子, 准备自己夹菜吃。
没事的岳父,我不饿。
霍凛冬将碗里那块鱼腹肉的刺挑干净,然后将那块肥美的鱼肉送到江芜的嘴中。
江保宗皱了皱眉,没再多说什么。
饭后,江保宗借口要指导霍凛冬功课,将人请到自己的书房,然后将江芜托付给了丁婆子,正好江芜离家三天,丁婆子也有许多话想和阿芜说,顺道打探打探她在刁家的生活。
******坐下吧。
进入书房后,江保宗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摞书册,这些都是他这些年苦读的结晶,原本是准备在林平春考中秀才后给他的,可现在霍凛冬成了他的女婿,这些东西自然就该交到霍凛冬的手里。
你之前是我的学生,现在又是我的女婿,可惜我们爷俩一直没有机会好好聊聊。
江保宗坐在霍凛冬的身旁,还给他倒了一盏茶,一副准备长谈的模样。
读书的事倒不在这一时半刻,咱们爷俩就来聊聊阿芜吧。
都是我的错,阿芜刚出生的时候,比猫崽子大不了多少,哭声又细又弱,所有人都说她活不久的。
回忆起往事,江保宗的眼神有些放空。
那段时间,我很颓废,照顾阿芜最多的还是阿芜的祖母,后来阿芜的祖母去世了,我才渐渐清醒过来,意识到我只剩下阿芜最后一个亲人,我欠她的,一辈子都还不清。
江保宗忘不了那段时光,回忆的时候,依旧能够感受到那种绝望和撕心裂肺的疼痛。
等察觉到阿芜和普通孩子不一样的时候,阿芜已经三岁了,那时候她不会说话,只会哭和笑,长得也不如现在漂亮,瘦瘦小小的,因为常年吃药泡药汤的缘故,皮肤干瘦枯黄,可是很奇妙,即便那样的阿芜,在我眼中也是最漂亮,最可爱的,或许这就是全天下所有爹娘的想法吧。
霍凛冬静静听着,他不知道江保宗和他说这些往事的用意是什么,不过他对阿芜的往事确实很感兴趣,因此这会儿听的十分专注。
当大夫告诉我阿芜患有脑疾,可能会傻一辈子的时候,阿芜将将四岁,我把自己关了整整三天,除了懊悔愧疚外,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我该怎么做,我要怎么照顾阿芜这个孩子。
江芜如果是健康的,江保宗会教她读书写字,会给她请最好的女师傅,教她琴棋书画,当然,如果江芜不愿意学江保宗也不会逼迫她,只要阿芜一辈子开开心心的,那些特长也不是非学不可的。
可偏偏江芜是个傻子,很有可能终其一生,她都不会像正常人那样思考,她永远都只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说不清话,记不清事,这样的女儿,江保宗该怎么教,才能够在以后放心的放手呢?我教阿芜自己吃饭,阿芜学的很慢,一年多的时间,她还是学不会用筷子,将饭菜拨的到处都是,我教阿芜漱口,她总是将漱口的食盐水吞下肚,然后傻乎乎地冲着我笑,那时候我就担心啊,我的阿芜那么笨,以后要是没人照顾,她该怎么办啊?教一个被大夫判定为傻子的孩子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在教导江芜的过程中,江保宗也好几次想要放弃,他时常问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也折磨女儿呢,以江家的财力,完全可以给女儿买几个丫鬟婆子,伺候她穿衣洗漱,餐餐给她喂饭擦嘴,女儿那么笨,也不需要识文断字,反正乡下那么多姑娘都大字不识一个。
我花了十多年的时间教会阿芜自己穿衣服,自己洗漱吃饭,别人都说阿芜笨,可现在的阿芜已经学会了一百零九个字,将来她还会学会更多的东西。
我江保宗的女儿,即便是个傻子,也可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可凛冬你要知道,阿芜首先是阿芜,是一个独立的人,其次才是我的女儿,你的妻子。
一个人,首先得有基本的生活技能,基础的思维能力,这些是傻子江芜没有的,却是江保宗花了十多年的时间,让她拥有的。
这是一个心怀愧疚的父亲最卑微的愿望,他希望他的阿芜能过上普通人的生活,即便花费的精力会很多,需要的时间会很长。
你知道今天当我看到你喂阿芜吃饭,对她予取予求的时候我有多害怕吗,我怕你宠阿芜一年、五年、十年、二十年,怕你宠的阿芜忘记了我花了十多年时间教会她的事,等到你不愿意宠她的时候,我的阿芜不会自己吃饭,不会自己穿衣,那时候的她该怎么办?看霍凛冬想要反驳,江保宗抬手制止。
你不用向我保证,在我看来,承诺是最无力的,你能照顾阿芜一辈子,我自然心怀感激,可你要是将阿芜当阿猫阿狗,宠爱的时候逗弄一番,不爱的时候一脚踢开,不论我是死了还是活着,我都不会放过你的。
凛冬,你要记住,阿芜是个人,不是被你全权掌握,喜怒哀乐都被你控制的禁脔。
光是霍凛冬给阿芜喂饭这个举动,江保宗就感受到了他非同一般的掌控欲,这是一件好事,也是一件坏事。
好在他对阿芜有掌控欲,这就说明他心里是有阿芜的,不管是喜欢还是什么,至少将阿芜放在了心上。
坏在这种掌控欲的程度不知深浅,江保宗怕就怕霍凛冬只是将阿芜当作一件比较有趣的所有物,喜欢的时候无比稀罕,不喜欢的时候一脚踢开,也怕他太过在意这个所有物,按照自己的喜好改变阿芜,将阿芜调教成一个没有自己的思维,只是按照他的喜怒生活的傀儡。
人是不能做错任何决定的,一旦做错了,无论你事后多么后悔懊恼,都不会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江保宗看着霍凛冬陷入沉思,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应该知道我和阿芜娘亲的故事吧,那是我一生中最愧疚的事,因为一个错误的决定,我害死了阿芜的娘亲,害得阿芜早产,害得我的母亲郁郁而终,如果是现在的我,恐怕根本就不会受歹人的算计,即便是被算计了,也会有更好的处理方式,不至于将事情闹到那个地步。
当时的江保宗太过青涩了,遇到麻烦首先想到的就是隐瞒,如果那时候他选择用更好的方式向妻子坦白,而不是让妻子从那些不怀好意的人的嘴中得到答案,是不是妻子就不会早产,不会因为心情大起大落导致难产血崩。
有时候往往一个错误的决定就会带来一系列更加错误的后果。
那时候那个算计他的女人根本就没有怀孕,只是幕后之人看不惯他的风光,故意找到她来闹事罢了,估计那个嫉妒他的同窗也没有想过事情会闹得那么大,在妻子难产死后,之前口口声声怀了他的孩子的女人跑了,也是那时候,江保宗意识到自己被算计了,很有可能在他醉酒的那个晚上,什么都没有发生。
可都这个时候了,他想明白又有什么用呢,那时候的江保宗根本就不懂这些。
所有的选择都只有一次机会,你不能每次做决定的时候都想着老天爷会给你第二次机会,凛冬,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和当初的我一样,不乏高傲自负,我现在是以过来人的身份提醒你,也是以一个父亲的身份警告你,你对阿芜的态度,决定了阿芜对你的态度,如果你是真的喜欢她,就先将她当成独立的人,不要妄图用自己的喜好主宰她。
江保宗的眼神中难得透露出几分凌厉,此时的他是一个父亲,是一个已经走向老迈,却依旧想要用自己的体魄护住幼崽的雄狮。
岳父放心,我会好好对待阿芜的。
今天江保宗说的这番话,霍凛冬还需要一段时间的消化,但这并不妨碍他先给予岳父一个承诺。
******晚饭的时候,霍凛冬没有像中午那样将饭菜一口口喂到江芜的嘴里,一开始江芜还有些不适应,好在她独立吃饭了那么多年,被霍凛冬喂饭只有三天的时间,面对丁婆婆准备的一桌丰盛的饭菜,很快重新适应筷子勺子,欢快吃了起来。
不过虽然少了亲自喂饭的步骤,霍凛冬还是会将鱼肉挑完刺放到江芜的碗中,会将他觉得好吃的饭菜夹一两勺放在江芜的碗里。
好吃的。
江芜挑鱼刺的动作很慢,挑出来的鱼肉也不如霍凛冬的完整,这会儿她夹着一筷子已经被鼓捣成鱼糜的鱼肚肉放在霍凛冬的碗里,睁大眼睛,一副邀功的表情。
如果这会儿江芜有尾巴,应该摇地很欢。
霍凛冬一点也不嫌弃这块卖相有些差的鱼肉,满足地将它放入嘴中,说了一句好吃。
他似乎隐隐有些理解岳父的用意了。
咳咳。
江保宗咳嗽了一声,面上带了几分嫉妒,可要是看得仔细,就能发现这会儿他的嘴角是微微上扬的。
江芜听到爹爹的咳嗽,以为爹爹呛到了,回想着以往她吃饭喝水呛到时爹爹和丁婆婆的动作,放下筷子,一下下认真摸着爹爹的后背,帮他顺气。
其实江保宗的本意是希望女儿也能替他夹一筷子菜,这会儿女儿替他顺气,也让他觉得满足了。
三朝回门就这样以一场翁婿之间友好的谈话以及一顿完美的晚餐告终。
☆、傻女24在和徐家说定完亲事后,徐寡妇摆了一桌酒席, 邀请了林家和徐家两边的至亲, 算是彻底将这桩婚事过了明路。
当然, 在定亲的同时, 徐寡妇也不忘像儿子嘱托的那样, 告诉外界两家虽然定了亲, 可碍于儿子不能早婚的命格, 等到儿子及冠后才会成亲。
不管这个命格是真是假, 徐寡妇都大张旗鼓地说了,旁人也不能再以这件事攻讦她, 这些日子围绕着林家的流言蜚语一下子少了很多。
可毕竟之前已经给人留下了恶劣的印象, 即便再三描补,也挽救不了徐寡妇母子在旁人眼中的形象。
定完亲后, 林平春就回了云山书院, 一两个月也难得回来一趟, 好在徐宝珠和林平春正式定亲, 徐宝珠也算有了名分,她来林家的次数越发频繁了, 有她在,徐寡妇也不觉得沉闷。
曾经定了娃娃亲的一对男女,现在女孩嫁了人, 男方也定了亲事,再也没有人将他们放在一块说事了,只是偶尔私底下会忽然说上一嘴, 更多的还是感叹命运的无常。
******对于江芜来说,婚后的日常依旧幸福快乐。
熬过了最开始的三天,之后的她每天都能够和爹爹见面,在有爹爹和丁婆婆疼爱的同时,她还多了四个亲人。
江芜觉得,成亲真的是一件很奇妙的事,要不是身边的人都告诉她一个女人一次只能嫁一个男人,她都想多成几次亲,再多拥有几个像凛冬哥哥那样疼她宠她的亲人。
阿芜喜欢学字吗?成亲后,霍凛冬每天下午都会带着江芜回江家呆上一两个时辰,江保宗给霍凛冬上课,江芜则是在一旁描字,她的学习效率一如既往的慢,通常情况下两三天才能学会一个新字。
喜欢。
阿芜看着自己写的那一团团爬虫似的字满足地说道。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比起原本的江芜完成任务似的学习,她是发自内心的享受学习的过程,对于她来说,所有的东西都是新奇的,每学一个新字,每多认识一个新词,这样的体验都能够给她带来无与伦比的成就感。
她觉得,或许自己来到这个奇妙的世界就是为了学习而来的,只是她现在学的这些都是附带的赠品,她真正要学的似乎还有别的东西。
至于是什么,她想不起来了。
哦。
霍凛冬若有所思,掏出干净的帕子替江芜擦去脸上的墨汁。
看!江芜跟献宝似的拿出一张沾满了墨汁的纸,凛冬哥哥。
上面写着两个字,歪歪扭扭的,好几笔因为停顿的时间太长,墨汁渗化,显得格外粗实。
霍凛冬也是看了很久,才看清楚上面写的两个字是他的名字。
凛冬哥哥好多,好难记,阿芜的名字简单,以后叫你冬冬哥哥。
江芜嘟着嘴抱怨,一个凛字有好多好多的比划,江芜觉得,这是她学过最难学的字了,不懂为什么他要取这么复杂的名字,要是霍凛冬叫霍冬冬就好了,她只需要学一个字,就能够记下他的名字。
可心里抱怨着,江芜还是很认真地学了,这个凛字,她学了整整十一天。
真是辛苦阿芜了。
霍凛冬是知道阿芜学字有多慢的,直到现在她学的依旧是一些笔画少,比较好记的字,对于她来说,凛字确实是很高的难度。
霍凛冬一生中发自内心开心的时间很少。
他人生的第一个幸运是拥有一个疼爱他的生母。
他人生的第二个幸运是脱离萧家那个泥沼,遇到了和善的舅舅舅母。
他人生的第三个幸运应该就是遇到了江芜。
霍凛冬不自觉地变贪心了,他想要的更多,比起一开始只是想要将阿芜变成自己的所有物,现在的他更希望阿芜能像现在这样回应他的喜欢。
忽然间他明白了那天岳父的话,他想要得到完完整整的江芜,即便这会花上他几年,十几年甚至一辈子的时间。
******嘘,刁家那小子过来了。
没想到啊,霍小秀才不是孤儿吗,这会儿家人居然找上来了,看穿着打扮,还不是一般的人家。
诶,不能叫他霍小秀才了,听说那家姓萧,应该叫他萧小秀才,只是奇了怪了,那样的人家还养不起一个孩子吗,当年怎么把他送到他舅舅家来了呢?谁知道呢,算了,别说了,小心霍小秀才听见。
听见也没什么,现在那些人就在刁家呢,咱不说,他回去自己也能看见,你们说江家到底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前头给女儿定了一个忘恩负义的林家,现在刚将女儿嫁到刁家,霍凛冬的亲生父亲就派人找上来了,你看那家下人都那么气派,更何况主子呢,这样的人家,能够接受江芜这样的儿媳妇吗,我看啊,江夫子这次又给女儿选错夫婿了。
不能吧,婚都成了,还能休妻不成?谁知道呢,大户人家做的不要脸的事情还少吗?霍凛冬听着断断续续传到耳朵里的对话声,心中一紧,牵着江芜的手也不由加重了力道。
疼。
江芜娇滴滴地抱怨,将霍凛冬从一些不怎么美好的记忆中拉扯出来。
对不起阿芜,我弄疼你了。
霍凛冬赶紧松开手,江芜的皮肉娇嫩,这会儿手腕上一圈显眼的红痕。
其实……也不疼……江芜说谎了,脸颊红扑扑的,说谎的孩子是坏孩子。
回去我给你擦点药膏。
霍凛冬有心事,放下江芜的袖子后小心牵着她的手回家。
这会儿刁家的门外围满了看热闹的人,那些人看到霍凛冬带着江芜回来,自觉让开了一条小道。
大少爷!气派的马车,马车上熟悉的族徽,霍凛冬的心沉了沉,确实是那家人找过来了。
为首的管事看到霍凛冬后立刻迎上前,巴结地朝他行礼。
大少爷,郡公让老奴接大少爷回府。
霍凛冬还记得眼前这个人,他是萧府的二管事,很受祖父的器重,自嫡弟出生后,对方就再也没有对他这样恭敬过。
霍凛冬本名应该是萧凛冬,萧家的先祖是晋朝开国功臣,被晋朝的开国皇帝册封为国公,爵位继承逐代递减,传到霍凛冬的祖父身上时就成了正二品郡公,他的父亲很早就被封为世子,如无意外,待他父亲继承爵位时就会变成从二品县公。
自萧家的先祖去世后,萧家就已经退出了权利中心,好在萧家还有爵位,还有先祖打江山时攒下的无数金银珠宝,在乌合省内,萧家还是很有威望的。
霍凛冬的祖父生了六个女儿,只得霍凛冬父亲一个儿子,而对方生育艰难的问题也传承到了霍凛冬父亲的身上,在他出生前,对方已经生了四个女儿。
霍凛冬是萧家的长子,也是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因为生下他,霍凛冬商人出身,被当成玩物送到郡公府的生母被破格擢升为妾室,霍凛冬则被祖父带到身边亲自教养。
可庶子毕竟只是庶子,在世子夫人生下嫡子后,他这个庶长子就成了最碍眼的存在,而原本重视他的祖父父亲也碍于嫡孙/嫡子的存在,渐渐将他冷落。
短短几年的时间,霍凛冬经历了中毒,刺杀,最后更是以谋害嫡弟的罪名被赶出郡公府,霍凛冬以为那家人应该永远不会再找过来了,可现在二管家却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还是以这样的态度。
小少爷感染了天花,不幸去世了,现在府里只剩下十二位小姐,郡公让老奴带大少爷回府,这些年郡公可一直没有忘记大少爷,郡公知道大少爷身体不好,想尽办法请来了告老的院正刘太医,待大少爷回府后请刘太医诊脉,配一些调养身体的方子。
萧家的子嗣尤为艰难,这一辈只有霍凛冬和萧凛南两个男丁,以前萧凛南活着的时候,萧凛冬不重要,现在萧凛南死了,萧凛冬就成了萧府唯一的继承人。
死了?霍凛冬笑的有些讽刺,也就这个时候,那些人才会想到他的存在。
不过刘太医啊,霍凛冬看了眼身旁的江芜,岳父说了阿芜的病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县城的大夫都说无药可医,可要是换一个医术更高明的大夫呢,对方能否治疗阿芜的病症。
霍凛冬对萧家的爵位以及家产没有想法,换做之前的他,恐怕更愿意回萧家,然后将萧家毁掉,正如同他对待那个被嫡弟抢走过的玩具一样,被别人染指过的东西,他只有毁掉的欲望。
但是现在不同了,他有了更想要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第一波更新,我宣布追到现在的都是我的大宝贝啦☆、傻女25宰相门前七品官, 萧郡公府的二管事这趟过来也没有藏着掖着, 只消片刻, 青阳县的官员们就听到风声, 匆匆赶过来了。
二管事面对霍凛冬这个郡公府未来的继承人毕恭毕敬, 面对那些县令县丞以及其他□□品或是不入品的官员可就没有那么客气了, 在和那些人寒暄时, 他的表情和姿态无不透露着倨傲。
一方县令对于一方百姓而言, 已经是最大的父母官了, 刁家在坪乡村以及周边有些声望, 这些年也攒下了不菲的家产, 可面对县令大人时, 态度还是十分恭敬的。
就连江保宗这个有功名的秀才也不可能用二管事那样的态度对待县令官。
就因为这个二管事出自萧郡公府, 所以他就能够借着郡公府的威势,在外耀武扬威, 由此可见权势的重要性。
而且这一次对方对他应该是势在必得的态度,除了郡公府的二管事外,郡公府还派出了一队私兵, 明摆着就是他不愿意回去的情况下, 绑也要把他绑回去。
旅途劳顿,我等也要休整一晚, 大少爷明日就跟我们一块启程吧。
在二管事看来,没人会放着诺大的郡公府不要,尤其是过过富贵生活,这些年却被贬到乡野之地的庶出大少爷, 恐怕对方这会儿心里正高兴着,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去吧。
出门前郡公说了,如果大少爷舍不得青阳的亲戚朋友,也能一块带回府上,反正郡公府家大业大,养得起这些远亲。
老郡公也怕孙子萧凌冬因为当年的事记恨他们,所以采取了怀柔政策,允许他将这些年照顾他的母族的亲戚带在身边照顾,想用这样的小恩小惠让孙子对他心存感恩。
从头到尾,二管事就没有想过如果霍凛冬不愿意回去怎么办。
不过事实上,就算霍凛冬不愿意回去,这次他肯定也得回去,因为现在的他根本就没有抗衡郡公府的能力。
刁家实在是太小,住不下这么多人,最后二管事等人在县令的邀请下去县城住宿,等第二天一早再来府上接人。
那些人走后,刁大妹指派儿子刁近冬去江家通知亲家公过来,然后赶走了边上那些看热闹的人,大门紧闭,一家人商量对策。
半柱香后,江保宗跟着刁近冬匆匆过来,也是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女婿还有这样复杂的身世。
和离吧。
江保宗的表情十分难看,白天的时候他还觉得或许这次自己的眼光没错,霍凛冬是一个合格的女婿,可现在他才知道自己错的离谱。
都说齐大非偶,如果他是父母双亡,靠舅舅一家接济的霍凛冬,江芜和他还算是般配,可现在他是出身郡公府,将来还要继承爵位的萧凌冬,江芜和他的地位就相差悬殊了。
那样的人家不会接受阿芜这个身体有缺陷的女孩,与其到时候被休,还不如现在主动提出和离。
我不同意!霍凛冬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阿芜是我的妻子。
那是你认定的,你那边的家人呢,他们会接受阿芜这样的儿媳妇吗?江保宗反驳,这会儿他对这个女婿也有些怨怼,要是一开始他就坦白自己的身份,他绝对不会将阿芜嫁给他的。
我家阿芜性子单纯,不适合太复杂的生活,凛冬,你是一个好孩子,如果你心里有阿芜,就放手吧。
江保宗基于父亲的立场自然觉得自己的女儿哪哪都好,可别人未必那么看,他的女儿因为生有那样的毛病,连林家这样的人家都看不上,更别提郡公府了,那家人找霍凛冬回去是为了继承爵位,他们会允许未来的宗妇是个傻子吗?江保宗不信霍凛冬能够护住阿芜。
这番质问下,霍凛冬沉默了,连刁大妹和霍安也没脸帮他说话。
我能保证。
好半响,霍凛冬忽然开口,语气十分坚定。
当初我被嫡母陷害,以妄图杀害嫡弟的名义被驱逐出来,萧家那样的人家,对于子嗣都是十分看重的,即便我真的犯了那样的罪,也会留我一命,将为送到萧家的某个别庄里看管,可因为那时候嫡母娘家势大,我直接被除名,还是我那生父看在和我娘往日的恩情上找到了舅舅,将我送到了坪乡村。
越是紧要的关头,霍凛冬的思路越是清晰,他开始分析现在自己能掌握推算出的所有线索,试图证明自己有能力照顾好阿芜。
在这种情况下,即便嫡弟死了,祖父他们也不该接我回去,因为他们应该明白我这人生有反骨,在有了那样经历的情况下不可能接受他们重新给予的善意。
现在的郡公世子,霍凛冬的生父正直壮年,没了一个儿子完全可以继续往下生,郡公府里多的是想要爬床的婢女,没道理他的嫡弟前脚刚走,后脚就派人来接他。
霍凛冬可不至于自恋到觉得是祖父对他还有旧情,如果那个男人真的有心,当年也不会在他病重的快要死掉的时候任由那个女人将他赶出萧家了。
那个管事的态度不似作假,现如今唯一的可能就是我的生父出事了,可能是快死了,也可能是什么毛病,没办法再生了。
只有这个情况下,萧家才有可能想到他这个现今活下来的唯一的子嗣。
这样一来,这就是他的底气,只要那些人不想要看到萧家的血脉在他身上断绝,就不得不捏着鼻子接受几个他提出的条件,等到他羽翼丰满的时候,谁还能动他在意的人呢。
萧家现在的家主,也就是霍凛冬的祖父只有一个儿子,他倒是还有两个庶出的弟弟,当年为了爵位,三兄弟早就闹翻了,萧家主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这一脉子嗣断绝,不得不过继两个庶出弟弟的孩子,这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江保宗有些被说服了,仔细想想,如果现在让两个孩子和离,对阿芜的名声也没有好处,尤其是在霍凛冬离开后,恐怕整个村子都会传遍阿芜成为弃妇的消息。
他们不会想到是他主动提出的和离,只会觉得霍凛冬恢复身份后看不上阿芜,所以将她休弃了。
到那个时候,阿芜的名声坏了,又有谁敢娶一个曾经嫁给过郡公爷孙子的女人呢。
江保宗有些头疼,却不得不妥协。
最终的商量结果是江保宗以及刁家人跟随霍凛冬一块回萧家,江保宗想好了,如果霍凛冬护不住阿芜,或是阿芜在萧家受了委屈,立马让两个孩子和离,大不了他带着女儿搬到其他地方去。
******白天发生了那样的事,很多人都在等着看江家的笑话,也有人唏嘘江保宗的坏眼光,怎么一次两次都给女儿挑了那样的夫婿。
没人想过霍凛冬会带着江芜一块离开,可偏偏第二天一早大伙儿就被打脸了,霍凛冬非但没有像大家想的那样抛弃傻妻,离开的时候还把岳父给带上了。
早知道刁家那个拖油瓶是那样的出生,当初我就该把我家二丫嫁给他了。
这江家可真是走了狗屎运了,没人要的闺女居然嫁给了郡公爷的孙子,将来江家阿芜岂不是要做郡公妃了?乡下地方不知道爵位的继承是递减的,在他们看来,霍凛冬的祖父是郡公爷,他将来也该继承这个位置,不过即便他们知道爵位承袭到霍凛冬这一代的时候会变成正三品的县侯,他们依旧也会羡慕,谁让他们长这么大,见过最大的官就是昨个儿出现的八品县令呢。
现在江芜在乡下人的心中就是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代表,曾经有多少人看不起她,现在就有多少人眼红她。
徐宝珠听到这个的消息的时候已经分不清自己的想法了,有些嫉妒,有些愤恨,也有些惶恐。
她抢走了江芜原本的姻缘,下一刻,对方就变成了未来的郡公夫人,难道气运真的是无法剥夺的,她抢走了多少,老天爷就会还给她多少,那么作为抢走了江芜气运的那个人,她会不会受到惩罚呢?徐宝珠觉得一切不应该这样的,她是穿越女,她才是最特殊的存在。
她只能安慰自己,霍凛冬是未来郡公又怎么样,历朝历代王公子弟多如牛毛,而像林平春这样名垂千古的可不多,等到将来林平春考中探花,写出一首首备受推崇的诗作后,即便霍凛冬继承了爵位,也是比不上他的。
但嘴上这么安慰自己,徐宝珠的心里却是有些不甘的。
早知道霍凛冬是这样的身份,一开始她就该和对方交好,她倒不是想像某些里的绿茶婊穿越女一样养备胎,只是那样的身份,对她的事业也是很大的助力,如果对方能够和她成为至交好友,对她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只可惜现在想再多也没用了,霍凛冬已经带着江芜等人离开,现如今徐宝珠能够抓住的只有林平春,她不允许对方身上再有什么意外发生。
因此在大哥二哥提出解除和林家的婚约的时候,徐宝珠断然拒绝了,如果她不能嫁给林平春,她之前的那些小动作算什么,老天让她穿越的目的又是什么呢?因为徐宝珠的拒绝,徐家的气氛有些僵持,白小花等人担心林家被报复,也担心徐宝珠这个妹妹拖累自家,心中已然有了分家的想法。
******那样浩大的声势,远在云山书院念书的林平春也知道了霍凛冬的真实身份。
之前针对过他的那些同窗特地在书院宣传了一番他和霍凛冬之间的渊源,这会儿书院里的夫子学生都知道他曾的罪过的启蒙恩师,是郡公爷亲孙子的岳父,他曾经嫌弃过的未婚妻,是未来县侯承认的妻子。
世人趋利避害,林平春可以感受到身边人的疏远,包括一开始对他十分欣赏的夫子,也怕霍凛冬是个小心眼的,用什么人脉手段打压他,甚至迁怒和他交好的人,因此对他日渐冷淡。
林平春的处境更为艰难了,没有了倾心授课的老师,日复一日生活在冷暴力的环境下,他的学习效率大打折扣,之后的几次考试中名次不断落后,很快就跌出了乙班,重新回到了丙班。
这些都是江芜等人不知道的。
对于江芜来说,林平春等人都只是奇怪出现在她脑海中的陌生人,她没想过按照记忆中的轨迹生活,也无意干预他们的生活。
对她来说,离开坪乡村的世界是十分陌生的,她只想欣赏新的事物,认真度过自己的人生。
作者有话要说:前方提示,郡公府不是主战场,这个小故事已经快要接近尾声啦。
我还以为在十二点前我能写完两更的,果然还是老了,肝不动了,明天努力在晚上十点前更新(即便生物钟很难调整,也要努力调整,让我们记住,失败是成功之母,万一哪天成功了呢)说一下v后的更新,一般情况下日三更,不定时掉落加更,如果有特殊情况不能更新会在文案请假☆、傻女26大少爷回来了!大少爷回来了!时隔数年, 郡公府的那些下人倒像是霍凛冬从未离开过, 态度恭敬谦卑, 那一张张面孔和霍凛冬记忆中的模样反而对不上号了。
郡公府还是曾经的模样,作为分封到乌合的品阶最高的王爵,郡公府惯来奢靡,连门口的叩首都是纯金打制的, 虽然在萧郡公这一代萧家开始逐渐退出了晋朝的权利中心,可毕竟是开国功臣的后人,比起那些仗着往日恩情对皇室指手画脚的功臣嫡裔,反倒是萧家这样的更得皇帝看重信任, 每一任帝王都不吝啬在萧家身上展示皇室的宽容仁慈, 逢年过节总是会赐下恩赏, 因此即便是乌合巡抚也要敬萧家三分,在这片地界,萧家的日子无比恣意。
现在的萧家虽然依旧奢靡恢弘,可依稀透露着几分荒凉灰败, 霍凛冬冷眼瞧着那些躲在角落里看热闹的丫鬟婆子, 以及地上被风吹落却没有及时扫掉的枯叶,郡公府下人的管理倒是松散了不少, 以前那个女人掌管萧家的时候,可没有哪个丫鬟敢那么大胆, 在当值的时候满府乱窜。
霍凛冬思索着,看来府上的情况比他之前猜想的更为糟糕,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才让府里的三个主子都抽不出空管束府中的下人,连带着大管事等人也懈怠不少。
大少爷,您和舅老爷等的住处已经准备好了,在奴才出发前,郡公爷特地让下人收拾了景阳院,里面的一应物品都是大少爷你曾经喜欢的东西,舅姥爷等就住黎香院,奴才给舅姥爷等备了丫鬟婆子伺候,决计不会怠慢。
这一路风尘仆仆的,郡公爷身子骨不好,天色都已经暗了,实在是不方便这会儿过去拜见,因此二管事安排霍凛冬等先洗漱用膳,养足精神后第二天一早再去郡公爷那儿请安。
景阳院是当年还是国公府世子的郡公爷的院落,是整个郡公府景致最好的院落,不仅带有一个独立的桃林,还有一个人工挖掘的湖泊,一到春夏,满林桃花盛开,美不胜收。
这个院子在老国公去世,郡公爷成为府上当家人,搬到正院后封存起来,郡公爷准备晚年搬回景阳院养老,因此即便后来府上的嫡子嫡孙落地,郡公爷也没舍得将这个院子给出去。
至于黎香院就有些偏了,不过胜在院子足够大,住着舒服。
霍安等人毕竟不能算郡公府的实在亲戚,尤其霍安、江保宗以及刁近冬等还是外男,郡公府里头不少妾室通房住着,要是离得太近,难免会有瓜田李下之嫌。
这样的安排十分妥当,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大少爷要是有什么事儿,直接让丫鬟来前院知会奴才一声便可,奴才必定将事情安排的妥妥当当。
二管事的余光看了眼被大少爷抱着,睡的香甜的姑娘,一开始他还以为这个姑娘是舅老爷家的女儿,大少爷的表妹,谁知道大少爷那么早就娶亲了,那个傻傻的,看上去并不机灵的女孩居然是大少爷的妻子。
尊贵的郡公府怎么会接受这样一个世子夫人呢?不过这也不是他一个小管事该操心的事,这些日子他小心观察着,大少爷对那个傻子夫人十分上心,要不然也不会特地将人带上,就是不知道大少爷能不能说服郡公爷承认这个傻子孙媳妇了,如果不能,让这个小傻子当一个妾室养着,也不算是辱没她吧。
嗯。
霍凛冬对这样的安排没有异议,这一路奔波劳碌,确实也该好好休息一晚,而且霍凛冬也想找机会打探一下府上的情况,只有问清楚府里的现状,他才能知道他的底牌到底有多少。
******不同于二管事这个嘴巴严实的老狐狸,被分配到景阳院人中有好些个急于讨好新主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从这些人的嘴里,霍凛冬知道了他离开后府里发生的事。
郡公府世子萧抚恩的嫡妻吴方梦是上任户部尚书的嫡出幼女,不同于萧家渐渐退出了晋朝的权利中心,吴家那时候风头正盛,吴家的家主,当时出任户部尚书的吴耀祖备受先皇恩宠,因此吴方梦在郡公府极有地位,向来花心浪荡的萧世子在这个嫡妻入门后也只敢在外面偷吃,却不敢纳妾,直到吴方梦连生两个女儿,后又伤了身子不好再孕后才无奈替自己身边的两个丫头开脸,替萧抚恩纳了妾室。
不知道是不是萧家风水不好,和连生七女的郡公一样,之后几个妾室虽有开怀,生下的也都是女儿,有一次萧抚恩携友,去地方游玩,收纳了一个当地商户献上来的美人,这才有了萧凌冬这个郡公府庶长子的诞生。
萧郡公十分重视这个长孙,将他接到身边照顾,之后萧抚恩又得了几个女儿,所有人都觉得萧凌冬或许会是郡公府唯一的子嗣的时候,吴方梦这个曾经被判断无法再孕的女人怀孕了,十个月后生下了郡公府期盼多年的嫡子,这下子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这个嫡出子嗣上,萧凌冬也不再被郡公爷亲自教导,而是被送回了生母身边,曾经的待遇随着嫡弟的降生一落千丈。
嫡庶有别,如果只是这样,萧凛冬还不至于那么憎恨,偏偏吴方梦是个气量狭窄的女人,她忌惮这个曾经被当成郡公府继承人教导的庶长子,在嫡弟诞生的几年时间里,萧凛冬经历了无数算计,好几次一脚踏进阎王殿,命悬一线。
萧凛冬向祖父提出去离家百里外书院念书的请求,他不屑于要萧家的家产,想要远离这摊泥沼,凭自己的能力闯出一番天地,可吴方梦不觉得这是萧凛冬的退让,反而担心对方离家后不受控制,以自己的宝贝嫡子为道具,设计了一出萧凛冬推嫡弟落水的戏剧。
宝贝嫡子自然是在落水的瞬间被下人救了上来,而残忍的推弟弟下水的萧凛冬则是在冰凉的湖水里浸泡了大半柱香的时间,直到快淹死的时候才被郡公身边的下人救下。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谁的算计,可那时候吴家正值鼎盛,又有更为尊贵的嫡孙嫡子,萧凛冬理所当然的被放弃了。
他被除族,然后送到了霍安的身边。
然而在他离开的这些年里,郡公府却并没有那么安定。
先帝驾崩,吴家站错了队,得罪了继位的新帝,吴方梦的父亲被迫告老,吴家在朝堂上的子弟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贬谪。
萧抚恩是厌恶吴方梦这个妻子的,在吴家败落后,他在女色方面更为肆无忌惮,什么香的臭的都往自己的院子里纳,不知道是不是纵欲过度的缘故,后院里的女人多了,反而没有哪个女人再诞下一儿半女。
吴方梦自知以没有了当初骄傲的资本,守着嫡子安分度日,可谁知道一场意外嫡子感染了天花,没有熬多久就病逝了。
诺大一个郡公府怎么可以没有继承人,郡公爷和萧抚恩都开始慌了,重新重视起子嗣的问题,如霍凛冬想的那样,一开始他们并没有想过要接这个对他们冷心的长孙/长子回来,而是想着再生一个,郡公爷特地请了告老还乡的院正替儿子调养身体,这一诊脉就诊出了问题,萧抚恩被人下了霸道的绝育药,早早已经绝了生育的可能,这也是这么些年来萧抚恩的后院一直没有好消息传来的原因。
绝育药是吴方梦下的,她怕再来一个难缠的庶子和她的儿子抢夺家业,加上那时候吴家败落,为了确保自己的地位,吴方梦也不允许萧抚恩有第三个儿子,为了永绝后患,她干脆给萧抚恩下了绝育的药。
当这件事被查清后,没了儿子傍身,娘家又落败的吴方梦自然讨不了好,被幽静在偏僻的院落里,受着百般折磨。
而萧抚恩受到这样的打击自然一蹶不振,更加沉溺于女色之中,不久前,他和青楼一个当红女妓欢好,染了一身脏病,现在即便拔清了绝育药的余毒,他也没有生育的机会了。
听下人说,现在的萧抚恩被萧郡公隔离在自己的院子里,虽然请了最好的大夫吃着最贵的药,身上的皮肉还是不断长疮溃烂,恐怕也活不了多久了。
萧郡公接连承受这样的打击,在迫于无奈之下只能想到那个曾经被他放弃的长孙。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霍凛冬想着自己打听来的这些消息,他的这具身体,比他想象中更为重要。
******巡抚家有一个刚及笄的女儿,花容月貌,和你很是般配。
作为萧家的当家人,霍凛冬等人还在路上的时候,他就收到了来信,信上写着霍凛冬这些年的生活经历。
在得知他小小年纪就考中秀才功名的时候萧老爷子是十分满意的,虽然以他们家的地位也不要求子孙出息,可孙子这样优秀,还是一件让长辈开心骄傲的事。
不过霍凛冬的妻子让萧郡公十分不满,对方出身太低,又是一个傻子,在他看来即便配郡公府一个稍微得脸的下人都是不够的,更何况是他唯一的孙子呢。
我已经娶妻了。
对于这个满脸皱纹,满头白发,只剩下几口气强撑着的老人,霍凛冬实在生不起亲近的心思。
我只承认这一个妻子,也只会娶阿芜一个妻子,如果祖父不愿意接受这个孙媳妇,或是阿芜出了什么意外,我身上这条孽根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听说宫里常年缺太监,不知道我这郡公府唯一的子孙进宫,是不是能当个管事公公。
你敢!萧老爷子看着眼前这个混不吝的长孙羞恼的吼道,他这是在威胁他!祖父看我敢不敢。
霍凛冬冷笑:祖父应该庆幸的,这会儿我有阿芜这个软肋,要不然,按照我的脾气,比起继承萧家,我更愿意看到萧家子嗣断绝,家业败光。
作为当年亲自教导他的祖父,怎么会不清楚他本性的阴暗,他那个得不到就毁掉以及被人碰过的东西都不要的毛病,这也是他当初放弃这个孙子的理由,因为他就怕他的偏执和霸道会不受控制,毁了萧家。
郡公府不可能让一个傻子当宗妇!老郡公爷的眼神锐利如鹰隼一般直勾勾看着霍凛冬说道。
或许郡公府能多一个当太监的子孙?萧家人遗传的丹凤眼在霍凛冬身上更为妖冶,眼型细长,眼尾微微上扬形成一个格外艳丽的弧度,上挑的眉眼以及遗传自生母格外精致的五官在离开了乡下那一身身灰扑扑的棉布衣裳后愈发绽放了,紫色的锦衣承托他肌肤莹白如玉。
萧老郡公想着那些私底下流传的新帝偏爱俊秀太监的消息,再听听长孙刚刚说的那句话,气的脸都绿了。
你难道就不怕失去现在拥有的这一切,萧家,并不只有你一个子孙。
萧老郡公气的颤抖,不过他心里清楚,萧家虽然还有其他子孙,可那些都是他两个庶弟的孩子,他怎么会愿意自己的爵位落到那两个支脉的手中。
怕什么,反正之前这些也不是我的。
萧老郡公的这些威胁霍凛冬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你、你、你给我滚出去。
老爷子铁青着脸,他有些后悔当年将这个孙子送走了,早知道嫡孙是个不长命的,当年就该压下不安分的儿媳妇,现在也不至于多了这些烦恼。
有这样一个妻子,你早晚会后悔的。
当霍凛冬走到门口的时候,萧老郡公看着他的背影冷冷说道。
一个出身名门的妻子未必会成为你的助力,可一个疯傻的妻子,必定会成为你的阻碍。
这个长孙敢和他叫板,并且在短时间内分析出自己的处境,知道该用什么东西威胁他,足够证明对方不缺心思,也不缺勇气,他不信长孙没有野心,而江芜注定是他的绊脚石。
霍凛冬嗤笑一声,径直离开。
他们怎么知道,阿芜只会是他不断向上的动力。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两更……我果然很了解我自己,十点前三更什么的,还得继续努力,先放一章,还有两章应该可以在凌晨一点前上传,明天继续加油!终有一天我可以在十点前完成三更的!!!(这话我自己听着都有些心虚)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傻女27霍凛冬做了一个梦, 在那个梦里, 他和阿芜是两条平行的线, 从未有过交集。
没有什么圆明大师的批命,自然也没有舅母去江家提亲这件事。
梦里的那个霍凛冬沉默寡言,偶尔去书塾点卯,更多的时间则是待在家中。
不, 也不能说他和江芜完全没有交集,他们也是有过几面之缘的。
梦里的阿芜和现实中的阿芜一样软萌可欺,时常被那些玩伴抢了零嘴又被孤零零丢在河塘边,那条小路是刁家老宅和刁家猪肉档之间的必经之路, 霍凛冬偶尔会给忙碌的舅舅舅母送饭, 因此有时也会看见那个孤零零坐在河塘边的身影。
梦里的霍凛冬觉得那丫头真蠢, 还曾经讥讽过放心将傻乎乎的女儿交付给一群完全不懂事的小鬼头的江保宗,有几次他还看见过那个蠢笨的姑娘试探着用手想要抓到跃出河面的河鱼,脚尖踮着站在河边,身子微微前倾, 好怕她下一秒就会跌落河中。
可是梦里的霍凛冬一直都是旁观的姿态, 他冷眼漠视着这一切,对于他来说, 一个陌生蠢笨的姑娘的死活有什么好在意的呢。
就这样,在那条不算宽敞的乡间小道上, 两人无数次擦肩而过。
终于有一次,梦里的霍凛冬曾无数次臆想的画面终于发生了,江家那个小丫头失足掉入水中, 被人发现的时候,尸体都已经泡胀了。
听闻这个消息,梦里的霍凛冬有那么一秒被触动,可惜也仅仅只有一秒,因为对他而言,江芜只是一个陌生的人。
江芜去世后的第三天,萧家来人了,梦里那个霍凛冬高兴坏了,他想要毁掉萧家,毁掉这个萧家人恩赐给他的东西,于是他跟着萧家来人离开了。
在那个梦里,霍凛冬是偏执不受控制的疯子,他在毁掉萧家的同时也毁掉了自己,不过他在玩死自己之前给舅舅舅母留下了足够的财产,这个世界挺没意思的,他的存在好像就是为了等一个人,可惜这个世界他没等到,所以他早早离开了,等待着下一次的重逢。
当霍凛冬醒来的时候,意识还无法回笼,他看着床顶的帐子,上面绣着的精致繁复的花纹让他的眼睛有些酸涩。
明明只是一个梦,却像是真实经历过一般。
到底是哪里不同了呢?霍凛冬不禁开始思考这个问题,所有的交集似乎是从圆明大师的批命开始的,因为有了圆明大师的那番话,所以就有了舅母去江家说亲这件事,也有了他听闻这件事后,第一次主动逗弄那个总是被落在河塘边上的小姑娘的这件事。
不、也不对。
霍凛冬在心里告诉自己,还是不一样的。
明明长着一样的脸,可梦里的那个江芜并不会给他想要靠近的冲动,可霍凛冬至今还记得现实生活中,他的眼神和阿芜交汇时的那种悸动。
就好像是本命的吸引一样,她就是自己失落的另一半。
呜,疼——阿芜睡的迷迷糊糊的,就被身边的人紧紧缠住,都快喘不上气来了。
她闭着眼睛呓语了一声,扭动着身体从霍凛冬怀里挣脱出来,然后在床上打了个滚,翻到最里侧的位置,抱着被她顺带着卷过来的那一床被子,再次沉沉睡去。
小没良心的。
霍凛冬看着那个卷光了被子的小丫头说道。
他算是明白以前阿芜总是抱着他睡的原因了,郡公府的一切用度都是上品,床褥被子自然也不例外,床板上铺着厚厚的床褥,远比乡下的床软和多了,加上他喝了刘院正为他拟定的滋补身体的汤药,每天又勤于锻炼,早已经脱去之前削瘦的身型。
因此阿芜晚上睡觉的时候不再抱着他,毕竟抱着睡觉难免压到手脚,时间长了肯定是不舒服的,当察觉到不需要用自己软和的身体给霍凛冬当垫子后,江芜就愉快地放开了,每夜睡觉都喜欢在这宽敞的,铺着丝绸被褥的床上打滚。
霍凛冬还是想念乡下那段时光的软玉温香,他决定了,今天晚上就让伺候的下人把床垫换了。
******萧郡公府曾经的大少爷回来了,萧郡公府的大少爷在乡下娶了一个傻姑娘,这两个消息很快由府内传到了府外。
前者并不是什么让人吃惊的消息,萧郡公府只有这样一支血脉,不论以前他犯过什么样的错,总是要将人带回来的,听说那个被丢在乡下舅舅家的大少爷十五岁就考上了秀才,按照乡下的学习环境,可见这个未来会继承郡公府爵位的大少爷是个聪慧的。
不少有适龄未嫁女的家族都有些心动了,想要见见那位大少爷,看看有没有结亲的可能。
至于第二个消息就让人惊讶了,不过也只是惊讶罢了,所有人都等着萧郡公动手,代长孙休了这个傻姑娘,俩人之间的差距太大了,只要给予那个傻姑娘足够的补偿,也没人会说萧大少爷嫌贫爱富。
萧凛冬回来的第一个月,没听说萧家休妻的消息,反倒有人看到萧大少爷带着妻子去了庙会,还买了一堆糖人,有人声称,自己看见了新出炉的郡公府世子扛着一个扎满糖葫芦的靶子,身边跟着一个啃糖葫芦的小姑娘。
萧凛冬回来的第三个月,因为得了花/柳/病,被萧郡公也上奏撤了世子头衔的前世子终于熬不过病痛去世了,因为死的时候全身溃烂,不敢停灵,直接封入早就准备好的棺材中,葬入萧家的祖坟。
因为是丑事,出殡当日萧家只邀请了极少数的人家,据说当天和穿着孝子服的新世子站在一块服孝的是一个十五六岁有些眼生的姑娘,那个姑娘模样清秀,脸上没有什么悲切的表情,反倒是对出殡的布置以及前来吊唁的陌生人十分感兴趣,只不过因为眼神天真烂漫,没人觉得她的行为过分。
那个姑娘应该就是传闻中萧世子在乡下娶的傻子了,因为傻,所以分不清场合,也装不来悲痛。
三个月了,萧世子依旧没有休妻,还让这个傻姑娘为亡夫服丧,所谓七出三不去,如果世子夫人能够陪世子服完这三年父丧,即便是郡公爷也不能随意赶走这个孙媳妇了。
萧凌冬回来的第七个月,已经过了一百天的热孝,这个重新回归到上层圈子的世子爷收到了各方的试探,不同的宴请场合总会给他和夫人送去请帖,只是世子爷总是孤身前往,他那个傻子世子妃从不曾出现在贵妇人的茶花会中。
这让一些原本对世子妃位心动的人家蠢蠢欲动,在他们看来,这是世子不重视世子妃的讯号,或许之前不休妻,只是为了留一个好名声罢了。
说来也是,一个傻子啊,怎么配当世子妃呢。
然而,世子从不带世子妃出现在那些交际的场合,却时常有人看见世子爷不忌讳外人的目光,带着世子妃吃路边的小摊,也有人看到世子带着世子妃去佛寺参拜,半路背起走不动的世子妃,一路将她背到山顶。
这时候那些人意识到,他从不带他参与那些宴会,并不是因为看轻她,只是因为喜欢,所以护着罢了。
世子妃位,牢不可破。
所有人心中认定最不可能接受这个傻孙媳妇存在的萧郡公爷一直保持沉默,他的身子骨不行了,偶尔有点经历就用于教导孙子这件事上,郡公府的人脉权柄一点点移交到了萧凌冬的手中。
他们哪里知道,萧郡公爷不是不想,而是不敢罢了。
霍凛冬赌对了,比起多了一个傻子孙媳妇,萧郡公更不愿意看到他的血脉断绝在萧凌冬的身上。
第五年,舅母一家以及江家人都有些想念家乡的朋友旧亲,霍凛冬干脆带着妻子家人返乡,看看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此时终于嫁给林平春的徐宝珠听到这几个有些陌生又十分熟悉的名字,心中只剩下苦涩不甘。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还有一更还差一点点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傻女完在江家人离开后没多久, 徐宝珠琢磨出了一桩新的生意, 那就是卖串串。
在现代的时候, 徐宝珠的父母就是开小吃店的,虽然店里的生意不需要徐宝珠这个女儿上手,可每天看着父母做小吃,徐宝珠还是耳濡目染了一些。
这个串串的方子是徐宝珠的母亲花了八千块钱从一个手艺人那里学来的, 说不上有多精妙,可汤底确实比自己琢磨出来的香,放在这样一家学校边上的小吃店里是完全合格的。
徐宝珠看母亲煮过好几次汤底,只是具体的配比以及部分调料她已经记不太清了, 所以为了研究出正确的调料配方, 那段时间她花了不少银子用于购买香料, 也糟蹋了不少猪骨鸡架,终于研究出了正确的味道。
晋朝严禁夜市,只有指定的日子晚上市集才能开放,因此徐宝珠多数时间在早市卖串串, 下午的时候又将串串的摊位挪到码头附近, 串串的原料简单,沾上她做的剁辣椒酱或是海鲜酱就极为美味, 加上现在还没有类似的吃食,很多人都愿意尝鲜, 因此生意红火了一段时间。
但是时间一长,纠纷开始了。
摆摊免不得风吹雨淋,徐宝珠的性子有些娇气, 在研究出秘方后就将摆摊的活交给了大哥大嫂,她则是徐家林家两头跑,当起了甩手掌柜。
如果只是这样,倒也闹不出太大的事情来,问题就在卖串串挣得银子绝大多数都到了徐宝珠的手中,而徐宝珠手里的那些钱绝大多数被徐寡妇哄骗过去,白小花和刘招娣看在眼里,新仇旧恨相加,干脆闹起了分家。
这件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徐宝珠认为方子是自己的,理应挣大头,白小花等人则认为自己出的力最多,赚来的钱没道理没有他们那一份,徐父徐母想要从中调解,可兄妹之间已经有了罅隙,哪里还能像从前那样呢。
于是在白小花等人的强烈要求下,徐家最终还是分家了,因为徐宝珠没有出嫁,爹娘暂时和她一块过日子,等徐宝珠嫁人后,爹娘则归老大两口子养老。
分家后,徐宝珠没了跑腿的人,干脆将串串香的方子一次性卖给了县城一家饭庄,因为记恨着当年聚香斋掌柜,徐宝珠并没有将方子卖给他们家。
原本的世界,这个时候的林平春已经因为出色的表现成为县令看中的人才,身为她的妻子,徐宝珠也算是背后有人。
可现在的徐宝珠碍于林平春不宜早婚的命格还未嫁给她,加上现在的林平春因为种种原因远没有上一世出色,一个普通秀才的未婚妻敢下聚香斋的背后之人的面子,自然遭到了报复,徐宝珠在卖了方子回家的路上被人抢了,卖方子的银子消失一空。
徐宝珠吃了这个闷亏,只能另想挣钱的方法。
只可惜她的眼界高,小打小闹的挣钱手段她看不上,真正能挣钱的大买卖她根本就没有能力扛起来,到最后她依旧只能靠想些新奇的菜方子贩卖挣钱,好在聚香斋幕后的人只是打算教训她,也没想过彻底打压她,之后几次卖方子得来的银子都顺利保留,不过往往这些银子还没捂热,最后还是会到徐寡妇的手中。
徐宝珠安慰自己这些都只是前期投资,将来她会从林平春身上得到足够的回报。
这五年的时间,她和林平春之间有过好几次接触,只是这会儿林平春的心思都放在念书上,每天都为书院里的勾心斗角烦闷不已,根本就没有多余的心思放在儿女情长上,本该恩爱的夫妻俩感情淡漠,徐宝珠付出太多,而林平春给予的回应太少。
尤其是成亲后,越来越在意外人看法的林平春不再允许自己的妻子抛头露面,少了徐宝珠的这份收入,徐寡妇这个婆婆也越发看她不顺眼了。
这时候,徐宝珠才知道,原来现实的婚姻和理想是有区别的,原来历史上记载的东西,也有可能是骗人的。
她太执着于自己知道的事,却忘了时间万物瞬息万变,一个不同的选择,人生就会走向不同的岔口,而经历了不同人生的人,又怎会是同一个人呢。
或许她嫁的,早就已经不是她心目中的男人了。
怎么还不去洗衣服,等着我这个当婆婆的伺候你吗?徐寡妇看着儿媳妇傻站着不动,气的叉腰直骂。
江家刁家的人回来了,听说很风光呢,光是跟着江芜回来的伺候她的下人就有十多个,她头上戴的珍珠有冬枣那么大,她身上的绫罗绸缎比婴儿的肌肤还要滑润,人家现在可是世子妃了,幸好当年没嫁给相公,要不然也没有这样的福气。
徐宝珠话中带刺,这些话是说给徐寡妇听的,想让她知道那个曾经被她鄙夷的江家小傻子过的有多好,可说着说着,自己心里倒开始泛酸了。
为什么,那个小傻子总是如此幸运呢,即便换了一个夫婿,都如此爱她。
哼,我儿子将来可是有大出息的,不就是一个世子妃吗,等我儿子将来当了大官,我也能做个诰命。
徐寡妇有些心虚,她知道儿子在云山书院的表现越来越平庸了,别说当官了,考举人都有点难度,可徐寡妇不愿意认输,承认自己的儿子比不上她曾经看轻的刁家拖油瓶。
你怎么不说说你,自从和你定亲后咱们家就没有好事发生,可见你就不是个旺夫的,带瘟了我家平春。
徐寡妇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当年林家还和江家交好的时候,哪有那么多烦恼,仔细想想霍凛冬家的人就是在江芜嫁给他不久后找上来的,江芜那个傻子会不会就是传闻中的旺夫命,谁娶了他自然就能发达了。
呸,这些年你们吃我的用我的,也是我瞎了眼,居然被你唬住。
嫁给林平春后的徐宝珠终于能够明白当年江家人的心情,任凭谁付出了那么多却不被人放在心上,还被抱怨付出的不够时都会感觉郁闷。
想到当年自己对江家人的指责,徐宝珠觉得这或许就是报应。
尤其自己的夫婿还是个不体谅人的,每次和林平春提起婆婆搓磨她的时候,林平春总是叫她忍耐,徐宝珠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为了这样的人作贱自己。
既然你这么看不上我,那这日子也别过了,等林平春回来我就跟他和离,你再给他找一个旺夫的媳妇去吧。
徐宝珠将面前装着脏衣服的木盆踢开,她毕竟接受过现代的思想,没有什么必须从一而终的观念,现在她对婚姻失望,对林平春失望,加上江芜的对比刺激,只想着及时止损,不能再和林家人生活下去了。
离就离,没了你,平春还能找到更好的。
徐寡妇也不怕,自从徐宝珠嫁过来后交给家里的银子就越来越少了,徐寡妇不知道儿子私底下警告徐宝珠不让她做生意的事,只当徐宝珠想不出挣钱的方子了,对她的耐心一日日减少,现在徐宝珠主动提出和离,徐寡妇自然不会挽留,她怕开了这个口,从此以后被徐宝珠拿捏住。
倒是你,离了我家平春,就你这样一个破鞋,还有谁愿意娶。
徐寡妇越发刁钻了,说出来的话那叫一个难听。
徐宝珠被气的什么都没拿就跑回娘家,路上意外遇到了在丫鬟陪同下摘花的江芜。
她还如同出嫁前那样,明明已经是二十岁的人了,眼神依旧天真烂漫,显然是被人捧在手心宠着的。
为什么,你总是那么好命。
徐宝珠没忍住,冲到江芜面前质问道。
为什么我抢走了林平春,你都没想过要将他重新抢回去,他本就是你的未婚夫不是吗?伺候江芜的丫鬟想将这个突然冲出来的疯女人赶走,却被江芜拦下。
徐宝珠有些意难平,如果当初江芜胡搅蛮缠坚持曾经的婚约,是不是就不会在和萧凛冬在一起,里都是这样写的,正因为没有了江芜这个本该是恶毒女配的角色,所以她和林平春才会这样不幸福。
可为什么呢?你们都是不相干的人啊?江芜很认真地回答道:阿芜的心只有那么大,只装得下喜欢阿芜的,和阿芜喜欢的人。
江芜冲着徐宝珠笔划了一下心脏的大小,这么小的心脏能装多少人啊,什么林平春、什么徐寡妇,还有眼前的这个女人,虽然她曾突然有过许多和他们有关的记忆,可在江芜看来,那些都是不重要的。
既然是不重要的人和不重要的事,那为什么要掺合进去呢。
什么不相干的?徐宝珠喃喃自语,真是可笑,她将眼前的人当敌人,当对手,结果在她的眼中,自己等人就是不相干的存在。
难道傻子都这样吗,没心没肺。
可是江芜直白简单的回答却越发映衬出徐宝珠的狼狈,为什么这些年她会将自己的日子过成这样呢?徐宝珠最后失魂落魄的离开了,没过多久她就和林平春和离,搬回了娘家。
和离后的日子也没有那么好过,徐宝珠一直没有再嫁,因为和大嫂住在一块,难免会有磕磕碰碰。
林平春接连落第,功名止步秀才,后来支撑不起云山书院的花销,选择回村里的书塾当教书先生,徐寡妇又给他定了一门亲事,只是这次徐寡妇看走了眼,选中的姑娘是个外表温柔,内里很有手段的女人呢,婆媳俩为了争夺林平春不断斗法,徐寡妇不敌新儿媳,吃了好几次亏。
或许是爱儿子爱到偏执,为了不让儿子被新儿媳妇笼络过去,徐寡妇不知从哪里弄来的老鼠药,把毒抹在了儿媳妇吃饭的碗沿边上,好在毒药计量少,小媳妇被救了回来,而徐寡妇下毒害人的事东窗事发,被判了七年牢狱。
因为这件事,林平春和寡母彻底离心,夫妻俩在徐寡妇坐牢的时候另外搭建了几间屋子,靠着林平春教书的书脩和他偶尔抄书的私活,小夫妻的日子过的还算宽裕,只是比起当年林平春最恣意风光的时候,肯定是多有不及的。
******今天有没有更喜欢我一点?每一天,霍凛冬都会问阿芜这个问题。
告老的刘院正的医术高超,可也解决不了江芜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症,不过他给的药方多少还是有些用的,只有身边极为亲近的人才能够感受到江芜一日日的细微改变。
有,凛冬哥哥给的糖葫芦好吃,阿芜喜欢。
阿芜不知道霍凛冬问的喜欢到底是哪种喜欢,可要说喜欢是一种快乐的情绪,每一天凛冬哥哥带给她的快乐都会多一些。
今天有没有更喜欢我一些?有,喜欢你捏给阿芜的小泥人。
今天有没有更喜欢我一些?更喜欢了,阿芜想亲亲凛冬哥哥,你快点蹲下来一些好不好。
……时光飞逝,憨厚的刁近冬在亲娘的操持下娶了一个温柔贤惠的姑娘,夫妻俩感情好,生了八个孩子,五个男孩三个女孩,一大家子热闹极了。
江保宗走在阿芜二十八岁那年,他的心思太重,总是带着对亡妻和女儿的愧疚,身子骨外强中干,再好的良药都没办法延长他的寿命。
霍凛冬用十三年的时间让他相信他会将阿芜照顾的很好,所以临走的时候,江保宗是全然放心的,他安顿好了女儿的未来,终于可以去地下向妻子忏悔了。
刁大妹和霍安是喜丧,俩人无病无痛在睡梦中过世。
亲近的人一个个的离开,江芜身边最终只剩下霍凛冬一人。
对了,他俩没有孩子。
阿芜,现在你最喜欢的人是谁啊?霍凛冬坐在床头的位置,握着江芜干瘦满是皱纹的手问道。
凛冬哥哥,阿芜最喜欢的,是凛冬哥哥啊。
四十七年的陪伴,远远超过了江芜和爹爹相处的时间,当然不是说江芜不够喜欢爹爹,而是经历的时间越多,越会发现,原来陪你最久的人是你身边的爱人。
这种奇妙的感觉,原来就叫做喜欢。
现在的霍凛冬也已经是个满脸皱纹的老头了,可阿芜依旧喜欢唤他一声凛冬哥哥。
四十七年的时间,霍凛冬在江芜临终前一刻问了四十七年前他曾经问过的那个问题,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霍凛冬感受手掌握着的越发冰冷的体温,就这样静静坐了一个晚上。
******其实当年表哥应该和表嫂生个孩子的,哪怕一个也好啊。
在江芜的丧礼上,刁近冬感慨说道,拥有八个儿女,无数孙子孙女外孙外孙女的他实在不能理解表哥的想法。
我花了四十七年的时间好不容易教她学会喜欢我这件事,哪里还有精力教她喜欢另外一个人呢。
霍凛冬替自己下了绝育药,他终究还是霸道的,偏执的占有欲让他不想自己和江芜的生活中多出第三个人。
可是……自己的孩子怎么就是另外的人呢?刁近冬哑口无言,这样的喜欢对他来说太过沉重。
他想着,以后还是得带着孩子们常来表哥这儿探望,要不然诺大的宅院里只有他一个人,那该多寂寞啊。
在江芜出殡后的第二天,刁近冬带着自己最可爱的孙女来到萧家,而此时的霍凛冬已然断气,他十分安详的,躺在了江芜去世的那张床上。
他是那样喜欢她,喜欢到连她的丧事都不放心交到别人的手中。
最后刁近冬将两人合棺,或许这样,下辈子的他们又能够再度重逢。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完毕,今天依旧是晚睡的一天,暴风式哭泣,下个故事开始芜妹就慢慢恢复正常啦☆、白月光的妹妹1五岁的时候小蘅, 妹妹的身体不好, 去了幼儿园以后你要好好照顾妹妹知道吗?独栋的小洋房内,一个穿着黑色职业套装,打扮精致的女性半蹲着, 对着一个圆脸蛋的小女孩说道。
那个小女孩约摸四五岁的样子,皮肤白皙,透着健康的粉色,一头乌黑亮泽的长发分成两股,编成可爱的小花苞的形状,其中一个花苞上卡了一个镶嵌着水晶的小皇冠,看上去就如同一个小公主一般。
妈妈偏心眼, 我也是妈妈的女儿, 为什么总是要我照顾妹妹, 而不是让妹妹照顾我呢。
萧蘅嘟着嘴巴撒娇道:我不要嘛,妈妈,妈妈,你也偏心偏心我好不好。
任谁被这样可爱的孩子抱着手臂撒娇都是抵抗不了的,白馨悦也不例外。
好好好,妈妈最偏心你了, 可妹妹的身体不好啊,妈妈肯定得多关心一下妹妹对不对。
自己的大女儿长得漂亮人又机灵,白馨悦一直觉得自己这辈子最幸福的事就是拥有了这样一个女儿,可惜的事这样的幸福本来是可以成双成倍的,偏偏出现了一个意外, 让她在幸福之余多了很多的烦恼。
小芜,去了幼儿园后你要乖乖听姐姐的话,不要跑,不要闹,你的身体经不起折腾的,要是生了病全家人都得因为你着急上火。
被点到名的小女孩坐在另一侧的沙发上,仔细一瞧,她和那个名叫萧蘅的小姑娘有六七分相像。
她的皮肤同样白皙,却不是萧蘅那种健康的白,而是透着病气的不健康的惨白,脸上依稀可见淡青色淡紫色的血管,下巴尖尖的,一张脸还不如普通女人一个手掌大。
她太瘦了,一点都没有这个年纪孩子该有的圆润可爱,相同款式的公主裙穿在她的身上空荡荡的,就好像她只是一个行走的骷髅衣架一般。
好。
她的声音很轻,有些飘忽,似乎是因为身体不好的缘故,所以导致了她的话语声总有些中气不足。
萧芜的视线停留在双胞胎姐姐萧蘅的头上,她也喜欢那样漂亮的皇冠发卡,只是她的头发远不如姐姐萧蘅来的茂密,发质枯黄,头发稀疏,全都拢在一块,也只能扎出一绺细细的单马尾。
萧蘅和萧芜是一对双胞胎,萧蘅是姐姐,萧芜是妹妹,因为萧家的长辈坚持顺产,当时生萧蘅的时间太长,导致萧芜在母亲的体内曾出现短暂性的呼吸停止,加上当初在娘胎里的时候萧蘅吸取了大半的营养,从一出生起,萧芜就已经被大夫判了死刑。
她应该是活不长的,身边的所有人都接受了她随时都可能夭折的准备。
可就是这样一副身体,萧芜熬过了好几次抢救,磕磕绊绊活到了现在。
你这孩子真是被宠的有些任性了,这样的体质哪里能正常上学呢,算了算了,就这一次,要是你不适应学校里的生活,记得一定要和妈妈说,其实在家上学也是一样的。
因为萧芜体质特殊,原本白馨悦和丈夫计划为她请家庭教师上门教学,反正萧家家大业大,不缺这点请家教的钱,只是萧芜拒绝了,这个从来不提任何要求的孩子在这件事上格外执拗,使得白馨悦不得不让步,心里还因此有些怪怨。
好。
萧芜的本性是沉默的,面对妈妈的指责,只是低下头轻生应了一声。
这样的表现落到白馨悦的眼中,让她忍不住皱了皱眉。
明明自己对这个女儿付出了那么多的关心爱护,可她却从来不会感激,在白馨悦看来,这个女儿不仅仅身体不好,心理上应该也是有些问题的。
低沉阴郁,沉默寡言,对比健康活泼,又会撒娇的大女儿,她对这个小女儿只能剩下怜惜愧疚,却没办法发自内心的疼爱。
更何况,白馨悦也不敢疼爱她,这个女儿是被医生判定了死刑的,谁也说不准她到底能活多久,投入的感情越多,那时候的伤心也就越多,白馨悦只敢将她当成一个珍贵的花瓶养着,只是当成一件物品,当这个物品被损坏的时候,也就不会那么伤心了。
好了,妈妈等会儿就要去上班了,小蘅小芜,司机王叔会带你们去学校,晚上妈妈会给你们带你们最爱吃的草莓蛋糕回来,你们要乖一点哦。
白馨悦出生中产阶级,家庭背景远远比不上萧家,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她积极在萧家人面前表现出自己的努力和能力,现在白馨悦不仅仅是萧家继承人萧东来的妻子,还是萧氏集团的人事部经理,是个工作上独当一面的女强人。
不过白馨悦还是会尽量平衡家庭和工作之间的关系,在工作上证明自己的同时也不会忽略自己的女儿。
好,我最爱妈妈了。
萧蘅高兴地转圈圈,蓬松的公主裙裙摆随着她的动作转出一个漂亮的圆弧。
萧芜依旧沉默地坐在沙发上,低着头一声不吭。
草莓蛋糕,从来都只是萧蘅最喜欢,却不是她喜欢的。
明明爸爸妈妈总说她身体不好,所以因为关系她反而忽略了姐姐,让她明白姐姐的不容易,可为什么,她从来没有真正感受过那份喜欢呢?*****十二岁的时候七年的时间,萧芜又成功从死神那里挣来了三条命,也跟着姐姐萧蘅的步伐从幼儿园小班的学生变成了一名初中生。
只是越到后来,她身体出现问题的次数就越多,很多时候都是小病,偶尔生一场大病,因为这个缘故,一年到头,她在学校的时间很少,也几乎没有交到什么要好的朋友。
所有人都知道萧家有两位小姐。
大小姐小小年纪就已经显露出明艳动人的模样,她就像是一团火,用自己的热情感染着身边的每一个人。
萧家的二小姐似乎身体病弱,从不曾出现在任何社交的场合,听一些见过萧家二小姐的人说,那位小姐与她的双胞胎姐姐天差地别,除了有一张六七分相似的面孔外,任何条件都比她姐姐差远了。
这一年,步入初中的萧蘅结交了两个新朋友,一个叫傅云申,是大萧蘅两届的学长,也是她在音乐比赛上的合奏伙伴;一个叫韩杨,是刚搬到萧家隔壁的韩家的孩子,他的脾气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样张扬,韩杨是校篮球队的主力,他的梦想不是继承韩氏企业,而是成为一个像乔丹一样厉害的篮球运动员。
萧蘅喜欢傅云申,试问在这个做梦的年纪,多少女孩能够抗拒一个穿着得体的礼服,坐在三脚钢琴旁风度翩翩犹如小王子一样的男生呢,更何况萧蘅一直认为自己是公主,而公主只有王子配得上。
萧芜喜欢韩杨,她喜欢他风风火火的性格,喜欢他打完篮球后喷张的血管,滑落下的汗水。
也是在这一年,萧氏和韩氏联姻,萧蘅和韩杨订婚了,从这天起,萧芜将自己的喜欢藏了起来,像一道影子,躲在角落里偷窥着韩杨和萧蘅的你追我赶。
******二十岁的时候因为萧蘅和韩杨的婚约,两个集团之间的合作越发密切了,为了让双方更加密不可分,萧氏和韩氏一致决定,在两个孩子二十岁这年为他们准备婚事。
婚礼当天,韩杨独自驾驶婚车离开婚礼现场,因为意外被一辆失控的卡车撞翻,经过十几天的抢救,韩杨总算脱离生命危险,只是他的大脑受到重击,或许一辈子都没有清醒的机会。
换句话说,韩杨成为了植物人。
******妈,我不喜欢韩杨,我一点都不想嫁给他,我有喜欢的人了,你们取消婚约好不好,我不可以嫁给他的,他现在这样,我要是嫁给他,我的一辈子就要被他毁了。
阿芜站在二楼的楼梯口,看着楼下客厅里那个哭的声嘶力竭的女孩,眼神中却没有丝毫波动。
她是昨天来到这具身体内的,在继承了对方的身体的同时,也继承了她所有的记忆。
楼下的那些人是这具身体的亲人,却不是她的,那些人经历的悲欢喜乐自然也不能触动她。
她是有家人的!阿芜摸了摸自己心脏的位置,在进入这具身体之前,她应该有自己的家人,只是那些记忆仿佛被上了锁,无法触摸。
阿衡,现在不是你任性的时候,萧氏……早已经不是以前的萧氏了,现在我们需要韩氏集团的帮助,如果婚约取消,我们现在的一切都会失去的。
白馨悦何尝舍得女儿嫁给一个植物人呢,只是之前丈夫萧东来投资失败,企业的资金链断裂,原本还想着在女儿嫁到韩家之后请韩家帮忙,如果婚约解除,他们又怎么好意思开口呢。
你现在的一切都是萧家带给你的,要是有一天你不再是萧家的大小姐了,要是萧家不能再成为你的庇护了,你会失去你所有的漂亮衣服和包包,你不能再出入任何高档的场所,那些曾经因为你的家世吹捧你恭维你的人会消失,甚至有可能会反过来欺辱你,嘲笑你,这些你都能够忍受吗?还有,韩杨为什么忽然开车离开婚礼现场,阿衡,你告诉妈,这件事和你有没有关系?白馨悦盯着女儿问道,那天她给女儿打电话,却怎么也联系不上女儿,然后韩杨就出事了,这些日子萧家和韩家都为韩杨的身体担心,一直也没抽出空调查,要是韩杨的车祸和女儿有关,恐怕韩家第一个放不过他们萧家。
没、没有,妈,你怎么会说这样的话呢。
萧蘅避开白馨悦的视线,正好看到了站在楼梯处的妹妹萧芜。
阿芜,还有阿芜啊,萧家和韩家联姻不一定要牺牲我这个女儿,既然一定要嫁,为什么不把阿芜嫁过去,反正韩杨成了植物人,韩家应该不会反对的,而且阿芜,阿芜她喜欢韩杨不是吗!萧蘅激动地抓着妈妈白馨悦的胳膊,再也没有比这个办法更好的应对方案了。
一个是植物人,一个是注定活不长的病秧子,两个人的联姻既能够保证韩氏和萧氏的友好合作,又能防止他们拖累别人,这难道不好吗?而且外界只知道萧家二小姐身体病弱,却不知道她是一个随时都有可能死掉的人,韩家应该不会拒绝的。
阿芜!白馨悦顺着萧蘅的目光望过去,当她看到那个站在楼梯口有些瘦弱的女儿时,心中一动。
是啊,她不止一个女儿。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两更这个世界背景男女十八岁就是合法结婚的年龄☆、白月光的妹妹2你说阿蘅的建议怎么样?晚上睡觉的时候, 白馨悦辗转反侧,最后还是下定决心, 推醒一旁的丈夫,转述了白天大女儿说的那段话。
你疯了吗!萧东来睡的好好的被妻子弄醒, 本来就带着一肚子的气, 这会儿听到妻子和大女儿的主意,更是觉得如同天方夜谭一般。
你当韩家是什么样的人家, 大女儿不愿意嫁,就把二女儿塞过去, 真当人家的儿子是任由我们挑三拣四的吗?萧东来烦躁地抓着头发, 他又何尝舍得把宝贝女儿嫁给一个植物人呢, 可婚约是早早订下的, 要是因为韩杨出了意外就毁约,不仅萧家和韩家的合作会出现问题, 别人也会觉得他们萧家人背信弃义,而商场上最忌讳的就是没有信用。
如果韩杨这会儿健健康康的,我们自然没有挑三拣四的资本, 可问题是韩杨现在已经是植物人了, 他可能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了, 即便是韩家, 难道还能够逼着我们把女儿嫁过去, 给他们家儿子守一辈子的活寡吗?这又不是封建社会!白馨悦的音量拔高。
再说了,我们也不是背信弃义,阿蘅不能嫁, 我们不是还有阿芜吗?她的身子骨那样差,前段时间体检的时候,医生都说了她的脏器发育不好,恐怕过不了多久就会出现衰竭的可能,即便是手术移植匹配的器官,也没办法根治她的问题……说到那个生来病弱的女儿,白馨悦的声音不免低沉了很多,她想着白天站在楼梯口的小女儿望着她的视线,心里都有些发凉。
即便是不嫁给韩杨,阿芜也嫁不了别的男人,可阿蘅不一样,她的人生还很长,不能被韩杨拖累一辈子。
这句话是白馨悦说给萧东来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萧家和韩家的合作不能断,想来韩总和韩夫人也能够体谅我们的,如果一定要联姻,那就把阿蘅换成阿芜吧。
可、可是……萧东来的嗓子有些紧,他想说小女儿本来就活不长,为什么不能让她在活着的时候开心一些,她也是他们的女儿不是吗?可这话说的萧东来自己也有些心虚,因为在两个女儿当中,他同样不可避免的更喜欢活泼娇俏的大女儿萧蘅。
先别和孩子们说这些了,免得影响她们姐妹俩的感情。
萧东来还想再想想,或许有其他两全其美的办法。
难道联姻还能取消吗?东来,萧氏现在是什么样的光景,你应该清楚的。
白馨悦沉默了很久,然后侧过身,背着萧东来幽幽地说道。
没道理就她这个当妈的是坏人,现在是萧家生死存亡的关键,选不讨喜的女儿还是选萧氏,她想萧东来会做出和她一样的选择。
******咚咚咚——萧芜正在看书,房间的门就被敲响。
进来吧。
不久前,这具身体的主人还在ICU病房,即便现在脱离危险了,萧芜的身子骨依旧病弱,没办法大声说话,也没办法蹦蹦跳跳,有时候走一段长路对她来说也是一种负担。
阿芜有些不适应这样的身体,可也只能被迫习惯。
妹妹,我让阿姨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酸奶捞哦,没打扰你看书吧?萧蘅端着一个茶盘进来,上面盛放着一个白瓷碗。
酸奶捞是萧家厨房阿姨的拿手甜点,里头除了切好的水果块外,还有龟苓膏和各种口味的芋圆,是萧蘅的最爱。
每年夏天,萧家的冰箱里总是放着这样几碗酸奶捞的,从来没有人主动问过萧芜的口味,而那个性格沉郁的小姑娘也从来不会主动要求,因此她只能冰箱里放着什么,就跟着吃什么,久而久之,所有人都觉得她和萧蘅的口味是一样的,不愧是前后脚出生的双胞胎姐妹。
谢谢。
萧芜将书收了起来,空出桌子摆下那碗酸奶捞。
原身是不喜欢吃芋圆的,因为芋圆的块头大,口感软糯,对于她来说很难咀嚼吞咽,偏偏萧蘅喜欢吃这种柔软韧滑的口感,家里的酸奶捞中总是放了很多芋圆。
阿芜没有吃过芋圆,忍不住用精致的汤勺戳弄碗里的圆子,却迟迟没有下口。
早上我和妈妈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吧?萧蘅坐在妹妹的床上,视线在房间里四处打量,她很少进双胞胎妹妹的房间,也从来没有好好观察过这间房间的摆设。
不论是萧东来还是白馨悦都不会在物质上亏待萧芜,因此只要萧蘅有的,萧芜也会拥有。
小的时候萧蘅喜欢粉色,所以两个孩子的房间全都改造成了粉色的公主房,到处都充斥着玩偶和蕾丝的元素。
稍微长大一些,萧蘅的品味有所提升,房间内的装修以白色为主、搭配着浅粉色和灰色,家具布置也从原本浮夸的公主风改为了内敛精致的北欧风。
为了表现出自己的一视同仁,萧芜的房间做了同样的改变。
只是萧蘅的朋友多,加上她喜爱逛街,房间里多了很多别人送的或是自己买的小摆件小装饰,萧蘅年纪大一些后迷上了穿衣打扮,白馨悦又将和萧蘅房间紧邻的那间屋子打通,做了萧蘅的衣帽间,这样一来,萧蘅的房间看上去比萧芜的房间宽敞许多,也精致了许多。
那是L家夏季新款吧?之前我磨了妈好久妈才答应给我买,没想到我前脚刚收到礼物,后脚你这儿也有了,真好啊。
萧蘅的视线停留在萧芜房间内半开放的衣柜上,敞开的那一半衣柜里吊着不少当季的衣服,其中好些衣服萧蘅那里也有,因为白馨悦觉得两个孩子是双胞胎,穿同样的衣服有利于增进姐妹俩的感情。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爸爸妈妈总是让我让着你,就因为我是姐姐,可我只比你大了一个多小时啊?萧蘅双手捏拳,心里有些嫉妒。
凭什么呢,她从小到大样样做到最好,可是父母最惦记的还是萧芜,又不是她让她变成病秧子的,都是一个家里的姐妹,为什么父母就不能公平的对待她们呢。
她一点都不喜欢这个妹妹,仗着自己身体不好,夺走了父母的关心疼爱,尤其她有了那么多人的爱护还不觉得知足,还妄图抢走她的男人。
萧芜喜欢韩扬,在和韩扬订婚之前萧蘅就已经知道了,也是因为发现了这一点,萧蘅才会在明明不喜欢韩扬的时候,一口应下了父母提出的和韩家的婚事。
她阴暗地享受着这个向来压着她一头的妹妹的求而不得,看着她明明那么喜欢韩扬,却不得不喊他一声姐夫的痛苦模样,在萧蘅看来,这是萧芜抢走了爸爸妈妈的报应,她抢走了爸爸妈妈,她抢走她喜欢的男人,这样才是公平的。
萧芜,这二十年来你欠我太多太多了,如果你还有点良心的话,就做出一点行动补偿我吧!萧蘅扭过头看着萧芜:或许也称不上补偿,你不是喜欢韩扬吗,我给你这个得偿所愿的机会。
明天我和爸妈会去医院探望韩扬,你也一块去吧!说完,萧蘅站起身准备离开。
不需要补偿!这是萧蘅进门后萧芜说的第二句话。
什么?萧蘅愣了愣。
不需要补偿,对于你,从来都不需要补偿。
萧芜的声音又轻又细,却格外有力。
爸爸妈妈总说让你让着我,可你有让过吗?爸爸妈妈总说最疼我,可你们真的有疼过我吗?萧芜将那碗没有动过的酸奶捞推到一边。
喜欢吃酸奶捞的从来都只是你,不是我。
对不起我累了,这碗酸奶捞,就请姐姐拿回去吃吧。
萧蘅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离开萧芜房间的,当房门被关上的时候,她手里端着那碗由她端来的酸奶捞。
二十岁的身体,本该是最炙热鲜活的,可刚刚只是说了那么长一段话,萧芜就有些喘不上气来了。
原身沉默寡言,从来不会向别人倾诉自己的想法和委屈。
可阿芜不是这样的性子,她也不知道自己本性是怎么样的,可大概是被人宠的吧,所以受不了委屈,也受不了冤枉气。
她不喜欢萧蘅,也不喜欢这个家里的所有人,因为当她来到这具身体里后继承了原身的记忆,也因为她看到萧蘅的第一眼,脑海里忽然浮现的未来的记忆。
那些记忆实在是不美好极了。
萧芜躺在床上,看着房顶的吊灯。
她知道,自己的生命终究会止步在这个年纪。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白月光的妹妹3虽说今天是去医院探望病人, 可也不能一点都不打扮啊。
白馨悦往现烤的面包片上抹着果酱,看着从楼上下来的小女儿责怪道。
今天萧芜穿着一条款式简单的小白裙, 头发随意披散着,没有任何首饰点缀, 一副素面朝天的打扮。
因为常年看病吃药的缘故, 萧芜的身上几乎没有多余的肉,好在她骨架也小, 虽然瘦,却不至于突兀到像骷髅架子一样, 顶多就是看上去娇小一些。
萧芜的唇色很淡, 几乎接近苍白, 她的肤色同样如此, 隐隐透着血管的颜色,一眼看过去就是一个身体病弱的娇美人, 这样的萧芜就适合素淡简约的打扮。
可有时候素雅真就不如明艳来的抢眼,比如现在。
萧蘅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考虑到今天要去医院探望病人, 她没有选择自己往日最爱的红色, 而是选择了一条姜黄色的圆领连衣裙, 裙子的版型很好, 完美勾勒出她丰满的胸部和纤细的腰部曲线, 裙摆的位置位于大腿中部,在避免了走光风险的同时又最大程度展现了她匀称修长的双腿。
在首饰的选择上,萧蘅也是很有心机的, 她带了一条满钻的宝格丽小扇裙,玫瑰浅金的项链和姜黄色的裙子相呼应,上面明亮的碎钻更是映衬地她脖颈纤细,肌肤莹白。
为了今天的出行,萧蘅还特地早起画了大半个小时的时间卷了一头漂亮的大波浪,又花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画了一个精致的裸妆,脸颊处打了元气的少女腮红,整个人看上去神采奕奕,精神饱满。
萧芜的美丽是细致的,需要慢慢欣赏,而萧蘅的美是霸道的,第一眼在人群中瞧见的一定是她,这会儿两姐妹前后脚从楼上下来,白馨悦自然就觉得小女儿的打扮寡淡了。
这条裙子我见你穿了好几次了,家里又不是没给你买新衣服,怎么不穿点好看的。
萧芜几乎不出门,她的衣服都是白馨悦在逛街的时候顺带着买的,其中大半都是萧蘅的同款。
可萧芜和萧蘅虽然是同卵双胞的姐妹,在气质上确实很不一样的,萧蘅适合的衣服根本就不适合萧芜。
就好像小时候一样,萧蘅喜欢粉色缀满蕾丝的连衣裙,可这样的衣服穿在萧芜的身上却显得格外空荡。
因此通常情况下,白馨悦给萧芜买的衣服她都得挑着穿,可偏偏也是这样一个口口声声最偏爱她,最心疼她的妈妈,从来没有好好观察过自己的女儿,总觉得大女儿喜欢的东西,小女儿也该喜欢的。
算了,时间上也来不及了,赶紧下来吃早饭吧。
白馨悦有心让小女儿回屋换一条裙子,可考虑到挑选衣服需要时间,想想就放弃了。
等会儿我们去医院探望韩扬,你们韩叔叔和卢阿姨应该也在医院,记得礼貌一点,像叔叔阿姨问好。
这句话白馨悦是看着小女儿说的,她既然有意让小女儿代替大女儿嫁到韩家,以前忽略的小女儿的礼仪问题就要提上日程了。
韩扬出了这样的意外,你们韩叔叔和卢阿姨的心情肯定好不到哪里去,到时候你们要乖一些,嘴巴要甜一些,别哭丧着脸,让你们韩叔叔和卢阿姨看着难受。
韩扬是韩国安和卢素的独子,现在出了这样的意外,最痛苦的肯定是他们,因为他们不仅得承受儿子可能一辈子都是植物人的打击,与此同时还要应对外界的压力。
如果韩扬永远醒不过来,韩氏的传承就成了一个大问题,自从这个消息被媒体公布后,韩氏股价一路下跌,韩国安的几个侄子现在上蹿下跳的,看来都对韩氏势在必得,不仅如此,卢素的几个侄子外甥似乎也不安分,最近一个接一个往医院跑,对着这个姑姑/阿姨嘘寒问暖,看样子也是想要分一杯羹。
现在韩家内忧外患,韩国安和卢素的心情肯定好不到哪里去。
萧家的早餐是偏西式的,阿芜看着手里的刀叉,虽然继承了原身的记忆的她知道该如何使用,可真正将刀叉拿在手里时依旧会有新奇的感觉。
桌子上的面包片、各种各样的果酱,以及煎到焦脆的培根和浇了枫糖的松饼,阿芜每个都拿了一点尝尝,原身的肠胃功能不好,只吃了一点她也觉得饱了。
餐桌上真正在享受食物的估计也只有她了,白馨悦和萧蘅的心思都不在这一桌早餐上,草草吃了几口应付一下,白馨悦就带着姐妹俩出门了。
******韩扬已经度过了最危险的时期,现在被安排在医院的普通病房内。
韩家有钱,韩扬的病房是单人间,还配有一间侧卧,是专门留给陪夜的亲属使用的,除此之外,厨房卫生间一应俱全,就像是普通酒店的套房一样。
白馨悦带着两姐妹过去的时候,病房里只有卢素和一个看护,韩国安并不在医院,应该是去公司稳定大局了,进门的时候,卢素刚挂掉电话,看她的表情,电话的内容让她不太愉悦。
你们来了。
这会儿卢素没有寒暄的心情,她唯一的儿子这会儿还躺在病床上,大好的人生或许就此终结了,别说是白馨悦母女了,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都很难让她挤出一个笑容。
韩扬的身体怎么样了,大夫有说些什么吗?因为儿女之间的婚约,白馨悦和卢素向来走的近,这会儿她拉着卢素的手安慰,卢素也没挣脱。
还能说什么,醒来的几率不大,我家阿扬……很有可能一辈子都这样了……现在的卢素也只是一个普通的母亲,她用手紧紧捂住脸,不愿意让人看到自己流泪的表情。
几率不大不代表没有可能啊,韩扬是打篮球的,身体素质向来比普通人好,再说了,韩扬那么孝顺,肯定舍不得让你和韩总为他这样担心的,或许过不了几天,他就醒了呢。
白馨悦现在说的也只是场面话,既然卢素这个当妈的都说清醒的概率很低,那就说明大夫确实不太看好,韩扬能不能清醒,只能看命了。
你还没吃早饭吧,我特地让家里的厨师给你准备了一些,现在就让俩孩子陪着韩扬,我和你去客厅说会儿话吧。
白馨悦没有忘记今天最主要的目的,拉着卢素往客厅的方向走去。
卢素也担心两人说话的声音会影响病床上的韩扬,跟着卢素就往客厅去了。
你是喜欢他的对不对?现在他就躺在这儿,只要你答应了爸妈的建议,他就会成为你的丈夫。
萧蘅看着病床上的韩扬,对方的身上插满了管子,只有一旁的监护仪实时显示的数据能够证明他还活着。
即便是植物人也有排便和排尿的能力,只是植物人没办法自控,需要别人帮忙处理排泄物,一旁的护工正拿着一团被塑料袋裹着的不知名物体准备拿去扔掉,萧蘅见状捂了捂鼻子,这样的韩扬真是让人连最后一点喜欢他的理由都找不到了啊。
他会醒过来的。
萧芜的语气很坚定,未来的记忆告诉她,这会儿在床上躺着的这个人求生欲极强,当所有人都认为他会在床上躺一辈子的时候,他却清醒了。
算算时间,还有四十多天吧。
清醒时的韩扬总是很张扬的,小麦色的肌肤,高高的个头,因为常年打篮球练出来的一身精健的肌肉,这几类元素使得大伙儿总是下意识的忽略他的长相,明明他的五官,再细致不过了。
萧芜还记得原身记忆中的那双眼睛,狭长,锐利,眼尾微微上挑,眉目流转间旖丽非凡。
那双眼睛,漂亮到阿芜都不由心旌摇曳,她总觉得,自己曾在哪见过那双眼睛,但那也只是形似,阿芜的心告诉她,眼睛的主人是不一样的。
可这会儿当她看到病床上静静躺着的那个人时,整个人就像是被闪电击中了一样,心里钝钝的疼,忍不住靠的再近一些,伸手抚上了那个人的脸。
这是原身遗留下来的情感吗?他会醒过来的。
阿芜忍不住又强调了一遍。
房间外,卢素和白馨悦正进行完一场不那么愉悦的谈话,当她准备进门的时候,正好听到了萧芜说的这句话。
一瞬间,卢素忍不住泪崩了,在这个圈子那么多年,谁还不能分辨真情假意呢,类似的话这段日子卢素听多了,却没有一个人能够给予她这样的感动。
就好像现在不仅仅只有她一个人坚持着,还有另一个人和她一样,同样执拗地相信韩扬会醒过来。
那就是萧芜吧,卢素觉得,或许白馨悦的提议并不是不能接受的。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五一快乐呀!今天三更比昨天早,相信每天会更好!!!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白月光的妹妹4喂,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一边萧蘅一直没有得到肯定的答复,显然是等不及了。
其实早在和妈妈商量更换联姻人选之前,萧蘅已经找关系调查过韩扬的情况,韩家人对韩扬的消息把控地十分严密, 要不是萧蘅有一个要好的姐妹正好是负责韩扬的某个医生的外甥女, 她或许也打听不到韩家瞒下来的这个消息。
这一次车祸严重损伤了韩扬的大脑,他能够清醒过来的概率不足一成, 最要紧的, 现在没有人能够保证如果韩扬清醒过来, 他的大脑还能够像车祸之前那样正常运作。
换句话说,清醒后的韩扬也有可能变成一个傻子。
当初韩扬活蹦乱跳的时候萧蘅都不喜欢他, 更何况是变成植物人,将来还有可能变成傻子的韩扬呢, 这也是她极力想要摆脱这个婚约的最大原因。
而且萧蘅还有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她谁都没有告诉,可现在躺在床上的韩扬却是知道的。
因为这个秘密, 萧蘅甚至不希望韩扬再清醒过来,因为一旦对方清醒,将那个秘密公诸于众,等待她的或许就是韩家人的打击报复了。
萧蘅有一个不为人知的习惯, 那就是在紧张的时候扣自己的指甲,此刻她大拇指的鲜红指甲已经被抠的坑坑洼洼。
实话告诉吧,我不喜欢韩扬,和他在一起只是因为两家的婚约, 两个不爱的人在一起是不会幸福的,难道你就愿意看到自己喜欢的男人和一个不爱他的女人在一块吗?萧蘅希望萧芜嫁给韩扬,这样一来,即便将来韩扬清醒了,首先要处理的也是这段不被他接受的婚事,这样一来,韩扬或许会忘掉她之前做的那件事。
即便他忘不掉那件事,当他看到已经嫁给他的萧芜,也会在对比之下越发觉得她的好,从而原谅她犯下的那个小错误呢,这是萧蘅现在能够想到的最好的处理方式。
你一直很喜欢韩扬不是吗?萧蘅看萧芜不说话,咬了咬牙接着说道:我也不怕告诉你,其实……其实韩扬对你也是有好感的。
韩扬从初中起就是校篮球队的主力,有几年国家特别注重素质教育,除了学习之外,所有学校增设了许多课外特长培养的活动,篮球正是其中之一。
那一年,韩扬所在的篮球队参加了全省篮球比赛,最终获胜的队伍可以进入全国赛,据说全国赛的赛场上会有国家队的教练参观,替国家队挑选预备队员。
为了这次比赛韩扬所在的篮球队准备了很久,就连韩扬本人对这次比赛也格外看重。
校队一路打入了省决赛,可就在决赛当天,韩扬的身体出现了一点问题,那时候的他还有些年少气盛,不愿意错过这么重要的赛事,于是向教练隐瞒了自己的真实情况,忍着身体的不适上了赛场。
比赛中,两只队伍势均力敌,比分一路你追我赶,咬的很紧,就在比赛快结束的时候,韩扬的队友抢到了球,并且迅速将球传给了他,那时候敌方多数队员都盯着传球给他的那个队友,韩扬占据了一个很好的暂时没有防守的位置,他是队里出了名的三分王,只要这个球进了,他们就能够赢得这场比赛的胜利。
那一刻,韩扬的压力达到了顶点。
最后这个球失手了,韩扬不仅没有进球,还在球脱手后吐的稀里哗啦。
比赛定点在他脱手之后,对手以一分之差险胜,而韩扬则是在比赛结束后被紧急送往医院,教练和队友们也知道原来这一场比赛他一直都是在强烈的身体不适中进行的。
一部分队友体谅了韩扬,可也有一部分队友怨上了韩扬。
他虽然是球队的主力,可球队也不是非他不可的,一些队友忍不住幻想如果韩扬早一点告诉教练自己的身体不适,提早换其他队友上场,他们是不是不会错失最后一个三分球,拿到进入全国赛的资格,拥有被国家队教练看中的机会。
就连韩扬自己也没办法原谅自己,因为他和那些队友一样,也想在比赛中证明自己。
或许是看到韩扬不反驳,之后那些话传地更加难听了。
在这个世界的华国,篮球是全□□动,很多学校会划分一部分资金在篮球队上,这部分资金主要用于给篮球队的队员购置营养餐,以及作为奖金在各类比赛胜利后发放给篮球队员,很多家境一般,身体素质良好的男孩都会选择打篮球作为自己的出路。
韩扬所在的校队里就有这样的学生,因为最后错失的这个三分球,他们不仅失去了一笔丰厚的奖金,还失去了一个可能鱼跃龙门的机会,这让人如何甘心呢。
他们忽略了韩扬即便生病,依旧拿了那场比赛全队的最高分,忽略了即便那时候换了队员,按照平时三分球的准球率替换的队员也未必能够中球这几点,将矛头集中在韩扬的知病不报导致最后错失三分球这件事上。
他是韩家大少爷,打篮球就是玩票的性质,只要他想,完全可以让他爸带他和国家队教练一块吃饭,哪里需要像我们这样拼命?人家不打球还能继承亿万财产,不像我们,什么都没有,只有打篮球这条出路,呵呵,我家还等着我这次拿奖金置换家电呢,现在好了,全没了。
他害的咱们错失冠军,怎么还好意思留在队里呢,脸皮真厚。
那段时间,类似的话源源不断通过别人的转述传到韩扬的耳朵里。
如果是平时,韩大少爷肯定不会受这冤枉气,谁敢在背后唧唧歪歪,他那暴脾气直接就冲到那人面前和他对峙了,可问题是那时候韩扬自己也觉得自己有错,甚至一度因为那些人的话钻牛角尖,觉得自己是不是不应该继续留在校队。
那段时间,韩扬在更衣室总是形单影只,直到他在自己的储物柜里发现了一本记事本。
这个记事本记录了他从初一进入校队以来的每一场赛事,比赛时间,比赛的队伍,最终的比分,以及他在每一场比赛中的贡献,有些比赛就连韩扬自己都记不清了。
这个自称是他小迷妹的笔记本主人用自己记录的数据告诉他这些年他的不断进步,她知道这一次的比赛失利对他来说有多难熬,所以在笔记本的后半部,她还精心摘抄了许多时下知名的篮球运动员还未成名之前的历程,那些人也不是一帆风顺的,他们也曾像现在的他一样有过失败,经历过打击。
笔记本的最后,那个小迷妹告诉他,他很优秀。
以及,她又买了一本崭新的笔记本,希望还能够继续记录自己的偶像的各场赛事。
那个时候的韩扬最需要的就是这样的支持,在看完那一本笔记后,一直觉得哭是男人最矫情的行为的韩扬还偷偷抹了抹眼泪。
他将那本笔记本仔细保存,重新振作起来,与此同时,他也无比冲动的想要找到那本笔记本的主人。
后来韩扬从队友的口中得知,那天下午有人看到校花萧蘅偷偷进入过男篮更衣室,那时候萧蘅作为篮球队经理人,拥有更衣室里每一个储物柜的备用钥匙,也只有萧蘅才能打开韩扬那个储物柜的柜门。
当韩扬找萧蘅确认的时候,萧蘅承认了,但她心里清楚,她并没有写过什么笔记本,更没有在那天下午去过更衣室。
既然如此,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目击者认错了人,将和她有六七分相像,却很少出现在学校的妹妹萧芜认成了她。
现在只是将一切拨乱反正,韩扬对我的喜欢,或许……或许有一部分来自于那本记事本,而你又一直那么喜欢他,现在我退出了,一切都回归原位不是吗?这是萧蘅一直都不愿意承认的事,她不想承认韩扬对自己的喜欢一开始来自于这个她素来看不上的妹妹。
够了!卢素偷听完这些话,脸上难掩怒气,开门冲进来打断了萧蘅的话。
她的儿子成了植物人不假,可也不至于落到被他的前未婚妻这样嫌弃的地步。
阿芜,我能够这样称呼你吗?卢素冷冷地看了眼因为她的突然闯入被吓到的萧蘅,然后收敛怒气,将目光转向一旁的萧芜。
刚刚你妈更我商量,将原本的联姻人选换成你,阿姨想问问你,你愿意吗?卢素对着萧芜无比认真地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两更☆、白月光的妹妹5卢素也是一个母亲, 如果萧家光明正大找她退婚,她未必会向现在这样生气,毕竟儿子能不能醒过来都是未知的,她没有理由让一个无辜的孩子为她儿子守活寡。
可萧家未免太急迫了, 距离她儿子出事只过去半个月的时间, 只是这短短的半个月,他们就判了阿扬死刑, 明明在此之前, 两家的关系一直都很融洽, 萧蘅也没有表现出对这桩婚约的抗拒。
卢素不要求萧蘅一直为儿子守着,只求她能晚点提出解除婚约的请求, 如果她能够等韩扬半年,或是一年, 她肯定不会对这个女孩有任何抱怨的言语。
可现在萧家不仅急迫,吃相还有些难看,不忍心让大女儿和一个植物人联姻, 就忍心让一个从来不出现在社交圈的二女儿和植物人联姻?回想着刚刚白馨悦说的那些所谓两全其美的解释,卢素都快要吐了。
更别提现在卢素对萧芜的感官很好,即便被挑三拣四的人是她的儿子,她也不由为这个小姑娘抱屈。
选择权在你, 如果你愿意履行婚约,以后你就是韩氏的少夫人,将来……将来韩氏,韩氏也会属于你和阿扬的孩子。
这是卢素的承诺, 也是韩扬如果一直不醒来的最坏的打算。
现在医学那么发达,即便韩扬成为了植物人,依旧可以提取精子,只是这涉及到医学伦理方面的问题,不可能大张旗鼓的进行。
不过韩家完全可以借口韩扬早在车祸之前就冷冻过一批精/子,这样一来韩家的血脉也不会断绝,如果萧芜不愿意自己生,也可以去国外找一个代孕母亲帮她生,将来她和韩扬的孩子会继承韩氏诺大的家业。
一旁的萧蘅听到卢素的这句话眼神闪烁,那可是韩氏啊,市值上百亿的大企业。
阿芜肯定是愿意的,对吧阿芜。
白馨悦刚刚和卢素说了那些话,自己也觉得有些难堪,因此借口口渴想喝咖啡离开了一段时间,等她从医院附近的咖啡店打包了几杯咖啡回来的时候,正巧听到了卢素对萧芜的承诺。
她的外孙会成为未来韩氏的主人,还有比这更好的事吗?如果韩扬一直不醒,自己女儿的身体情况自己清楚,韩国安和卢素死后,白馨悦不介意替未来的外孙暂管企业,这样一来韩氏等同于是萧氏的,即便韩国安和卢素命长,等培养出孙子后才死,继承韩氏的是她嫡亲外孙,这对萧氏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白馨悦甚至已经开始盘算应该去哪个国家生孩子比较好,之后也该注意女儿的日常饮食,这样一来,将来取卵的时候卵子的活力才会高一些。
不过也没关系,小女儿的卵子不行,也能用大女儿的,反正俩人是同卵双胞胎,DNA都是一样的,而且不论是哪个女儿的卵子,生下来的都是她的亲外孙,血缘关系上同样亲近。
想来大女儿虽然不愿意嫁给韩扬,可捐几颗卵子给她妹妹她应该还是愿意的。
我问的是阿芜。
卢素的涵养不允许她对白馨悦说出太难听的话。
萧芜沉默着,未来的记忆中,那个男人喜欢的是她的姐姐,他让萧芜遍体鳞伤,在病痛和绝望中死去,可即便这样,萧芜念念不忘的人依旧是他。
理智告诉阿芜,她不该答应的。
可理智掌控思维,做出决定的往往都是冲动。
我,我愿意,我愿意嫁给他。
阿芜喜欢那双眼睛,潜意识里总觉得,如果她拒绝,一定会后悔的。
好。
卢素激动地点了点头,以前她从来没有注意过萧家的这个小女儿,要不是刚刚意外听到姐妹俩的对话,她都不知道原来萧家的小姑娘对她儿子还有这样深刻的情谊。
她看得出来,眼前的这个女孩不是因为她刚刚承诺的韩氏才答应嫁给韩扬的,她纯粹的只是因为要嫁的那个人是韩扬,才答应了她身为母亲的卑微甚至有些卑鄙的请求。
没人看见,此刻正躺在病床上的韩扬的手指轻微地动了动。
******萧芜?韩国安处理完公司的事务立马赶回医院,现在夫妻俩几乎就是医院——公司两点一线,虽然韩扬这里有护工照顾,可夫妻俩都不放心只留儿子和护工相处。
毕竟现在盯着韩扬的人太多了,韩国安和卢素那边的亲戚都恨不得韩扬直接咽气,这样一来韩氏就失去了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有机会继承这份家业。
这些坏心思的人防不胜防,儿子这边交给谁看着夫妻俩都不放心,为此卢素暂停在公司的事务有,专心留在病房看护,韩国安处理完公事,也会过来照顾儿子,因为长时间的精神紧绷,夫妻俩的气色比病床上的韩扬还要难堪。
萧家的二女儿?韩国安将脱下的西装挂在衣架上,他听着妻子转述的白天发生的事,对萧家的印象一下子坏了好几个度。
其实韩家不是非萧家不可的,十年前,韩氏和萧氏还算是齐头并进的两大企业,不过那时候,萧氏的掌权人还是萧东来的父亲。
这十年的时间里,韩氏不断发展,可萧氏因为萧东来的几次不正确投资元气大伤,早就已经不是当年的萧氏了。
只是婚约是八年前定下的,这些年韩氏和萧氏的业务往来确实因为这场婚约而变得频繁,因此即便萧氏日薄西山,韩国安从来也没想过取消曾经的婚约。
尤其他那儿子韩扬对萧家的大小姐萧蘅十分喜欢,韩国安都能容得下唯一的继承人去打篮球了,怎么会阻止他娶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呢。
所以在这段婚约里,韩家才是占主动地位的。
显然现在不论是萧家大小姐还是萧家二小姐在韩国安这儿都是负分,他的儿子,即便瘫了傻了,也不至于让人这样挑挑拣拣。
嗯,阿芜和萧家其他人不一样,我还挺喜欢那姑娘的。
卢素见韩国安没把衣服挂好,又动手帮他整了整边角。
以前也没觉得白馨悦那么势利自私,怪不得古人都说危难之中见真情。
卢素叹了口气,同样都是她的女儿,不舍得大女儿嫁过来,就推着二女儿嫁过来,都是她的女儿,怎么就那么偏心呢。
主要她还不认为自己偏心眼了,这才是最让卢素看不明白的。
倒是阿芜,以前和那孩子的接触不多,偶尔几次两家聚在一块吃饭,也因为那个孩子不爱说话,对她没什么印象,今天我倒是改观了,原来这孩子是内敛的性子,喜欢谁对谁好从来不爱挂在嘴上,我倒是觉得,这比嘴上说着多爱多喜欢好多了。
看来这萧芜真有几分值得称道的地方?韩国安若有所思,不过即便这样,咱们也不是非萧家的女儿不可的。
照韩国安的想法,在儿子没清醒之前就别谈婚事了,万一儿子不喜欢怎么办,更何况在儿子不清醒的情况下所谓的婚约也只是一个仪式罢了。
如果,如果儿子真的醒不过来,就像夫妻俩之前计划好的那样,用儿子的精子去国外找孕母生一个孙子培养,也好过拖累人家女孩子一辈子。
白天的时候,阿芜那孩子说阿扬一定会醒过来的,这些日子我没有睡过一天好觉,国安你知道吗,在听到那孩子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一瞬间我真的觉得我的儿子下一秒就会醒过来了。
卢素有些激动,说话的速度越来越快。
你就当我这个当妈的为了自己的儿子自私一次,阿芜喜欢我的儿子,她会好好照顾我们的儿子,换做其他为了钱围上来的人,我更放心把阿扬交给她。
卢素几乎是恳求了,恳求丈夫同意萧家更换联姻人选这个在上流社会听上去有些荒唐的主意。
阿扬会醒过来的。
韩国安抱紧妻子无比认真地说道。
他的语气带着哽咽,卢素也忍不住靠着韩国安的胸膛默默流泪。
既然是妻子决定的,韩国安默认了这件事。
******韩氏,那可是韩氏啊,妹妹应该谢谢爸妈,给了你这样一个机会。
知道自己不用再嫁给韩扬这个植物人了,萧蘅终于松了口气,可一想到白天卢素的承诺,她心里又忍不住泛酸。
萧蘅有喜欢的人,那个人同样家境优渥,可比起韩家还是有不小的差距。
萧蘅早就为喜欢的那个人做好了放弃韩扬的准备,可这会儿处处与她争抢的妹妹占了她曾经的位置,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够获得那样庞大的一笔财产,萧蘅的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了。
萧芜坐在车里,大脑放空,完全没有将萧蘅那些泛酸的话放到心里。
她还在疑惑,自己刚刚怎么就答应了呢?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白月光的妹妹6阿蘅, 妹妹累了,让妹妹休息一会儿。
计划成功了,看着闭目养神,略显虚弱的女儿, 白馨悦又油然而生一股愧疚。
这次妹妹代你受罪, 你要记得妹妹的好,以后多让着点妹妹。
白馨悦老调常弹, 这句熟悉的话听的萧蘅差点翻白眼了。
又是让着妹妹, 都是前后脚出来的姐妹, 她凭什么就要让着她呢,妈妈太偏心了。
萧蘅丝毫没有想过一直以来白馨悦和萧东来虽然总说着这句话, 可做的事情却都是在委屈萧芜,放纵她这个姐姐。
好了, 你不是看中了宝格丽的那款蛇头手镯吗,等会儿妈妈就给你转钱。
萧蘅和萧芜都还是大学在校生,即便家境优渥, 萧蘅也很少拥有单价超过六位数的首饰,一听她妈愿意给她买宝格丽的蛇头手镯,萧蘅立马喜笑颜开。
谢谢妈,妈妈最好了。
萧蘅得意地看向萧芜, 只是萧芜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她的这个示威的眼神就像是抛给了瞎子一般。
******卢素答应了,她同意我们将联姻的人选换成阿芜。
白馨悦松了一口气,这样一来萧氏和韩氏的合作保住了。
只是我隐瞒了阿芜的真实情况, 我不知道卢素和韩国安会不会调查,保险起见,阿芜之前的那些检查记录还是销毁比较稳妥一些。
萧家对外的说辞都是萧芜身体比较虚弱,需要更精心的调理,没有人知道其实萧家二小姐就是个药罐子,还是随时会断气的那种。
韩家能够接受萧芜成为儿媳妇已经是大度了,他们未必会接受一个随时都有可能会死掉的女人嫁给自己的儿子,因此想要这桩婚约继续下去,萧芜的真实情况必须瞒住。
我知道。
萧东来白天一直都在烦恼这件事,他希望韩家能够答应,因为这样一来韩氏和萧氏的合作能够继续,疼爱的长女也能够重新择偶,嫁给一个身体健全的男人,另一边,萧东来又希望韩家能够拒绝,这样一来,他也不用觉得愧对小女儿了。
可现在韩氏答应了,萧东来只能收起那淡淡的愧疚,专注于萧芜和韩扬的婚约。
对阿芜好一些,她喜欢什么衣服首饰,都买给她,她想吃什么,只要不是忌口的,都别拘着她。
想来想去,萧东来也只能在物质上给予小女儿补偿。
用得着你说,阿芜也是我的女儿,她的身体不好,我向来最疼她,为此还忽视了阿蘅。
白馨悦嗔怪地说道,不过想到自己现在做的这件不厚道的事,她刚刚的这句话显然没有什么说服力,于是她又赶紧补充了几句。
我之所以让她嫁给韩扬,也不是因为偏心阿蘅,而是她那样的身体,本来就不适合结婚,现在嫁给韩扬正好,不用履新妻子的义务,还能让韩家做靠山,而且阿蘅这次沾了她的光,心里一定也会更愧疚,将来也能多照顾阿芜这个妹妹几分。
白馨悦不断用这样的理由为自己洗脑,说着说着,她自己都信了。
你放心吧,阿芜那里我会多看顾些多。
衣服首饰女儿那里都是不缺的,白馨悦决定之后让厨房阿姨多给女儿准备一些她爱吃的小菜,争取让女儿在嫁人前充分感受到父母的关怀爱护,让她知道,自己最疼的还是她这个女儿。
******2027.05.04出院第七天,姐姐带我去看篮球赛,我认识了姐姐的朋友,他叫韩扬,也是赛场上最耀眼的男生。
他好高,我得仰着头才能看清他的脸,当他走近的时候,我还能闻到他打完篮球后身上的汗味,不臭,我觉得这应该叫青春的味道,是我永远不可能有的味道。
……2027.11.17天气越来越冷了,我不能出门,姐姐请了一群朋友来家里玩,我又见到了韩扬,他似乎又长高了。
家里的阿姨准备了好多点心,绝大多数都是姐姐喜欢的,幸运的是今天准备的这么多点心里有我最爱的焦糖布丁。
姐姐作为东道主,将那些点心分送到每一个人的手里。
我有些失望,因为我知道姐姐一定会将草莓蛋糕递给我,因为这是我喜欢的,我知道,我应该主动将我的喜好告诉他们,可我总是执拗地等着他们能够主动问我我的喜好。
别啊,咱妹也没说想吃草莓蛋糕啊。
韩扬嬉皮笑脸地替我拒绝了,他是个自来熟的,只见了我几面,就张口闭口咱妹妹了。
你都问了别的同学想吃什么了,也得问问咱妹啊,万一她今天不想吃草莓蛋糕呢?他是个粗中有细的男生。
你喜欢吃什么?我终于听到了有人主动问我这个问题,但第一个问出这个问题的却不是我的家人。
我说,我想吃焦糖布丁,那一天我顺利地吃到了我喜爱的甜点,这一天的焦糖布丁格外的好吃。
……2028.8.12明天是我的生日,我已经提前猜到,妈妈会送我缀满蕾丝边的裙子,爸爸会送我昂贵的定制首饰,从我有记忆起,我的礼物和姐姐的总是一样的,而这段时间,姐姐说到最多的就是J家的裙子,B家的首饰,爸爸妈妈总是会满足姐姐的愿望的。
2028.8.13果然我的猜测是正确的,不过我很意外,我居然收到了一份我喜欢的礼物,那份来自他的礼物。
十二张明信片,每张明信片的背景都是一个旅游胜地最美的照片,那是他曾经游玩过的地方,这些明信片也是旅游的纪念品。
明信片上只是几句简单的祝福,他祝愿我能够早日康复,玩遍所有我想去的地方。
他居然知道我的愿望!我的世界太小了,我好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这真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礼物,价值上不珍贵,感情上最真挚。
……2029.01.24我好像喜欢上他了,可他却成为了我的姐夫,我的初恋结束了……2029.01.25好像结束不了啊,太卑鄙了,我决定永远永远偷偷喜欢着他,喜欢到我生命终止的那一天,反正我的生命是短暂的。
……阿芜翻阅着原身的日记本,明明这些都是她脑海里拥有的记忆,可当手捧着原身的日记,在看到这些文字的同时再次回想起那些记忆的时候,她的心就像是被揪住那般钝痛。
阿芜知道她现在的身体不接受这样的情绪波动,可她依旧控制不住为原身难过。
萧芜的一生太短暂了,整整二十年,她一直都生活在压抑克制的环境中,所有人都觉得她被偏爱,可事实上她一直都在被忽视。
她会喜欢上韩扬再正常不过了,那个男生有她所向往的活力与热情,与此同时,他也是她人生中第一个会关注她喜好的人,对于萧芜来说,他很难不成为最特殊的存在。
为了那个男人,她做了二十年来最大胆的决定,那就是代替姐姐成为他的妻子。
萧芜想要的不多,如果韩扬一辈子都是植物人,那她就当他一辈子的妻子,如果韩扬醒来了,对方又不愿意接受她,那她好歹曾经也有过这样一个名分。
当然,她的心中隐隐还是有些奢求的,奢望韩扬再醒来后能够看到她的好,真心喜欢上她,不过那也只是奢求,美好到让她想到就会偷笑的奢求。
那段时间,是萧芜的身体最健康的时候,她仿佛将积压了二十年的精力爆发出来,整整三个月,她没有生过病,坚强地留在自己的未婚夫的身边,和卢素一块轮流照顾那个躺在病床上的男人,那也是她最快乐的三个月,因为那个时候,韩扬是属于她的。
可梦总有醒的那一天,韩扬醒了,他不爱她。
萧芜告诉自己她该退出了,可凭什么呢,凭什么这三个月来她不分昼夜的照顾他,韩扬的心里却依旧只有姐姐,原来这三个月的时间,让她变得贪心了。
她看着姐姐、韩扬,还有傅云申三个人不断纠缠,看着韩扬因为姐姐的变心而痛苦,萧芜告诉自己,她可以再勇敢一次。
这一次不是在韩扬昏睡时的勇敢,而是在他清醒的时候,大胆的告诉他,她爱他。
只可惜,她还是没有来得及将那句话说出口。
萧芜的身体是被大夫判定死刑的,在她鼓足勇气的当晚,她被送进医院抢救,最后因为多脏器衰竭,生命永远终止在了二十岁那年。
明明这只是别人的故事,可这会儿阿芜难过的就像是自己曾经经历了这一切一样难过。
原身是遗憾的吧?阿芜想着,既然她失口答应了嫁给韩扬,那就再替原身完成一桩她未了的心愿吧,她想让韩扬知道,曾经有一个女孩那样的喜欢他。
作者有话要说:感觉我在过另外一个半球的生活,而且很可怕的是我现在每天四五点睡,下午两三点起床,居然慢慢适应了这样的生活作息,精神越来越好,啊啊啊啊,我的时差还能改过来吗☆、白月光的妹妹7虽然现在韩家同意了让你代替你姐姐嫁过去,可你也不能就此放心, 什么都不做。
早饭的时候, 白馨悦不忘叮嘱年幼的女儿, 这些日子你多去医院陪陪你卢阿姨,以后你在韩家的日子过得怎么样,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她有多喜欢你,所以在她面前,你一定要表现出对韩扬的关心, 必要时候可以留在医院, 和你卢阿姨一块照顾韩扬。
白馨悦觉得自己是在为女儿着想,对了,之前的姜医生出国进修了,我和你爸托关系替你预约了一位特聘的外国专家,今天下午司机会带你去医院重新体检。
萧东来和白馨悦想办法将原本负责萧芜的医生外派国外,还给了对方一笔钱封口, 这次为女儿选定点医生是一位来自米国的专家,对方也是行业内的大牛,不会为了一点小钱坏了自己的口碑, 泄露病人的**,所以萧东来和白馨悦很放心。
只不过那位大牛这些年专攻学术研究, 很多时候手里的病人是由他带的博士生负责的, 不过萧东来也让人打听了,现在跟着那位大牛回国的博士生是华国人,据说年纪虽然不大, 可在医学上很有天赋,是那位专家的得意门生,很受对方器重。
这些年负责女儿身体的一直都是姜医生,或许换一个国外进修回来的大夫,会对女儿的身体有意想不到的帮助。
白馨悦这样想着,下意识忽略了在这种情况下,贸然更换掉一个早已熟悉萧芜身体状况的医生可能会对她产生的负面影响。
好。
今天萧家吃的美式早餐,萧芜正看着成半凝固状的班尼迪克蛋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听到白馨悦的话后只是沉默了几秒,然后点头应下。
未来的记忆里,似乎并没有更换医生的事发生。
阿蘅,你的体脂比以前高了,少吃几口芝士煎蛋,要不然之前为给你定的礼服恐怕穿不上了。
白馨悦宠溺长女,同时对她的管束也很多,比如在特长培养和外在条件的保持上,白馨悦对萧蘅有严苛的规矩。
萧蘅并不算胖,凹凸有致的身材只能被称赞一声丰满,不过这样的身材正是克制下的结果,因为她爱吃蛋糕、芝士等一系列很容易发胖的食物,要不是白馨悦严苛规定她每天的卡路里摄入量以及运动时间,恐怕现在的萧蘅绝对不会是这样秾纤合度的体型。
礼服?萧蘅抓住了关键词,妈,最近谁家要举办宴会吗?如果不是这样,她妈不会特地为她订制礼服。
嗯,尚恩集团董事长的金婚庆典,邀请了很多政商届的名流,现在你和韩扬的婚约取消了,我和你爸也得抓紧时间替你物色一个合适的丈夫人选。
白馨悦矜持地说道,一直以来她的长女都是社交圈的名花,要不是之前定下了和韩家的婚事,恐怕不少夫人都会向她打听女儿的婚嫁问题,现在婚约取消了,也该为女儿物色一个新的对象了。
哦。
萧蘅对她妈口中替她物色新对象这件事兴致缺缺,不过她向来喜欢参加这种能出风头的宴会,这会儿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试自己的新裙子,琢磨要佩戴什么首饰了。
阿芜,你也准备准备。
白馨悦看着一直不说话的小女儿,有些不满她这沉闷的性子。
你现在的身份也不一样了,恐怕韩家也有意将你介绍到他们家的社交圈子里,从现在起,你那不爱说话的性子也该改改了,外面那些人可不像家人,可以包容你的任何缺陷。
这还是白馨悦第一次带小女儿参与社交,一直以来,白馨悦都以萧芜的身体状况为由,不愿意带她去人多的场合,以至于很多人都只知道萧家有一个大小姐叫萧蘅,却不知道萧家还有一个二小姐叫萧芜。
看来是因为韩家的婚约,白馨悦不能再让这个女儿默默无闻了。
好。
萧芜终于对那个班尼迪克蛋下刀了,虽然原身的记忆告诉她这种看上去没煮熟的鸡蛋也是可以生食的,可萧芜看着那个溏心蛋心里还是有些犯怵,好不容易做足心理准备,割了一小块班尼迪克蛋放到嘴中。
最底下的吐司带着浓郁的麦香,培根煎的十分香脆,溏心蛋没有她想象中的腥味,反而浓郁顺滑,加上酸酸的荷兰汁中和,滋味十分美妙。
金婚宴会啊?阿芜一边慢慢咀嚼嘴里的食物,一边回想着未来记忆里有关这次宴会的事。
萧芜也参加了这次宴会,只是说好要带她进入社交圈的爸妈在进入宴会现场后就彻底忽略了她,带着明媚开朗的萧蘅游走在不同的商业伙伴之中。
那对夫妇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处事方式,一直以来陪伴他们参加这种场合的都是长女萧蘅,以至于当他们进入宴会厅的时候,下意识的往了这一次他们多带了一个女儿过来。
那一天,萧芜孤零零地在宴会厅站了一个多小时,虽然只穿了一双四公分的小高跟,依旧让她的脚底磨出了血泡,她选择中途离开,让司机带她回家,直到宴会结束,白馨悦等人才从司机带口中知道萧芜回家的消息。
晚上白馨悦等人回家的时候,自然对萧芜多有责怪,在他们看来,萧芜实在不够积极主动,就算他们一时顾不上她,难道她就不能主动跟在他们身边,认识一些与萧家交好,或是可能对萧家的生意有所助益的朋友吗?萧芜没有争辩,她就是这样的性子,虽然她明白,或许争取了确实能够改善自己的处境,可她不想争取,二十多年名为对你好的忽视生活,早已养成了她敏感沉默的个性。
这一次的金婚宴会应该会有所不同吧,首先卢素的态度变了。
按照原本的发展,在萧蘅提出更换联姻人选的第一时间,萧芜就答应了,因此也就没有了第二天发生在病房里的那场谈话。
虽然最后韩家接受了这个提议,可韩国安和卢素对萧芜都没有特别深刻的印象,甚至因为萧家人的态度对萧芜有所偏见,所以在那场金婚宴会上,卢素都没有主动向身边的人介绍过萧芜,对于他们来说,这只是一个无奈认下的儿媳妇罢了。
阿芜想着上辈子萧芜经历过的事,不知不觉就吃光了盘子里的那份班尼迪克蛋。
今天你的胃口不错,看来老话说的对,人逢喜事精神爽,早知道这样,当初就该把你定给韩扬。
按照小女儿以往的胃口,这份班尼迪克蛋能够吃下三分之一就很不错了,可今天女儿不仅喝掉了大半杯豆浆,还吃完了一整份班尼迪克蛋,白馨悦的心情很不错,觉得更换联姻人选真是一个再好不过的主意了。
听了白馨悦的话,阿芜顿时觉得自己的胃部隐隐难受。
******吃完早饭,萧芜休息了一会儿,就由司机带着去了医院,找已经预约好的大夫进行全身体检。
萧小姐,已经到你了,请跟我进来吧。
一位年轻的女护士轻叩休息室的房门,在门口的位置对着萧芜柔声说道。
高级私立医院的**保护做的很好,每一个预约的病人都有独立的休息室,确保不会在看病的的时候遇到熟人,萧芜到的比较早,在休息室喝了两杯白开水后才进入诊室。
是萧芜萧小姐吗?说话的男医生低着头,手里拿着一支钢笔似乎是在摘记前一个病人的病情,站在萧芜的位置,只能看到他的发顶。
据说医生和程序员是两个高危的秃顶职业,眼前这个医生的头发倒是十分茂密,阿芜的思路显然跑歪了。
除此之外,他的声音也很好听,低沉带有磁性,不过萧芜总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听过类似的声音。
请坐。
此时那位医生已经停下笔,将手里那份记录放在一旁已经垒地挺高的档案夹上,然后抬起头,视线和萧芜交汇。
傅云申,萧芜认出了对方,这个大萧蘅两届的学长,曾经的钢琴神童。
傅家是音乐世家,祖父是享誉全球的作曲家,祖母是华国最有名的小提琴演奏家,傅云申的两位叔叔,一个姑姑也在各自的音乐领域有所建树。
在傅家,唯独傅云申的父亲是个例外,他不喜欢音乐,只喜欢挣钱,当年因为选择了金融系差点没被他爷爷赶出家门,可事实证明傅云申的父亲确实有经商天赋,三十多年的时间从白手起家到现在占据地产业一席之地的地产大鳄。
因为傅云申的父亲不学好,傅云申一出生就被祖父带在身边照顾,他确实也不辜负祖父的悉心栽培,小小年纪就显露出音乐上的卓绝天赋。
六年前,傅云申出国了,所有人都以为他去国外的音乐学院深造,现在看来,对方和他的爸爸一样,背叛了家族传统。
萧芜有些恍惚,原身记忆里关于傅云申的消息很少,她只知道傅云申回国以后,萧蘅就跟发疯似的在家闹着要和傅云申结婚,具体他在做什么,又长成什么模样了,那时候已经病重的萧芜一点都不知道,她只能从别人口中打探到一些关于他和萧蘅、韩扬之间错综复杂的三角恋爱关系罢了。
又变化了,阿芜想着,原来未来真的不是一成不变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两更☆、白月光的妹妹8萧芜记忆中最后一次见到傅云申是在姐姐萧蘅的生日宴会上。
没错,是萧蘅的生日宴会。
倒不是白馨悦和萧东来在这件事上苛待萧芜, 而是因为十几年来, 萧芜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家和医院中度过的, 虽然当初在她的强烈要求下白馨悦准许她和萧蘅一样正常上学,可她受她身体条件的限制,一年当中,她照常上学的天数累积都不会超过一个月。
自然而然,萧芜也没有什么要好的朋友。
在萧家为姐妹俩举办的小型生日宴会中, 前来参加的全都是萧蘅的朋友, 久而久之,这也就成为了萧蘅一个人的生日宴。
六年前的傅云申稍显青涩,他留给萧芜的印象就是一个弹钢琴很好听的男生,比起占据了她所有目光的韩扬来说,傅云申的形象显得太过单薄了。
六年后的傅云申成熟了许多。
他的头发剪短了,露出额头和耳朵, 显得干净清爽,因为常年坐在办公室和研究室的缘故,他的皮肤很白, 脸上几乎看不到任何瑕疵。
眼眶深邃,眼神温柔, 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框的眼镜, 看上去斯文又禁欲,他的嘴唇很薄,可或许是周身气场太温柔的缘故, 丝毫不会让人将这张薄唇和薄情联系在一块。
因为上班的缘故,此时傅云申穿着一件白大褂,衣服上清晰可见熨烫过的折痕,显然他是一个细致爱洁的男性,白大褂内穿着一件白衬衫,纽扣一直系到最上面那一颗,宽松的白大褂袖子中隐约露出衬衫的袖口,上面的海蓝宝袖口起到点睛之笔的作用,为这看似简单的打扮增点了一点色彩和格调。
当然,萧芜注意最多的还是傅云申的手,他的手指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或许是练过钢琴的缘故,单薄的肌肤下似乎可以感受到指节的力度。
萧芜觉得这应该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一双手了,简直就像是女娲手中巧夺天工的作品。
与萧芜一样,傅云申这会儿也在打量她。
作为萧蘅曾经的合奏伙伴,也受邀参加过几次她的生日宴会,傅云申自然知道萧蘅有一个身体不好的双胞胎妹妹。
不过傅云申对萧蘅都只是限于合奏伙伴的亲密,更不会花费功夫精力观察萧芜了。
萧芜和萧蘅很不一样,明明是双胞胎姐妹,萧蘅的性子是那么张扬,傅云申的记忆中萧蘅一直都是咋咋呼呼的,或许是因为被家人疼爱的缘故,她活得十分自我,有时候身边的人都不得不被她的情绪感染。
如果是萧蘅喜欢的人,和她相处起来绝对是愉快的,因为她总会有这样那样的新鲜点子,和她相处,永远不会觉得寂寞,而且现实生活中,没有一个人能够抗拒一个长得好看,性格活泼,大大方方的女孩子。
傅云申对萧蘅的印象不错,出国这几年也没有和萧蘅断了联系,只是他的学业忙碌,时常接连好几个月泡在实验室里不与外界通讯,因此两人之间的联系不频繁就是了。
两人之间的沟通绝大多数都是萧蘅单方面的叙述,她喜欢向傅云申分享最近发生的趣事,以及考虑出国,向傅云申打听关于留学的手续以及注意事项。
傅云申从来没有听萧蘅提起过她的妹妹,倒是经常听她提起父母。
或许是两姐妹的感情不好吧,傅云申看了眼那个从进入诊室后就没有说过话的少女,两姐妹的性子简直就是天壤之别,相处不来也是正常的。
你的身体情况我基本了解了,之后我会为你做详细的检查,等检查报告出来后,我会让护士和你预约时间,做进一步的治疗沟通。
萧芜的多次住院抢救记录已经被萧东来和白馨悦找人销毁,因此傅云申只得到了一些不完整的身体报告,萧芜的身体到底是怎么样的状况,傅云申并不清楚。
好,谢谢你,傅医生。
这是萧芜进入诊室后说的第一句话,傅云申正在往电脑里输入检查项目的动作顿了顿。
他主修西医,可在医学发展的现代社会,中医和西医早就已经互相渗透,形成了现代医学,傅云生也接触了解过中医,学习过中医的望闻问切。
在萧芜开口的时候,傅云申就意识到眼前这个少女的身体情况比他想象中的严重。
她的气太短,这种短气并不是因为她的声音轻柔造成的,而是她的身体负荷不允许她发出过重过长的音调。
你放心,在你身体治疗上我只是辅治大夫,如果你的病症比较复杂,我的老师会接手你的病例。
傅云申继续打字,他知道自己的年龄很难给患者信任感,所以特地将自己的老师拉出来,给予萧芜足够的信心。
一母同胞的姐妹,一个光彩明艳于人前,一个身体孱弱躲于人后,这样的对比,傅云申却无法从萧芜的眼神里看到她对命运的怨恨,这不得不让他有些动容。
傅云申真的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啊,他和韩扬同样是两个极端。
谢谢你,傅医生。
萧芜再一次表达自己的谢意。
傅云申的余光看到萧芜微笑时脸颊左侧隐约可见的小酒窝,心跳有些失常。
萧蘅的妹妹和他想象中不太一样,甫一入眼,他以为对方是一个有些孤僻的少女,可简单的几句沟通之后,他才发觉对方并不冷漠,反而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啊。
******你确定这份体检报告没有取错?全身体检的部分报告结果出来需要时间,所以萧芜在做完体检后就先行离开了,等所有报告出来,医生商量完之后的治疗方案,再和她预约时间来医院详谈。
现在傅云申手里拿着的只是其中一部分报告结果,情况已经很不容乐观。
换句通俗易懂的说法,萧芜现在是二十岁女生的躯体,六十岁老妪的器脏,因为先天发育不良的缘故,她体内大半的内脏都不能正常运作,并且随着她的年龄增大,对脏器的负荷增强,其中一部分脏器已经出现了明显的衰竭现象。
这会儿萧芜能够好生生的站着,对学医的人来说,已经是医学奇迹了。
傅云申看着萧芜的检查报告,甚至觉得她能活到现在都是奇迹。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检查报告出错了,或许是在报告出来的过程中,将萧芜的身体报告和哪个生了重病的老人的身体报告混淆了。
不可能出现这种状况,傅医生要是不信,可以查阅一下电脑里的电子记录。
关于病人的身体报告,医院会出一份纸质结果,也会储存一份电子档案,方便医生随时翻阅,一般来说,电子档案是实时记录的,不可能出现混淆的状况。
这怎么可能呢?傅云申皱着眉,打开电脑,用自己的权限翻阅萧芜的体检报告,可电脑上显示的身体报告和傅云申手里拿着的那一份完全相同。
傅云申的手指紧紧按在鼠标上,眉头紧锁,嘴唇抿成一条下弧线。
萧芜……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吗……直觉告诉他,萧芜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一个女孩从小就被告知自己随时可能死掉,成长过程中或许经历了无数次差点死亡的过程,在这样的情况下,傅云申居然没有从萧芜的眼神中看到任何阴暗的情绪,只能说萧芜有一颗天生坚强的心脏,以及后天磨练出来的乐观与豁达。
傅云申学医的这些年看多了因病痛折磨变得疯狂的病人,萧芜这样的,在他的记忆里反而是少数。
老师,我这里有一个病例……傅云申拿出手机,拨通了自己导师的电话。
******韩扬,我是你高中隔壁班的XXX,你惊艳了我的时光,温暖了我的岁月……我喜欢你……请你一定要醒过来啊……温暖的午后,萧芜坐在舒适的藤编椅上,手里拿着好几张卡纸,这些卡纸都是插在鲜花上送过来的,送花的应该都是韩扬的朋友或是偷偷喜欢他的女生。
萧芜现在有一项任务,那就是将每天寄到的卡片上的话念给病床上的韩扬听,让他知道有多少人希望他能够醒过来,借此刺激他的神经。
噗嗤——念着念着,萧芜忍不住笑了,这已经是她今天念到的第三张写着惊艳时光,温暖岁月的祝福卡了,也不知道写这三封情书的小女生是不是抄袭的同一份模版。
萧芜觉得这个世界有意思极了,不论男女都能够大大方方的表达自己的喜欢。
她想着,她原本生活的世界应该不是这样的,所以她才会对现在经历的这一切都那么新奇。
韩扬,你看,有那么多人喜欢你,你多幸福啊。
不管情书是不是模版,不管写情书的那个女生对韩扬的喜欢是不是少女的一时迷恋,至少写情书的心是真的,此刻的喜欢也是真的。
韩扬现在躺在医院里,每天都有几束十几束花送过来,换做原身,可就没有这么好的人缘了。
阿芜,累了吧,我让阿姨给你煮了一壶雪梨枸杞甜汤,你不喜欢吃甜的,我叮嘱了阿姨让她少加点糖。
卢素从家里拿了换洗衣服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一个半月的相处,让她彻底喜欢上了萧芜这个小姑娘,这年头,已经很少有这样不浮躁,恬静乖巧的女孩了,尤其对方在韩扬出事后的不离不弃更让卢素动容,她认为,换做其他任何一个人,恐怕都不能做的像萧芜这样好。
以后这些信放着我来念就好了。
卢素将甜汤盛出来,她知道萧芜的身体不好,这些年之所以不怎么出现在社交场合,就是因为她的身体需要长期修养的缘故。
虽说只是念几封信,在卢素看来也有些累着她了。
素姨,我不累。
萧芜正好念完了最后一张卡片,她将手里那一叠卡片收起来,放到一旁的箱子里,然后从卢素的手里接过那碗还冒着热气的甜汤。
她算是明白韩扬的细心体贴是从谁那里继承的了,相处了那么久的家人都不知道她的偏好,卢素只是和她一块吃了几顿饭,吃过几次甜品,就观察出她的饮食习惯,这一次的甜汤也是,估计是素姨昨天听到了她那几声咳嗽,特地让阿姨炖炖。
阿芜,你说阿扬会醒过来吗?卢素看着病床上的儿子,虽然能够通过下胃管灌食和输入营养液维持韩扬的身体需求,这半个月来卢素也日日不落地帮他进行肌肉按摩,韩扬还是肉眼可见的憔悴了不少。
他的脸颊凹陷,眼圈附近的青黑导致眼窝更加深邃,骨骼越发分明,卢素都不敢伸手触碰儿子的脸,生怕摸到那皮包骨,揪心的疼。
会的,韩扬会醒过来的。
萧芜喝了两口甜汤,梨子的味道很清甜,因为控制了糖量,喝起来也不会觉得腻。
只是萧芜的胃口越来越差了,只喝了几口就觉得饱了。
诶!卢素明白这是安慰,可现在也只有听到萧芜的回答,她才会觉得儿子真的会醒过来。
阿芜,如果……我是说如果……卢素想说,如果一年以后,韩扬依旧没有清醒,不要在意什么婚约,让她去找一个真心喜欢她的男孩在一起吧。
在此之前,她还想自私的为儿子留住一个喜欢他的女孩,在他身边照顾他,可在和萧芜相处之后,卢素就有些不忍心了如果她的儿子真的好不了了,没必要再因此束缚住一个无辜的孩子。
萧芜只是喜欢韩扬,她没有错,不值得赔上她的一生。
动了!素姨,韩扬的手指动了!萧芜打断了卢素的话,指着韩扬激动地说道,因为说的太急,她都有些喘不上来气了。
什么!卢素果然转移了注意力,她急忙转身,顺着萧芜指着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韩扬左手的小拇指不断弹动,渐渐的,他左手的无名指也开始动作。
医生——激动之下,卢素差点冲出去叫医生,还是萧芜因为原身的缘故熟知医院的很多用具,立马按响了床头的呼叫器,很快的,几名医生和护士赶到了病房,在从卢素口中得知韩扬有清醒的迹象后,将她们从病房请了出去,关上病房的门,开始进一步检查。
韩扬真正清醒是在第二天傍晚,这一次他清醒的时间足足比萧芜记忆中的清醒时间提早了一个半月。
只是随着韩扬的清醒又出现了一个新的问题。
他失忆了,似乎是大脑损伤的后遗症,他忘记了自己是谁,也忘记了父母和所有的朋友。
******这些天卢素和韩国安往他脑子里灌输了不少记忆,好在韩扬虽然忘记了身边所有人,可基本的常识还在,一些器具的用法只要教一遍就能够熟练使用。
不过,卢素和韩国安在为他介绍身边的人时还是有所隐瞒的。
比如他们隐瞒下了萧蘅这个失忆前的韩扬喜欢的女人,也隐瞒了韩扬她曾经是他的未婚妻的事实,这会儿在韩扬的心里,萧芜才是他已经订过婚的爱人。
韩国安也不打无准备的仗,韩扬和萧蘅虽然订婚多年,可媒体的报道很少,即便有,也只是以萧家小姐代称萧蘅,而萧芜同样是萧家的女儿。
至于一些网上可以查找到的当年订婚时的照片,因为那时候萧蘅也还年轻,没有长开,加上照片像素的问题,这会儿要说照片里的主人是本就和她有六七分相像的萧芜,也没人会怀疑。
与此同时韩国安还叮嘱了韩扬身边的那些朋友,韩氏可是华国排名前列的大企业,韩扬的那些朋友除非不怕韩国安的打压,才敢在韩扬面前说实话。
当然,最要紧的还是萧氏的说法,当初替换联姻对象的人是他们,现在韩扬出乎所有人预料,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清醒过来,人选也不是他们想要换回来就能够换回来的了。
尤其现在萧东来捅了大篓子,还需要韩氏注资,更加不敢胡说什么。
卢素警告了白馨悦,不管是以前还是未来,萧芜才是韩扬的未婚妻,以后韩扬出现的场合,希望萧蘅能够避着点,不要在他面前说一些不该说的话。
当初是她不情愿嫁给阿扬的,那么从今往后,她都别想再嫁给阿扬。
这句话是韩国安的原话,也表明了他的态度。
萧蘅因为韩国安的这句话气的在家里躲了三天,她有些懊悔,早知道韩扬能够那么快清醒,当初就不该这样急迫的更换联姻人选,同时又有些庆幸,庆幸韩扬失忆了,这样一来她之前冲动做下的那件事,也就没有人知道了。
******你就是我的未婚妻?因为清醒过来,且恢复良好,韩扬身上的一些管子已经被拆下,这会儿他已经能够起身,背靠着枕头半坐着。
你个胳膊好细啊,比我这个躺在病床上几个月的病人还细,你是不是挑食?不行,你是我未来的老婆啊,以后吃饭的时候我得盯着你一些了。
萧芜,你叫萧芜吗?这个名字真好听,我妈他们叫你阿芜,那我叫你什么,也跟着我妈他们那样叫吗?那肯定不能够啊,你是我未来的媳妇,我们之间的关系得更亲密一些,以后我就叫你小五吧,刚好是萧芜的谐音,你看你脸小小的,嘴巴小小的,个子小小的,哪哪儿都小小的,叫小五正好。
韩扬的视线在萧芜平坦地飞机场上滑了一圈,然后扭过头,装作不在意地用手摸了摸有些泛痒的鼻子。
我、其实不是你的未婚妻。
阿芜觉得,欺骗是一种很不好的行为,即便那是善意的欺骗。
我车祸前我们是不是吵架了啊,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所以不想当我的未婚妻了?韩扬猛的想要坐直身体,这个动作牵扯到了身上一些尚未愈合的伤口,疼的他龇牙咧嘴,当然,这样痛苦的表情有一部分是他装的,就是想要博取眼前人的同情心。
你别乱动了。
阿芜的声音轻轻软软的,根本没有威慑力。
那你得承认你就是我的未婚妻。
韩扬眨巴着眼睛,像是求爱抚的狗子一般。
等你恢复了记忆,你会埋怨我的。
将心比心,谁会原谅一个在自己失忆时候假冒自己爱人的人呢。
可你就是我喜欢的人啊。
韩扬觉得,身体的感觉不会骗人。
小五,你也是喜欢我的对吧?韩扬的双手搭在萧芜的肩膀上,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的问道。
不仅仅是喜欢,萧芜她,花光了自己所有的勇气来爱你。
阿芜看着韩扬的眼睛,仿佛通过他看到了另外一个人,同样的,这会儿她说出的这句话不是为自己说的,而是为那个从未来得及表达心意的少女。
我就知道。
韩扬觉得小五的话怪怪的,为什么表达心意的时候用的是自己的名字,而不是我呢,还有她刚刚说这句话时的语气,让韩扬光是听着,就觉得心里酸痛。
只是这会儿惊喜掩盖住了那几分怪异的感觉。
韩扬更加坚信萧芜就是他的未婚妻。
他对她有难以言喻的熟悉的感觉,萧芜又承认了自己爱着他。
一对未婚男女,同样喜欢着彼此,这是再理所应当不过的事了,不是吗?作者有话要说:两章合并上传啦关于节奏慢的问题,因为有一些伏笔和原世界的剧情要铺垫,不是故意拖慢节奏啊,现在剧情已经写的七七八八了,之后的节奏会加快一些的(因为经常被吐槽节奏太快,部分剧情像在写大纲,所以想要改变一下作风,现在看来还是要多练习一下)以及,女主成长型,每个世界会不断进步,男主只会是辅助,并且在之后的故事中越来越弱化(这里的弱化不是指不出现,而是说对女主的帮助会减少),最后,我们的芜妹就会成为吊炸天的存在了☆、白月光的妹妹9韩扬苏醒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他的那些朋友也纷纷赶来探望。
原来我是在婚礼当天发生车祸的啊?真是太可惜了。
韩扬啧啧感叹了一句, 如果没有意外发生, 这会儿小五就不是他的未婚妻,而是他名正言顺的老婆了。
徐辉和马功明看了眼边上坐着, 正在给韩扬削苹果的萧芜, 干笑了两声,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作为韩扬最要好的朋友,他们不至于分不清和韩家联姻的人到底是谁,加上韩扬以前那么喜欢萧蘅,朋友聚会的时候经常带着萧蘅一起, 韩扬身边的这些兄弟和萧蘅的私交十分不错。
在韩扬出车祸之前,他那些朋友都很欣赏萧蘅, 毕竟人家姑娘长的漂亮, 虽说有点小娇气吧, 可那样的出生, 父母娇惯了一些也实属正常,人家天生就有公主病的资本, 再说了,萧蘅这人开的起玩笑,一群大老爷们和她在一块玩的时候也很自在。
不过这样的好交情只限于韩扬出车祸之前。
韩扬出车祸后,这群朋友时常也会来医院探望,可除了车祸当天萧蘅出现过,之后的几次探望都没有见到过萧蘅的影子。
反倒是卢素这个母亲和萧芜这个忽然上位的未婚妻十次里头有八次都能见到人。
这些大老爷们都是性子疏朗的人,可这并不代表他们没有心细的一面, 明明当初要和韩扬结婚的人是萧蘅,在韩扬变成植物人后联姻的人选却变成了他们以前没怎么接触过的萧家二小姐,显然是萧蘅看不上变成植物人的韩扬,让自己的亲妹妹顶包啊。
至于萧家为什么会答应萧蘅提出的无理请求,外人就不太清楚了。
男人有时候天性比女人冷酷,萧蘅以前表现的再好,这会儿发现她是一个能够同富贵,却不能共患难的女人,她在这些人心中的形象就破灭了。
因此当接到韩家的嘱托,不要在韩扬面前说漏嘴,让他知道萧蘅才是他的未婚妻的时候,这些人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下来,与其让韩扬为了一个不配他喜欢的女人伤心难过,还不如在他失忆的时候将错就错,让一个比萧蘅更好的女生来到他的身边。
不过想归那么想,这会儿当他们站在韩扬面前的时候,心还是有些泛虚的,不管怎么说,他们的善意的谎言,也是一种欺骗。
作为和韩扬一块长大的好兄弟,他们比任何人都了解韩扬的感情史。
这个圈子里很乱,因为诱惑太多,像他们这样的富二代,从知道两性差别开始,身边就不乏莺莺燕燕,徐辉十六岁的时候泡了一个比自己大三岁的高校校花,结束了自己的处男身,马功明这个富二代里的花花公子玩女人的年纪比他更早,几年时间有谈过真心喜欢的女友,也有过银货两讫的交易,这在这个圈子里太普遍了。
韩扬是他们这群人里的例外,这小子打小一根筋,对女色淡淡,所有的兴趣爱好全都放在篮球这件事上,萧蘅是他身边第一个以女朋友身份出现的女人,也是唯一一个,他们这些朋友都觉得或许韩扬这辈子可能也就这么一个女人了,还为他单调的感情生活觉得可惜。
在这种情况下,所有人都认为韩扬是深爱着萧蘅的,现在他们因为他失忆欺骗了他,万一哪一天他恢复记忆了呢?他会这么对待这些欺骗了他的人。
徐辉的余光忍不住看向一旁安静的萧芜,一旦韩扬恢复记忆,恐怕最为难的就是这个女孩了。
小五,我想吃桃子了。
韩扬指着果篮里散发着淡淡桃香的桃子说道。
好。
萧芜将已经削了一半的苹果放下,拿起一个外形比较饱满的桃子走向洗手间。
你们既然是我的好兄弟,那你们知不知道我在出车祸之前,是不是和小五闹别扭了?韩扬心里还记挂着自己刚清醒的时候,萧芜否认自己是他未婚妻这件事,因此想找自己最好的朋友确认一下。
韩扬,你是不是对车祸前的事还有印象?徐辉等人不知道韩扬的心思,只以为他并没有完全失忆,之所以问这句话,是因为在车祸发生之前,他和萧蘅闹别扭了,这会儿他的记忆模模糊糊的,将别扭的女主角当成了萧芜。
没啊,全忘光了。
韩扬摇摇头,越想越可惜,这一场车祸,让他把和小五有关的记忆都忘掉了,好在他和小五还年轻,以后他们会有更多更多的回忆。
我就是想问问你们,因为之前小五说她不是我未婚妻,我就在想是不是之前我做了什么事,惹她生气了。
韩扬拍了拍自己有些胀痛的脑袋,不过小五还是最喜欢我了,这是她自己亲口承认的。
看着徐辉和马功明脸上怪异的表情,韩扬赶紧补充了一句,他得让这些人知道小五有多喜欢他,这样才不会挖他墙角啊。
在韩扬看来,他家小五那么可爱,肯定是很招人喜欢的,谁知道他身边这些兄弟里有没有居心不良的大灰狼呢,一切反/动/势/力必须扼杀在摇篮里。
行行行,萧芜最喜欢你,最爱你了,谁都抢不走。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徐辉分明从韩扬的脸上看出了得意的情绪,没想到一次失忆,居然让他变得更臭屁了。
不过徐辉和马功明确实也没想到萧芜居然会告诉韩扬自己并不是他的未婚妻,按理现在韩扬苏醒了,成为韩氏未来继承人的未婚妻的萧芜占了一个大便宜,她应该死死守住这个身份才对,可她居然选择和韩扬坦白,难道她就不怕韩扬想起以前的事,从而不承认她未婚妻的身份吗?萧芜的做法让徐辉和马功明有些看不透,只是不能否认,在知道萧芜曾经向韩扬坦白过后,两人对她的印象更好了。
你们俩的事我们也不是全都清楚的,不过你们俩那么相爱,即便是闹别扭,那也是情侣之间的小情趣吧,萧芜会说那样的话可能是被你车祸这件事吓到了,以后你开车的时候得更注意一些。
韩扬在婚礼当天开车离开宴会现场的原因至今还是个谜,即便徐辉和马功明这两个韩扬最要好的朋友都不知情。
我和小五果然很恩爱吗,哈哈哈,我就知道。
韩扬选择性听重点,在从朋友口中确认这件事后,他的心情越发愉悦了。
快,把那个苹果拿过来。
既然是自己最要好的朋友,韩扬指挥起来一点都不心软,他让徐辉拿来那个削了一半的苹果,然后接着削了起来。
不用那么客气的,你还是个病患呢。
徐辉有些受宠若惊,没想到失忆后的狗杨居然变得那么体贴了。
狗杨是韩扬的昵称,从这个称呼就能够看出以前韩扬的性格了。
谁跟你客气,那边一堆洗好的苹果,想吃自己啃皮去,这是我给我老婆削的。
韩扬翻了个白眼,接着用不太熟练的动作削着苹果皮。
徐辉的笑容僵住了,听到一旁马功明的嗤笑后拿起一个苹果塞进了他的嘴里,堵住了他的嘲笑声。
果然,韩扬还是那个韩扬,不过在他失忆前,有给萧蘅削过苹果吗?徐辉有些记不太清了。
******又在医院躺了半个月,在医生宣布韩扬可以出院后,卢素马上收拾了一下房子,将韩扬房间里一些不该存在的东西统统换了一个地方保存,然后接韩扬出院。
到了出院的这一天,萧东来和白馨悦也出现了,跟着他们过来的还有萧蘅。
今天的萧蘅十分认真打扮过,一袭红色的无袖连衣裙,在阳光下衬得她的肌肤白的仿佛会发光,八公分的细带高跟鞋更是凸显了她的傲人长腿,光是站在,就是一条靓丽的风景线。
萧芜和萧蘅虽然是双胞胎,可是因为萧芜后天发育不良,身高上比萧蘅矮了几公分,加上萧芜今天穿着一双柔软舒适的平底小单鞋,两姐妹站在一块时,气势上被萧蘅压了一头。
只不过萧蘅太想出风头了,这会儿高昂着头就像是斗鸡似的,气势太凌厉,在最开始的惊艳过去后,大家的目光更多的被萧芜吸引。
来医院的,不是病人,就是探望病人的亲朋好友,心情多数都是愁闷的,萧芜淡然放松的态度使得她的身上有一种天然磁场,让人多看她几眼,身上的戾气就莫名被压制下去。
萧蘅可不知道这些人心中的想法,她感受着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惊艳目光,这些日子的憋屈顿时消除大半。
今天是接韩扬出院的日子,她本不该出现,可萧蘅还是求着父母带她过来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态,明明不喜欢韩扬,可一想到韩扬会被萧芜抢走,她浑身上下都觉得不舒服。
萧蘅知道韩扬喜欢她,既然失忆前喜欢,没道理失忆后审美就由山珍海味转向了家常小菜,碍于韩家的胁迫,她不能告诉韩扬自己才是他真正的未婚妻,可要是在这种情况下,韩扬依旧爱上了她,这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现在萧芜已经是韩扬的未婚妻了,萧蘅并没有想过抢走韩扬,毕竟她也不喜欢他,她只是想让韩扬的心在自己身上,让萧芜感受到心爱的人被抢走的痛苦,就好像她小时候总是借病抢走父母的关爱一样。
韩国安和卢素带着韩扬下来的时候看到了人群中格外显眼的萧蘅,两人皱了皱眉,也不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萧蘅滚蛋。
因为医院里有不少东西要搬,因此韩家调来了两辆车,韩国安夫妇坐一辆,韩扬和萧芜坐一辆,至于白馨悦等人自然是坐来时开来的那辆车。
韩扬身体不便,因此先行坐到了车里,萧蘅习惯了之前韩扬未婚妻的身份,下意识跟着韩扬坐了进去。
你坐错地方了,这是小五的位置。
韩扬皱了皱眉,明明是双胞胎,小五的姐姐怎么和小五差别那么大,打扮地跟发情的孔雀似的,身上的香水味怪熏人的。
这就是我——萧蘅想说,这就是她的位置,可她想起来,她已经不是韩扬的未婚妻了。
抱歉。
萧蘅铁青着脸从车上下来,对着正要上车的萧芜冷哼一声。
我觉得你姐姐比我更应该住院。
那个莫名其妙的女人简直脑子有病。
韩扬凑到萧芜耳边小声嘀咕道,她刚刚那是什么态度,弄的好像他是她的所有物似的,就韩扬这些日子恶补的生活常识看来,这可能是癔病的一种。
他觉得萧蘅在觊觎他,觊觎自己妹妹的未婚夫,就差明目张胆勾引了。
果然网上的一些玩笑段子很有生活哲理,在这个社会上,不仅女孩子需要保护,像他这样可爱的男孩子也要好好保护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两更,今天要努力在三点前完成更新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白月光的妹妹10这是农场今天早上刚送过来的车厘子,我尝了, 还挺甜的。
有钱人家对吃的比较讲究, 例如韩家,入口的东西不是国外进口, 就是自家名下的农场产出的, 纯天然无公害。
卢素让家里的阿姨沏了一壶茶,又给萧芜和萧蘅鲜榨了两杯果汁,新鲜的水果摆满了茶几。
妈,我想去自己的房间看看。
韩扬打量着别墅内的装潢,因为失去了记忆, 他对现在身处的环境有些陌生。
也好,让阿姨带你过去。
韩扬失去了记忆, 自然也不记得自己房间的位置了。
嗯。
韩扬点了点头, 拉着萧芜的手准备上楼, 不过他的心里隐隐有些奇怪, 既然小五是他的未婚妻,那么她应该知道自己房间的位置, 为什么他妈还要阿姨替他们带路呢?不过这样的想法在韩扬的脑海中只是一闪即逝,在他看来,小五不可能不是他的未婚妻。
阿蘅啊,你就别跟着过去了,听你妈妈说你准备开个展了,正好和阿姨聊聊关于你那个个人演奏会的事。
萧蘅从小就学小提琴,在这方面颇有造诣, 不过她的小提琴演奏水平只能和普通人相比,要和那些刻苦学习几十年的圈内人相比,就逊色了不少,之所以要开个人演奏会,只是因为家里有钱罢了,这次个展也是萧家想要为她造势。
因为卢素的话,萧蘅只能熄了和萧芜一块上楼的心,忍下不耐烦和卢素简单说明了一下自己的演奏会相关事宜。
可卢素哪里是真心想要打听呢,她只是不想要萧蘅打扰自己的儿子和萧芜相处罢了。
******这就是我的房间吗?韩扬的房间是特地收拾过的,里面的所有物品都摆放的整整齐齐,他的房间是典型的男生的房间,装修简洁,颜色以灰蓝调为主。
韩扬的卧室很大,几乎占据了二楼一半面积,除了和书房相连的卧室外,还有独立的卫生间和衣帽间。
与装修简洁的衣帽间不同,韩扬的衣帽间是他自己精心设计的,一小半用来摆放衣物,还有一大半用来展示他的心爱之物。
在衣帽间里,有一整面墙被球鞋占据,这些球鞋都是篮球巨星的联名款,每双球鞋上都有不同球星的签名,光是这些球鞋,就足够在北上广深支付一套房子的首付款。
除此之外,还有几个展示柜摆放着他从小到大获得的篮球比赛奖杯,因为部分奖杯归球队所有,所以这些奖杯中一部分是复刻版,不过即便是复刻版,也被他很小心的保存着。
韩扬的视线在那些球鞋和奖杯上划过,并没有停留太久,他有更迫切想要找到的东西。
我的房间里就只有这几张照片吗?韩扬并不是一个臭美的男人,因此他的房间里鲜少摆放照片,为数不多的几张还是在卢素的强烈要求下摆上去的,其中大半还是全家人的合照。
他逛遍了整个屋子,没有找到一张自己和萧芜的合影照片,这让他有些郁闷,难道热恋中的情侣不会将俩人的合照摆在最显眼的位置吗?在医院的时候,他妈给了他一个全新的手机,因为他之前那个手机在车祸中损坏严重,已经完全无法修复,又因为他失去了记忆,别人不知道他手机的ID密码,无法用新手机同步他原本那个手机云端储存的东西,所以以前手机里拍摄的照片通通遗失了。
那时候韩扬并不怎么在意,想着家里总会有一些打印出来的照片,可他没有想到,自己的房间里居然没有一张他和萧芜的合照。
算了,小五,你手机里有我们俩人的合照吗?我之前那个手机报废了,你把你那儿的照片传过来,我再存一份。
韩扬觉得自己这个未婚夫太不称职了,等他从小五那儿拿到照片后一定要挑选几张最好看的,放大挂在自己床对面的墙上,让他一起床就能够看到小五美美的样子。
没有,我们没有合照。
在未失忆的韩扬眼中,萧芜只是未婚妻的妹妹,一个不算熟悉的妹妹,又怎么会和她拍照呢。
其实,我……萧芜想郑重地和韩扬解释一下这个问题,可是被韩扬打断了之后的话。
失忆前的我是不是不爱拍照啊?韩扬指着房间里挂着的那几张照片说道,那几张家庭合照里,韩扬的表情总是有些别扭的,侧着一张脸,照片中的他只露出四分之三张脸庞,似乎有些抗拒镜头。
他为萧芜手机里没有和自己的合照找了一个合理的借口,一定是因为他不爱拍照,小五又是那样一个温柔的性格,从不强迫他,所以两人才没有一张合照。
韩扬忽略了自己心里有些不太踏实的感觉,笑着冲萧芜甩了甩自己的手机。
我觉得这场车祸似乎把我这个奇怪的毛病给撞好了,现在我特别想和你拍照,拍那种镜头里只有我和你的照片。
韩扬笑的格外灿烂,让萧芜觉得不同意都是一种罪过。
更何况和韩扬的合照,那是萧芜活着的时候渴望而不可求的东西啊。
好。
萧芜看了眼韩扬,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你先等等,我对手机里的这些系统还不够熟练。
韩扬紧张地打开手机,对着屏幕上那一堆拍照软件犯起了愁。
考虑到韩扬失忆的关系,这个手机在送到韩扬手里时已经预装了时下年轻人惯用的一些软件,除了浏览器和一些游戏外,自然也少不了拍照软件。
现在韩扬手机里光是用来拍照的APP就不下十个。
他只能随机选择一个看上去比较正常的软件,然后打开点击拍照。
手机屏幕太小,我们得凑近一点,这样屏幕才装得下我们两个的脸。
韩扬红着脸,伸手一把搂住萧芜的肩膀,将她往自己的方向拢了拢,全程他的目光都不敢直视萧芜的表情,只是看着手机镜头,表面淡定,实则心里慌得一逼。
当然,这肯定不是你的问题,一定是我的头太大了,不靠近点,镜头装不下。
韩扬想着自己这些日子在网上恶补的讨女孩子欢心的经验,说女孩子头大,那一定是不想要女朋友了。
看镜头。
韩扬嘟囔了一声,萧芜的眼神终于从他脸上移开,转向了镜头。
在手机的屏幕中,两张脸贴的及近,少年俊朗大方,女孩楚楚动人,再般配不过了。
韩扬按照新手指示操控,选择了五秒倒计时的拍照方式,看着屏幕上萧芜白的发光的脸蛋,在倒计时显示只剩一秒的时候,韩扬侧过脸,重重亲在了萧芜的脸蛋上。
画面正好停留在这一刻。
萧芜愣住了,抬手摸了摸脸颊被亲到的位置,似乎还有韩扬嘴唇留下的温度。
这张拍的不好,我们再拍几张。
韩扬迫不及待点击了保存照片,打定主意要将这张照片放大,挂在床头日夜欣赏,不过空荡荡的相册不是这一张照片就能够填满的,韩扬想要的更多。
这是什么,小猫咪吗?小五快看,你脑袋上长猫耳朵了!或许是为了转移萧芜的注意力,韩扬在相机里胡乱点着,恰巧被他调试出了相机的特效功能。
还有长小雀斑的,小五真好看,长了小雀斑也好看。
韩扬咋咋呼呼地指着手机说道,萧芜也是头一次看到这样的手机特效,很快就被转移了注意力。
不要这个,好丑啊。
萧芜的反抗没有什么力度,反而被强迫着拍下了一系列丑照。
不丑不丑,小五最好看了。
韩扬恨不得把每一个特效都试一遍,又是哄又是骗的,拉着萧芜拍了近百张照片,原本空荡荡的相册终于有了一点存货。
******你很得意吧?回家后,萧蘅没有忍住主动跑到萧芜的房间质问她。
以前在韩家,萧蘅就是半个女主人,就连韩国安和卢素对她都是和蔼可亲的,可今天,卢素对她的态度虽然依旧客气,可萧蘅能够感受到,那也只是客套罢了,对方眼里的神情十分淡漠,早已经没有了以前的亲近。
韩家的主人是这样的态度,更别提那些被耳提面命过的保姆了。
反倒是萧芜,这个一向都如同她影子一样的双胞胎妹妹,今天在韩家备受关注。
吃饭的时候,卢素和韩扬不断给她夹菜,就连韩国安这个一向威严的大家长都十分亲切地询问了萧芜的喜好,让阿姨记下,以后萧芜上门的时候准备上她喜欢的那些菜肴。
这是以前的萧蘅都没有享受过的待遇。
整整一天,萧蘅就像是萧芜的陪衬一样,让她的精心打扮变成了笑话。
你只是我的代替品,因为韩扬将我当成了你,所以你才会有今天这样的待遇。
萧蘅气急败坏地说道:你很得意吗?你要知道,你现在拥有的这一切都是你骗来的,一旦韩扬恢复记忆,你现在拥有的这一切都会消失,韩扬会恨你,恨你骗了他,恨你将他当成一个傻子糊弄,现在他有多喜欢你,将来就会有多讨厌你。
萧蘅知道萧芜喜欢韩扬,现在她说的每句话都是为了戳萧芜的心窝子。
这些话你可以当着韩扬和素姨的面说。
萧芜看着这个没有敲门就进来的不速之客,淡漠地说道。
什、什么!萧蘅没有想过萧芜会说这样的话,她明明知道韩家警告过他们,不允许他们在韩扬面前戳穿她才是他真正的未婚妻这个真相。
现在萧芜说出这样的话,是在讽刺她吗?韩扬确实应该生气的,因为他真正的未婚妻明明不喜欢他,却依旧占着他未婚妻的头衔,白白耽搁了他那么多年。
受原身的影响,阿芜的性子也变得有些淡漠,只是脾气好不代表没有脾气。
你这话什么意思?萧蘅色厉内荏地诘问萧芜,难道她知道自己的秘密。
没什么意思。
萧芜摇了摇头,我只是想告诉你,不想要韩扬未婚妻身份的人是你,看到韩扬成了植物人,不愿意与他共患难的人也是你,联同爸妈一块,逼着我承担你那份责任的人也是你,从头到尾,我不欠你的,反而是你亏欠我。
不要说什么是我欠你的话了,从小到大,我不欠你什么!看到萧蘅似乎想要打断她的话,萧芜抬手制止:你说爸妈因为我的身体不好偏袒我,我想问问你,除了嘴上说的最疼我,爸妈又真的疼过我什么呢?从我有记忆以来,在医院陪伴我的人是保姆阿姨,那个时候,爸妈不是在公司,就是陪同你参加各类的特长比赛,爸妈总说最疼我,可喜欢公主裙的人是你,喜欢草莓蛋糕的人也是你,这些是你喜欢的,都不是我喜欢的,一直以来,你才是最被偏爱的那一个!萧芜不爱争,从小到大的经历更是让她连争的勇气都没有,可这并不代表萧芜就该受委屈,有些话她没来得及说,可阿芜必须替她说出来。
你、你胡说。
其实萧蘅心里是清楚的,可她一直装作不知道,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够理直气壮地从萧芜那里索取,抢走属于她的所有东西。
在萧蘅看来,萧芜是不该降生的,如果没有她,她就是萧家唯一的小公主,父母的所有目光会集中在她一个人身上,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即便父母偏心,可总还有一两分心思放在了萧芜的身上。
不过萧蘅不会承认这些,因为一旦承认了,她之前做的那些事就没有光明正大的理由了。
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最清楚了不是吗?萧芜说了那么长一段话,有些喘不上气来。
我让了你二十年,这一次我不会让了。
萧蘅从来没有听萧芜说过这样的话,一时间她有些慌乱。
哼,谁需要你让,我们走着瞧!萧蘅放下一句狠话就从萧芜的房间离开,冲到自己的房间里后,她躺了很久,才渐渐平复心情。
她既然能让萧芜当了二十年的可怜虫,自然也能让她当一辈子的可怜虫,如果说之前萧蘅对韩扬的态度还有些可有可无,现在的她对韩扬已然是势在必得。
叮——在萧蘅离开后,萧芜的手机接收到一条来自医院的短讯,原来是她的所有体检项目的报告出来了,医院想要和她预约时间。
萧芜拨通了短信上留下的电话,和医院预定了最近的时间。
******萧小姐,请问你对自己的身体情况了解多少?傅云申的面前放着厚厚一叠检查报告,正襟危坐着看着萧芜问道。
基本上都了解,傅医生,我还能活多久。
萧芜沉静地问道,上辈子,萧芜死在了二十岁的尾端,这并不全然是因为韩扬对她的态度,更大的原因是因为她的身体只能撑到那个时候了。
这辈子,身体里的人虽然换成了她,可萧芜想着,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出入。
你……傅云申哑然,萧芜既然会问出这样的话,说明她对自己的身体情况已经有了深刻的认知。
这样的病症说实话傅云申从来没有接触过,可有一点能够肯定,这绝对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很有可能是从母胎里带出来的毛病,结合他打听到的关于萧家的消息,显然萧家人都知道她的身体情况。
按理这样的病人更需要家人的关怀爱护,可傅云申接诊的这两次,都没有看到萧芜身边有人陪同。
看着眼前这个表情云淡风轻,仿佛不是在谈论自己寿命的女孩,见惯了生死的傅云申也不由有些怜惜。
你的病症很罕见,全球都找不出第二例类似病症来,现如今只能保守治疗。
这些日子傅云申翻看了许多罕见病例,也拜访了许多业内专家,包括他的老师在内,都对这个病症束手无策。
我还能活多久?萧芜很平静,只是再次询问了这个问题。
不知道,你的脏器已经开始衰竭,我建议萧小姐能够住院观察,这样一来也能够在身体产生异变时最快接受治疗。
傅云申很认真地说道:或许是三个月,或许是半年,随着你身体内的各个脏器衰败,你身上的病痛会越来越多……这个病……会让你很痛苦……虽然这些话有些残忍,可基于医生的立场,傅云申必须如实相告。
实际上就检查报告显示,现在的萧芜就已经很辛苦了。
她的肺脏发育不良,因此在呼吸的时候,肺部总会有刺痛的感觉,而人永远在呼吸着,也就是说,她感受到的同感是持续不断的。
萧芜的消化器官同样存在严重问题,她的消化能力不佳,一旦吃了什么不好克化的东西,肠胃就会发出警告,上吐下泻是最轻微的症状。
……她身上的病痛简直数不胜数,在傅云申的眼中,此时的萧芜就像是童话故事里和巫婆换取了双腿的美人鱼,外表美好,却不知在这美丽的外表之下,隐藏着多少痛苦。
虽然现在找不到有效的手段医治,可医院能提供很多辅助手段,减轻你身上的痛苦。
傅云申补充道,不过他心里清楚,那也只是减轻痛苦罢了,对于萧芜的身体状况没有丝毫帮助。
谢谢你,傅医生。
萧芜并不失望,上一世虽然没有傅云申的出现,可萧芜从医生口中得到的答案是一样的,阿芜记得萧芜人生的最后半个月,孤零零留在医院里,那种一个人等待死亡的感觉,足够把一个正常人逼疯。
阿芜喜欢自由,即便剩下的人生只有几个月,她也想快乐地活着,这也是萧芜的愿望。
如果你改变主意了,随时可以联系我。
萧芜做出来选择,虽然傅云申不赞同,却也理解。
不过他还是给了萧芜一个号码,这是他的私人号码,全天24小时开机。
如果有什么事,也可以联系我。
这句话出自傅云申的私心,他不反感和萧芜产生除了病情讨论之外的联系。
谢谢你,傅医生。
萧芜重复着感谢,接过那张名片,考虑到萧蘅和傅云申的关系,萧芜并没有和他私下联系的打算。
搅入韩扬的生活对她来说已经是一个意外,她不想自己所剩无几的生命里再多几个变数。
******八月十三号,是萧蘅和萧芜的生日,因为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白馨悦和萧东来不打算大办,只是在家举办了一个小宴会,让女儿们邀请自己的朋友参加。
生日蛋糕是白馨悦特别定制的五层蛋糕,上面缀满了新鲜的草莓,是萧蘅最爱的口味。
萧蘅想到了那天萧芜说的她不喜欢草莓蛋糕的话,给了她一个挑衅的眼神,她不喜欢又怎么样了,今天属于姐妹俩共同的生日宴上,只有这一个草莓蛋糕。
只是今天的生日宴并没有往年来的热闹。
萧蘅,生日快乐!今天到场的全都是萧蘅的朋友,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他们自然也收到了韩氏的警告,看着本该站在萧蘅身边的韩扬这会儿和萧家二小姐坐在角落里,旁若无人地自拍,总是有一种无比怪异的感觉。
萧蘅强撑着,不断穿梭在人群里和那些好友寒暄,才不至于让这场生日宴结束的太过潦草。
在场唯二觉得舒适的估计只有韩扬和萧芜了,两人中的一个是因为失忆,差距不到现场的尴尬,另外一个是因为习惯了,对阿芜来说这些人的想法和她无关,反正不管热不热闹,萧家举办的生日宴总是萧蘅的个人秀。
快点下来,我在你家楼下。
因为气氛太过尴尬,生日宴会在八点就结束了,萧芜洗漱完又看了会儿书,准备上床睡觉,可韩扬的一通电话将她从床上催了下来。
八月的深夜有一些闷热,萧芜下楼的这会儿功夫,韩扬的身上已经出了不少汗,深色的T恤背后一片水渍。
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生日蛋糕,属于你的生日蛋糕。
韩扬知道萧芜不喜欢吃草莓,因为在他家的时候,萧芜是从来不动草莓的,反倒是黄桃和车厘子,比较受萧芜的喜欢。
蛋糕店都关门了,我厚着脸皮把家里的阿姨叫醒,抓紧时间学着做了一个,马上就到十二点了,快点插蜡烛许愿。
俩人就呆在院子的草坪里,韩扬打开那个做工并不精致的蛋糕,手忙脚乱地插上蜡烛。
第一次做蛋糕,不准嫌弃它丑,以后我的手艺会越来越好的。
因为以后萧芜的每个生日都会有他陪着度过。
韩扬擦了擦额头的汗,可想而知这一路上他的心情有多么急迫。
阿芜忽然觉得,萧芜喜欢上韩扬是有理由的,这样的韩扬,没法让人不对他动心。
快快快,闭上眼睛。
韩扬看着手表上即将接近十二点的时针,慌乱地点燃蜡烛,催促萧芜闭上眼睛许愿。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韩扬用自己五音不全的歌声为萧芜伴奏,在韩扬的歌声中,萧芜缓缓闭上了眼睛。
她多希望原本的世界里,韩扬也是失忆的,那么萧芜是否也会在自己的最后一个生日收到这样的惊喜,即便最后美梦可能会破灭,可至少在她二十岁的人生中,还能有这样值得回味的甜蜜。
许了什么愿?萧芜吹灭蜡烛后,韩扬迫不及待地问道:不行,别告诉我,说出来就不灵了。
可没等萧芜回答,韩扬就自顾自地替她拒绝了。
等我过生日的时候,我想许一个和你有关的愿望,我想快点和你结婚,然后生一个可爱的兔宝宝。
生日时候许的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韩扬想着,他在生日前先告诉小五自己的愿望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也不行,现在已经八月了,我的生日在十月,如果想生兔宝宝的话,还得再等十二年,要不我们生龙宝宝吧,其实龙宝宝也挺可爱的,就是这生肖和女孩子的气质不相符。
你怎么知道一定是女宝宝,万一是男孩子呢?萧芜又觉得好笑,又觉得心酸,哪里还有以后呢。
男孩子啊?韩扬撇了撇嘴,比起男孩他更喜欢女孩子啊,不过就算是男孩,也是他和小五的孩子。
来都来了。
他别别扭扭地说道,总不能再把男孩子塞回去吧。
噗嗤——萧芜忍不住笑了。
小五。
嗯?小五。
怎么了?就是想要多叫你几声。
韩扬看着萧芜的侧脸,一瞬间有种她随时可能消失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有些不安。
韩扬,萧芜真的很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你。
阿芜认真地说道。
嗯。
韩扬的耳朵红的都快滴血了,这样火辣辣的表白真让人把持不住啊。
时间不早了,你快点回去睡觉吧。
韩扬怕自己化身成十二点之后变身的狼人,催促着萧芜回去睡觉,在催着萧芜回家的时候,还不忘将蛋糕装回盒子里,这可是他几小时的努力成果,不能浪费了。
直到萧芜进了别墅,萧家的大门关上,韩扬才转身离开。
到后来,韩扬回想起这个晚上,都无比懊悔。
他应该告诉小五他也爱她,这种表达爱意的机会,他和小五拥有的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作者有话要说:两章合并,三点更新计划又失败了,这一章改了好久,呜呜呜,我要在早上和你们说晚安☆、白月光的妹妹11这段时间白馨悦的心情很不错, 一来保住了韩家和萧家的姻亲关系, 二来借此解决了小女儿的终身大事,这样更为优秀的长女萧蘅就能够选择一门和韩家旗鼓相当或是相差无几的婚事, 为萧氏再添一份助力。
白馨悦之所以曾经在潜意识里忽视萧芜也有这个原因,因为萧芜的身体很难定下一份合适的婚事,家世和萧家相当的必然不愿意娶一个病怏怏的媳妇,家世不如萧家的,对萧家的生意来说没有任何好处,虽说现在男女平等了, 可在豪门中,女儿多数还是承担着联姻的责任, 能够以女性继承人身份掌管家业的少之又少。
当年白馨悦在生下萧蘅和萧芜两姐妹的时候损伤了身子,也因此在之后的二十年里再也没有正常受孕,当年萧家二老还在世的时候, 对她颇有微词。
早些年, 白馨悦也曾试过人工受孕, 只是萧东来精子活力不高,导致培育好的胚胎最后都因为各种各样的缺陷被迫中止妊娠。
不过也庆幸是因为萧东来的问题为主,要不然白馨悦的日子只会更加难熬。
现在一双女儿长大成人, 萧家二老又早已过世,如无意外, 白馨悦这个萧家夫人的位置已经坐稳了,现在她要担心的不是萧东来在外面的那些莺莺燕燕,而是两个女儿的终身大事。
小女儿的身体情况虽然依旧是个隐患, 可毕竟萧芜对韩扬还有危难时期陪伴他的这个情份在,即便哪一天韩家知道了真相,也不会迁怒她,现在白馨悦就希望韩扬能够早日和萧芜结婚,然后去国外代孕一个孩子,这样一来即便之后萧芜有了什么意外,萧家和韩家之间有一个孩子做纽带,关系也是密不可分的。
想到不久前韩氏注入萧氏的那一大笔资金,白馨悦无比欣慰。
这么早你干什么去?白馨悦正坐在客厅里盘算着圈子里还有哪些没有定婚,家世又和萧家匹配的青年才俊,就见到萧蘅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准备出门,疑惑地问了一声。
现在阿姨还没准备早饭呢,难道大女儿是与人有约?可约人也不会约早饭吧?妈,我要去见一个人。
萧蘅的脸上罕见地浮现了一抹娇羞,小女儿家的姿态看的白馨悦更加好奇了。
谁家孩子?男的女的?对于大女儿的朋友圈,白馨悦把控的分外严格,她可不许自己的女儿像里或是电视里演的那样,好好的大小姐非和穷小子搞一块,为那种凤凰男要死要活的。
因此萧蘅身边有哪些玩的好的人白馨悦也都是清楚的,这会儿她认真思考,女儿身边有没有合适联姻的人选。
妈,那个人你也认识的,就是我念初中的时候和我一起组队合奏的那位学长,他姓傅,爷爷是著名编曲家傅笛,奶奶和叔叔姑姑也都是知名的音乐家,傅学长的爸爸傅盛宣,就是近些年来起步迅速的宣晟地产的董事长,傅学长前段时间刚回国,我想去他上班的地方看看他。
萧蘅一屁股坐在白馨悦的身边,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高声说道。
宣晟地产是他家的?白馨悦不稀罕什么音乐世家,当初她之所以让女儿萧蘅学音乐,纯粹只是为了给女儿镀金,在她看来,女孩子有这样文雅的特长,在婚恋市场上是加分项。
不过宣晟地产倒是让白馨悦颇感兴趣,近些年地产热潮再一次来临,几乎所有地产商都赚的盆满钵满,其中宣晟地产是这些年发展势头最猛的地产企业之一,白馨悦作为萧氏的高管之一,自然听说过它的名字。
萧氏的主营项目一直都是日化产品,这些年日化产业竞争太过激烈,萧氏凭借着老牌影响力勉强占据着一部分市场,可因为决策者的无能,萧氏的产品竞争力在逐年下降,新产品的研发又不如人意,近几年来,萧氏一直在追求转型,只是几次尝试均已失败告终,以至于集团内部账务混乱,元气大伤。
之前萧氏曾经接触过新媒体行业以及娱乐业,现在更是对大热的房地产行业颇感兴趣,只是缺少了一个业内的领路人,一听女儿等会儿约会的对象是宣晟地产的小开,白馨悦顿时就满意了。
你那学长现在在宣晟上班吗?他担任的是什么职务?白馨悦想着,能不能通过女儿的那个朋友牵桥搭线,让萧氏投资他们之后的地产项目,反正这是一项稳赚不赔的生意,即便暂时向银行抵押一部分股票和不动产也是值得的。
妈,傅学长不在宣晟上班,他现在学医,跟着医学界大拿做研究呢。
萧蘅也是刚打听到这个消息,一直以来,她都以为傅云申这些年都在国外学音乐。
学医的?白馨悦皱了皱眉,这在她看来和学音乐没什么区别,都是没有大出息的。
妈,傅学长他爸就他一个儿子,就算他现在学医,将来宣晟地产也是他的,你放心,女儿的眼光从来不会错的。
萧蘅从小生活在富裕的家庭里,白馨悦和萧东来对她都是极其大方的,几乎绝大多数的物质需求都能够被满足,偶尔有一些实在是太过昂贵的首饰包包,她只要磨一磨爸妈也能得到,因此在她心中,钱很重要,却未必那么重要,在萧蘅看来,自己和傅云申是精神上契合的伴侣,对方家世良好只是锦上添花罢了。
阿蘅,你告诉妈,你是不是早就喜欢上那个姓傅的了?白馨悦看着萧蘅对傅云申的维护,忍不住皱了皱眉,女儿的模样显然是情根深种,可不久前大女儿还是韩扬的未婚妻呢,而且她刚刚也说了,那个傅云申才回国没多久,要说两人是在这段时间里培养的感情,未免也太快了。
白馨悦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大女儿在与韩家的婚约还没解除的时候,就和傅云申偷偷摸摸处上了,如果这是真的话,女儿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白馨悦哪里知道,别说以前了,就连现在,也只是萧蘅的剃头担子一头热。
妈,你说什么啊。
萧蘅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我不和你说了,时间快来不及了,晚上我应该会和学长吃饭,不用让阿姨准备我那一份了。
似乎是怕她妈追问,萧蘅匆匆说了一句话,拎起自己的菱格纹小香包快步离开。
这孩子,真是不让我省心。
看到这样的萧蘅,白馨悦哪里还需要她的答案呢。
*****请进。
今天早上傅云申一共有八位病人,当他面诊完前两位的时候,第三位病人走了进来,此时傅云申正在整理前一个病人的检查报告,见第三个病人在进门后迟迟不说话,抬头看了他一眼。
萧学妹?曾经当了一年的合奏伙伴,后来的几年又偶有联系,傅云申自然认出了萧蘅。
云申哥。
萧蘅觉得这会儿的自己就像是初出茅庐的小姑娘,在傅云申的目光下,都不知道手脚该怎么摆了,浑身滚烫滚烫的,脸烧的仿佛能煮鸡蛋,这样的情绪只会在傅云申身边时出现。
六年的时间,学长更加俊秀出众了,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白大褂,硬是被他穿出了品牌高定的感觉,鼻梁上的那副金丝框眼镜显得他斯文儒雅极了,也让人迫不及待想要摘掉他的那副眼镜,看看他那双总是温柔缱绻的眼睛在沉浸爱欲时会是怎样诱人的模样。
听说你结婚了,可惜我回国的那天正好是你和韩扬结婚的日子,没能到场祝贺。
傅云申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框,看到曾经相处还算融洽的小学妹,他自然也是开心的,傅云申的消息有些滞后,回国后,他一直忙着适应国内的医疗环境,前段时间更是通宵达旦为萧芜制定诊治方案,根本没有功夫打听这个圈子里近期发生的事。
没有结婚。
萧蘅赶紧澄清,她怕傅云申误会,实际上从她知道他回国的消息时,她就不可能和韩扬结婚。
韩扬在婚礼当天出了车祸,前不久清醒了,可他的未婚妻也从我变成了我的妹妹萧芜。
萧蘅故意将这件事说的含糊不清,不知道内情的人还以为是姐妹争夫,萧芜这个妹妹抢了原本她该叫姐夫的男人。
什么?傅云申皱了皱眉,不由深深看了眼萧蘅。
萧芜那样的身体,正常情况下怎么可能会和韩扬订婚呢?萧学妹,你今天过来是为了什么呢?傅云申转换了话题,这些日子萧芜来他这里面诊的时候都没有家人陪同,难道萧蘅今天过来,是想要询问萧芜的身体状况吗?我就是听说云申哥你回来了,还在这家医院上班,因此特地挂了你的号来看你。
萧蘅娇羞地说道。
这下子傅云申的脸上彻底没了笑意,表情有些凝重。
他想到了萧芜,在萧家人心中,萧芜又是什么呢,萧蘅有功夫来看他这个曾经的学长,就没有功夫陪妹妹看病吗?他甚至怀疑,萧蘅根本不知道他就是萧芜的主治医师。
傅云生觉得,自己得用新的目光看待眼前这个小学妹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还有一更,欠下的一更明天补上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白月光的妹妹12云申哥, 你从国外回来,我还没有为你接风洗尘呢, 晚上我定了一家餐厅, 不知道你是否愿意赏光呢?萧蘅没有察觉到傅云申的不满, 娇嗔着说道,她还颇为俏皮地冲着傅云申眨了眨眼, 然后害羞地低下头, 微侧着脸, 将自己对着镜子演练了千百遍才练出来的最完美的角度展现在傅云申面前。
不了,刚回国,目前还在适应,手头的工作也比较多, 恐怕没时间吃晚饭。
傅云申摇了摇头,蜿蜒婉言拒绝。
可再忙也是要吃饭的啊?萧蘅只当傅云申客气,没有将他的拒绝当真。
餐厅吃饭花费的时间多, 护士已经帮我定好了中餐和晚餐的盒饭, 我随便应付几口就好。
傅云申依旧拒绝。
那我留下来陪你一块吃饭吧。
平常的时候,盒饭这种东西入不了萧蘅的嘴巴, 可这也得看陪她一块吃盒饭的人是谁。
如果说这样子傅云申还看不出萧蘅的意思, 那他就是真蠢了。
傅云申也不说话,低头翻阅起了之前几位病人的报告, 他这人温柔是真的,冷漠起来也是真的。
既然云申哥你忙,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萧蘅终于察觉到了自己不受欢迎这个真相, 看着沉默的傅云申,差点咬碎自己一口银牙。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明明她刚进门的时候,云申哥还对她很是亲近,怎么没说几句话,他就对她不耐烦了呢?短时间内,萧蘅也想不出来自己刚刚说的那些话里到底哪句话招人烦了,可她也不知道现在自己要是继续纠缠,一定会让傅云申对她的感官持续下降。
她喜欢傅云申,自然不愿意看到傅云申讨厌她,因此她十分识趣地选择退步。
在萧蘅看来,既然傅云申回国了,而她又解除了和韩扬的婚约,他们还有很长的时间磨合,她会让傅云申知道,自己才是最适合他的那个人。
嗯。
傅云申没有抬头,只是应了一声表示自己听见了。
萧蘅依依不舍地看着傅云申头顶的发旋,三步一回头地离开。
她得去调查一下,傅云申回国的这段时间到底接触过什么人,又发生了什么事。
******韩扬虽然失忆了,可以往的喜好依旧保留着。
这不,身体刚好全,就约了一群朋友组了一场篮球赛。
这些天他熟悉了一下篮球的基本规则,也打了几次球,找回了原本身体对篮球的感觉,为了这一次比赛他做足了准备,因为潜意识里他觉得,萧芜是喜欢看到他打篮球的,所以这一场比赛他必须要赢,还要赢得特别帅。
小五,你就坐在这儿,我观察过了,这个位置的角度最好,能够让你清楚的看到我在篮球场上最英勇的身姿。
比赛还没开始,韩扬的那些兄弟一个个在篮球场边上热身,松筋活骨,而韩扬则是像小蜜蜂似的围着萧芜团团转,简直将她当成生活不能自理的婴儿,恨不得将她的一切都安排好了。
这个保温杯里装着的是雪梨汤,放温了才盛进去的,你不能喝生冷的东西,这是我让阿姨特地给你准备的,还有这些小蛋糕,你要是饿了,随便先吃点,等打完球我再带你去吃好吃的。
韩扬指着自己带来的那一大包东西说道,这瓶矿泉水和这块毛巾是我的,等中场休息的时候,你就把这瓶水和这块毛巾给我送过来,意思意思给我擦几下。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韩扬有些脸红,尤其是对着萧芜似笑非笑的眼神,差点就像老式火车似的害羞的冒火,呜呜直叫唤了。
你是我未婚妻,咱俩秀一下恩爱怎么了,反正我就稀罕你给我递到毛巾。
韩扬也是做足准备,连中场休息时擦汗的毛巾都带上了,就差将萧芜栓身上宣誓主权了。
好。
萧芜点了点头,满足了他这点小心愿。
耶!心愿达成,韩扬双手捏拳做了一个加油的动作,然后赶在吹哨前,跑向了塞场。
你们说狗扬失忆后怎么变得这么粘人了,以前也没见他和萧蘅那么腻歪啊?韩扬那些朋友看着韩扬和萧芜坐在那儿说悄悄话,也忍不住三三两两坐在一块讨论。
谁知道呢,没准失忆后的狗杨才真的阴差阳错找到真爱呢。
我觉得有可能,现在的他可能才是本体的他,你看我们都叫他狗扬,现在的他像不像是萧家二小姐身边的狗腿子,还是那种不仅没有工资,还倒贴钱的那种。
韩扬的这些朋友对他的变化叹为观止,不过看到韩扬现在开开心心的,作为兄弟他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或许是有喜欢的人在边上看着,这一场比赛韩扬确实超常发挥,前半场一个人就贡献了28分,每进一个球,韩扬都会冲萧芜比划一个他从网上学来的小心心,即便身边那些哥们儿都嘘他,他也乐此不疲。
他坚信,作为一个大老爷们,只有拥有足够厚的脸皮才能够夺得喜欢的女孩子的芳心。
萧芜坐在旁观席上,韩扬进球的时候,也会为他鼓掌。
好羡慕啊,她男朋友好爱她啊。
就是啊,为什么我就找不到那么奶系的男朋友呢。
因为是借用的大学的室内篮球场,观众席里还有三三俩俩旁观的学生,以及韩扬那些哥们儿带来的女伴,萧芜听见边上窸窸窣窣的议论,正好这个时候韩扬又进了一个球,冲着她比了个小心心,萧芜的耳尖悄咪咪的染成了红色。
她有些分不清,现在之所以心跳加速,是因为原身遗留的感情作祟,还是因为她也不可自拔的被这个活力又热情的少年迷惑了。
中场休息的时候,萧芜拿起一旁韩扬自己准备好的矿泉水和毛巾,走向早已浑身是汗的韩扬。
我家小五特别疼人,知道我要来比赛,矿泉水和毛巾都给我准备好了,还说中场休息的时候要给我擦汗,照我说,大男人身上有点汗用得着擦嘛,让它自然风干就得了,可惜啊,女人都说不得,我要是不让她擦她还和我生气,一生气就撒娇,真拿她没办法。
萧芜耳尖,虽然还隔着一段距离,却也清晰地听见了韩扬吹牛的话。
小五,你看我这半场比赛累的,身上全是汗。
看到萧芜走近,韩扬打了一个激灵立马改变态度,乖乖屈膝,视线和萧芜齐平,让她能够不用抬高手就能擦到他额头的汗珠。
果然是狗扬!韩扬那些哥们儿看着他比川剧变脸还快的变脸速度,默默在心中吐槽了一句。
小五,我好累啊。
不知道为什么,韩扬看到萧芜就喜欢撒娇,他总觉得,眼前的人太飘忽了,他要是不时时刻刻彰显存在感,或许她就会将自己丢了忘了。
别动,好臭啊。
运动完后一身臭味真的一点都不好闻,阿芜有些想不通,为什么萧芜会喜欢韩扬身上的汗味。
这会儿韩扬让人擦汗还不消停,一个劲儿往萧芜身上贴,让她忍不住伸手顶住他的胸肌,将他往远推。
不臭,这是男人味,不信你凑近闻闻。
韩扬一脸深沉地说道,然后使坏地一把手将萧芜拉到怀里,另一只手按住她的脑袋,让她的脸紧紧贴在自己的胸膛上。
不是真的想要她闻自己身上的汗臭味,只是借着机会光明正大占便宜罢了。
这种恋人之间的嬉笑打闹并不会让人觉得恼怒,只会让人心中莫名其妙就涌上一股甜蜜,萧芜这会儿根本就绷不住表情,嘴角上扬,左脸颊的酒窝也忍不住浮现在脸上。
不过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闹怪不好意思的,萧芜伸手想要推开韩扬。
忽然间,心脏一阵抽痛,有一瞬间,萧芜的眼前一片黑暗,短暂性地昏厥过去。
抱着萧芜的韩扬第一时间感觉到她身体的无力状态,看到闭着眼似乎昏厥的萧芜,韩扬以为真的是自己太臭,将人臭晕过去了。
好在晕厥是极短暂的,几秒后,萧芜的视线重回光明,意识也渐渐回笼。
小五,你没事吧?韩扬很紧张,抱着她就要去医院。
没事。
萧芜摇了摇头,原身早就已经习惯在病痛后最快速的恢复神态,这会儿萧芜说了没事,除了脸色还有一些苍白外,就真的看不出任何问题了,尤其今天出门她画了一个淡妆,口红和胭脂覆盖了苍白的脸色,除了她自己,外人真的看不出一点毛病。
其实如果你想要我多抱抱你,可以直接告诉我的。
韩扬觉得自己找到了真相,哎,拥有一个口是心非的女朋友就是麻烦啊。
好。
萧芜的声音有些虚,听上去越发软糯娇甜。
韩扬摸了摸鼻子,他觉得现在的自己又充满了斗志,他要将来不及疏解的火气发泄在球场上。
萧芜走回自己的位置,摸了摸心脏。
这似乎是一个讯号,离离开的时间,越来越近了。
******因为失去记忆,身体恢复后的韩扬热衷于在自己的脑子里增添新的回忆。
他在一个论坛里发了帖子,询问情侣之间最应该做的几件事,其中有一件事韩扬记住了,并且很快付诸于行动。
传说中一对情侣要是能够在摩天轮升到最高处时亲吻,就永远不会分开,这一天韩扬做足准备,将萧芜约到了全市最大的游乐园。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欺骗了你,你会怎么做?在摩天轮上升的时候,萧芜看着摩天轮外的风景,轻声问道。
是什么类型的欺骗呢?韩扬想到等会儿就要接吻了,心情有些紧张,捏紧的拳头里都是汗水。
比如我只剩下几个月的寿命,可我却骗你喜欢上了我,那样等我死后,你应该会很痛苦吧,如果是这种类型的欺骗,你会怎么做?白馨悦和萧东来之所以下意识的忽略萧芜,其中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他们害怕承担生离死别时的那种痛苦,与其倾注太多感情后失去,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投入感情。
父母都是这样想的,那韩扬呢,他会生气嘛,因为这一段感情,本来就源自于欺骗。
呸呸呸。
韩扬装作吐口水,干嘛说那么晦气的话,你要比喻就用我来比喻啊,干嘛诅咒自己呢。
只是说如果啊,你会生气嘛,会怨恨我嘛?阿芜扭过头,不再闪避他的目光。
人的感情对她来说太过复杂,比如她从萧芜那里继承的爱、怨、嗔、痴,可很奇怪的是,这些情绪除了喜欢是她灵魂都能够感受到震颤的情绪波动外,其他情绪都有些浮于表面,只能因为萧芜的感受而感受,却不能真正体会到这种感觉。
阿芜觉得这样的自己或许不能很好的站在韩扬的立场上思考,她现在做的这些事,是为了萧芜的愿望,也是因为她发现自己似乎也有些喜欢上了韩扬,却从来没有替他想过。
误认了未婚妻,爱上了一个活不了多久的女人,这对韩扬公平嘛?不会。
韩扬摇了摇头,就算只有三个月,我也会让我们的三个月像普通人一辈子那么漫长,剩下的时间用来回忆就足够了。
闭上眼睛。
摩天轮升到顶点了,萧芜听到韩扬的话,下意识地闭眼。
软软的触感停留在嘴唇的位置,阿芜能够闻到清凉的薄荷糖的香味。
喂,在摩天轮的顶部接吻,你之后的日子,都被我承包了。
韩扬抱紧萧芜,笑的像个地主家的傻儿子。
他不知道,有时候,三个月,真的只是三个月。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白月光的妹妹13之后的日子, 萧蘅又约了傅云申好几次,只是无一例外都被傅云申拒绝了。
对于萧蘅来说, 她和傅云申之间的相处仿佛进入了一个恶化期, 明明在傅云申回国之前, 他们之间的沟通虽然称不上亲密,可也处于友好状态, 她以想要留学为借口询问傅云申出国的相关事宜, 只要对方有空, 也会十分耐心的为她解惑,而现在她用飞信发消息给傅云申,十次里面他可能只会回她一次,就连回她的那次也是言简意赅, 用工作忙碌为借口拒绝她的所有邀约。
萧蘅有些害怕,害怕傅云申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对她不利的流言。
之前她花了重金请私家侦探调查傅云申,可之前傅云申在国外, 调查并不顺利, 萧蘅请的那位私家侦探也是调用了多方人脉才调查到傅云申回国的消息和他回国当天的航班。
韩扬的车祸和萧蘅是有直接关系的,因为傅云申回国的日子正好是韩扬和她结婚当天, 萧蘅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冲动, 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脱下婚纱, 给韩扬发了一条短信,然后带着这股冲动离开了婚宴现场。
对于萧蘅来说,傅云申是不同的, 如果他一直不回国,或许为了报复萧芜,她会选择嫁给韩扬,可傅云申回国了,一旦和韩扬结婚,她和傅云申就没有了未来。
那时候萧蘅赌韩扬喜欢她,即便她做了这样的错事,也会替她遮掩。
她早就被宠坏了,做事只想着自己开不开心,从来没有想过,婚礼当天新娘落跑会造成什么样的恶劣影响。
韩扬之所以会在婚宴当天开车离开,就是因为收到了萧蘅的短信,准备去机场截人,然后发生了车祸,当时萧蘅已经在去机场的出租车上,当她接到她妈打来的电话,说韩扬发生了车祸,生死未卜的消息时就猜到很有可能是自己那条短信造成了那场车祸的发生。
白馨悦的电话仿佛一桶冷水浇熄了萧蘅心里那股因为傅云申回国冒上心头的热火,她意识到,一旦韩扬因为这场车祸死亡,一旦韩家调查清楚韩扬出车祸的真相,不仅是她,整个萧家都得玩完,到时候别说她想要追求的爱情了,她拥有的一切都会消失。
因此萧蘅马上命令司机调转路线,匆匆赶到了韩扬正在抢救的那家医院。
因为当时所有人都太过慌乱,也没人注意到新娘子并不是和他们一块过来的,加上韩扬驾驶的那辆车车身被完全撞烂,他能抢回一条性命已经是幸运,当时放在车上的手机损坏严重,没有修复的可能性,自然也就没有人知道韩扬收到的最后一条短信的内容。
萧蘅侥幸逃过一劫,以至于她有功夫算计妹妹萧芜,让她代替自己嫁给当时还是植物人的韩扬。
现在韩扬失忆了,对于萧蘅来说,曾经的那件事彻底成了秘密,现在她全部的精力重新放在了傅云申身上,只可惜,傅云申的生活太过简单,他几乎没有社交,因为刚回国的缘故,还在适应国内的医疗体制,几乎就是家、医院、研究所三点一线,私家侦探对他的调查进行的十分艰难。
也因为这样,萧蘅直到不久前才知道傅云申工作的地方,白白耽搁了这几个月的时间。
私家侦探不给力,萧蘅也只能妄图用自己的恒心打动傅云申,这些天她报名了一个厨艺班,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头一次下厨,做了一盒曲奇小饼干特地送到医院。
这一次萧蘅没有预约,她已经知道了傅云申的办公室是哪一间,趁着护士不在的功夫,径直走向了诊室。
我还是那个建议,你现在的身体情况随时都有恶化的可能,住院治疗至少能够保证抢救的黄金时间。
萧芜虽然之前拒绝了傅云申的住院提议,可她还是答应了每隔半个月就来医院复诊一次,好随时检测身体的情况。
今天正好是萧芜复查的日子。
萧蘅站在诊室门口,能隐约听到傅云申的声音,聪明的女人自然知道什么样的行为会引来男人的反感,因此萧蘅没有敲门,打算等里面的病人面诊完后进去。
最近有过身体突感不适的情况吗?萧芜的沉默已经代表了她的态度,傅云申没有执着于住院这个话题,而是一边翻阅这一次的检查报告,一边询问萧芜近期的身体状况。
有过一次心绞痛,短暂性的昏厥过,大概在四天前。
萧芜轻声回答,听到萧芜的回复,傅云申翻阅报告的动作加快,很快找到了心电图以及冠脉造影等心脏相关的检查报告。
最坏的情况出现了,心脏是除了大脑以外最重要的部位,如果萧芜身体的衰败是从心脏开始的话,她的寿命会比傅云申预计的还要短暂。
住院吧,尽快进行心脏手术。
傅云申的声音有些干涩,态度比一开始更为坚定。
然后呢?萧芜依旧平静,先是心脏,接下去又会是什么部位?肺、肾、肝……我不可能找到所有和我相匹配的器官,也不是移植了器官,就不用担心后续并发症等各种问题的,更何况我知道,我的身体根本就承受不了接二连三的大手术,如果真的更换所有脏器,很有可能在手术台上的时候,我就要死了。
萧芜病了二十年,她对自己的身体比任何人都了解。
现在更换掉心脏,或许能让我的寿命延长几个月,可要是更换了心脏,或许我之后几个月的生活都得在病床上度过,可我不想这样。
萧芜摇了摇头,明明在说一件悲伤的故事,可她的眼睛里却带着淡淡的笑意。
我不想这样,剩下的人生,我想活的精彩一些,即便很短暂,可我也想留下让我这一生不那么悲切可怜的回忆。
阿芜想着那天在摩天轮上韩扬说的那句话,哪怕只有三个月,也要留下足够三十年,甚至一辈子回味的美好。
是因为……傅云申想问萧芜,是因为韩扬吗,可他明白自己和萧芜的关系只是医生和病人的关系,如果问出这个问题,就是他冒犯了,因此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那天萧蘅离开后,傅云申难得找到了国内的朋友打听了有关韩家和萧家的婚事,也知道了自韩扬车祸后有关于两家的各种传闻。
关于萧家更换联姻人选,流传最多的说法就是萧蘅不想嫁给一个成为植物人的男人,于是推出从不曾活跃在社交圈的妹妹顶包,但也有一种说法,是萧芜早就喜欢上了韩扬,在韩扬受伤后,无耻的用了一些下作的手段上位,要不然两人都是萧家的女儿,没道理白馨悦和萧东来会因为大女儿不愿意嫁,就逼着小女儿嫁人啊。
后一种说法带着一点嫉妒的情绪,如果这会儿韩扬不曾苏醒,或许大家只会同情萧芜,可现在韩扬清醒了,自然嫉妒萧芜捡了一个大便宜的人占了多数,那些人也不吝啬用最恶毒的想法揣测她。
对于这两种传言,傅云申更相信第一种,这让他对萧蘅更加不喜外,对萧芜也多了几分怜惜。
明明她的一生已经足够短暂,却还要因为双胞胎姐姐背负本不属于她的枷锁。
可现在看来,这或许并不是枷锁,萧芜的眼神告诉他,她这会儿正在想一个人,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她的未婚夫韩扬。
既然是你想要的,我尊重你的一切选择,但还是那句话,我是你的医生,身体上有任何不适,我希望你能够在第一时间通知我。
傅云申的眼神黯淡了许多。
时间不早了,你是我的最后一位病人,可以请你一起吃顿晚饭吗?我知道有一家私房菜馆,养生药膳做的十分不错,正好吃饭的时候,我们也可以聊一些病情相关的事。
傅云申看了一下手表上的时间,现在已经接近五点,高级私人医院的下班时间具体以当天预约的病人为主,萧芜是他今天最后一个病人,替萧芜面诊完,他正好也可以下班了。
好。
傅云申给出的理由让人无法拒绝,正好今天韩扬和朋友有约,萧芜想了想,最后还是答应了。
等我换一下衣服。
傅云申起身走向后半间的休息室,脱下白大褂,穿上了自己的西装外套,然后拿上钱包车钥匙和萧芜一块离开。
萧蘅躲在门口等人高的大花瓶后面,手里那盒曲奇饼干被她捏的粉碎。
刚刚萧芜说话的时候,她就觉得声音有些熟悉,可她万万没有想到,从诊室里出来的那个人真的是她的双胞胎妹妹。
自己低三下四讨好的男人,那个一次次拒绝她邀约的男人,居然主动像萧芜提出了晚餐的邀请,萧蘅都快气疯了,她觉得自己的脸面被人踩在了脚底,毫不留情的碾压。
为什么,萧芜抢走了韩扬还不够,现在还要试图和她争抢傅云申呢?萧蘅气的浑身发抖,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此时萧蘅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报复!萧芜最爱韩扬不是吗?她敢勾引傅云申,那么她就该把韩扬抢回来,她要让韩扬知道到底谁才是他真正的未婚妻,她要在韩扬面前戳穿她的真面目,让韩扬知道她只是一个寡廉鲜耻的骗子,让韩扬恨她,厌弃她,她要让萧芜在所剩无几的生命里日日夜夜痛不欲生。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白月光的妹妹14距离摩天轮一吻定情的日子过去了近大半个月, 距离韩扬的生日也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韩扬准备在自己生日当天设计一个惊喜,不过这个惊喜不是针对他自己, 而是针对他喜欢的女人。
韩扬计划, 在他生日当天向萧芜求婚。
车祸前的事他早就已经忘掉, 这一直是韩扬心中的遗憾,他不记得他和萧芜第一天交往时会有多开心, 也不记得自己和萧芜的订婚宴会有多甜蜜, 更加不记得自己在和萧芜结婚前的求婚过程。
他是在婚礼当天发生的车祸, 因为这一场车祸,婚礼被迫取消,韩扬想要再像萧芜求一次婚,然后赶在兔年的尾巴, 让萧芜成为自己的合法妻子。
当然,求婚这种可以说是惊喜的事必须瞒着另一位主角进行。
可世界上没有绝对的秘密,韩扬会在生日当天向萧芜求婚的事还是被一部分人知道了。
******今天是韩扬的生日, 从韩家放出消息, 今年韩扬的生日不会举办宴会的时候,萧芜就有预感, 或许今天韩扬会向她求婚了。
实际上这种预感并不是在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才有的, 或许在更早的时候,在韩扬旁敲侧击地问她喜欢的花朵, 玩闹的时候装作无意地摘走她手上的装饰戒指不肯还给她的时候,萧芜就已经有这种预感了。
她和韩扬一样,都很期待这一天的到来。
阿芜刚接触化妆品不久, 萧芜更是对化妆品知之甚少,今天的粉色少女妆是阿芜对着美妆视频精心苦练多天的成果。
萧芜的眉形很好,只需要用眉粉稍微补一下色就十分完美,因为还不能很好的掌控眼影的晕染技巧,因此阿芜只用刷子轻沾了一点腮红扫在眼尾的位置,正好和脸颊的腮红相衔接。
腮红用的是Mac的Melba,元气的少女粉,就像是肌肤本身透出来的好气色,和眼尾衔接的那一团粉有点像是少女浅酌后的微醺,又像是女孩遇到心上人时的羞怯,是让人无比心动的颜色。
萧芜的睫毛足够浓密,这为她这个美妆新手省下了画眼线的时间,阿芜只用眼线笔补了一下眼尾,拉长了眼型,也让眼睛看上去更加妩媚有神。
最后薄涂Mac的ruby woo,偏玫红的色调一下子提升了整张脸的气色,让镜子里的萧芜看上去娇艳动人。
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精心的打扮,萧芜忍不住期待韩扬看见自己时的表情。
以往萧芜总是穿着简洁款式的衣服,今天萧芜选择的依旧是设计简约大气的连衣裙,可在连衣裙的颜色上却大胆选择了红色。
她有些不自信自己能够撑得起这样的颜色,可在这个非同寻常的日子里,她总想要做一些不同的尝试。
萧芜的肤色很白,红色其实很衬她的肤色,只是萧芜太瘦弱了,红色这样抢眼的色彩某种程度上会突出她身型的弱点。
阿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抿了抿嘴,然后害羞地往自己的内衣里多塞了两个垫子,然后努力挤出一条小沟,胸前的位置一下子被撑起来 。
听说男人都喜欢很胸的女人,现在的她也是有点假料的啦,阿芜拉开衣领看了眼胸前来之不易的沟,略带羞涩地想着。
红裙之下是看上去前凸后翘的美妙身材,配上雪肤黑发,像是妖精一样,偏偏萧芜的眼神又是清澈透亮的,天使和魔鬼的结合,让她的身上多了一种矛盾的气质,相比较只是单纯明艳的萧蘅,多了一丝不一样的韵味。
就是不知道韩扬会不会喜欢这样的自己?萧芜理了理裙摆,心情有些忐忑。
如果太晚了,晚上可以不用回来。
萧芜出门的时候正好碰到从公司回来的白馨悦,她知道今年韩家不会为韩扬举办生日宴会,这一次韩扬的生日会和小女儿萧芜一块度过。
白馨悦给了萧芜一个鼓励的微笑,恨不得今天晚上萧芜就能够坐实韩少夫人这个身份。
萧蘅站在楼梯上,整个人被阴暗笼罩。
她一直在等,在等一个最好的时机将萧芜从天堂拽到地狱,为此忍耐了足足一个月的时间。
今天就是她一直在等的那个日子,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萧芜绝望的表情了。
******能和我聊几句吗?萧蘅和萧芜前后脚离开,萧芜是提早去取自己预定好的礼物,然后转路去餐厅,萧蘅的目标很明确,她守在韩家不远处,在韩扬开车准备出门的时候,逼停了对方,然后下车,用手敲击了韩扬的车门。
韩扬很疑惑,不知道萧蘅为什要逼停自己的车子,又为什么要在今天找他。
你真的以为萧芜是你的未婚妻吗?韩扬,你只是失忆,你应该不傻吧?萧蘅在韩扬拉下车窗后,大摇大摆走到了另一边,打开车子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
难道你就从来没有怀疑过为什么你找不到一张和萧芜的合照?难道你从来就没有想过为什么你身边那些朋友和萧芜相处时总是那么生疏?难道你就没有发现你身边的所有人在提到我和萧芜的时候脸色总是那么奇怪?萧蘅从包里拿出一叠打印出来的照片。
你好好看看,萧芜根本就不是你的未婚妻,一直以来,你的未婚妻都是我,你最爱的女人也是我,萧芜只是一个鸠占鹊巢的骗子,你被她耍的彻底。
那叠照片里大半都是韩扬他们球队赢得比赛后的大合照,除了球队的球员,照片里也有一些拉拉队的队员以及球队球员的女友。
在那些照片里,韩扬的身边都站着萧蘅,那样明艳高傲的姿态,不是萧芜会有的。
还有一部分是韩扬和萧蘅的双人照,和韩扬房间里摆放的那些家庭合照一样,他似乎很不喜欢镜头,在照片里总是呈现出一种闪躲的姿态,不过照片里韩扬将手搭在萧蘅的肩上,或是萧蘅搂着韩扬脖子的动作都足以证明两人之间的亲密关系。
韩扬快速地翻阅这些照片,他的脑海里闪过很多零碎的画面,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头痛的快要裂开一样。
他想起来了,车祸前的那些记忆,他全都想起来了。
如果你不信,你完全可以请人调查,虽然你爸妈用强硬的手段压下了真相,可只要你有心想要调查,就一定查的出来。
萧蘅满脑子想象的都是萧芜被抛弃的悲惨模样,因此也没有注意到韩扬的情绪变化。
下去!韩扬将那些照片撕成两半,手指车外让萧蘅下去。
什、什么?萧蘅愣了愣,他明明应该知道自己才是他的未婚妻,为什么让她下去呢。
我让你滚啊!韩扬暴躁地捶打了一下方向盘。
我全都想起来了,我车祸前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还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吗?他的头很疼,一边是相处了八年的前未婚妻,一边是他失忆之后很喜欢的女孩,韩扬觉得自己的脑子好像被撕扯成了两半。
你想起来了!萧蘅的姿态一下子从得胜的公鸡变成了落水的野猫,她只是想要韩扬知道萧芜骗了他,可从没有想过让韩扬记起车祸前的事。
实际上韩扬不仅记起来了,他还记起了更多的事。
比如他在植物人状态时听到的萧蘅和萧芜的对话,原来当初在他的储物柜里放了那本记事本的人是萧芜,也想起了那个在他意识模糊时唯一的轻轻柔柔的声音,声音的主人也是萧芜。
韩扬现在的心情很乱,他不想见到萧蘅,可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萧芜。
看着萧蘅惊恐的表情,韩扬觉得有些腻味,他打开车门,绕道副驾驶的位置,然后将坐在车里的萧蘅拖拽出来,将她重重推到一旁,就连萧蘅摔倒时发出的痛呼声也没能让他的心肠柔软一分。
在做完这个动作后,韩扬快速上车,然后倒车绕过萧蘅的车子,脚踩油门,只给萧蘅留下一鼻子的尾气。
韩扬,你这个混蛋!萧蘅摔伤了脚,她被迫脱下了高跟鞋,赤脚踩在地上,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韩扬会对她这样冷酷。
你们凭什么这样对我,凭什么。
萧蘅哆嗦着从包里掏出手机,翻到联系人里萧芜的名字,然后拨通电话。
此时萧芜已经取好了礼物,正在预定好的餐厅等着韩扬过来。
她为韩扬准备了两份礼物,一份是她准备的,一个和她脖子上挂着的戒指同款的男戒,内侧刻有她名字的缩写。
一份严格意义上不算是她准备的,这份礼物是萧芜的日记本,她让韩扬知道萧芜有多喜欢他。
虽然做足了心理准备,可事到临头,萧芜还是有些忐忑,为此在等待韩扬出现的这段时间里,她已经喝下了两杯水。
看到萧蘅的来电让萧芜很意外,不过她还是接通了电话。
韩扬想起来了,他全都想起来了,他知道你只是一个骗子,哈哈哈哈,本来今天韩扬是计划和你求婚的,可你觉得,现在的韩扬还会喜欢你吗?还会和你求婚吗?电话那头的声音尖利刺耳,萧芜,你就是一个躲在阴暗角落里见不得光的可怜虫,韩扬是你姐夫,你偷偷摸摸喜欢你姐夫这么多年,你贱不贱啊,现在好了,你偷来的这几个月的爱情也成为泡沫了,你这个可怜虫也要被打回原形了,我告诉你,你不配,你根本就不配任何一个人的喜欢。
韩扬恢复记忆了?萧芜挂断电话,此时萧蘅的辱骂声犹在耳边响起。
其实早就预想过这一天的到来,可这一天真的来临的时候,还是让人没有防备……偏偏是今天,她那么期待今天的来临。
萧芜身坐温度适宜的西餐厅,心却仿佛落入冰窖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要补昨天一章欠更,所以今天还有两更☆、白月光的妹妹15小姐, 请问您要先点单吗?萧芜已经坐了好一会儿了,餐厅的侍应生拿着菜单过来问询。
不用了, 我等的人还没来。
萧芜看着对面空着的座位,摇了摇头。
好的。
侍应生没多说什么,他们餐厅有最低消费限制, 即便萧芜只是坐着喝一杯白开水也要给予最低的消费额度, 因此这会儿萧芜说她要等人,侍应生也不觉得萧芜占了餐厅的位置。
傅云申和许久不见的表妹同样约在这家餐厅吃饭, 只是他和表妹的位置比较偏, 萧芜的视线看不到他坐着的位置,而他却看见了一身红裙格外显眼的萧芜。
她似乎在等什么人,想着他刚刚从表妹嘴里听到的八卦, 估计是在等韩扬吧。
******你都想起来了?徐辉和马功明正在泡妞呢,就被韩扬的连环夺命call叫到了一间清吧, 随后两人就知道韩扬恢复记忆的消息了。
我们可是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你们俩怎么也合起伙来骗我。
韩扬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为什么小五不是他的未婚妻呢, 明明在他失忆的那段时间里感觉到了自己和她的亲近, 就好像他们本来就该在一起一样。
可在失忆前呢?韩扬只能想起一个总是安静地坐在角落里的身影,因为对方未婚妻妹妹的身份,他曾对她有过几分关注,可也仅此而已。
韩扬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脑子在车祸中被撞坏了,所以才会在失忆后产生那样的错觉。
狗扬,你那时候是什么情况, 你爸都警告过咱们了,谁敢告诉你真相呢。
徐辉和马功明只能苦笑,当初到底是是谁给韩扬看的病,说他苏醒的几率不大,结果一个多月后他就醒了,说他可能永远恢复不了记忆,结果这才过去多久啊,他的记忆就恢复了,这个医生不是坑人吗。
再说了,将错就错不是挺好的吗,反正我和老马都觉得你和人家萧二姑娘谈恋爱的时候甜蜜多了,总算有点年轻人的模样了,不像以前,你和萧蘅在一起的时候我总觉得你是在完成一件任务,你口口声声说你喜欢她,可更像是为了省事,找一个不那么让你厌烦的女人长期占据你女朋友的位置似的。
徐辉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就是啊,你摸着良心说说,你难道不喜欢萧二?失忆也只是让你失去记忆,可失忆的你本质还是你啊,失忆的时候你那么喜欢萧二,为她做了那么多肉麻的事,难道你能说现在恢复记忆后的你对她就没有一点感觉了?马功明作为情场浪子,在这件事上看的格外分明。
韩扬没办法反驳马功明的话,这会儿他的脑子完全是混乱的。
不过有一点他清楚了,那就是他对萧蘅其实并没有那么喜欢。
韩扬对萧蘅产生好感的源头是因为那本记事本,后来在接触的过程中,发现萧蘅这个篮球队经理对篮球确实有些了解,他聊起自己喜欢的球星时,萧蘅也能接上话。
加上萧蘅个性大方开朗,长得又不错,在父母提到联姻的建议时,韩扬也就答应了。
不过韩扬和萧蘅在一块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省事,那时候韩扬的所有精力都在篮球上,在他看来,女朋友、老婆早晚都是会有的,与其浪费时间谈一个,不如就定下萧蘅,反正这个女朋友也同样喜欢篮球,也喜欢看他打篮球,还不像别的女朋友那么粘人。
婚礼当天收到萧蘅的短信时,韩扬是气愤的,这种气愤不是因为他喜欢萧蘅,而是源自于男人的自尊心,韩扬想找萧蘅问清楚,既然一开始就没有喜欢过他,为什么要给他那本笔记本,让他误以为萧蘅对他是有好感的,既然不喜欢他,为什么要答应嫁给他,让他在这样重大的日子里成为别人嘲笑的对象。
韩扬也没有想过在开车追人的路上会遇到不遵守交通规则的货车司机,以至于发生了那样惨烈的车祸。
对于萧蘅的心思,韩扬已经理清楚了,现在他不能理清楚的是自己对于萧芜的想法。
在韩扬绝大多数的记忆里,对方的身份一直都只是未婚妻的妹妹,韩扬从来没有想过,原来当初送笔记本的人是她,默默喜欢了他那么多年的人也是她。
这种感觉很复杂,就好像是一个你曾经以为绝对不会和你有更进一步关系的人,有一天却成为了你身边最亲密的人一样,韩扬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做好准备。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马功明看着不停喝酒的韩扬问道。
当初你躺病床上的时候,萧蘅可是迫不及待和你扯清关系,可萧二是怎么对你的,咱们这些兄弟都看在眼里,今天你要是为了萧蘅放弃萧二,兄弟只能说,你早晚会后悔的。
说实话,马功明有些羡慕韩扬,找一个那么喜欢自己的女人真的不容易。
我没有那么想过。
韩扬焦躁地回答,虽然现在还没有理清楚自己对萧芜的心思,可有一点他是能够肯定的,那就是他不会放弃萧芜。
我就是、就是……韩扬拿起酒瓶猛灌了一口,他不知道小五花了多大的勇气才敢在他变成植物人后光明正大地来到他的身边,如果现在她知道他恢复记忆了,小五会不会变得胆怯呢?大半瓶酒下肚,韩扬的意识开始模糊起来,思路也变得越发混乱了。
行了,你别喝了,再喝酒醉了。
徐辉伸手夺过他手里的酒瓶。
他已经醉了,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酒,不想想狗扬到底是什么酒量。
马功明智者指着韩扬手里的那瓶洋酒吐糟了一句,算了,给他开间房,让他一个人好好静静吧,或许等他第二天醒来,也该想通了。
徐辉看韩扬已经开始说胡话了,也觉得马功明等建议很不错,两个大男人架着一个非说自己还没醉的酒鬼,就近找了一家酒店将人扔在了房间里。
******晚上十一点女士,不好意思,我们餐厅再过半小时就要停止营业了,请问您等的人还没到吗?萧芜孤零零地坐在餐厅中央的位置,此时餐厅里只剩下两桌即将离开的客人,身穿红裙却总是等不到人的萧芜显得格外显眼,一个晚上,侍应生已经过来询问了三次。
请问你们的经理在吗?萧芜看着自己精心包装好的礼物,眼睛有些干涩。
在的。
侍应生点了点头。
请帮我请一下你们经理好吗?萧芜还想再等等,韩扬说过的,他会原谅她的。
餐厅的经理很快过来了,萧芜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这张卡里有她从小到大收到的压岁钱喝零花钱,萧芜从不逛街购物,二十年下来,里面早已攒下了一笔丰厚的数字。
请问我能包下这间餐厅一个晚上的时间吗?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留下一位厨师和一个侍应生,我愿意支付他们加班费,也愿意补偿他们2000块钱的辛苦费。
从下午一点开始就没有进食,这会儿萧芜说话的声音都是虚的。
这位女士,请问您等的人还没来吗?或许你可以给他打个电话,如果他临时有事不能过来的话,您可以给自己点一份晚餐。
经理委婉地建议道。
不用了,他或许在过来的路上,如果他现在在开车,我的电话会让他分心的。
萧芜摇了摇头,拜托你,这次的约会对我很重要。
原本精致的妆容已经有些花了,出门时还粉嫩的腮红也早已脱妆,萧芜喝了好几杯水,又因为焦虑下意识地咬唇,略显苍白的唇色这会儿也显露出来。
比起出门时的娇艳,这会儿的萧芜只剩下楚楚可怜。
好吧,不过费用可能会比较昂贵。
经理不断脑补着这个女孩要等的人,略带同情地说道。
没关系。
萧芜将银行卡递过去,反正卡里的钱对她来说也只是一串数字。
就这样,餐厅在十一点半歇业后依旧留了一扇门,餐厅中央的那盏灯也依旧开着,厨房里还有一位厨师,餐厅里也留了一位侍应生。
你说到底是哪个男人那么狠心,让人家姑娘等了他一个晚上?因为无聊,侍应生干脆走到后厨和那位厨师闲聊。
你怎么知道人家等的是个男人呢?厨师刷着手机,漫不经心地说道。
哼,那是你不了解女人,我敢保证,她等的一定是个男人,还是她喜欢的男人。
女侍应生嘟囔着说道,都这么晚了,也不知道那人还会不会来,我看她从四点坐下开始就没有吃过东西呢,别把身体给饿坏了。
对了!说到吃的,厨师赶紧放下手机。
有一个客人提前定了蛋糕和鲜花,说是要在咱们餐厅求婚,结果今天那个客人没来,好在他提前给了蛋糕和鲜花的钱,经理说了,那个蛋糕给我了,要不你给那位小姐切一块送过去,这蛋糕可贵了呢,定制款,这么大一个单价8888,等会儿我也分你一些,算是小福利吧。
胖大厨从冰箱里拿出一个冷藏着的蛋糕,你说现在的年轻人也真是想一出是一出,说好的求婚都能忘记。
女侍应生一听还有这样的福利,当即乐了,赶紧给萧芜切了一小块端出去,然后回来吃蛋糕。
您好,这是今天店里一位爽约的客人预定的求婚蛋糕,因为蛋糕的赏味期不长,所以后厨决定分吃了这个蛋糕,我看您一个晚上没有吃东西了,就给您切了一小块,您放心,蛋糕很干净的。
女侍应生将蛋糕放在了餐桌上,还细心地准备了小叉子和小勺子。
爽约客人的求婚蛋糕……萧芜的视线终于从门口的位置转向了桌子上的那一小块蛋糕。
谢谢。
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两个字,萧芜却说的无比艰难。
一个晚上,她小口小口吃完了那一块蛋糕,可是她等的人依旧没来。
******天亮了,落地窗外已经有行人经过。
萧芜站起身来的时候差点踉跄摔倒,幸好她及时用手撑住了桌面,站立片刻后勉强恢复神智。
抱歉,打扰了。
萧芜对陪了她一整个晚上的侍应生说了句抱歉,然后在餐厅开始营业前离开。
她还是没有等到那个人,什么是怨,什么是痛心,她感受到了。
站在餐厅门口,面对早晨的阳光,萧芜觉得有些刺眼,她想伸手挡光,下一秒却是天旋地转,眼前一黑,无力地摔倒在了地上。
傅云申从车里冲了出来,昨天晚上他在送表妹回家后就重新回到了餐厅外,他看到了在餐厅里苦等的萧芜,也在餐厅外守了她一个晚上。
中途好几次傅云申都想冲进去问她为什么不能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可他都忍住了。
对于萧芜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傅云申有些说不清。
他觉得可能是一见钟情,这并不是不能接受的一件事,在傅云申看来,一见钟情就是男女对对方的见色起意,起初是因为脸钟情,之后又因为慢慢挖掘出来的对方的涵养和人品愈发深情。
傅云申喜欢萧芜的模样,也喜欢之后相处过程中发掘的她的坚韧和淡然,不过傅云申也不得不承认,这份喜欢欣赏同样带有同情的因素。
如果现在萧芜是单身,他会毫不犹豫追求她,可偏偏她有未婚夫,她的未婚夫还是她喜欢的男人,所以傅云申选择克制。
与其让萧芜所剩无几的生命面临他这样的困扰,他更愿意以一个体贴负责的医生形象待在她的身边。
傅云申一把抱起萧芜,然后开车冲回医院,中途他给自己的老师打了电话,并通知医院的同事在他赶到前就准备好抢救室。
******傅云申亲自将萧芜送进抢救室,自己却留在了抢救室外。
因为他明白自己现在的情绪波动不能很好的完成抢救工作,而且比起自己,他更信任自己的老师。
傅云申的手里拿着萧芜的手机,此时手机已经用萧芜的指纹解锁,傅云申翻开通讯录,准备拨通萧芜家人的电话。
只是当他看到通讯录里出现最频繁的那个名字时,犹豫了。
韩臭臭,这个备注足以证明电话主人和萧芜的亲密关系,在萧芜手机的通话记录中,十个电话有九个都是对方打来的。
这个备注是那天萧芜差点被韩扬的汗味熏晕后改的,因为这个备注,韩扬还曾强烈表达过自己的不满,妄图□□萧芜,将备注改为韩香香。
看到手机的备注名,显然韩扬的□□没有成功。
傅云申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他气愤韩扬一个晚上不曾出现,使得萧芜现在出现在抢救室里,一方面他又清楚,或许萧芜苏醒后,最想要见到的那个人就是韩扬。
犹豫再三,傅云申还是拨通了那个号码。
喂——韩扬从宿醉中醒来,看到备注为香小五的来电时才意识到,昨天是他的生日,可因为发生了太多事,他将自己原本计划好求婚的日子给忘了。
韩扬气的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睡了一个晚上,他早就已经想清楚了。
其实他根本没必要纠结那么多,他喜欢小五,不管小五以前是什么身份,现在她才是他光明正大的未婚妻。
就算小五后悔了,胆怯了,他也可以用各种手段把人追回来。
其实他的态度,才是小五的信心。
想清楚这一点点韩扬立马接通了电话,他得在小五开口前和她说声对不起。
萧芜正在仁心医院抢救,四楼手术室。
傅云申的反应比他更快。
什么!韩扬已经顾不上电话里的陌生男声,他焦急地从床上下来,因为动作太过急迫,脚被被子缠住,整个人滚到床下,好在有地毯做缓冲,可即便这样,韩扬还是被摔的七荤八素,眼冒金星。
不过这会儿他根本就顾不上这些,套上衣服鞋子,都不管衣服有没有穿反,径直冲出了房间。
******早高峰杭城堵车厉害,后半段路韩扬直接扔给司机一叠钱,然后跑着赶到医院,当他狼狈地赶到手术室外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多小时后的事了,而萧芜还在抢救。
我应该揍你的,可我不敢揍你。
傅云申站在抢救室外,看着宿醉后格外邋遢的韩扬冷冷地说道,他怕自己打了这个男人,反倒让萧芜伤心。
昨天晚上你为什么没来?你知不知道,她在餐厅等了你整整一个晚上?跑了几公里,韩扬这会儿已经力竭,在看到紧闭的抢救室大门时直接坐在了地上,可傅云申也没有扶他起来的意思。
呵,一个晚上,你知道一个晚上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吗?这很有可能意味着她剩下的人生又过去了百分之一,对于别人来说,时间可以浪费,可对于她来说,现在过的每一天,都是她人生的倒计时。
什么意思?韩扬不明白是不是自己宿醉未醒,要不然怎么会听不明白傅云申的这些话呢。
我的意思很简单,如果你不爱她,那就和她说清楚,如果你爱她,那就不要再伤害她了,从现在起,你们在一起的日子很宝贵,或许是半年,或许是三个月,或许更短更短。
总之,别留遗憾。
傅云申的语气有些晦涩,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抢救室亮着的那盏灯,有时候错过就是错过,可惜现在有资格陪在她身边的那个人不是他。
什、什么?你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韩扬坐在地上,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他回想起来那天在摩天轮上小五问他的那句话。
如果她的生命只剩下最后三个月!原来当时,真的只剩下三个月!作者有话要说:两章合并,先别给我寄刀片,下一章就和好了,以及明天应该可以完结了☆、白月光的妹妹16三个多小时的抢救, 萧芜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被送去了重症监护室。
韩扬坐在萧芜的病床旁, 手里拿着傅云申交给他的萧芜的随身物品,一个女士背包,两份包装精美的礼物。
萧芜还未苏醒, 韩扬看着手里那两份礼物, 几乎快要被懊悔愧疚吞没。
嚓——韩扬小心撕开了那两件礼物的包装。
其中一件礼物小一些,只有儿童的拳头大小, 打开一看才发现原来是个首饰盒, 韩扬颤抖着手打开盒盖,取出里面那枚样式简洁的戒指。
是给我的吗?真好看。
韩扬的声音带着厚厚的鼻音,他哭笑着将戒指戴在自己的无名指上。
如果昨天晚上他没有爽约, 此刻为他戴上戒指的应该就是小五吧?一团郁气盘踞在韩扬的胸口,梗住了他的喉咙, 让他有一种呼吸不上来的感觉,他的呼吸声只能更重,更有力, 才不会因此窒息。
将首饰盒放在一旁, 韩扬又拆起了另一件礼物。
这是一本已经有些年头的笔记本,虽然看得出来主人对它十分爱惜,可书页依旧免不得泛黄,韩扬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本笔记本和当年自己收到的那本笔记本是同个系列。
他一页一页翻阅,看着那一篇篇日记, 他仿佛看到了一个女孩从十岁起写下第一篇日记后的成长。
韩扬的手越发颤抖,几乎拿不稳这本日记本,他的心脏一次次感受着撕裂般的痛苦,韩扬都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坚持着他在这种情况下将这本日记看完。
翻到最后一页时,几张夹着的明信片滑落在地上,韩扬蹲下身捡起那几张明信片。
一共十二张,正是当初他送给萧芜的生日礼物。
上面有他的祝福语,不过在此基础上又多了一行陌生的留言——多希望陪我走过这些风景的人是你,可为已经没有时间。
这是小五的字,娟秀,清丽。
韩扬可以想象到,她在写下这一行字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更加懊悔痛苦。
*****手术后的第二天,萧芜苏醒了,第一眼就看到了病床边上彻夜未眠的韩扬。
他现在的模样实在是有些狼狈,衣衫不整,胡子拉碴,还有之前宿醉带来的浓郁酒臭,又因为整整一天没有合过眼,眼球遍布红血丝,眼下青黑一片,就连脸色都是暗淡无光的,和以往神采奕奕的韩家大少相比,现在的他就像是在外流浪的乞丐似的。
你没有来……我等了你,等了你一个晚上,你都没有来。
阿芜的嗓子很干,说话的声音带着一些嘶哑。
对不起,全是我的错。
韩扬又哭又笑,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脸面,现在就算萧芜让他下跪认错他都愿意。
小五,嫁给我好不好。
韩扬从口袋里掏出自己之前准备好求婚的戒指,这本该是他在自己生日当天送给萧芜的。
……好。
萧芜并没有纠缠着问他为什么那天晚上没有出现,也没有质问他,责骂他,因为这对她来说太浪费时间了。
因为韩扬的毁约,他们又浪费了两天,她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浪费的。
韩扬早已做好了不断认错的准备,可他没有想过,萧芜居然会这样轻易的原谅他,果然小五的爱更深,深到即便他做出了混账一般的事,她依旧能够毫不犹豫的原谅他。
韩扬并未对此感到自得,反而越发愧疚。
我为你戴上戒指。
韩扬深吸一口气,将定制好的求婚钻戒戴在了萧芜的手上。
当初为了定做这枚钻戒,韩扬偷拿了萧芜的一枚装饰戒,明明定做的时候是合适的尺寸,这会儿他将戒指戴在萧芜的无名指上,却显得有些大了,可见在他定做戒指的这段时间里,萧芜又瘦了不少。
你看我,连你适合的尺寸都弄错了,看来等结婚后我得喂你多吃点饭,让你赶紧胖起来,这样子还能省下修改戒指尺寸的钱。
无数次韩扬都想要落泪,可这会儿他得更坚强一些,总不能让小五剩下的时间里,总是对着他那张愁眉苦脸吧。
好,结婚后,我等着你给我喂饭。
阿芜噗嗤笑出声来,两人谁也没提那天晚上的事,没提萧芜身体的现状,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你还有什么愿望吗?查房的时候,傅云申看着萧芜无名指上的钻戒,心中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其实在萧芜昏睡的时候,傅云申的心里也曾有过卑鄙的想法,比如萧芜因此恨上爽约的韩扬,在清醒后和他争执吵闹,最后分手,比如如果他不曾通知韩扬,等萧芜醒过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人是他,会不会他就有了和她在一起的希望。
可惜一切都没有如果。
如果真要说有什么愿望的话,我希望未来的傅医生会更加厉害,将来世界上出现第二例我这样的病症的时候,傅医生能够告诉他,你能治好他。
这对傅云申来说真的是个挑战,毕竟萧芜的病是他的老师也束手无策的。
好。
傅云申微笑着点了点头,等萧芜出院后,他就会跟着老师回米国,学习更先进的医疗技术。
其实即便萧芜不说,他也要回米国了。
从小到大,傅云申的生活里只有音乐,因为他父亲的叛逆,导致爷爷对他的管束格外严格,傅云申不能有属于自己的爱好,他就该是为音乐而生的。
一次慈善演出,作为炙手可热的钢琴神童,傅云申去了一个残疾儿童的学校表演,从小到大他接触的都是中产阶级或是上流社会的精英,那些人不管是真的懂,还是为了附庸风雅,在他演奏的时候总会流露出欣赏赞叹的表情。
可那些孩子不一样,在他弹奏动听乐曲的时候,那些孩子的眼神是麻木的,所谓的钢琴弹奏,在他们看来,和普通唱片里放出来的音乐是一样的。
欣赏钢琴曲对他们来说有些奢侈,因为那所学校的孩子都在被病痛折磨着,家庭的拮据同样让他们喘不过气来,生存、活着、健康的活着,才是他们每天一睁眼就要思考的事。
那一次的经历改变了傅云申的想法,于是他在他爸的帮助下以进修的名义出国,却学了医学专业,为此他成了他们家族第二个叛徒。
这次回国,傅云申以为自己能够帮助更多的人,可实际上,他连自己喜欢的女孩都救不了。
傅云申觉得,他还需要学习。
我以为我们应该是朋友了,以后就叫我云申吧。
嗯,云申,你好,我叫萧芜。
阿芜伸出手,傅云申只是轻轻握了握,就将手松开,然后离开萧芜的病房。
对不起,最后一次利用了你,在萧芜的记忆里,傅云申和萧蘅的人生是纠缠不断的。
以前她从未想过对萧蘅做些什么,可这一次萧蘅真的让她生气了,既然萧蘅让她痛心,那她就支走萧蘅最爱的男人,想来不久后傅云申就会出国深造,或许等他再次回国时,早已经物是人非,两人也不会再有纠缠了。
可到底是改变了傅云申的人生,阿芜看着傅云申的背影,眼神中略带愧疚。
******萧芜住院了整整一个多礼拜,在此期间白馨悦曾给萧芜打过电话,不过在知道萧芜和韩扬在一块的时候,白馨悦就再也没有催促过萧芜回家。
萧蘅倒是清楚萧芜的具体情况,不过她这会儿早已过了最愤怒的时候,想到自己曾经做的那些事,这会儿在清醒至于还有些害怕,干脆躲在了家里,更没有胆子和父母说起这些事。
因此直到萧芜出院,萧家其他人都不知道她曾住院的事实。
******你好,韩夫人。
你好,韩先生。
萧芜和韩扬站在民政局外,拿着手里的红本本,相视一笑。
******你都决定好了?韩家书房,韩国安猛抽着手里的烟,看着儿子韩扬的表情有些无奈。
嗯。
领证的事是先斩后奏,可领完证后后续的各种问题还是得知会父母一声。
韩国安知道了萧芜的身体情况,对于他来说,萧芜纵然值得同情,可也不足以让他的儿子赔上婚姻,他感念萧芜在儿子重伤时的付出,可这完全可以用金钱或是其他东西补偿。
她是我认定的妻子。
想到萧芜,韩扬的表情不由柔软了许多。
明明就只有那么短的一段时间。
韩国安还是不明白,儿子恢复记忆了不是吗?难道就因为失忆后这些日子的相处,他就对萧芜情根深种了?我也不知道,或许我们俩前世就是一对吧,车祸后的我找回了前世对小五的感觉。
爱情要是能用逻辑和时间证明,那么它就不是爱情了。
哼,既然你都想好了,那还来找我做什么呢,我和你妈也管不了你了。
想到儿子居然爱上了一个命不久矣的女人,韩国安不由有些心酸,现在爱的有多深,将来萧芜死的时候韩扬就会有多痛苦,也不知道得花多长时间才能从这一段感情中走出来。
爸,我不打篮球了,等我和小五回来,我会进公司,学着好好管理韩氏企业。
韩扬轻描淡写地放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韩国安比任何人都希望儿子能够继承自己的企业,可偏偏他自认是个开明的家长,儿子从小喜欢打篮球,梦想做一个职业的篮球员,韩国安早就做好了等儿子三十多岁退役后再开始教他商业场上的门道的准备。
可现在儿子却告诉他不再打篮球了,愿意回家继承家业,这如何能让韩国安不惊喜呢。
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韩扬看着窗外的风景,韩家的前院很大,为了迎合韩扬的爱好,卢素特地将草坪推平,改成了一个小型的篮球场,以后估计也用不上了。
他爱篮球,可现在他有了比爱篮球更爱的人,小五那么喜欢看他打球,小五走后,他一直想着她,又怎么会有心情打球呢。
这个爱好,终究还是要戒掉。
等我和小五回来后,我希望萧氏已经破产了。
这是韩扬回来继承家业的条件,萧蘅做的那些事,还有白馨悦和萧东来这些年的偏心,在他看来都是加重萧芜病情的元凶。
当然,他也是凶手之一。
韩扬不知道小五对那些家人是否还有感情,不过无所谓了,小五要走了,那些人凭什么还过的那么好,韩扬可以留他们一条性命,可现在他们享有的优渥的生活,就当是给小五的陪葬吧。
你疯了?韩国安瞪大眼睛看着儿子,他娶了人家闺女还要灭了人家的公司,这是结亲还是结仇啊。
爸,别说你做不到,我了解过了,萧氏这些年的情况很不好,唯一几项营收都是和我们集团的合作项目,前不久萧家将小五换成了我的未婚妻,你还给萧氏提供了一笔注资,以我对你的了解,在你注资萧氏的合同上,不可能不规避自家的风险,现在即便你抽掉那笔资产,恐怕萧家也不能拿你怎么样吧?韩扬说的轻描淡写,气的韩国安差点动手捶这个混账儿子一顿。
萧氏再不济,那也是老牌企业,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呢,真要吞并萧氏,让萧家破产,你知道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吗?韩国安头疼地说道。
风险和机遇并存,如果真的能够吞并萧家,对韩氏来说肯定也是有好处的。
韩扬对这件事很执拗,萧蘅不是怨怼小五抢走了她的一切吗,那他就替小五将她的一切真的都抢过来,算是完成萧蘅的心愿。
爸,我就这个要求。
好——韩国安无奈了,萧氏在经营上却是存在很多问题,真要想吞并萧氏,也并非做不到。
对了爸,趁你和妈还年轻,再生一个吧,不过我妈也算是高龄产妇了,最好还是去国外代孕一个弟弟或妹妹吧。
走到书房门口等时候,韩扬忽然来了这么一句话。
这辈子,我是不会有孩子了。
萧芜的身体不行了,即便是取卵,未必能有健康的卵子,而让韩扬用别的女人的卵子代孕一个孩子,他怕自己无法给那个孩子父亲的疼爱。
所以让他爸妈再生一个,才是最好的选择。
你个混账小子!韩国安听了韩扬的这句话,气的他将桌子上的钢笔扔了过去,只是门已经关上了,钢笔只是砸在了门上。
他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生了这样一个儿子来气他。
可韩国安气归气,还真就认真打听起了人工受孕的事,他和卢素疼了韩扬二十年,韩扬的这些臭脾气都是他俩宠出来的。
现在他们将儿子生成了一个情种,为了一个将死的女人都想好以后不再要孩子了,难道他们还能逼着韩扬和别的女人生一个不成。
萧家!不能气自己,也不能气儿子,韩国安只能迁怒到萧家人身上。
天凉了,是时候让萧氏破产了。
******韩扬带萧芜去的第一个地方是汤加,这是一个位于大洋洲的岛国,也是号称世界上第一个看到日出的国家。
韩扬曾经送给萧芜的十二张明信片里,就有一张是在汤加拍摄的。
为了这一趟旅行,韩扬做了充足的准备,除了私人飞机外,还聘请了一支专业的医疗团队,随时检测萧芜的身体情况。
好像有点热。
萧芜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和韩扬一块坐在沙滩边上,等待日出。
脏器衰败的征兆已经出现,萧芜总是会无端的畏冷,为此韩扬总是担心她穿的不够,不将她裹成粽子就不让出门,今天要看日出,韩扬担心她受冷,在她穿足衣服的同时还不忘给她裹上一条小毛毯。
可是我有点冷啊。
韩扬拉开萧芜裹着的小毛毯躲了进去,赖皮地跟她分享同一条毯子。
太阳快出来了。
韩扬指着天际那一条红线说道。
这是我第一次出远门。
阿芜笑了笑,观看日出对她来说也是一个神奇的体验。
忽然想到了之前看的电视剧,韩扬,这个时候我是不是应该眼泪汪汪的看着你,然后和你说,如果我死了,你一定要好好活着,找一个同样爱你的人,永远幸福下去?阿芜用玩笑的口气问道,可是怎么办啊,我说不出这样的话。
如果我死了,我不希望你再爱上任何一个人,怎么办,这样的我是不是变自私了?萧芜的目光还是看着天际那一条红线,只是眼神没有焦距。
韩夫人,我允许你自私一些。
韩扬觉得,一定是自己给予小五的爱还不够,所以才会让她不自信到认为她死后,他还能够爱上第二个人。
这是你承诺的啊。
阿芜将头靠在韩扬的胸膛上,这样能够更近距离地听到他的心跳。
阿芜觉得自己似乎更像人了,在萧芜的身体里,她学会了怨恨,也学会了自私。
那天从餐厅出来,她就看到了傅云申的车子,所以她假装昏厥,因为她相信傅云申的人品,会通知她想要通知的那个人。
这是第一步。
让韩扬看到那本日记本。
这是第二步。
她想要韩扬的愧疚,越深越好。
因为那种满怀期待等着一个人,却迟迟等不来的经历太过痛苦和煎熬了,为什么韩扬要给她希望,却又让她失望。
萧芜是爱着韩扬的,阿芜不知道自己是因为萧芜的记忆还是因为韩扬本身才喜欢上了他,可她清楚一点,即便这个男人让她痛心了,她还是想要他。
韩扬让她等了一夜,作为报复,她想要韩扬等她一生。
作者有话要说:二合一章,还有一更。
下一章就完结啦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白月光的妹妹完萧蘅只是在家躲了一个月多月, 天就变了。
那天她凭着一股恨劲找了韩扬,说了那些话, 又给萧芜打了一个电话,在电话中狠狠侮辱了她一番,可做完这些事后, 她就后悔了。
她只是想让韩扬知道自己才是他的未婚妻, 却从来没有想过让韩扬记起车祸前的那些事,明明替韩扬看病的大夫说过, 他恢复记忆的几率并不大, 怎么她稍微一刺激,对方就把所有的事都想起来了呢。
萧蘅在家躲了几天,她怕韩家报复, 可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见韩家有什么行动,反倒是她妈每天气色红润, 据说是因为萧芜和韩扬的感情进展良好,也因为这样,萧芜干脆连家都不回了, 不知道和韩扬在外面做些什么。
萧蘅有些庆幸, 庆幸因为萧芜绊住了韩扬,以至于他忘了和她计较。
可在原本的害怕消退后,萧蘅又开始嫉妒,凭什么萧芜能得到韩扬和傅云申的喜欢,尤其是韩扬,明明之前他喜欢了她整整八年, 难道这八年还比不上和萧芜相处的几个月的时间吗,一母双胞的姐妹,萧芜到底有什么魅力,勾引了她的未婚夫,又让她深爱的男人神魂颠倒。
傅云申走了,删掉了与萧蘅的所有联系方式,也拉黑了她,这比韩扬的背叛更让萧蘅无法接受。
她爱了傅云申整整八年,甚至为了他犯下了一个得罪韩家的错误,可现在傅云申抛弃了她,她所做的一切都变得没有意义。
不过这些怨恨嫉妒在韩家布完局,开始狙/击萧氏的时候,萧蘅就已经没有功夫再思考了。
韩家的狙/击来的太快且让人没有防备,萧家本就因为萧东来的几项错误投资出现了资金运转困难的问题,现在韩家突然要回了原本资助萧氏的那笔钱,同时撤销了之前那些合作项目,萧氏的资金链崩断,顿时陷入了财政危机。
不仅如此,萧氏主营日化产品,可在官方的临时抽检时,萧氏的部分日化产品被检测出致癌物质,这严重打击了萧氏这个本土老品牌在民众心里的信用度,一时间,经销商大批量退货,与此同时萧氏还得承受来自经销商和消费者的投诉和赔偿要求。
萧东来和白馨悦要是有本事,就不会将原本蒸蒸日上的萧氏经营成现在这幅模样。
白馨悦这会儿想到了给自己的小女儿打电话,可早已联系不上萧芜,去韩家质问,却被韩国安拒见,只得到了一条短信截图,这条短信正是韩扬和萧蘅结婚当天萧蘅发送到韩扬手机里的那条短信,也是造成了韩扬车祸的元凶,这下子,韩家会忽然针对萧氏,也有了充足的理由。
没有人能够接受婚礼当天新娘为了另一个情郎落跑,现代社会婚姻自由,如果真心不喜欢自己的未婚夫,那么一开始就不应该答应结婚,哪有一边拖着未婚夫,一边又向外发展的道理。
这个消息也很快传遍了整个圈子,因为萧蘅为/爱/淫/奔的坏名声,萧东来和白馨悦想要通过联姻为萧氏争取投资的计划也被迫失败了。
几个月的时间,萧氏就易主了。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萧家人名下还有一部分不动产和现金股票,这会儿萧家从宽敞的独栋别墅搬到了普通小区,一百三十多平方的面积照样是很多人奋斗了一辈子都买不到的。
韩国安没想过对萧东来和白馨悦赶尽杀绝,毕竟他们是萧芜的父母,即便没有给予萧芜足够的关爱,可至少也没在生活上故意虐待她,苛责她,因此韩国安还是让他们保留了部分资产,在不挥霍的情况下足够夫妻俩平稳度过余生。
倒是萧蘅,在得知儿子车祸的真相时,韩国安算是再一次把这个人给记住了,不同于对萧东来和白馨悦的宽待,萧蘅直接被韩国安封杀,在她毕业后,不会有任何一家公司聘用她,萧蘅只有两个选择,第一,给一些苍蝇小馆洗盘子当服务员,韩国安的□□不至于细致到这些不给缴纳社保的小店,第二,选择啃老,不过在萧东来和白馨悦都恨上她这个女儿的基础上,能啃多少就是她的本事了。
啊啊啊啊——在萧氏破产后,萧蘅就有点疯了,她没想过韩扬居然会为萧芜做到这种地步,他报复她还不够,居然还毁了萧家。
萧芜呢,难道萧芜就不会阻拦他发疯吗?够了。
一开始,白馨悦还会忍住耐心哄哄,可时间一长,感受到生活的落差,白馨悦也开始怨恨萧蘅这个女儿。
你还没发够疯吗,要不是你,萧家怎么会这样。
白馨悦最爱的人还是自己,韩家最后还是留情了,可现在手头的两三套房子和几百万现金能够干什么呢,萧家还没有破产的时候,白馨悦随便办一张美容卡,里面的充值金额都是二十万起跳。
显然萧东来和白馨悦还没有从往日的奢华生活中脱离,尤其是萧东来,一直东山再起,可他根本就不是投资的料,手头那几百万很快就被他以各种名义挥霍光了,要不是现在居住的这套房子在白馨悦的名下,恐怕再过不久,一家三口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因为没钱,白馨悦这个贵妇不得不亲自洗衣做饭,她能肉眼看到自己的衰老,可她却没办法再支付保养的费用,这一切都是她最骄傲的大女儿带来的。
你凭什么怪我?萧蘅早已破罐子破摔,听着白馨悦的责骂,萧蘅一下子爆发了。
从小到大要不是你总说着让让妹妹,说你最疼妹妹,我会这么恨她,这么嫉妒她吗,是你这个当妈的一碗水端不平,才让我们两姐妹之间产生那么多不可化解的罅隙,要说谁有错,那就是你。
胡说八道,我到底最疼谁你还不清楚吗?白馨悦皱着眉头,一直以来,她对萧芜的好都是嘴上的,可对萧蘅的好却是行动上的啊。
呵,你和当时还不懂事的我说啊?萧蘅冷笑,那时候她哪里知道那么多,只明白妈妈嘴上说的就一定是对的,一直觉得妹妹的存在导致她没有了父母的疼爱,觉得那个病弱的妹妹就是抢夺她一切的恶魔。
是你,你这种人就不配当一个妈妈。
萧蘅撕心裂肺地吼叫道,白馨悦气不过,又是一阵驳斥。
萧东来坐在客厅抽着烟,听着这对母女一日日的互相推诿,整个人简直老了二十岁。
可显然,这样的日子会伴随他的余生,家里一直没有收入,等到哪天连这套房子都保不住的时候,才更加糟糕呢。
******十二站目的地,萧芜顽强的意志力在这一刻体现,从第一站的汤加,一直撑到了最后一站意大利。
不过旅行过程中,萧芜的身体依旧在不断恶化。
她开始脱发,一大把一大把的脱,到了旅行的后期,爱漂亮的萧芜不得不戴上假发或帽子。
她开始没办法正常进食,吃什么吐什么,还常常伴随胃部的剧烈疼痛,最后只能靠营养液维持生命。
在倒数第三站的时候,阿芜忽然不能走路了,之后的旅行,她不是坐在轮椅上,就是被韩扬抱着。
现在她只能靠止痛片和安眠药入睡,因为病痛的折磨,她早已没有了往昔的美好模样,枯瘦如柴,眼窝凹陷,就像是一个行走的骷髅架子一样,在旅行时和高大英俊的韩扬站在一块,总是能够引来旁人异样的目光。
不过韩扬和萧芜都不在意这些,每天早上韩扬都会帮已经拿不起化妆刷的萧芜化妆,每个晚上,他们都会给彼此一个甜蜜的晚安吻,对于韩扬来说,他对萧芜的喜欢从来不是源于皮相。
明天他们会去此次旅行的最后一个景点,韩扬好不容易哄睡了萧芜,这才走到阳台,回拨了徐辉之前的来电。
萧二怎么样了?对于兄弟坎坷的感情经历徐辉等人也无比唏嘘,原本以为萧蘅已经是韩扬的灾难了,结果萧芜才是韩扬命中的劫数,还是在劫难逃的那种。
挺好的,临睡前还和我说了不少话。
韩扬不想多说太多话,因为他怕小五醒来看不见他会害怕。
离开国内的这些日子韩扬都让兄弟们替他盯着国内的情况,就怕他爸心慈手软,关于萧蘅等人的近况,韩扬都是从这些兄弟那儿得来的。
他发现他这人可能骨子里有些偏激,他爸给萧家留了一条活路,可他偏偏让人把萧东来手里剩下的那点钱骗光,他就是想要看看萧蘅走投无路时的惨样。
那天晚上,我和功明真的是没想过萧二还在餐厅等着。
说起这件事,徐辉也有些懊悔,可他真的没想过韩扬那么喜欢萧二做事还这么不靠谱,居然不和萧二说一声就跑来酒吧喝酒了。
不怪你。
韩扬想抽烟了,这一整子他的烟瘾特别大,可不敢当着萧芜的面抽,只敢在她睡着后抽的凶一些,然后等瘾消了,洗个澡再抱小五睡觉。
其实韩扬自己也想不通,他那么喜欢小五,即便那时候受到刺激失去理智,可也不至于在明明知道和小五有约会的情况下还跑去酒吧买醉。
就好像是冥冥之中他一定要这么做似的。
每当想到这一点,韩扬都会自嘲原来他也是这么没担当的人,明明事情是自己做的,却非要觉得是老天爷注定让他和小五经历这一遭。
行了,挂了。
在听到萧蘅等人过的不好的消息后,韩扬就挂断了电话,他抽了半包烟,将烟头烟灰用塑料袋装起来,然后回卫生间刷了牙洗了澡,小心翼翼地抱着萧芜入睡。
******意大利的最后一个景点是维罗纳,这个因为莎士比亚著名的悲剧罗密欧和朱丽叶而闻名的城市。
韩扬推着坐着轮椅的萧芜经过某个广场的时候,正好遇到一对情侣结婚,悠扬的乐曲感染了许多在场的游客和身怀浪漫细胞的意大利人,许多人伴随着乐曲和那对新人一块跳舞。
可以请你跳个舞吗,韩夫人?韩扬停下脚步,对着轮椅上的萧芜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
当然。
萧芜的视线有些模糊,可还是很努力地想要看清韩扬,良久后,艰难地伸出自己细到仿佛轻轻一折就能够折断的双手。
此时阿芜已经不能正常行走,韩扬抱着她的腰,让她的双脚能够踩在自己的鞋面上,剩下的那只手和她十指紧扣。
这对怪异的情侣很快就引来了旁观者的瞩目。
萧芜的形象太特别了,旁人一眼就能看出她身患重病,憔悴衰败的表象甚至有些丑陋,和高大英俊的韩扬形成鲜明对比。
嘿,小伙儿,上帝会保佑你们的。
这对情侣触动了在场的观众,他们纷纷用自己国家的语言表达着祝愿。
还有一个小男孩为萧芜送来了一朵玫瑰花,只不过韩扬帮忙接收了。
真想这曲音乐永远不停。
韩扬紧紧搂着阿芜,不敢太重,怕弄疼她,也不敢太轻,怕她跑了。
萧芜没有回答。
可音乐总有停止的时候。
原本虚搭在他肩膀的手滑落,与他紧扣的五指已然松开,怀里的温度也渐渐退去。
韩扬将人搂得更紧了。
旅行结束,该回家了,我的韩夫人。
韩扬轻吻萧芜的额头,在她耳边无比温柔地说道。
他丢下了轮椅,抱着萧芜消失在了人群中。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重返十六岁1当你重新回到十六岁, 你想做什么?秋芜的十六岁,充斥着戏弄、嘲笑、讽刺、暴力, 从这一年起,她度过了三年堪称地狱的校园生活,而这一切只是因为一个传闻,一场早有预谋的赌注。
这些经历如同附骨之疽,即便她后来拥有再多的钱, 再高的社会地位都无法去除。
忽然有一天, 秋芜回到了自己十六岁那年, 只不过重生后的她进入了另一个人的身体,拥有了新的身份。
秋芜想要找到十六岁的自己, 勇敢的告诉她。
她有资格被爱, 至少这个世界上,她会爱她。
******这是这个月的生活费。
秋霞数着这个月到手的两千三百块工资, 留出其中五百块, 这是这个月的房租, 剩下的一千八百块才是这个月她们母女的生活费。
不过这些钱也不能全花了, 她得存下一部分钱作为女儿秋芜以后上大学的学费储备, 还要留出一部分钱预防紧急情况发生,满打满算可以用来本月可以用来作为日常开销使用的不足一千块。
都怪我上个月生病了,不仅多花了78块钱买药,还请了一天半的假,工资少了一百五。
秋霞盘点着手里的钱,恨不得将一块钱掰成两半花。
马上就要入夏了, 初三结束后女儿的个子就一个劲儿地往上窜,显然不适合再穿去年夏天的衣服,而且家里那些夏装都是已经穿了两三年的,本来就是街边十几二十块一件淘来的廉价布料,穿了这么多年,领口袖口的线头都已经绷断了,衣服松松垮垮的,根本没有版型可言。
在高一开学前,总得给女儿买上两套新衣服,这次不能在买那么便宜的了,十六岁的姑娘也到了要脸面的年纪,一身行头怎么都得花个一百来块。
依旧很廉价,却是秋霞能给予的最好的东西。
还有就是文胸,十六岁的女孩处于发育最重要的阶段,以前她淘汰下来的那些旧文胸女儿是没法穿了,至少得给女儿买两个合适尺寸的换着穿,不过文胸完全可以在菜场的小摊子上淘,价格也不算贵。
只是这么一来,这个月起码还得花三四百块钱用来置办夏装,秋霞越发懊悔自己上个月换季的时候为什么要生病,要不是少了那一百五十块钱的工资和七十多块钱的药费,手头的钱也不至于那么不够花。
看来,少不得得动用家里的存款了。
女儿现在已经念高一了,离上大学还有三年的时间,秋霞想着自己少的可怜的存款,不由有些头疼。
吱呀——秋霞租住的房子有些老旧,门轴长期没有上油,开门的时候总会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听到这个动静,她就知道是女儿回来了。
电饭煲里有饭,菜放在罩子里。
不同于刚刚处处为女儿着想的疼爱,在秋芜出现后,秋霞的表情十分平淡,甚至说有点冷漠。
噢。
阿芜脱下已经有些脱胶的帆布鞋,换上拖鞋朝餐桌走去。
秋霞母女租住的房子在地段较好的城中村,房租说便宜不便宜,说贵也贵不到哪里去。
这栋楼房被房东改造成了群租房,每层有四个租户,五层的楼房除了顶楼是房东一家的住所外,其余房间都被租了出去,秋霞母女租住在四楼,爬楼梯是累了一些,不过对于母女俩来说,这样的楼层更安全。
在这个出租屋里,每户的卫生间都是独立的,不过厨房共用,租住在四楼的另外三户人家都是来宁市打拼的年轻人,早午饭在外头吃,晚饭也多是外卖或是公司食堂打包带回来的,因此四楼的厨房几乎只有秋霞母女俩人使用,这也是当初秋霞忍痛花五百块一个月租下这间小房子的原因之一。
其实在秋芜十二岁以前,秋霞母女俩的住房环境远比现在还要糟糕。
那时候秋霞的工资更低,只有八百块钱一个月,母女俩租住在只有四平方大小的房子里,厨房卫生间全是公用设备,因为房租低廉,同租的人难免鱼龙混杂。
秋芜从小就长得漂亮,这一点在她开始发育后愈发明显。
秋霞察觉到了同租的人里的不怀好意的目光,因此最后还是咬了咬牙,花了几倍的价钱,租住了现在这间房子。
好在现在她的工资也算是涨上去了,对于一个没有文凭的中年妇女来说,每个月能有两三千块钱的工资,已经很让她满足了。
电饭煲处于保温状态,阿芜拔掉了插头,替自己盛了一碗饭。
因为只有母女俩人,加上生活拮据的缘故,桌子上的菜色不多,一碗清炒白菜,里头加了一点点肉沫,还有就是昨天晚上没有吃完的红烧草鱼。
现在新闻媒体宣传过夜的饭菜不能吃,可在普通人家,隔夜的饭菜放在冰箱里,第二天加热后继续食用是常有的事。
那点鱼肉赶紧吃完,今天晚上我会买点排骨回来。
秋霞对着女儿说道。
还有,王姐说了从明天起让你每天晚上去店里帮忙,一个月给你一千八的工资,我替你应下了。
秋芜刚结束中考,考得还算不错,进了宁市排名靠前的海淀三中,在高中开学前,她有近两个半月的假期。
放在寻常人家,这两个半月的时间恐怕就纵着儿女到处玩了,可偏偏秋家没有这样的条件,尤其高中还不是义务教育,每年需要近两千块的学费,秋霞就想着让女儿打工,把高中的学费给挣出来。
真哒,王姨真的愿意让我去她店里帮忙?秋芜有些高兴,她正想着找一份兼职改善家里的条件呢,对于妈妈秋霞的提议自然再满意不过了。
再一次出现在一具陌生的身体里,这样的体验对阿芜来说已经不算稀奇了,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的想法,可潜意识里,她总觉得自己有过好几次类似的经验。
新的身体很健康,又是十六岁最鲜活的年纪,皮肤紧致弹润,皮下的肌肉蕴藏着无尽的力量,阿芜发疯似的在外头跑了一个上午。
这样的健康活力,莫名让她想要流泪。
不过等发泄完了,生活总是要继续的,继承了秋芜的记忆,阿芜总想为这个家做些什么。
你不反对?看女儿二话不说答应下来,秋霞忍不住诧异了,原本她做好心理准备被女儿否决,还想着用强迫的手段逼她答应呢。
说实话,秋芜很听话,不是那种不愿意为家庭付出的女孩,可这个年纪的孩子有一个常见的通病,那就是要面子。
秋霞工作的环境并不算好,那是一家烧烤店,每天只在晚上6:00到凌晨2:00之间营业,秋霞的主要工作是在后厨帮忙洗菜串菜,前头客人多的时候,秋霞也会客串服务员的工作。
让女儿在烧烤店兼职有两个好处,一来秋霞可以照顾女儿,二来她在烧烤店帮忙好几年,和老板娘有些交情,不用担心女儿被人欺负。
可在烧烤店兼职也有几个坏处,客人太多,环境免不得脏乱差,收拾起来是十分累人的,其次烧烤店的客人多,难免会撞上女儿的同学老师,在别的孩子放肆玩乐的年纪,她却不得不打工赚取学费生活费,在她们那个敏感的年纪,很容易为此感到自卑。
那好,明天你就跟我一块去上班吧。
秋霞多看了女儿两眼,可在和女儿的日常相处过程中,秋霞向来是冷淡的,她也没有追问秋芜忽然愿意的原因,只是将自己的账本收了起来,然后准备出门上班。
她还是没办法做到和女儿温馨相处,或许她真的不是一个好母亲吧。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故事的灵感来源于抖音的一个梗,大概就是和几十年后的自己对话,问自己有房了吗,有车了吗,和当年喜欢的人在一起了吗,对话的结果就是几十年前的自己不喜欢几十年后的自己,而几十年后的自己却依旧喜欢着几十年前的自己,因为那时候的自己拥有现在的她没有的纯粹和执着。
这个故事我觉得应该不虐,是双向治愈还有两更☆、重返十六岁2霞姐, 上班去呢?秋霞,听说你女儿考上海淀三中了, 你家闺女可真出息啊,将来一个本科总是少不了的。
秋霞搬来这里四年了,城中村的租客来来去去,她这样的算是这里的老人,秋霞的脾气好, 又是一个热心肠的女人, 因此这里的一些长期租客和本地房东与她的关系都不错。
尤其是租房给秋霞的房东老夫妇, 十分喜欢秋霞和她的女儿,整整四年都没有涨过她的房租, 要不然, 按照通货膨胀的当下,秋霞租住的房子怎么着都得要七八百一个月的租金。
秋霞出门准备上班的时候, 不少人都笑着和她寒暄。
那孩子也就念书厉害些, 这几天店里太忙了, 等过段时间, 我给大家分糖。
秋霞笑了笑, 想着现在的糖果也不便宜,不知道哪里的批发市场价格更划算,刚刚她在算计生活费的时候都忘了这一笔花销了,现在看来,她手里那点钱还真是打不住。
霞儿,你先等等, 我有话和你说。
秋霞骑上她的二手电瓶车正要往烧烤店赶去,就被房东老太太拦下。
林婶,你叫我有什么事吗?秋霞觉得自己最幸运的就是遇到了一个善心的好房东,不仅四年没有涨过她房租,家里做了什么好吃的还不忘给她们母女送一份。
不过好这种东西都是相互的,当初房东老太太摔倒在楼梯口,是秋霞发现并及时将她送去医院,要不然,老太太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呢。
和我一块跳舞的老姐妹有个侄子,今年四十二岁,有一个儿子,他是宁市本地人,家里有两套房,自己的工作也还不错,搞维修的,固定工资五千多一个月,每次上门维修还有提成,有时候行情好,一个月也能挣一万左右呢。
年纪大的老太太都喜欢帮人做媒,房东林老太也不例外。
她那侄子我见过,长得不错,就是个子不怎么高,大概和你穿上鞋后差不多,不过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找男人不就图他人品好,会挣钱吗。
他那儿子今年正好高考完,之前因为怕影响孩子,一直没有考虑过再婚,现在不是儿子要去念大学了吗,他一个大老爷们也怪孤单的,就想要再找一个。
林老太帮忙分析着男方的条件:这个年纪再找,肯定是踏踏实实过日子的,男方也很坦率,说好了,现在他名下的两套房子,肯定是给儿子的,他不介意二婚的妻子带着孩子嫁过来,也愿意帮忙出那孩子的学费和日常开销,他还年轻,今年才四十二岁,等他退休,起码还有二十年的时间,这段时间里他肯定还能再攒下一点钱,到时候夫妻俩感情好,孩子要是也听话懂事,他也会帮忙分摊一部分将来那个孩子买房的钱。
老太太这话说的却是很有道理,比起那些再婚前用房子吊着另一半,最后却什么都不给的,还不如现在这个坦率靠谱一些。
很多男人再婚,都是为了给自己和孩子找一个免费保姆,同理,很多女人再婚,其实也是为了给自己找一个未来保障,这种婚姻,一旦处理不好,最后就会一地鸡毛。
现在说清楚就不一样了,男方明确房产是儿子的,不过结婚后挣的钱可以补贴现在的妻子和妻子带过来的孩子,同样女方也要明白,如果是奔着房子嫁给他,那很有可能什么都图不成了。
老太太觉得秋霞和那个男人挺般配的,年龄上,两人相差了七岁,差距并不算大,秋霞虽然不是本地人,可长得还算漂亮,即便这些年没有好好保养过,眼尾早早爬上了皱纹,可也依稀能够看出来曾经的标致秀美,没有男人不喜欢长的好看的女人。
虽说再婚是图人品过日子,可长得好的相处起来肯定更舒坦啊,这一点上,秋霞的外貌足以弥补她在户口和经济能力上的不足。
而且男方虽然不介意女方带着孩子嫁过去,可带着男孩还是女孩依旧是有些差别的。
别看社会一直在呼吁男女平等,可目前来说,华国还没发彻底做到这一点,尤其是在婚恋问题上,多数人都要求男方有房,却很少有人要求女方出房,因此如果嫁过去的女人带着的是个女孩儿,可以很大程度上减免金钱上的矛盾。
这话当然没有人放在明面上说,可林老太太那个姐妹托她寻人的时候,还是透露了这么点意思。
你要是觉得这个条件合适,我就去和我那老姐妹说一声,改天安排你们见上一面。
林老太太真心觉得秋霞好,这一点从她的日常生活就能体现。
秋霞是个勤快爱干净的女人,虽然只是租来的房子,却十分爱惜屋子,她从批发市场买来了便宜的地板纸铺上,进出都要换鞋,四楼的厨房一直都是最干净的,租房四年,林老太太从来没有见过她那屋门口出现过夜的垃圾袋。
在老一辈看来,能把屋子收拾干净,能做几道好菜,是女人最重要的本事。
她给秋霞看中的那家男人本身就会挣钱,身边就缺少一个能够打理家事,嘘寒问暖的婆娘,而秋霞则是缺钱,缺少一个能给她们娘俩当作依靠的男人,双方的条件都是互补的。
林婶,男方真的不嫌弃我的条件?压力大的时候,秋霞也曾想过再嫁,可一直都没有遇到一个好的。
房东老太太口中那个男人有房有工作,即便是再婚也不愁找不到对象,秋霞有些不太自信,那样的男人会看上她,毕竟她一个三十五岁的女人却带着一个十六岁的孩子,总是会让人在背后嘀咕的吧。
如果对方嫌弃,我今天也不会向你开这个口了。
房东老太太一听秋霞这话就知道她心动了,当即笑呵呵地拍了拍秋霞的手:你俩的事要是成了,下次你可就得给我两份喜糖了。
一份是秋芜考上高中的喜糖,一份是秋霞结婚的喜糖。
八字还没一撇呢。
这些年秋霞觉得自己的脸皮已经被磨砺地十分粗厚了,可听老太太拿她的婚事打趣,还是让她不由有些羞臊。
不过啊,这是你还是得和小芜通一下气,毕竟你要是结婚了,孩子也得多一个爸,多一个哥哥,她的意见也挺重要,你就这么一个女儿,不能因为再婚的事和她闹不开心。
老太太提醒了秋霞几句,她们母女俩都是好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俩人相处时总是不亲近,林老太看明白了,小芜是想和这个亲妈好好相处的,可偏偏秋霞对没见过几次面的邻居都能和和气气的,对小芜这个亲闺女却总是冷冰冰的。
要不是老太太知道秋霞将大多数的钱都花在了这个闺女身上,她都要怀疑这个孩子是不是她亲生的了。
我知道了。
说到女儿,秋霞脸上的喜色渐渐淡了。
行了,耽搁了你这些时间,你也该去上班了,等我和男方联系好时间就告诉你。
林老太太看秋霞这幅模样,在心中叹了口气,想着自己儿子前天拎来的那两个大西瓜,准备等会儿给小芜切半个送过去。
秋霞母女都是节俭的,虽然出租屋里都有装空调,可从来不见母女俩使用,最热的时候,她俩都是靠风扇解暑的,现在马上就要接近七月了,宁市的温度节节攀升,尤其是正中午的时候。
她那半个冰镇西瓜,正好让小芜解解暑。
*****林老太捧着半个西瓜慢悠悠地下楼,自从上了年纪以后,她爬楼梯的动作是越来越不利索了,老伴也在纠结,要不从明年开始一楼的房子不再对外出租了,她和老伴以后就住一楼去。
小芜,你这是准备去哪儿啊?老太太走到四楼的时候,阿芜正准备出门。
去图书馆,我想提前预习高中的课程,顺带蹭一下图书馆的空调。
对于阿芜来说,蹭空调没什么丢人的,因此她的态度落落大方。
对,这样还能替你妈省电费呢。
秋芜的话很合老太太的口味,她这样的本地包租婆不缺钱,可依旧保留着上辈人的节俭,有时候心疼家里的电费,也会跑到附近的商场超市里待个半天,然后随手买点东西回来。
这半个西瓜你放冰箱吧,正好等你妈下班回来一块吃。
老太太乐呵呵的,越看秋芜越觉得好,家里的条件差不可怕,怕的就是穷还矫情,小芜这样的性格,进入新家庭后肯定会讨那边的亲人喜欢。
谢谢奶奶。
按照秋芜留下来的记忆,两家互送东西是常有的事,她也没推辞,笑着收下了那半个西瓜。
小芜啊,你妈要是……嗨,我就是想说,你妈这些年一个人把你拉扯大也不容易,有时候你妈说话是急了一些,你也要体谅一下。
林老太本想提一句秋霞再婚的事,想试探一下秋芜的看法,可转念一想这件事毕竟还没成,要是让秋芜因此闹别扭就不好了。
我知道的奶奶。
阿芜十分认同地点了点头,秋芜的记忆中,妈妈是不喜欢她的,可作为旁观者,阿芜从一些细节上看出了与秋芜截然不同的结果。
比如家里要是买新衣服,总有秋芜的一份,家里哪天烧了鱼,鱼肚子那块肉妈妈总是不会碰的,不管条件再艰难,秋芜的学习必要支出永远排在家庭支出的第一位……在阿芜看来,秋霞爱着自己的女儿,可又因为不知名的原因,没办法在她面前表达善意,反倒经常说话刺她,就像是仇人一样。
年幼的秋芜如何能够分辨这种别扭的喜欢,以至于在她的心中,自己从来都不是被爱的。
阿芜没有曾经的记忆,可过完几世的阅历还是在影响着她的思维,秋芜无法分辨的疼爱她能够感受到,自然不会因此和秋霞闹别扭。
那就好,行了,你赶紧去图书馆吧,去晚了,恐怕不好找位子。
和超市一样,图书馆这类向公众开放的场所也是老年人的心头爱,没到天冷天热的时候,一群老头老太太就爱去那儿蹭空调,顺便找几份报纸看看。
林老太催了催秋芜,越发觉得这个媒可以做。
******老太太的行动力很快,和秋霞通气的第二天就安排好了两人见面吃饭的时间,为此秋霞不得不延后了女儿打工的日子。
不过第一次和相亲对象吃饭带孩子不合适,因此秋霞只是借口有事让秋芜自己下点挂面吃。
这天秋霞穿上了自己最好的衣服,一条购于夜市服装摊,砍价下来仍旧要80块钱的碎花连衣裙,除了偶尔参加婚宴会穿,平日里这就是一条压箱底的裙子。
秋霞有一支口红,国货老牌,水红色,花了她48块钱,用了三年,现在还剩下半支,出门前,她精心打理了一下头发,涂上口红对着镜子照了很长一段时间,确定没有问题了,才匆匆从家里离开。
阿芜旁观了这个过程,她意识到,或许自己就快要有爸爸了。
******秋霞相亲的对象名叫丰成海,基本条件和林老太说的没什么出入。
五官端正,就是个子比老太太说的还要矮一些,秋霞身高163,今天她穿了一双五公分的小高跟,丰成海站起身的时候,还比她矮了两三公分的样子,预计身高不超过165。
不过这个年纪,个子什么的已经不要紧了。
丰成海有两个兄弟,父母尚且在世,不过早已搬去了杭市和大哥大嫂居住,大哥一家都是孝顺的,平日老人的事情不需要其他两个兄弟插手,他们只需要每年往父母的卡里打一万块钱赡养费,偶尔去大哥家探望探望就好。
这也是当初分家时的协定,老大是养老的主力,爸妈当年的老房子也归老大一家所有,因此在养老问题上,丰成海是没有什么压力的。
一顿饭下来,秋霞对丰成海的满意从原本的五分上升为八分。
丰成海也在打量秋霞,男女的第一印象,往往来自于外貌,丰成海也不例外。
秋霞的外表是不可挑剔的,虽然她比同龄人显老,可五官的底子摆在那里,看上去依旧是风韵犹存,丰成海不图再婚的妻子多有钱,就图妻子模样好,性子好,是个贴心人。
一餐饭下来,他对秋霞的满意度也迅速飙涨。
他们这样的人谈对象真的没有太多的花花肠子,什么情啊爱啊的,对他们来说也太过复杂了,第一次见面奠定了基调后,秋霞和丰成海又吃了几顿饭,逛了几次公园,基本上就要定下结婚的事了。
有件事我得提前告诉你。
既然决定结婚,有些事自然不能隐瞒。
我想知道,你还打算要孩子吗?秋霞郑重地问道,不少重组家庭都会再要一个孩子,让夫妻双方的关系更加稳定,秋霞不知道丰成海有没有这样的想法,可她得提前问清楚。
当年生小芜的时候,我大出血伤了身体,这对我的生育能力产生了影响,恐怕结婚后,我没办法再替你生一个孩子了。
没关系,我有一个儿子,你有一个女儿,咱俩结婚后就凑成了一个好字,再说了,咱们都这个年纪了,要是再生一个,等那孩子再大些的时候,我们都能当他们的爷爷奶奶了,将来有问题还是得麻烦前头那俩孩子,这不是给他们增添负担吗,我觉得,不生也挺好。
要不是秋霞开口,丰成海还真没想过生孩子的事。
说实话,能再生一个孩子他也是乐意的,不过这样一来麻烦的事也多了,他怕自己将来偏疼小的,忽略了大的,也怕秋霞生了孩子后对那两套要给大儿子的房子有想法,所以现在秋霞说她不能生,丰成海觉得这样也挺好。
婚礼办酒你有什么想法?丰成海丧偶十多年,忽然间又要有媳妇了,他心里也挺热乎的,反正手里还有点钱,不介意办一场隆重些的婚礼。
我们俩都是再婚,没必要办的太铺张,两边都请一些实在的亲戚朋友就好,不过我这边也没什么亲戚朋友,估计凑不满一桌的人。
秋霞能想到要请的只有房东一家还有烧烤店的老板,以及几个相处的不错的邻居同事,她的社交圈很窄,又是外来人员,想不到太多能请的人。
孩子们都不小了,最是要花钱的时候,咱们也得省着点花。
她早过了做梦的年纪,对婚礼也没有太大的期待。
好!丰成海一听她说咱们这俩字心里头就不由地高兴,这说明眼前的女人已经不见外地把他当成自己人了,而且还没嫁进来就开始为他们的小家精打细算,丰成海觉得,秋霞是一个会过日子的好女人。
过些天,我家丰瑞也要从他舅舅家回来了,到时候你带上小芜,我带上丰瑞,咱们一块吃顿饭。
丰成海还没见过自己未来的继女,两家的孩子在双方父母结婚前总得见一下的。
等结婚后,你把你那房子给退了吧,小芜的房间我也给准备好了,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颜色,那间房间以前也没住过人,重新贴一下墙纸才好看。
丰成海就一个儿子,对继女的到来很是期待,只可惜继女的年龄毕竟有些大了,相处的时候还是得保持一点距离。
她不挑的。
说到女儿,秋霞的表情僵硬了几分,她还没和秋芜提过这件事呢。
可随后她的心又冷了冷,结婚是她自己的事,又何必请求她的同意呢,等哪天吃饭了,再和她开口就好。
丰成海没多想,当妈的怎么会不知道女儿的喜好呢,既然秋霞说小芜不挑,那就说明她真的是一个好养活的闺女。
不过丰成海也没想过随便应付,他的同事里也有生闺女的,到时候去人家家里参观一下,就知道继女的房间应该装修成什么模样了。
就这样,秋霞和丰成海再婚的事定下了。
******今天晚上烧烤店的生意格外火热,原本在后厨串菜的秋霞也来前头帮忙招呼客人点单。
二十串羊肉串,二十串牛肉串,五串掌中宝,五串金针菇,再来一份烤茄子,微辣,多加一点孜然。
一个四十左右,看上去体型有些丰腴的女人坐在空出来的餐桌旁,大把大把抽着桌子上的纸巾为自己和丈夫女儿擦拭椅子和桌面,眼神颇为嫌弃。
今天生意太好,准备好的茄子都卖完了,这位客人,你要不点些别的?秋霞看着手里的菜单不好意思地说道。
连茄子都没有还开什么烧烤店啊,诶,你看上去有些眼熟。
那个胖女人梦的抬头,正想发火的时候,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凝重。
三娣,诶呀,你是三娣啊,你还认得我吗?当年和你一块在纺织厂做零工的戚梅芳啊。
戚梅芳看到老熟人有些惊喜,拉着秋霞的手不肯放。
对不起,你认错人了。
秋霞慌乱地甩开戚梅芳的手,那边有客人叫我,我先给你们把这些单给下了。
她没有想到,隔了快半个华国,有过了那么多年,居然还能遇到曾经的那些人。
怎么会认错人呢?戚梅芳嘀咕了几句,然后叫来另外一个帮工。
那个女人叫什么名字啊?她指着跑到另一桌帮忙点餐的秋霞问道。
我刚来上班没几天,听大家都叫她霞姐,应该是叫什么霞吧。
因为生意兴隆,除了秋芜,老板娘还请了两个暑期工,那人正好不知道秋霞全名叫什么。
难道真的是我认错人了?戚梅芳忍不住嘀咕了几句。
妈,你认识那个人?戚梅芳的女儿董蕾蕾嘟着嘴问道,刚刚她妈居然和烧烤店的服务员打招呼,真是丢死人了。
应该是我认错人了。
戚梅芳再看过去时,秋霞早已经躲到后厨继续串菜了,因为没看到人,戚梅芳也就没有再纠结这件事。
其实她还是挺想再见见秋三娣的,当年她多风光啊,纺织厂一枝花,即便家境贫寒,也有很多男人争着抢着要娶,结果呢……戚梅芳啧啧两声,事实证明,长得好是没有用的,最重要的是命好。
你这次擦线考上海淀三中,以后念书可要更努力,要不然,你爸刚给你买的苹果4就要被没收了。
戚梅芳提点了女儿一句。
知道啦。
董蕾蕾吐了吐舌头,她考上了海淀三中就是家里最大的功臣,这会儿她可听不进去她妈的警告,只是拽着一旁爸爸的胳膊闹着要涨零花钱。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真叫人羡慕。
妈,王姨不是让你去前面帮忙吗?阿芜正在很努力地加快自己的串菜速度,看到她妈回到厨房,疑惑地问道。
秋霞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眼女儿,极力压抑内心的怨气。
我去一趟厕所。
她得冷静一下,十多年前那些事,她有多久没有想起来了。
阿芜觉得刚刚她妈那个眼神怪怪的,看着有点瘆人。
*****为了能让你上海淀三中,你爸可是花了一百万的赞助费,替学校更新了一批教学设备,咱们说好了,高一第一学期的期末考试,你的成绩必须在倒数五十名之外。
姜富贵对着自家的闺女姜宝贝强调道。
放心吧。
对于忽然间成为暴发户家孩子的秋芜来说,这点要求算什么难度呢。
她只想快一点用正大光明的理由靠近十六岁的自己,保护她,照顾她,让那个自己知道,原来人生很美好。
她要将自己不可能拥有的一切,通通都给她。
作者有话要说:二合一章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重返十六岁3秋家租的房子并不大, 除了一间独立的卫生间,就只有两间房间。
稍微大一点的那间充当客厅和餐厅,秋芜的课后作业也多在餐厅的桌子上完成,另一间是母女俩共用的卧室, 除了一个布衣柜, 还摆了两张单人床,用简易的帘子分割出私人空间。
烧烤店的生意在凌晨两点结束, 秋霞和秋芜还得帮着打扫卫生,等回到家的时候, 已经快三点了, 两人轮流冲澡洗漱, 上床的时候,早已经累的一根手指头都抬不动。
以往这个时候母女俩都是很安静地睡觉, 偶尔秋芜想要聊些什么,还会被秋霞不耐烦地打断,可今天秋霞却主动开口说话了。
我准备要结婚了,那个男的大我七岁,家里还有一个儿子。
关了灯,在寂静的夜晚,秋霞的声音显得格外清亮, 甚至隐隐在这间小房间里形成了回声。
结婚后, 你要叫他爸也行,叫他叔叔也可以,他说了, 不会介意你对他的称呼,明天那位叔叔的儿子会从他舅舅家回来,我和他说好了,两家人坐在一块吃顿饭,就当提前熟悉一下彼此。
如果不是第二天就要见面了,秋霞根本就没有准备好该怎么和女儿开口。
或者说,她心里别扭地想着,自己根本就没必要向她解释太多。
其实秋霞要再婚的事,虽然她没主动说,可秋芜早就已经察觉到了苗头。
首先就是房东林奶奶的态度,她总是看着她欲言又止,每次送东西过来的时候,还会劝说她多体谅体谅她妈,其次就是妈妈不回家吃饭的次数变频繁了,这个月,妈妈不在家吃饭的次数超过了去年一年的总和。
阿芜能够感受到这些细微的变化,联想到秋霞单身的身份,她立马猜到,或许妈妈离告别单身的日子不远了。
对于妈妈再婚,阿芜没有反对的打算,在她看来,秋霞为了女儿单身这么多年已经足够了,在陌生的城市里,母女俩的生活虽然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可也绝对说不上好,现在秋霞能找到一个靠谱的人结婚,对她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只是真正的秋芜未必会这么觉得。
阿芜继承了秋芜的记忆,知道她是一个多么要强的女孩,也深刻明白她对母亲的爱。
秋芜不能理解为什么对待外人都那么温柔的妈妈对待自己的态度为何这样冰冷,可母女俩从小相依为命的生活让她即便在这种情况下,依旧将母亲视作自己的唯一。
妈妈不爱她,她觉得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够好。
所以当别的孩子哭着闹着找父母要玩具要零食的时候,她已经开始学着烧饭做菜,从六岁起,她甚至可以帮夜班的母亲清洗完所有内衣裤和比较轻薄的衣服;她努力学习,因为家里的条件不好,没办法像其他同学那样上补习班,所以每次上课时她总是听课最认真的学生,每一门课程的笔记本都是班里最厚,最详细的。
秋芜在很努力地让自己变成更好,更听话的孩子,她也如愿成为了学校里老师最喜欢的学生,附近邻居最喜欢的别人家的小孩,可即便这样,她都没有从秋霞的脸上得到过一个笑脸。
在秋芜的心中,一个连自己妈妈都不爱的孩子,是注定不被爱的。
在这种情况下,秋芜只能安慰自己,妈妈虽然不爱她,可妈妈还是她一个人的妈妈,如果现在这具身体里呆着的是秋芜,当她听到妈妈再婚的消息时,恐怕又会陷入另一种绝望。
因为就连这么卑微的唯一,她都要失去了。
我只是通知你,没有要得到你的允许的意思,所以即便你不高兴,不满意,我也还是会结婚的。
阿芜会想着原身的记忆,一时有些心疼,因此没有来得及向妈妈表达自己的想法,她的沉默被情绪紧绷的秋霞当成了反对。
我今年已经三十五了,再耽搁下去,我也找不到条件更好的对象了,秋芜,你不能那么自私,总想着自己,你也该考虑考虑我的想法。
想到今天晚上意外重逢的戚梅芳,秋霞的反应有些过于敏感了。
那些糟糕的记忆重复出现在她的脑海中,以至于她对女儿压抑着的那份怨恨,纠结的情绪不断攀升。
她明明知道的,女儿是无辜的,可她真的很难不将那一切迁怒在她的身上。
她爱着她,同时也恨着她。
我向王姐请了半天假,明天晚上吃完晚饭我们再去店里上班。
秋霞背对着女儿,即便她知道,隔着薄薄的帘子,即便她不背对着秋芜,她也看不见自己脸上的眼泪。
想想烧烤店的活儿有多累,你丰叔叔是个好人,他愿意负担你高中大学七年的学费和生活费,嫁给他后,你至少不用打工赚钱,能像普通女孩子那样偶尔也能有零花钱买杯奶茶,买点小首饰,反正我是不想再吃苦了,不管你同不同意,这个婚我结定了。
秋霞算过自己手里的存款,别看她每个月都在往卡里存钱,可一年到头免不了会有比较大额的意外支出需要动用存款,加上早些年工资还远没有现在这么多,十几年下来,她手里的存款不足三万。
这些钱在现在这个社会能够干什么呢,连秋芜大学四年的学费生活费都不够。
等秋芜结婚的时候,她也不可能什么都不给,想来想去,只有再婚能够解决这个问题。
她也不图丰成海太多的钱,就像他说的那样,她照顾好家里的老公孩子,日常开销以及儿女的学费生活费就由他负责,嫁人后,秋霞也能把现在这个夜班的活儿给辞了,换一份工作时间比较正常的清闲工作,即便工资依旧不怎么高,可至少没了生活开销和房租开销,每个月的两千块钱她能够全部存下来,就算偶尔要给家里添点小家电小摆件,给丰成海和继子丰瑞买点小礼物,一年下来能攒下的钱也会比她再婚前更多。
离秋芜大学毕业结婚,起码还有□□年的时间,这些时间也足够她给秋芜攒下一辆车子的钱,将来结婚了,也不至于让婆家嫌弃她白身入户,占男方家便宜。
秋霞觉得,等到秋芜嫁人,她对她的责任就彻底告终了,她也不求这个女儿将来为她养老,只求一个问心无愧罢了。
妈妈,那个男人好吗?他对你好吗?因为秋霞刚刚那些带着发泄语气的话,空气一时有些凝重,沉静了好半响后,阿芜才带着浓重的鼻音问道。
她不明白,明明互相关心着对方的母女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相处,可这并不妨碍她做出一点改变。
挺好的,会挣钱,人也厚道,负责你之后学费生活费的话是他主动提出来的,不过过日子嘛,总得之后生活久了才知道好不好。
秋霞以为女儿会反对的,没想到她居然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反正我说了也不算,明天你就能见到了,你自己看看吧。
比起女儿委屈巴巴地说软乎话,秋霞更愿意她暴脾气的反对,至少这样她不用觉得好像自己对不起她似的了。
明天我会认真看的,不过妈妈既然觉得他好,他应该是好的。
黑夜中,秋芜的声音显得有些低落:我不会反对你再嫁的,我只是有点难过,以后妈妈身边会有新的丈夫,新的儿子,我就不是妈妈唯一的亲人了,可我只有妈妈一个人。
妈妈,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真的真的很爱你。
最后一句话,几乎微不可闻,要不是秋霞竖着耳朵听地认真,恐怕就要错过这句话了。
一瞬间,秋霞觉得自己的嗓子眼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胸口闷闷的,有一种揪心的疼。
等我结婚后,我的丈夫我的儿子不就是你的爸爸和你的哥哥,好好处着,人家也会把你当自家人看待,别说这种丧气话了。
好半响后,秋霞才哑着嗓子开口。
行了,快点睡吧,要不然明天早上起不来了。
秋霞抹了抹眼泪,梗着嗓子粗声粗气地说道。
她一直看着床边那个布衣柜的碎花布面,明明那么晚了,却一点睡意都没有,脑海里不断浮现着从秋芜刚出生起,到她现在这么大中间发生的一幕幕画面。
女儿带着哭腔说她只有她,说她最爱她的时候,她怎么可能一点触动都没有呢。
可秋霞真的过不了心里那个坎,对于她来说,秋芜永远无法纯粹的只是她的女儿。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重返十六岁4不知过了多久, 秋芜睡着了,听着帘子另一次传来的轻鼾声,秋霞从床上下来,穿上拖鞋, 蹑手蹑脚走到了女儿的床头。
秋芜的床靠着带有窗户的那面墙, 秋霞买的窗帘是装修市场的便宜货,遮光性差, 即便这会儿拉上了窗帘,可依稀还是透进了不少月光, 就着微弱的光源, 秋霞能够清楚地看清女儿的睡颜。
比起刚出生时那一团小小的皱巴巴的粉皮老鼠, 现在的秋芜出落地太过漂亮了,比起秋霞年轻时候还胜上几分。
这张脸上, 看不到那个男人的半分影子,可光是这张神似她年轻时样貌的面孔,就足以让秋霞想起很多不美好的回忆。
对于秋霞来说,自己前半生的所有痛苦,都是这张脸带来的。
她本名不叫秋霞,而是被父母随大流地取了一个和当地很多女孩相似的名字,三娣, 因为她是家里第三个姑娘, 家里还缺一个弟弟,所以紧随大娣二娣之后的她就叫三娣。
和两个姐姐一样,秋三娣在小学还没读完的时候就被迫退学了, 他们那里民风彪悍,又是穷山恶水,教育局和学校的老师都不会在意这些没有完成九年义务教育就退学的孩子,只不过秋三娣比两个姐姐更幸运,因为她长的太漂亮了,这在父母看来能够嫁一个好人家,换取更多的彩礼,所以她才不至于像两个姐姐一样在十五六岁的时候就被嫁出去。
在秋三娣十四岁那年,她被父母送去了当地的纺织厂做零时工,在纺织厂里,秋三娣做了三年的流水线工人,或许是因为一直坐在工厂里不用经历风水日晒的缘故,秋三娣长的比以前更漂亮了,还被有心人评做了厂花,这个名声吸引来了镇上最大的混混杨坤,那个已经离过一次婚,和前头妻子生了两个孩子的男人一眼就相中了青春俏丽的秋三娣,并且很快就去秋家提亲。
杨坤长得丑,一脸横肉,看上去就凶悍,而且他的名声不好,开赌场,放高/炮,对女人还荤素不忌,时常听说他和谁家的年轻媳妇偷情被人家丈夫逮个正着的消息,当初他的第一任妻子和他离婚,也有这个原因。
秋三娣不想嫁给这样一个男人,可杨坤给出的彩礼太高了,秋三娣的爸妈本就想用这个女儿换一笔丰厚的彩礼,现在杨坤给出的价钱比他们理想中的还要高出一截,即便杨坤名声不好,那又算得了什么呢。
秋三娣想跑,却被父母绑起来送入了洞房。
对于她来说,这不是结婚,这是强/奸,那年,秋三娣十七岁。
婚后第二年,杨家人对她的看管更严密了,因为秋三娣怀孕了,杨坤前头的那个妻子给他生了俩闺女,杨坤一直想要一个儿子,他们怕秋三娣伤害肚子里的孩子,杨家的老婆子日日夜夜盯着她,十个月后,秋三娣生了一个女儿,也就是秋芜。
这个女儿的降生让杨家人十分失望,不仅没人给她取名字,杨家的老婆子还撺掇着儿子将这个孙女给扔了,即便杨家根本就不缺那点养孩子的钱。
怀孕的十个月,秋三娣都无比憎恶着肚子里的孩子,可等女儿出生后,听到她的第一声哭啼,看到身边人对她的厌恶和漠视,秋三娣却忍不住心疼起了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这块肉。
她觉得自已应该恨她,可同时又忍不住怜爱她。
在还没有嫁人的时候,秋三娣一直幻想着将来她要是生了一个女儿,她会送她念书,会让她走出这块贫瘠落后的土地,会让她像大城市里的姑娘一样,拥有自尊自强的底气,她想将自己从小到大想要的却没有的一切都捧到她的面前。
现在她拥有了一个女儿,一个并不是她期待着到来的女儿,这份情感就更加复杂了。
秋三娣在这样的情绪下,喂女儿喝了第一口奶,帮她把了第一次尿。
秋芜出生的第三天,秋三娣的转机出现了。
因为秋三娣怀孕期间杨婆子看的牢,杨坤这个色胚又生起了外心,一次醉酒后,他强/奸了一个来当地旅游的女人,那个女人家里有点势力,事情闹大后,杨坤背后的人也保不住他了。
不仅杨坤本人被抓走判刑,他身后的黑势力团伙也被警方抓捕关押,杨家人忙着为杨坤奔走,没人在意一个刚生完孩子没多久的女人。
那天晚上,秋三娣收拾好了行李准备逃跑,彻底远离家乡的所有人和事,她有想过,要不要连秋芜一块抛弃,可最后女儿的哭声还是让她心软了,她带着秋芜一块逃跑。
这一逃就是十六年。
她永远忘不了自己抱着女儿坐在好心司机的卡车兜里,看着那片噩梦之地消失在眼前时的激动以及压抑不住的想要哭泣的心情。
那时候天际刚冒出一道霞光,于是秋三娣为自己取名为秋霞,算是彻底和曾经的那个秋三娣告别。
十六年的时间,她对秋芜的感情更加复杂了,她始终忘不了过去,所以总是没办法心无芥蒂地接受这个女儿,与此同时,母亲的本能和十六年的朝夕相处又让她不得不爱这个孩子。
秋芜睡觉的时候有些不太老实,一个翻身,原本盖在身上的小毛巾毯就被她踢到了床脚。
秋霞神情复杂地拿过那个小毛毯,重新盖在秋芜的身上,然后轻手轻脚走回自己的床上。
******这就是小芜吧,长的可真漂亮,丰瑞,这位就是我和你提起过的秋阿姨,快点喊人啊。
为了今天的正式见面,丰成海做了不少准备,他穿上了自己最好的西装,出门前还让儿子帮忙打了领结,只不过大红色的领带和黑色的西装有些土气,反倒衬地丰成海这人更加憨厚了。
秋阿姨好,小芜妹妹好。
丰瑞和丰成海长的一点都不像,丰成海的个子不高,可丰瑞的个头就像一座小山一样,秋芜用自己的身高计算,丰瑞起码有一米九,简直就像基因突变似的。
不过丰瑞和丰成海的个性倒是十分相似,看上去就是十分好相处的人。
丰瑞的妈妈在他四岁的时候就生病过世了,丰成海能等到他高中毕业后再婚,丰瑞哪里还会制止呢,对于家里多出两个新成员,丰瑞举双手双脚赞成,这样一来等他去大学念书的时候,也不用担心大老粗的爸爸没人照顾了。
丰叔叔好,丰瑞哥哥好。
只是第一次见面,秋芜也没法判断父子俩的为人到底如何,不过她对父子俩的第一印象是不错的。
没有了子女的反对,这一次的见面以和谐的氛围开始,也以和谐的氛围结束,在这次见面后的第三天,秋霞和丰成海定好了结婚的酒店,俩人没有铺张,只请了四桌客人,其中三桌都是丰成海那边的亲戚朋友,白天夫妻俩去民政局领了结婚证,当天晚上,秋霞母女就收拾好东西搬到丰成海家去了。
*****对于秋霞母女来说,婚后的生活有了明显的改善。
首先是一日三餐,丰成海的工资比较高,加上丰家还有一套地段不错对外出租的房子,因此秋霞每个月到手的生活费很充裕,每天都能够吃到新鲜又丰富的饭菜。
其次就是居住环境,秋芜拥有了自己独立的小房间,木雕花的大床,欧式的梳妆台,还有足够放下许多衣服的大衣柜,虽然这些家具的风格组合在一起有些不伦不类,墙纸的花样也是这个年纪女孩不怎么能欣赏的hello kitty,可不得不说这个由丰成海亲手布置,土气又充满诚意的小房间足够让阿芜感动。
对于丰家父子来说,家里多了两个女人的生活也是十分美好的。
秋霞的手艺好,为了能够更加心安理得地接受丰成海付出的学费生活费,秋霞变着花样的学习新菜色,丰成海一下班就能吃到热腾腾的美味饭菜。
家里的臭袜子有人洗了,累了的时候还有人嘘寒问暖,其实普通小家庭的幸福也就这么点要求。
秋霞和丰成海都很满意这段婚姻,秋芜和丰瑞也对新的家人适应良好,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高一报道这天,丰成海特地请了半天假,和秋霞一块陪同秋芜报道。
夫妻俩人停留的时间不长,只是帮忙找到了教室,缴纳了学费,然后就离开了,秋芜还得留一会儿,领取高一的课本,听班主任训话。
因为和班上的同学都不熟,阿芜随便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没一会儿,她身边的空位上出现了一个人。
你好,我叫姜宝贝。
她从很早的时候就看到秋芜出现了,除了秋芜,她还看到了她憨厚老实的继父,和那个无论她有多好,都不稀罕多看她一眼的亲妈。
等他们走了,姜宝贝才出现在秋芜的面前。
十六岁的自己啊,姜宝贝的视线根本就舍不得从秋芜的脸上挪开。
上辈子没有人守护她,这辈子,就让她做自己的守护神吧。
姜宝贝的嘴角上扬,朝着秋芜伸出手,笑的无比灿烂。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更☆、重返十六岁5阿芜觉得自己的同桌有点怪, 她对自己似乎过分热情。
小芜, 以后我就叫你小芜好不好?小芜, 你的成绩真好啊, 不像我, 全校垫底进来的, 以后我有什么不知道的问题,就向你请教好不好?小芜,你好聪明啊, 你真是我遇到过最聪明的同桌了。
阿芜自认为自己很沉稳,却又忍不住被同桌夸赞地飘飘然,不过她真的很想问姜宝贝一句, 她曾经的那些同桌到底都是什么样的成绩。
海淀三中是宁市排名前三的高中, 基本上能进这所高中的,都是初中成绩靠前的好学生, 不过在海淀三中里,还有两拨特殊群体。
一种是离录取线还差十分以内的买分生, 这类学生名额不多,约占录取比例的1/20, 他们的基础并不差, 其中一部分学生也是因为中考失利才没能考上海淀三中, 可不管怎么说, 以买分生名义入校的这拨学生在第一次月考成绩出来前,都不如正常考试进入学校的学生有底气。
第二种比买分生更不如,占比也更少, 每年可能只有个位数,这些学生无一例外不是家里有钱,就是家里有权,他们的成绩普通甚至糟糕,可因为背后父母的关系,处境远比买分生好,有些甚至在学校里呼朋引伴,十分风光。
秋芜的班级里有两个买分生,还有姜宝贝这个给学校捐了三万多册图书才进来的后门生,其余全都是靠实力在中考杀出一条血路的好学生,在这种环境下,秋芜曾经的优异成绩并不算特别突出。
至少在开学排名上,秋芜在班级里只排第十二名,而他们班一共有38个学生。
作为后门生,姜宝贝理所当然排名第38。
你别夸我了,你再夸我我就要当真了。
阿芜的脸颊都要冒烟了,要不是她知道姜宝贝的性取向正常,对她并不是那种意思,就这段日子姜宝贝对她的黏糊劲儿,她都要怀疑对方对她一见钟情,想约她搞/基了。
我这人只爱说实话,既然是实话,怎么能叫夸呢。
姜宝贝知道,自己一直都是自卑的,所以面对十六岁的自己,她一点都不想吝啬夸赞的语言。
可我真的没有你说的那么好啊,光是我们班,就有很多成绩比我还好的。
阿芜很认真地说道。
哦。
姜宝贝笑眯眯的,她当然知道这会儿班级里还有很多成绩比她更好的学生,只是过一段时间,就不一定了。
自己曾经的初中师资力量普通,在初中成绩数一数二的她进入海淀三中后,就有些不起眼了,不过自己想来耐得住寂寞,也吃得了苦,在进入海淀三中后没多久就靠刻苦和聪慧追赶上了其他同学,并且从高一下半学期开始,再也没有跌出过年级段前五名。
即便是她的处境最糟糕的时候,她都没有放弃过学习。
从40岁重生回来的姜宝贝看着十六岁的自己,就像是看待宠爱的女儿一般,她知道她是最好的,即便现在不是,将来一定也会变成最好的。
这是姜宝贝对自己的信心。
那大概是因为你长的漂亮吧,漂亮的人在我的眼里是有属性加成的。
姜宝贝一手托腮,侧着身看着秋芜,青春真好,原来十六岁她这么漂亮。
你也很漂亮。
夸赞来的太直白,阿芜觉得自己承受不来了。
遇到这么一个花式吹捧自己的同桌,将来她还能不能找到一个更会哄自己的男朋友啊,阿芜表示很担心。
哇,那是林磊耶!好帅啊,没入学前就听我表姐说了三中有一个帅炸天的学长,那时候我还在想能有多帅,没想到真的像我姐说的那样,啊啊啊,比我粉的墙头还要帅啊!阿芜和姜宝贝说话的时候,班级里忽然出现一阵骚动。
坐在秋芜身后的两个女声压抑着激动小声发泄着,要不是秋芜离得近,估计也听不到她们的对话。
也是,现实生活当中哪有那么多女生大声犯花痴呢,很多都是要好的朋友之间小声议论罢了,又不是在人后,想怎么说都可以不用顾忌。
秋芜顺着她们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一个远高于普通人颜值的男生站在门口,似乎在找什么人。
高瘦白净,五官端正,轮廓流畅,尤其是那双桃花眼,好像一直都带着笑意,眨眼的时候,能够在人心里泛起一阵涟漪。
却是很帅,可阿芜总觉得她拥有过更帅的,所以面对这样一张面孔情绪没有丝毫波动。
小芜,你知道人模狗样这个词吗?姜宝贝看着站在门口的林磊,眯着眼,表情深不可测。
所谓的人模狗样,就是长的人的外表,形容举止却像狗一样,不,说他像狗还委屈狗了。
姜宝贝将视线收了回来,看着秋芜语重心长地告诫道:所以因为一个人的外貌判定一个人的人品是错误的行为,你还小,很容易被伪装的很好的坏人骗的。
可你刚刚还说漂亮的人在你眼里有属性加成啊?秋芜越发觉得怪异了,姜宝贝的话怎么前后矛盾啊。
不一样。
姜宝贝眨了眨眼,因为只有我知道你有多好,我的很多规则,都是为你单独设立的。
上辈子很久以后她才发现,之所以她那么容易被骗,就是因为太过缺爱,可惜等她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她已经害怕别人给予的善意了,因为她总担心善意背后又是另外一种算计。
可十六岁的秋芜不一样,她不像自己草木皆兵,姜宝贝想给秋芜十分的爱,让她不至于将来会被男人用简单的小恩小惠轻易哄骗。
又来了!秋芜真的很想用力摇晃姜宝贝的肩膀,问问她有没有同样身为女生的自觉,果然无形撩人最为致命啊。
林磊出现的时间并不长,他来班上找一个人,在那个男生出去后,两人很快就离开了,只留下一些被撩拨了春心的女生。
董蕾蕾正是那些被撩拨的女生之一,她偷偷跑到门口,直到林磊拐弯走到楼梯口再也看不见了,这才依依不舍地回到自己的位置,良久后平复自己的心情。
等心情平复了,她总算空出点精力关心别的事了。
哇,姜宝贝,你这双鞋子是不是N家的新款,很贵吧,之前我考上三中想让我爸给我买,可是我爸老小气了,都不愿意满足我的愿望。
在父母的耳濡目染下,董蕾蕾虽然还是个学生,却也已经学会了用一双势利眼看人。
从小董蕾蕾的妈妈戚梅芳就教她教朋友的两个原则,一是读书厉害的,二是家里厉害的,姜宝贝完美的符合后者的要求。
其实董家的条件也就小康偏上,董蕾蕾的爸爸开了一家小厂子,她妈是厂里的会计,早些年这类的小厂生意好做,可这些年董家这样的小厂子是越来越没有竞争力了,一年到头总是会留下一堆讨不回来的死账,真正的净利润未必比得上双职工的家庭。
可即便这样,董蕾蕾还是被教的心高气傲,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这段日子,她已经根据同学的穿着打扮为他们分出了三六九等,像姜宝贝这样的,是她最想要交好的朋友。
开学不足半月,姜宝贝脚上的鞋子就已经换了三双,都是N家今年新出的款式,每双售价不低于3000,根据她多年的经验判断,这三双鞋是A货的可能性极低。
董蕾蕾想和姜宝贝教朋友,只可惜,姜宝贝这人性子古怪,班上那么多同学,她只和秋芜一个人好。
哦。
姜宝贝睨了董蕾蕾一眼,她在考虑要不要弄死这个女人。
小芜,你陪我去厕所好不好,顺便再去小卖部买瓶水。
这就是女生友谊的体现方式,你可能没有和你学生时代最要好的朋友粉过同一个明星,讨厌过同一个老师/女生/男生,但你一定和她一块上过N次厕所,即便那个时候,你或她根本就没有上厕所的意愿。
重生以后,姜宝贝一直想以十六岁的自己最要好的朋友的身份陪伴在她身边,这种象征友谊的事,又怎么可以不做呢。
阿芜被姜宝贝用十分凝重的视线瞅着,这让她感觉对方不是让她陪着上厕所,倒像是一块去厕所拆炸弹似的。
好。
阿芜从书包里拿出一包小纸巾,如同姜宝贝对她莫名其妙的热情一样,阿芜对姜宝贝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
对于这个上厕所的小要求,她怎么会拒绝呢。
哼!被忽视彻底的董蕾蕾气的跺了跺脚,她再也不要和姜宝贝说话了。
她不知道,人家考虑的是要不要把她弄死。
*****哥,快看那边,操,咱们学校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小美女啊,那腿,比姜歌还正。
学校的花坛里,几个男生用树丛掩护抽烟,其中一个男生看到了有意思的东西,对着另外几个男生说道。
他口中的姜戈,是娱乐圈里以美腿出名的女星。
哪儿啊?其他几个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了两个漂亮的女生从小卖部出来,其中一个女生穿着牛仔短裤,纤细修长的美腿展露无遗。
应该是新入学的小学妹,要不然这么漂亮以前不可能没见过。
贺湛向来不爱参与这类话题,只是随意地看了一眼,不过下一秒,他的视线就挪不开了。
他的目光并没有集中在那个穿着牛仔短裤的女生身上,而是被她身边穿着校服的女孩吸引。
头一次,贺湛觉得原来学校发的麻袋是好看的,以前之所以被那么多人吐槽丑,只是因为穿的人丑罢了。
比如这会儿朝教学楼走去的那个女生,白嫩嫩,俏生生的,麻袋也被穿出了高定的美感。
什么叫心如擂鼓,这会儿贺湛算是感受到了,烟也不抽了,就怕张嘴的时候心脏跳出来。
那边那几个拿着烟的,对,说的就是你们,全都给我来教导处。
因为想要凑近看美腿,贺湛那几个朋友全都离开了遮蔽物,手里拿着香烟的几人立马暴露在空旷的环境下,被开窗透风的教导主任逮个正着。
这下好了,美腿也欣赏不来了,一个个耷拉着脑袋老老实实往教导处走去。
贺湛掐灭烟头扔到了一旁的垃圾桶。
他觉得自己恋爱了,对一个只见了一面的姑娘。
就在刚刚,他连他俩的孩子叫什么都想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贺湛:为什么我说情话的时候女朋友总是想笑姜宝贝:因为你说过的情话都是姐曾经的套路☆、重返十六岁6真倒霉, 居然被假正经抓到了现行, 这下好了, 之前那个安全基地也不安全了。
从教导处出来, 徐长风嘟囔着嘴说道, 果然美色误人这句老话说的没有错啊。
他口中的假正经正是刚刚从窗口抓到他们抽烟的教导主任, 对方的真名叫贾政,正好是红楼里那个贾二爷的名字,因此有了假正经这个外号。
哥, 你说咱们在学校里打了这么些年的游击战,厕所、天台、花园全都被抓遍了,下次抽烟咱们去哪儿啊?徐长风看向从一开始就没有说过话的贺湛, 觉得不愧是他们的大哥, 比一般人更沉得住气。
你说那假正经也怪没眼力的,他明知道咱们几个就是来学校混日子的, 还把咱们管的跟孙子似的。
说话的是另一个白瘦的少年,提起假正经对他们的管束, 他还颇为抱怨。
贺湛等人都不是正经考进海淀三中的学生,他们这群人不是家里有钱, 就是家里有权, 和姜宝贝进入学校的方式相似。
套用徐长风的话, 绝大多数人努力学习, 都是为了将来能考上一所不错的学校,得到一份不错的工作,可类似他们这样一出生就已经在罗马的人来说, 努不努力已经不重要了,反正家里的产业已经是他们几辈子都败不光的了。
说句招人恨的话,他就算不念书,整天在家里躺着,这辈子都不愁没钱花,既然这样,他又何必努力呢。
当然,他们玩归玩也是有分寸的,比如黄、赌、毒这三类东西是绝对不能碰的,平日里也不会像有些没脑子的富二代那样牛逼哄哄到处得罪人,或是像里写的那样搞什么校园F4,弄什么校园暴力,他们就是纯粹不爱念书,不爱受拘束。
但显然他们的父母都没有放弃他们,要不然也不会花大价钱将他们送到海淀三中了。
教导主任贾政显然被他们的父母拜托过,平日里对他们几个的看管十分严格,这已经是开学以来贺湛等人被抓到的第二次现行了。
老徐,小康,先别管假正经,有一件关乎到哥终身幸福的大事要交给你们。
贺湛的心思显然没在假正经身上,他还想着刚刚那个穿着校服的小姑娘,他未来孩子的妈。
啊?徐长风和万小康有些懵,不是在说刚刚被假正经抓现行的事吗,怎么忽然和贺湛的终身幸福挂上钩了。
就是刚刚看见的那个女孩,哥可能对她一见钟情了,你们赶紧的帮哥打听一下那女孩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有什么兴趣爱好。
贺湛的态度很认真,让徐长风和万小康没办法觉得他在开玩笑。
哥,你别这样,你这样会让我觉得咱们在演偶像剧的,虽说你有偶像剧男主角的外表吧,可一见钟情什么的,未免太不符合我们的气质了。
万小康觉得,像他们这样孤傲潇洒的骚年,即便将来有女朋友了,那也是对方倒追的,追人什么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发生在他们身上。
哥,你放心,一切包在我身上哥,我一定把大嫂的身份打听清楚。
徐长风扯了扯万小康后背的衣服,这都什么时候了,中二病也得选正确的时间再犯啊。
嗯。
贺湛掏出手机,这还是他第一次对一个女孩一见钟情呢,追女孩子得用什么方法手段,他得赶紧上网搜一搜。
******打听清楚了,还真的是高一新生,那个女生叫姜宝贝,真正家里有矿的土豪,她爸就是传闻中的煤老板,不过姜富贵这人很有生意头脑,当年靠煤矿发家,后来投资了几部电影电视剧都大爆了,为他带来了丰厚的回报,算是暴发户吧,姜宝贝是姜富贵的独生女,听说姜富贵很宠她,以至于姜宝贝的性子有些暴躁。
听她以前的同学说,中考结束后她曾出过一场车祸,后来性子就有些收敛了,不过还是和以前一样不爱搭理人。
贺湛让徐长风等人帮忙打听那天在树下见到的女孩,徐长风和万小康理所当然地以为贺湛看中的是那个长腿姑娘。
虽说论颜值,姜宝贝可能稍逊秋芜一筹,可谁让男人天性/爱腿,而那天的阳光太灿烂,姜宝贝裸露的那双长腿的阳光底下白的太过耀眼,以至于徐长风和万小康都没有怎么注意和姜宝贝站在一块的穿着校服的秋芜呢。
姜宝贝,真是一个好听的名字。
贺湛在心里默念着,宝贝宝贝,可不就是一个招人疼的大宝贝们。
只可惜了,这个名字就该以后他私下喊才对啊,他未来岳父怎么就用这么甜蜜的字眼给他老婆当大名了呢,一想到一堆人对着姜宝贝宝贝宝贝地喊着,贺湛都快被酸醋给淹没了。
他这岳丈也真是的,取名太不讲究。
人是打听到了,不过哥你想好了怎么追人家姜学妹了吗?徐长风替贺湛为难,可他也帮不上什么忙,毕竟女朋友什么的,他也没有过啊。
那是当然。
贺湛也没说到底要怎么追,只是表现出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看,哥,就是那个做靠窗第三排的女生。
午饭时间,徐长风带着贺湛来到了高一三班,指着坐在靠窗第三排位置的姜宝贝说道。
不用徐长风说,贺湛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姜宝贝身边的秋芜,这个位置,同样是靠窗第三排。
因为是午饭时间,班级里的学生并不多,站在床边的贺湛等人没有引起太多关注。
现在的家长养孩子是越来越精细了,担心食堂的食材不好,卫生不达标,很多家长都像学校提议允许学生自备午饭,能进海淀三中的不是各中学的尖子生就是家境优越的二代三代,因此这个建议很快就通过了审议。
学生允许自带饭菜,食堂免费对这些饭菜提供加热服务,只是每次加热要收两块钱的劳务费,这也是为了安抚食堂工作人员。
这个政策一出,确实有一部分学生开始自备午饭,可依旧有一些父母工作忙只能吃食堂的学生或是家在附近,每天回家吃饭的学生存在。
秋芜是自带饭菜的学生之一,姜宝贝因为秋芜也变成了每天下午留在学校吃自带午饭的学生。
今天阿姨做的饭有点咸,我去小卖部买瓶水。
姜宝贝吃了一口红烧排骨,赶紧塞了一口米饭中和味道。
顺便帮我也带瓶水吧。
秋芜想到下午还有体育课,白天出门的时候她忘了,不然应该准备好凉白开的。
继承了原身的记忆,现在的阿芜也是个精打细算的小管家婆。
好。
姜宝贝拿上自己的零钱包出发。
快快快,人走了,哥,你快跟上。
徐长风贴墙站着,看到姜宝贝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赶紧向后伸手,想要拉拽一旁的贺湛,让他赶紧抓住这个好机会跟上去,可他朝身侧摸了好一会儿,都没有摸到一片衣角。
徐长风疑惑地扭过头,刚刚还站在他边上的贺湛已经消失了。
他揉了揉眼睛,怀疑在自己不知情的时候,贺湛背着他学了隐者分/身术。
靠,怎么跑里面去了。
徐长风正想到处找人的时候,余光看见不知道何时走进三班教室的贺湛,看着他的目标,顿时吓了一跳。
姜宝贝都走了,他跑到姜宝贝同桌那儿干嘛去啊,难道想威逼利诱人家小姑娘,跟他里应外合追求姜宝贝?不愧是大哥,这么好的主意他都没有想到呢。
看,是贺湛。
哪个贺湛?高三的,据说是校霸,常年考试垫底的那种。
啊,他长得比之前出现的林磊要帅啊。
帅是帅,可成绩不好,要不然也轮不到林磊评选校草啊,嘘,小点声,别被他听见了,不然他可能会打人,也不知道他打不打女生。
哇,好可怕,那我们轻点声。
秋芜的眉头忍不住跳了跳,她很想告诉身后的八卦二人组,她们的声音一点都不轻,也不知道开学才这么点时间,她们是怎么做到把学校里一些出名的人物给认全的。
姜宝贝。
贺湛摒弃那些对他无中生有的污蔑对话,径直走向秋芜。
啊?秋芜看他似乎是在对着她说话,一脸懵逼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你好像找错人了,我叫秋芜啊。
阿芜觉得,对方不应该是校霸,应该是小笨蛋啊,她和宝贝明明一点都不像。
贺湛一个趔趄,左脚差点没绊到右脚,心里暗骂了一句办事不靠谱的徐长风。
他就说,姜宝贝这么俗气的名字,怎么会是他心尖尖上的小姑娘的呢。
秋芜这个名字真好听,就像是诗一样。
看着阿芜因为疑惑瞪圆的大眼睛,贺湛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看化了。
我......贺湛想说我想请你做我女朋友。
简单,直率,主题明确,这是他心中最好的开场白。
对不起,我找错人了。
对着秋芜单纯的视线,贺湛酝酿了一晚上的话说不出口了,努力憋出了这么一句话,然后跟火烧屁股似的落荒而逃。
真是个奇怪的人。
秋芜看着贺湛的背影有些无奈,这真的是三中的校霸吗,这下子她对三中的校风有足够的信心了,毕竟这样的人都是校霸了,可见其他学生都是很好相处的好孩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家里来了亲戚,只有一更了,欠下的两更我会在明后天补上,为表歉意,本章留言随机发放88个小红包啊☆、重返十六岁7所以呢, 原来是我们找错人了吗?徐长风囧囧地看着一旁满脸写着都怪你, 要不然我的告白不会出现大乌龙的大哥, 心里十分无奈。
可那天我们明明在看姜宝贝的大长腿不是吗?徐长风怎么会猜到, 自家大哥的眼光这么清奇,在他和万小康都盯着姜宝贝的大长腿猛瞅的时候, 贺湛居然看上了站在姜宝贝身边,穿着校衣校裤的秋芜呢。
你们居然是这样的人,我耻于你们为伍。
贺湛拔高声音,腿有什么好瞧的, 每个人都长了两条, 再说了, 姜宝贝的腿再长也没他长啊。
可他家秋秋就不一样了, 名字好听, 长得好看,声音也温温柔柔的,作为一个正常的男性,第一眼就被她吸引不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吗?可显然他的两个好兄弟审美还有待提高,和他这种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不一样。
所以呢, 哥你为什么没有直接和那个叫秋芜的小学妹表白呢, 反正你也从对方嘴里知道了她的真名不是吗?万小康插嘴道, 他还是不能理解认错人和告白失败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反正脸没有认错就好了,既然中午的时候贺湛都已经走到人小学妹的面前了,干脆直接告白就好啦。
还是哥你害羞了?万小康看着贺湛红的快滴血的耳朵, 觉得自己猜到了真相。
滚,哥像是那种会害羞的人吗?贺湛不能承认啊,承认了他还怎么当大哥。
一看你们就是没有不会谈恋爱的,我们现在都是什么身份?我们是学生啊!贺湛一本正经地解释道:虽然我本人不介意老师请家长,可秋秋未必不介意啊,中午的时候她们班里还有好几个学生呢,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像她表白,你们信不信当天下午秋秋就得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去。
他才不是害羞呢,这种情绪是不会出现在大哥身上的。
再说了,咱们是爷们儿,爷们儿就得体谅一下小姑娘的羞涩,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像她告白,即便秋秋被我英俊的外表折服,同样对我一见钟情,在那种情况下,肯定也是不能答应的啊。
贺湛越想越觉得自己当时撤退的行为越正确,将来他一定会成为一个好男友,好丈夫,好爸爸。
在我走进三班教室拿短短几十秒的时间里,你们根本不知道我思考了多少东西,没有告白,并不代表我的胆怯,这只是一种战略性的撤退,一种为了更美好的未来不得不做出的暂时性的妥协。
一顿大忽悠,贺湛自己都被说服了。
所以呢哥,你想好怎么追秋学妹了吗?徐长风崇拜地看着贺湛问道,而万小康显然智商更高一些,他探究地看着贺湛,对他的这番说辞有所保留。
他还是觉得贺湛是害羞了,他的逃跑和他刚刚说的那堆大道理没有狗屁关系。
咳咳,我觉得我得先让秋秋了解我,等我们深入了解彼此后,就能够更近一步了。
贺湛想着自己昨天晚上熬夜恶补的几部校园青春恋爱剧,男主角和女主角互明心意后,男主角骑着自行车带着女主角慢行在校园的林荫树下,女主角纤细白嫩的双手环抱在男主角的腰上,表情略显羞涩地将脸颊紧贴在男主宽广的后背。
将男女主替换成自己和秋秋,然后秋秋再软软糯糯地喊他一声——阿湛!不行了,再想下去,他连孙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总之这一次我们的任务不能有任何差错,秋秋每天上学是坐公交车还是私家车,或者是步行骑车,秋秋每天的早饭是什么,她喜欢的偶像明星,擅长的科目......这些都得打听清楚。
贺湛用怀疑的视线上下打量着徐长风,这次可不能像上一次那样出现大乌龙了。
******姜宝贝,你认识贺湛吗?坐在秋芜和姜宝贝后面的于伶俐和李兮是从两个不同初中考入海淀三中的学生,却因为对于八卦的喜爱,在开学没多久后发展出深厚的友谊。
坐在两人的前后桌,每天都能被迫听到很多学校里的传闻,明明刚开学没多久,她们俩人对于高二高三届学长学姐们的了解甚至比在这个学校待了三年的学生还要多。
秋芜一直觉得俩人生错了年代,她们要是生在战乱时期,一定是打探敌情的好苗子,或许会在间谍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显然今天贺湛的出现让于伶俐和李兮的八卦之火烧在了姜宝贝的身上,在姜宝贝买完水回来,还没来得及坐下的时候就迫不及待追问了。
刚刚有一个男生来找你,却将我认成了你。
秋芜向一脸疑惑地姜宝贝解释道。
你是说他对着你的脸叫了我的名字?姜宝贝听过贺湛的名字,不过对于从四十岁重生回十六岁的她来说,那已经是很久远的记忆了。
我不认识他啊?回过神来的姜宝贝疑惑地回答道,不论是现在十六岁的秋芜也好,还是十六岁的姜宝贝也好,都和贺湛没有任何交集。
她有姜宝贝的全部记忆,确定在姜宝贝十六年的生活中,没有贺湛的存在。
姜宝贝隐约觉得,或许贺湛并不是找错人,要不然,他也不会目标明确地找上秋芜了,所谓的认错人更像是他弄错了秋芜的名字。
只不过这个猜测被姜宝贝藏在了心里,没有大咧咧地说出来,毕竟后面还坐着两个八卦王呢,这个猜测要是被她俩听见,还不知道要衍生出多少版本的传闻呢。
姜宝贝,你真的不认识贺湛吗,可他亲口喊出了你的名字耶。
于伶俐和李兮有些怀疑,就算不认识,贺湛跑来他们班找人,肯定也是对姜宝贝有所图的。
哦,对于成绩差的学长我有必要全都认识吗?姜宝贝板着脸的时候很能唬人,尤其上辈子拼搏十几年坐上高管之位累积下来的凌人气势,于伶俐和李兮都收住嘴,不敢再问了。
只不过于伶俐和李兮心里忍不住嘀咕,姜宝贝到底哪里来的底气说贺湛成绩差,难道她忘了,她是今年高一届的垫底吗,俩人只不过是大哥笑二哥罢了。
难道贺湛特地来三班找姜宝贝,就是为了见一见高一段和他一样担任垫底工作的小学妹?仔细想想,未必没有这个可能性啊,或许学渣间也有一种特殊的惺惺相惜呢?当然,这个想法也只敢在心里想想,她们是不敢当着姜宝贝的面说出来的。
别担心,贺湛那人没有外界传的那么坏,他顶多就是成绩差了点。
姜宝贝极小声地在秋芜的耳边安慰道,听了她的话,阿芜的眼神有些微妙的变化。
明明刚刚宝贝还说不认识贺湛,可刚刚她这句话的意思,分明就是很了解贺湛的,那种莫名的违和感再次涌上心头,秋芜想到了姜宝贝对自己无缘无故的好,觉得围绕着姜宝贝的谜团越来越多了。
而姜宝贝想的则更多。
贺湛这个名字,她已经有十多年没有想起来了,可这会儿听到这个名字,曾经以为很遥远的记忆却又无比清晰。
她忘不了,在她因为一场恶作剧成为全校同学捉弄嬉笑的对象时,只有贺湛,这个传闻中时常担任校霸觉得的男生对此不屑一顾。
嘁,真是个无聊幼稚的游戏,想出这个主意的人,确定没有断奶吗?这是贺湛的原话,那个潇洒自在的男人向来都是肆无忌惮的,所以他还能指着林磊的鼻子骂他一句人渣。
这是当时的秋芜想骂的,可无疑,如果说出这些话的人是她,那么高中三年她的处境将会更加艰难。
更何况,那时候的秋芜根本就没有后来那么坚强啊,铁一般的意志,正是在那三年中磨练出来的。
对于她来说,贺湛说出了她想说却不敢说的话,从某种程度上替她出了一口气。
这种情绪不参杂任何男女情愫,对于曾经那个秋芜来说,贺湛是那段时间曾给过她勇气的人,是她感激的人,仅此而已。
重生一次,贺湛居然早早和自己产生了交集。
姜宝贝看着又乖又漂亮的自己,心情有些复杂,不过她确认一件事。
眼前的人是自己,可从她重生在姜宝贝身上的那一刻起,她们已经是独立的个体,她可以保护她,宠爱她,可秋芜的将来,不该是被她控制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重返十六岁8海淀三中是重点高中, 老师和家长对于学生的成绩都格外看重, 因此大小测验对于海淀三中的学生来说和吃饭睡觉一样常见。
海淀三中的月考很有特色, 或许是为了避免学生作弊的可能性, 类似这样的大考学校采取的是按上一次大考成绩排座以及混考的方案。
所谓的混考,就是同一个考场的纵向的八排考生, 一三五七排是高一学生,二四六八排是高二或高三学生,这样一来,一个考场里考生左右的位置都是与自己不同届的考生, 试卷同样不同, 自然可以减少交头接耳以及左顾右盼偷看别人试卷答案的可能性。
阿芜对自己的第一次大考十分重视, 早早来到了考场等候。
在找到自己座位的时候, 阿芜也看到了邻桌的考生, 潘银霜,看名字,似乎是一个冷冰冰的小姑娘。
不过她没有多在意,而是拿出了练习册,准备在考试开始前多做几道题型。
银霜, 上次考试你排名在我之前, 太好了, 你数学比我好,明天上午数学考试的时候你稍微侧坐一些,让我和你对一下答案呗。
两个女生肩并肩走进考场,因为距离考试开始还有一段时间, 监考老师还没有进入考场,那个女生说话时得有些肆无忌惮。
好啊,不过得看监考老师看得严不严。
那个被唤银霜的女生声音十分轻柔,普通话不太标准,似乎有些前后鼻音不分,使得她的话听上去又多了一点俏皮的意味,鼻音重的时候,还像是在撒娇似的。
阿芜的视线离开了练习册,随意看了眼这个坐在她右手边的学姐,只是这一眼,脑海里迅速浮现出一幕幕记忆,因为这些突然涌入脑海的大段记忆,阿芜有一瞬间甚至感觉自己的大脑疼到撕裂。
这些记忆是秋芜的一生,这个秋芜,是不曾被阿芜替代的秋芜。
前十六年的记忆和阿芜继承的记忆完全相似,只是她的脑海里多出了属于秋芜之后二十四年的记忆。
秋芜的前十六年,虽然和母亲之间有一些罅隙,生活也十分困苦,可总体上是过得去的,她人生的转折出现在了她上高中的这三年。
首先是一场以她为主角的恶作剧。
没人知道海淀三中公认的校草林磊和校花潘银霜是一对异父异母的兄妹,两人因为父母的再婚相识,并且在日夜朝夕相对的相处中彼此萌生好感。
可是因为身份的禁忌,使得彼此都不敢戳破这层窗户纸。
潘银霜想摆脱对哥哥的爱恋,于是在好友的怂恿下,选择向校霸贺湛表白,潘银霜的行为刺激到了林磊,以至于他在冲动下答应了好友的赌约,在三个月内追上那个家境贫困,却有着一张不输任何女星面孔的小学妹秋芜。
林磊的长相好,成绩好,家世好,在他有心的讨好追求下,普通女孩很难抗拒这样的诱惑,更何况是从小缺爱,没有被人这样热烈的喜欢过的秋芜。
第一个月,秋芜选择拒绝。
第二个月,秋芜的立场有些动摇,不过她依旧坚定立场,因为对于她来说,最重要的还是学习。
真正的转变发生在第三个月。
三个年级统一开家长会,在家长会上,董蕾蕾的母亲戚梅芳认出了秋霞,那时候秋芜因为学习努力在两次月考中排名不断上升,是老师常挂在嘴边的好学生,加上林磊追求秋芜的行为在同学面前未曾遮掩,董蕾蕾早就嫉恨上了秋芜,当她从母亲嘴里套出秋霞的过往时,当即就将这些消息公布。
强/奸/犯的女儿!劳/改/犯的女儿!一个没有廉耻十九岁就被人搞大肚子的女人的女儿!这是秋芜身上的标签,因为林磊嫉妒她的女生,因为她清纯的外貌喜欢她的男生因为这些标签沸腾,那段时间,秋芜的课桌里总是塞满垃圾和死掉的虫子,她的课本也常常被人无缘无故的撕毁。
秋芜的班主任是个负责任的老师,他严肃警告了班上的学生,从那以后,幼稚的针对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所有人的冷暴力。
对于那时候的秋芜来说,身边只有两类人,因为她的出身嘲讽她,捉弄她的人,因为不想掺合这些事情保持中立的人,而那些中立的人同样也是施加冷暴力的人。
就在这个时候,林磊依旧不顾外界的流言蜚语,坚定地站在她身边,支持她,鼓励她,这份感情一下子变得更加难能可贵。
对于秋芜来说,林磊是她能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于是她答应了对方的交往请求。
那一个月,是秋芜最开心的日子,因为林磊的存在,让她觉得即便被所有人针对也是有希望的,可那个时候有多快乐,真相到来的时候就有多痛苦。
三个月的时间到了,原来所谓的喜欢,只是一群朋友之间的赌约罢了。
林磊诚恳地向她表示了自己的道歉,只是他的言语间很隐晦地表达了即便他真的喜欢她,他的家世也不会允许他娶一个强/奸/犯的女儿的观点,对于那时候的秋芜来说,不仅她以为的爱情没了,她唯一的认同感也没有了。
有一部分同学同情她,可更多的是欢呼雀跃的声音,出身这样卑贱的她,怎么配得上王子一样的林磊呢,再说了,人家都那么真诚地道歉了,秋芜还想怎么样呢。
分手当天,秋芜在恋爱的这个月里写下的私密日记被人偷走公布在校园拦里,那一篇篇描述着少女心事的日记在旁人嬉笑不在意的目光下公诸于众,就像是被人当中扒/光了衣服一样让人难堪。
因为这些类似情书的日记,因为早恋的行为,就连一直都关系秋芜的班主任都对她有些失望了。
从那以后,秋芜变得更沉默了,高中三年,她的出身,她曾经的不自量力都是同学们取笑的话题,毕业后,她报考了一个很偏远的大学,远离了所有认识她的人,生活才渐渐步入正轨。
可这些过往的经历依旧在影响着她,以至于她处理不好自己的家庭,处理不好自己的婚姻,只能将所有的精力放在工作上。
后来,她听说林磊和潘银霜因为高中发生的那些事终于看清楚了自己的心,坦然面对这一份感情,他们用大学四年的时间说服父母,终于在大学毕业后结婚,婚后生了一双儿女,幸福恩爱羡煞旁人。
因为林磊和潘银霜的天造地设,他们婚后依旧有人会谈起曾经介入他们之间的秋芜,像是玩笑似的,嘲讽她的不自量力。
四十岁生日,秋芜的丈夫提出离婚,在从公司赶回家中的路上,秋芜驾车发生车祸,她的一生就此终结。
这一段段的记忆太过压抑痛苦,以至于阿芜的脸色呈现可怕的惨白。
她看了眼一旁的潘银霜,对方就像是故事里的女主,而秋芜的身份则是助攻她爱情的配角,而她总是在看到这些女主的时候才会想起这一切。
等等,为什么要用一个总字?阿芜皱了皱眉,脑袋一阵晕眩。
这位同学,你没事吧?因为二十四年的记忆太过冗长,即便这些记忆像高倍速的影片似的在她脑海中回放,等吸收完这些记忆的时候,时间也已经过去近半个小时了。
此时监考老师已经来到了考场,她一眼就看到了整个人汗淋淋的,像是刚蒸完桑拿,可偏偏脸色又过分惨白的秋芜。
老师以为秋芜突发了什么急症,让另一个监考老师发卷,自己则是走到了秋芜身边小声询问。
没事,刚刚有点肚子疼,现在已经好多了。
阿芜摇了摇头。
吸收完那些记忆,她确实已经好多了。
见她不像是强撑着,监考老师也只是叮嘱了一句,没再多说什么。
阿芜看着发放到手里的试卷,现在她思考最多的不是秋芜未来的记忆,而是姜宝贝,这个在秋芜的未来里,不曾出现过的女孩。
想到了第一次见到林磊时,姜宝贝那番人模狗样的言论。
想到了姜宝贝对她不知从何而来的亲近和关怀。
想到了姜宝贝对贺湛的了解。
想到了姜宝贝对董蕾蕾的厌恶。
......所以,姜宝贝到底是谁呢!阿芜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极为大胆的猜测。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两更☆、重返十六岁9这是高一第一次月考, 因此排序按中考分数而定, 阿芜的入学成绩处于中间水平, 而姜宝贝理所当然倒数第一。
考得怎么样?作为曾经的学霸, 在开学一个多月后,姜宝贝顺利地温故了一遍高一课程, 虽说还不到融会贯通的程度,可也不至于像原身那样垫底了。
早上的语文考试,姜宝贝只在写作文的时候多花了一点时间,其他题目她选择性地故意做错一些, 以免自己的成绩提升的太过突兀, 因此做完一整张试卷, 并没有花费她太多的时间, 顺利的在考试结束前的半个小时提早交卷, 并且早早来到秋芜的考场前等着。
还不错,你呢?考试前那段突如其来的记忆让她有过一段短暂性的剧烈头痛,也因为这样,秋芜的身上出了不少冷汗,即便在考试的两个半小时里早就已经干透, 那种汗液蒸发黏在身上的感觉还是让人十分难受。
阿芜忍不住扯了扯衣领, 迫不及待想要回家洗个澡, 换一件新衣服。
安拉,有漂亮又聪明的小芜监督教导,这一次月考我一定能够顺利摆脱倒数第一的位置。
姜宝贝已经计划好了,这一次月考提升三四十名左右的排名, 海淀三中这一届收了600个学生,这点提升幅度并不算太过突兀,但也足够让这个身体的父亲看到她的进步和改变。
如果说回到十六岁见到十六岁的自己是激动和感恩的,那么姜宝贝在面对原身的爸爸姜富贵时就是愧疚的。
姜富贵有多宠这个女儿,她已经从原身的记忆里和这些日子的相处中感受到了。
在姜富贵身上,姜宝贝体会到了原来父母对于子女的爱真的可以是无私不求任何回报的,原来并不是所有的父母都像她妈那样,时而冷漠,时而亲近,总是让人患得患失。
她一边贪婪地享受着姜富贵对她的疼爱,可一边又有些心虚,因为这份好也可以说是她偷来的,即使她知道,如果自己不重生在姜宝贝身上,姜宝贝的生命很可能终结在了她的十六岁。
当初姜宝贝在中考结束完出了一场车祸,抢救过程中失去心跳,脑电波,被医生宣告死亡,姜富贵不肯接受独生女儿死去的现实,砸钱求着医生继续对姜宝贝实施抢救,就在宣告姜宝贝死亡后的第三分钟,秋芜重生在了姜宝贝的身上,从此就有了姜宝贝的死而复生。
如果不是她的到来,姜宝贝很有可能已经死去,这么说来,她也不算害死了一条性命。
因为那场车祸,姜富贵对这个女儿更加予取予求,秋芜彻彻底底体会了一把做宝贝的感觉,越发不舍的同时也越发自卑。
她配得到这样的喜欢吗?一个连亲生母亲都不爱的人,有资格被爱吗?这个疑惑,就像是姜宝贝的梦魇一样。
宝贝,下个礼拜四是我的生日,家里商量把我的生日宴后到礼拜六晚上,叔叔说会给我买生日蛋糕,还让我妈准备一些好菜,我能邀请你参加我的生日吗?走到校门口的时候,阿芜忽然扭过头对姜宝贝说道。
其实秋霞并没有打算替女儿过生日,在阿芜之前继承的那些记忆里,十六岁之前,秋芜‘也没有过过一个像样的生日。
唯一一次她吃到生日蛋糕,是因为烧烤店老板娘新过门的儿媳妇正好和她同天生日,于是在她十五岁那年,终于吃到了一块别人生日切给她的生日蛋糕。
提议给秋芜过生日的是继父丰成海,不得不说,这真是一个厚道善良的老好人。
身为继父,继女又是一个十六岁的大姑娘,因此在日常生活中,丰成海很有分寸地与秋芜保持足够距离,即便已经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近两个月,父女之间的关系依旧有些生疏,只限于友好礼貌的问好。
可即便这样,丰成海依旧很细心地记下了秋芜和秋霞的生日,并且在秋芜生日前半个月就开始提醒秋霞准备女儿的生日宴,嘱托秋芜可以邀请自己的朋友同学来家里吃饭庆祝。
身为继父,丰成海已经足够完美。
因为是丰成海主动提议的,因此秋霞也没有拒绝,她对于自己崭新的生活也是极为期待的,在这段关系还处于蜜月阶段时,秋霞不会拒绝丰成海提出的任何合理要求。
当、当然!姜宝贝怎么会忘记自己的生日呢,只是她没有想到,秋芜真的邀请了她。
她是知道自己骨子里有多自卑,多不容易亲近的,开学以来一个多月的努力在姜宝贝看来或许根本不足以换取自己的真正好感。
可现在秋芜主动邀请她参加她的生日宴,是不是意味着,自己的努力是有成效的,秋芜已经渐渐放下了对她的戒心。
姜宝贝,你是我交的第一个好朋友,能不能请你,当我一辈子的好朋友。
阿芜主动握住姜宝贝的手,十分认真地说道。
因为我开始喜欢你了,真的真的好喜欢你。
在没有继承秋芜未来的记忆之前,阿芜只当姜宝贝是姜宝贝,为她的热情和细心呵护而感动;在阿芜看完了秋芜的一生,察觉到姜宝贝的真实身份后,这份感动中又多了些许怜惜。
姜宝贝是不同的,阿芜清晰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因为她体会了她的一生,跟着她感受到了她所有的甜酸苦辣,悲欢离合,她看着她从柔弱不堪,到一步步为自己穿上盔甲,看着她外表无坚不摧,实际遍体鳞伤。
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比她更加了解对方了。
好,我们要当一辈子的好朋友。
姜宝贝真没想过,她听到的第一句发自肺腑的喜欢居然是从自己的嘴巴里说出的,这种感觉太过奇妙。
不过毫无疑义,姜宝贝此时是开心的。
她会以朋友的身份,为她遮风挡雨,一路披荆斩棘。
******哥,你把礼物放到秋学妹的课桌里了吗?徐长风和万小康陪着贺湛蹲在花坛的灌木丛后,跟一群变态痴汉似的看着秋芜和姜宝贝肩并肩从小卖部朝教学楼走去。
等秋芜回到教室,应该就能看到放在她课桌抽屉里的小礼物了。
那当然。
贺湛叼着一根棒棒糖,露出蜜汁微笑。
这份礼物是他精挑细选很久后选出来的,那是他从一家工艺精品店看到的草编小兔,做工无比精致,贺湛一眼就看中了那个小兔子,直觉告诉他,秋芜会喜欢这份礼物。
那你有写上送礼物的人吗?如果没写,秋学妹怎么知道礼物是你送的。
徐长风嘴里也含着一根棒棒糖,口齿有些含糊地问道。
贺湛得意的笑容僵住了,沉默地蹲在灌木丛后,身上写满了无助、可怜、忧伤。
没关系,等秋学妹明年生日你送礼的时候记得写上就好。
徐长风看着这样的大哥,赶紧安慰了几句。
不过哥,你要追秋学妹也就追吧,为什么还要戒烟呢,自己戒不说,还逼着我们一块戒。
徐长风等人的烟瘾不大不小,可一天下来也总得抽上四五支,当初为什么会抽烟他们也记不清了,大概是觉得抽烟的样子挺帅,像个大人了吧。
现在已经成瘾了,忽然间要戒,一下子有些不太习惯。
你们懂什么,女孩子大多都不喜欢烟味,再说了,二手烟有多毒你们不知道吗,现在不戒烟,难道等秋秋和我在一起后慢性中毒吗?贺湛也觉得嘴巴里的味道有些寡淡,泄愤似的将棒棒糖咬下半个,咔嚓咔嚓嚼着当是解瘾。
哥,我们以后和嫂子保持安全距离,要不你让我们抽一根?万小康不想吃棒棒糖了,这不符合他狂转酷炫吊炸天的气质啊,吃糖果什么的,看着就有些娘们儿唧唧的。
不行,你们要是不戒烟,我和你们待一块不就得被你们污染了。
贺湛想着,这么痛苦的戒烟过程,作为好兄弟必须一块体验啊。
诶。
万小康叹了口气,然后无奈舔了舔手里的棒棒糖。
你们三个,说的就是你们,又给我跑这儿来抽烟来了。
教导主任神出鬼没,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花坛的后面,正好看到了蹲在树灌丛后,背对着他鬼鬼祟祟的贺湛等人。
哈?三人齐齐回头,嘴里叼着棒棒糖,表情如出一辙的懵逼。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重返十六岁10宝贝, 这是你给我的礼物吗?秋芜和姜宝贝从小卖部回来,看到课桌里忽然多出的礼物, 下意识地以为是姜宝贝送她的小惊喜。
因为她的生日, 除了姜宝贝恐怕只有极少数和她从同一所初中过来的几个同学知道了, 但秋芜和那些同学的感情不深, 想来那些人不会突发奇想送她礼物。
不是我送的。
姜宝贝同样表情疑惑,她敢肯定,在她人生的前二十多年, 从来没有收到过一份来自家人以外的礼物,这一份礼物是上一世没有的。
来历不明的礼物还是不要收了。
姜宝贝对这份礼物心生警惕, 因为她怀疑因为她的到来某个恶作剧开始提前, 这份礼物来自林磊那个不怀好意的人。
哦。
阿芜也不想拆那份来历不明的礼物,随手将它放在边上, 准备等晚上放学前送到学校的失物招领处, 到时候礼物的主人自然会看到这份礼物,然后将它取回去。
倒不是阿芜不识好人心, 而是她在学校里拢共就姜宝贝一个朋友, 无故接受人家的礼物, 很容易滋生事端,阿芜并不是一个喜欢麻烦的女人。
秋芜,今天是你生日啊,怎么也不告诉我们啊?这是谁送的礼物,你为什么不拆啊?于伶俐用水笔戴笔帽的那头戳了戳秋芜的后背,一脸好奇地看着秋芜手里的那个包装精致的小礼物。
不知道谁送的, 准备等会儿送到失物招领处去。
秋芜摇了摇头,将礼物放到了书包里,她不敢再将这份礼物放在课桌上了,因为太显眼,很容易引来别人好奇的打量。
为什么要送到失物招领处去啊,这肯定是暗恋你的男生送的啊,你难道不知道,咱们班的男生偷偷将你评为班花了。
于伶俐的八卦天赋再一次显露出来,秋芜这个本人都不知道的事,她却早早从男生那里听到了消息。
那就更不能收了,要不然送礼的人还不得以为小芜答应了他啊。
姜宝贝皱了皱眉,决定晚上监督秋芜将礼物送到失物招领处,在她看来,高中时期早恋就意味着麻烦。
秋芜。
于伶俐可好奇盒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了,但显然秋芜并不愿意满足她的这个小心愿。
我觉得宝贝说的对。
阿芜丝毫不曾心动,只是冲着姜宝贝甜甜地笑了笑,姜宝贝顿时觉得心满意足。
******学校的失物招领处就在门卫处,那些被人捡到的遗失物放在最显眼的位置,让进出的师生能够一眼看见,以便于及时领取自己的遗失物。
当贺湛看到那还未拆封的礼物盒就摆在那张失物招领桌上时,整颗心都凉拨拨了。
都怪姜宝贝,要不是她非说什么来历不明的礼物不能收,或许现在我就能知道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了!于伶俐和李兮出校门时看了眼礼物盒,相互抱怨了一句。
对于八卦爱好者来说,最大的痛苦无非是吃不到瓜,或者吃了半个瓜,剩下的半个被人抢走了,显然现在这个情况是后者,要是她们知道送礼物的人是谁,就能有新的八卦资讯了。
两人的对话落入贺湛耳中,此时他的表情有些阴晴不定。
姜宝贝!这个庸俗的名字他记下了!******礼拜六,姜宝贝按照约定好的时间来到了丰家。
秋芜给了她地址,可姜宝贝根本用不上这个,因为对于四十年后重生回来的她来说,她对丰家的认识远比现在十六岁的自己来的深刻。
姜宝贝在门口纠结徘徊了很久,因为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尚且年轻的母亲。
算算时间,她和母亲秋霞已经有近八年的时间没有见面了,实际上自从她上了大学之后,两人见面的时间就变得屈指可数。
当年她报考了离家很远的大学,秋芜原以为会被妈妈责骂,或者可以从妈妈的表情中看到不舍的情绪,可母亲秋霞只是静静地帮她收拾行李,连将她送到火车站的工作都是继父丰成海代劳。
上大学前,妈妈给了她一张卡,卡里有第一学年的学费,以及第一学期的生活费,这是继父当初承诺好会承担的。
实际上她妈再婚三年,秋芜和继父继兄的关系并不好,尤其是她看到妈妈对继父的关心,对继兄的疼爱时,更让她觉得继父和继兄是她和母亲相依为命生活里的入侵者。
其实她心里明白,继父和继兄都是好人,可她却难以用平常心面对他们,以至于相处三年后,继父和继兄也渐渐对她失去了信心,彼此之间只是礼貌又疏远地相处着。
在这种情况下,秋芜更加不愿意使用继父给予的学费和生活费。
她的成绩很好,很快就找到了三份时薪不错的家教兼职,生活费有了着落,甚至还能有所结余,为之后的学费做储备,只是相应的,她的时间变得更宝贝,她不敢浪费一分一秒,就怕平衡不了工作和学习。
大学四年的时间,她没有动用过一分她妈给的那张卡里的钱,毕业后,因为优异的成绩,很快找到了一分不错的工作。
她满怀期待地带着这个消息回家,可等来的只是她妈越发冷漠的态度。
你已经毕业了,我对你的责任也结束了。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秋芜从她妈的眼神里看到了解脱,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包袱,她妈为甩掉了一个包袱而欣喜,可作为包袱的她,在被甩开的那一瞬间,却觉得没有归宿。
那时候她觉得,可能是她依旧不够优秀。
于是她在工作上更加努力,即便在和一个条件相当的男人结婚后,依旧将全部的重心放在事业上,以至于忽略了丈夫,忽略了家庭,终于在她三十二岁那年,她成为了年薪百万的高管,她拿着一本写着她妈名字的房产证回家看她,那时候,她妈正在帮继兄和嫂子看管孩子。
这是你这些年打到我卡里的养老金,我一分没花,将你养大成人是我的责任,除了这份责任,我们之间不需要有任何牵扯。
如同当年秋芜没有花费丰成海一分生活费一样,她工作这些年按月打到母亲秋霞银行卡里的钱也没有被动用一分一毫。
在她拿着房产证,鼓起勇气上门的时候,这笔钱也退回到了她的手里。
秋芜彻底感觉到了自己只是被抛弃的人,她看着母亲秋霞抱着继兄的女儿,脸上的表情是她从未见到过的慈爱。
她终于放弃了!从那天起,她再也没有回过家,没有见过母亲一面。
时隔八年的见面重逢在了她十六岁那一年,姜宝贝的心情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复杂。
你就是秋芜的同学吧?秋霞出门准备倒垃圾,看到站在门口有些踌躇的姜宝贝,表情温和地说道。
快进来了,秋芜在房间里等你,很快就能吃饭了。
小姑娘,你有什么忌口的吗?比如葱姜蒜什么的,等会儿放调料的时候我注意着点。
对于除女儿秋芜以外的人,秋霞总是这么温柔,姜宝贝万万没想到,自己一直渴求的母亲的微笑,居然在别人的身体里感受到了。
谢谢阿姨,我不吃姜。
姜宝贝礼貌地弯了弯腰。
这一点倒是和秋芜一样。
秋霞忍不住多看了姜宝贝一眼,女儿的朋友在饮食习惯上和她倒是挺相近的。
丰成海去取之前定好的生日蛋糕了,丰家只有秋芜和秋霞两人,秋霞将姜宝贝带到了秋芜的房间,然后就去厨房准备今天的晚饭。
怎么样,我妈是不是很温柔,只不过她对我总是冷冰冰的,不过我感受得到她对我的疼爱。
阿芜拉着姜宝贝躺在床上,床很宽敞,足够躺下两个人不显得拥挤。
她拉着姜宝贝的手,手心传递的温度让姜宝贝不至于觉得寒冷。
原来十六岁的她这么天真地以为妈妈是爱她的吗?是了,她似乎总是那么天真,以至于一次次失望后,又一次次鼓起勇气。
秋芜想到了当初董蕾蕾刚传出那些话来的时候,她强忍着悲痛跑回家向母亲秋霞询问。
她不该是强奸犯的女儿,她的妈妈也不该是董蕾蕾口中不知检点的女人。
秋芜想要的只是在被同学们辱骂嘲笑的时候,来自母亲的安慰罢了。
你就是强/奸/犯的女儿啊!母亲秋霞用从未有过的冷漠眼神看着她,然后用无比冷硬的话,将她彻底定死在了耻辱柱上。
直到后来,秋芜的人生阅历再多一点的时候,她体会了母亲当年说出这句话的心境,也隐约明白她多年来漠视自己的原因。
可正是因为猜到了,她也越发明白了一点,她真的是没有资格被爱的。
因为有些人,生来原罪!☆、重返十六岁11之前听你的定了一个八寸的蛋糕, 今天我去取蛋糕的时候,看到别人家孩子过生日, 给定的都是十寸的大蛋糕, 那看上去更气派了, 等明年小芜过生日, 我们就给定十寸的吧。
丰成海取了蛋糕回来,手里还拎着两袋子水果,一袋是苹果和橙子, 还有一袋小一点,装的是樱桃。
浪费那些钱干什么, 别说八寸了, 家里就我们几个人,六寸的蛋糕都不一定吃得完。
秋霞从厨房出来, 接过丰成海手里的那盒蛋糕。
快擦擦你脸上的汗, 现在都已经入秋了,你怎么还那么容易出汗呢。
她嗔怪地瞪了眼丰成海, 然后给他递上两张纸巾。
体质问题。
丰成海嘿嘿笑了笑, 觉得这个媳妇娶的太对了, 之前那些年家里俩爷们儿日子过的糙极了,忙起来的时候脏衣服堆成山,只能从里面扒拉几件相对干净的穿身上,现在不一样了,衣服总是整洁地叠在衣柜里,闻起来一股香喷喷的洗衣粉的味道, 领口袖口陈年的黄渍被搓洗地干干净净,出去的时候老朋友都说他整个人看上去都敞亮了。
不仅如此,现在他偶尔加班都有人打电话嘘寒问暖,半夜回到家总有热腾腾的夜宵准备着,以前家里就一个儿子,即便关心人也不会像老婆这样想的那么细致。
对了,小芜的同学呢?按照丰成海的意思,女儿可以多请几位要好同学来家里,可开学没多久,秋芜的意思这次生日就请她现在的同桌过来。
到了,现在在秋芜房间里呢,我这菜也做得差不多了,要不你去把俩孩子叫出来,先喝饮料吧。
厨房里还有一锅正炖着的猪脚汤,以及要趁热吃的大菜糖醋鱼,秋霞嘱咐了丈夫一声,然后跑回厨房继续做菜去了。
小芜,和你同学一块出来吃饭吧。
丰成海又去卫生间用毛巾擦了把脸,然后敲响秋芜的房门,在门口喊了一句,他的话也正好打断了姜宝贝的回忆。
我们出去吧,今天早上我看到我妈买了猪脚,她炖的猪脚可好吃了。
阿芜拉着姜宝贝的手出去,兴奋地向她介绍自己妈妈的拿手好菜。
姜宝贝曾经最爱的也是这道黄豆炖猪蹄,可她已经有整整八年没有吃到过这道菜了,姜宝贝抿了抿嘴,佯装出一副激动期待的表情,跟在秋芜身后出去。
叔叔,这是我的同学,她叫姜宝贝。
秋芜向丰成海介绍自己身边的姜宝贝。
宝贝啊?你爸妈给你取这样一个名字,一定很疼爱你吧。
丰成海笑了,很多人或许会在私底下这么亲昵的称呼自己的孩子,可很少有人会直接将它取做孩子的大名。
管自家的孩子叫宝贝,这父母得多疼孩子啊。
嗯,我爸爸对我很好。
姜宝贝点了点头,在提到原身的父亲姜富贵时,总算冲淡了一点心中的寂寥。
你们俩都是乖孩子,以后在学校里要相互监督,共同进步啊。
丰成海嘿嘿笑了笑,说了几句场面话。
老丰啊,你别光顾着自己吃,给秋芜同学倒杯饮料,夹点菜啊。
秋霞端着刚做好的糖醋鱼出来,热情地招呼姜宝贝:你可千万别客气,在叔叔家就像是在自己家一样就好。
这炸酥肉是我从熟食店买来的,那家熟食店很有名的,听说还是什么网红店,每天都排长队,你们这个年纪的孩子特别爱吃这种炸食,我也不知道这道菜合不合你的胃口,今天我买了不少,要是喜欢,等会儿装一点回去,当零食也是很好的。
看姜宝贝不主动,秋霞海格外亲热地用没用过的筷子帮她夹了一块大酥肉在面前的碟子上。
嗯,好吃。
相比较之下,秋芜就主动多了,自己给自己夹了一筷子的酥肉,大快朵颐起来。
谢谢。
姜宝贝看着面前的那块酥肉,和秋霞眉眼含笑的表情,心中有些涩涩的,香脆的酥肉吃进嘴里,都尝不出味道来。
你这个当妈的也不给小芜夹一块,我们小芜还是今天的寿星公呢,这样吧,叔叔我借花献佛,就用你妈特地排长队买的酥肉讨好一下我们小芜吧。
生活了两个多月,丰成海也发现了母女俩人相处时的冷淡,丰成海也曾私底下问过秋霞原因,可都被秋霞以母女俩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给搪塞过去了。
他毕竟只是继父,而秋霞是孩子的亲生母亲,因此在这种事情上他也不能多说什么,只能时常帮着秋霞描补一下。
比如说现在,秋霞要是不疼女儿,也不会在她生日当天特地排长队去网红店买这传闻里他们这个年纪女生最爱的酥肉,还一大早就开始炖猪脚,只因为黄豆猪脚汤是女儿最爱喝的。
因此丰成海在给秋芜夹酥肉的时候特地强调了这一点,就是为了让秋芜明白她妈并不是不疼她的。
谢谢叔叔。
秋芜端起碗接丰成海夹过来的那筷子酥肉,余光却一直关注着姜宝贝的表情。
从四十岁重生回来的秋芜比当年十六岁还略显幼稚冲动的她更能看清很多事,比如眼前的继父,上一世她总觉得对方抢走了她的妈妈,因此对于他的很多示好都无动于衷,当她再次回到十六岁,以旁观者的角度看待继父时,才感受到他为拉近和继女的关系作出的努力。
姜宝贝食之无味地吃掉秋霞夹到她碗里的那块酥肉,想着刚刚丰成海说的那句话。
这是她妈特地排长队为她买的酥肉……她不能再天真了,难道她真的以为她妈喜欢她吗?这一顿饭明面上吃的宾主尽欢,午饭后,丰成海帮着秋霞一块收拾了餐桌,然后就去上班了,维修工不同于其他工作,双休日也是要加班的。
丰成海离开没多久,秋霞也紧跟着出门了,同层的主妇不知从哪儿听说附近一家新开的超市搞促销,购物超过168就能够加一块钱得到十个土鸡蛋,不仅如此,超市里一些日化用品还在做促销,价格是平时的六到八折,正好家里的纸巾和肥皂快用完了,秋霞就答应了同层那个主妇的邀约,一块去超市大采购。
这下子,房间里就剩下秋芜和姜宝贝了。
我带你去看一下我小时候的照片吧。
阿芜对着午饭后有些沉默的姜宝贝说道。
好啊!姜宝贝强打起精神,高兴地对着阿芜点了点头。
我妈是再婚,刚刚我喊我的继父叔叔,你应该也发现了吧。
秋芜带着姜宝贝去了另外一间屋子,丰成海的房子买的早,一共有140多平方,因此在除去三间卧室和一间小书房外,还有一间不算特别大的储物间。
这间房间里放的多是过冬的被子以及不再穿的旧衣服,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也在这间房间里堆着。
我妈和叔叔再婚没多久,当初出租房里的那些东西也没及时整理,我猜以前的一些照片现在还在这间房间里放着,你等等,让我先找一会儿。
储物间有点乱,堆了好几个纸箱子,这些纸箱子里装的都是秋霞和秋芜的东西,只是因为搬家后事情太多,没来得及整理。
要不宝贝你帮我一块找吧。
秋芜指了指其中一个箱子对着姜宝贝说道:相册不大,封面是一张熊猫吃竹子的照片,很容易分辨的。
说完,秋芜转身翻起了另外一个纸箱。
姜宝贝也没多想,根据秋芜的嘱托翻起了那个箱子。
她的照片并不多,因为再早十几年,拍照是需要相机和胶卷的,同时洗照片也得花钱,那时候母亲秋霞的工资并不高,加上还带着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生活远比之前更为艰难,因此拍照对于母女俩来说,是一件很奢侈的事。
在姜宝贝的记忆里,她的照片累积不超过二十张,为了让钱花的更值,这些照片多数都是她和妈妈秋霞的合照,唯二的两张个人照,一张是她周岁时去照相馆拍的,照片里白胖的婴儿还画了腮红,眉心点了一颗红痣,另外一张是她被评为少先队员时拍的,脖子上系着红领巾,模样要多傻有多傻。
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那些照片了,要不是秋芜忽然提起,她甚至都忘了自己曾经拍过那样的照片。
被秋芜一提,她心里也有些想的慌了,想要再看看年幼时的自己。
姜宝贝翻找着箱子,翻到最底下的时候也没有翻到那本相册,反而在箱子的底部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铁盒子。
这是一个丹麦曲奇的饼干盒,四方形,边角是圆弧的形状,这盒饼干特别贵,是曾经秋霞在小酒店工作的时候,办酒席的人家送的。
看到这个饼干盒时,姜宝贝的脑海里又浮现了很多年幼时的记忆。
这是母亲藏钱的盒子,从来都不允许她碰,平时她妈都会将这个盒子放在床底下,每次都得把床板搬起来才能拿到这个盒子。
没想到搬家之后,她妈居然没有将这个装钱的盒子收起来,而是放在了储物间里。
等等!姜宝贝对她妈藏钱的盒子没有兴趣,正当她准备将盖住那个盒子的东西重新放回去的时候,秋芜拦住了她。
这个盒子怎么在这儿啊?阿芜装出一副疑惑地表情,然后将放在箱子底下的那个饼干盒拿了起来。
这个盒子的盖子很紧,阿芜费了一点力气才将盖子打开。
这个应该是阿姨的东西吧,我们没经过她的同意把盒子打开或许会让阿姨不高兴的。
姜宝贝试图阻拦秋芜,可她怎么忍心告诉秋芜,她的妈妈已经十分讨厌她了,如果再做了让她不高兴的事,恐怕她就会彻底被那个女人厌弃了。
没关系的,不过我真的好奇里面装的是什么啊。
盒子当然要打开,要不然,阿芜特地让姜宝贝来参加自己生日宴的目的不就白费了吗。
铁盒里装的东西并不是姜宝贝原以为的钱,而是一些零碎的小物件,秋芜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
一个陶塑的泥偶,或许是存放的时间太长,干透后的泥偶有些开裂,裂开的地方被人小心地涂了一层透明的胶水,似乎是为了防止裂痕扩大。
一条手链,并不名贵,是街边小摊上随处可见十块钱一把的手链,上面串着几颗廉价的珠子,看得出来手链的主人极为喜欢它,以至于时常揣摩,原本的红线经常接触汗液,变成了暗红色,看上去有些脏旧。
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一个抱着婴儿的女人,对方穿着一件垫高肩的红色大衣,看得出来是十几年前流行的款式,女人怀里抱着的婴儿被涂了大红色的胭脂,额头上还点了一颗红痣,镜头抓拍的十分巧妙,婴儿对着镜头笑容灿烂,而抱着婴儿的女人视线对准怀里的孩子,在快门按下的那一瞬间,正好抓拍到了她无比慈爱的眼神。
这张照片里的婴儿让姜宝贝想到了自己那张周岁照,在那张周岁照里,自己似乎也是相同的打扮,可一直以来,她都以为当时只拍摄了那一张照片,而且现在这张照片里母亲的眼神,是她从未见到过的。
除此之外,还有几张已经泛黄的画,看上去有些年头了,画上的颜色都因为泛潮变得斑驳,其中一张画的似乎是一对母女,只是因为画画的人水平不高,母女俩人被画的奇形怪状的,很难看出人物的原型,在这张画的背后,写着几个字,妈妈母亲节快乐,因为不会写亲字,用的还是拼音。
姜宝贝认出了这些东西。
陶人是她小学时候做的,那时候全国都提倡为小学生减负,所有的小学都响应号召,开设了课外兴趣班,一次课外兴趣课,秋芜的班主任带着他们一块用陶土做泥人。
陶土是需要花钱的,而那个时候,秋霞工作的小酒店倒闭,之前压着的一个月工资也没能要回来,家里正是最缺钱的时候。
班主任让每个同学上交五块钱,那时候一个肉包五毛钱,五块钱是她十天的早饭,可母亲秋霞还是取了五块钱给她。
那天秋芜很高兴地做了一个玩偶,那个玩偶就是她心中母亲的样子,当天晚上,她将玩偶很高兴地拿回了家,满怀期待地将它送到母亲手中。
接过妈妈只是很平淡地看了一眼泥偶人,说了一句,原来就是这玩意儿花了五块钱啊,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第二天早上秋芜醒来,没有在桌子上看到泥偶人,她以为那个泥偶被妈妈扔了,为此伤心难过了很久。
那条手链,她同样记忆深刻。
那是她七岁的时候,在回家的路上,捡到了一个不知道是谁不小心掉下的一块钱,秋芜趁着于她同行的同学不注意,将硬币踩在脚下,假装系鞋带的时候,将那一块钱攥到了手里。
再过几天就是妈妈的生日,她用捡来一块钱买了一条红绳串的手链。
在上小学之前,秋芜是没有零花钱的,因此在生日当天看到那条手链后,妈妈就逼问她买手链的钱的来历,秋芜不明白妈妈为什么那么生气,委屈地告知了真相。
那天晚上,妈妈秋霞骂了她一句贼骨头,然后匆匆忙忙带上零钱包离开。
因为这件事,妈妈秋霞整整一天没有和她说过话,不过或许也是被那句贼骨头刺激到了,之后的人生中,秋芜不论生活多艰苦,工作多艰难,都没有想过不劳而获,或是用卑劣的手段窃取别人的成果。
但受到的警醒是真的,当初被这句贼骨头伤到留下的疤痕也是真的。
除了泥偶,手链,姜宝贝还认出了那几张技艺拙劣的画,她正是那几张画的作者,而这几张画也是她原本记忆中遗失的存在。
至于那张母亲秋霞抱着刚满周岁的她的照片,则是她记忆里从未出现过的,原来她的母亲也曾抱着她笑的那么开心过。
原来这些东西都在这里。
姜宝贝的心情十分复杂,相较于她,秋芜的表现更为情绪化,对着那堆从饼干盒里掏出来的东西,直接嚎啕大哭。
我知道的,我应该知道的。
她似乎忘记了姜宝贝这个外人在场,自顾自地宣泄起了内心的想法:如果她不爱我,就不会在生活那么艰难的时候,还要供我念书;如果她不关心我,就不会省吃俭用存钱给我买新衣服;如果她不在乎我,就不会知道我不爱吃的东西是姜,我最喜欢的是黄豆炖猪蹄……阿芜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内容都是她在继承秋芜的记忆后,以旁观者的角度挖掘到的蛛丝马迹。
秋霞和秋芜,明明是互相关心着对方的,却总是用最坏的态度去伤害对方。
上一世,她们互相错过了彼此,阿芜的记忆在秋芜车祸离世后戛然而止,却也能想象到秋霞在得到这个消息时会有多么痛苦。
她或许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想要远离女儿,可不能否认她对秋芜是疼爱的,所谓的远离,也是希望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女儿能过的很好。
很多事情没有重来的机会,可庆幸的是秋芜回来了!阿芜看着一旁怔忪的姜宝贝,这或许就是一次救赎她们彼此的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两章合并,今天还有一更,因为明天要早起陪母上大人吃早饭,所以今天不能太晚睡,还没补完的那一更欠章明天补上☆、重返十六岁12姜宝贝一直都觉得她妈是不喜欢她的, 所以她才会一次次抗拒她的示好,漠视她的付出, 甚至在她最难过的时候, 用那样的话伤害她。
可今天白天发生的那一幕幕, 明显证实了她妈并不像她想象中那样不爱她, 或许在她的心里,她也是重要的,所以才会将她曾经送给她的那些小礼物仔细保留着。
这会儿姜宝贝的思绪是完全混乱的。
一个声音告诉她, 她妈是爱她的。
一个声音又告诉她,别再天真了, 每一次的相信, 只会换来另一次的打击罢了。
现在的她最应该关心的应该是十六岁的自己,她坚定地相信了妈妈是爱她的, 带着这样的信念, 当几年后她大学毕业,母亲态度坚决地要和她保持距离, 那时候她会多难过呢, 恐怕比那时候的她还要难受吧。
毕竟当初的她已经被伤了无数次, 而现在的秋芜却是满怀期待的。
还有即将发生的那些事……姜宝贝用被子盖住自己的脑袋,你已经过了需要母爱的年纪了!黑夜中,姜宝贝轻轻地对自己说道。
******磊磊,你今天依旧不和小霜一块去学校吗?潘银霜的母亲是个全职主妇,看到从小到大都十分亲近的一双儿女现在变得这样生疏,心里有些难过。
嗯。
林磊站在玄关处换上球鞋, 看着吃着早饭默不作声的潘银霜,轻轻嗯了一声。
妈,我也吃饱了。
在林磊出门五分钟后,潘银霜放下了手里喝了大半的豆浆,拎上书包准备出门。
还剩一点豆浆呢,不喝完再走吗?中年妇人指着碗里剩下的小半碗豆浆,略带可惜地说道。
不了,喝不下,而且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再晚点我就得迟到了。
潘银霜摇了摇头,背上书包转身出门。
既然知道会迟到,那就早点起床啊,这样的话还能和你哥一块去学校,你们兄妹俩也不知道在闹什么别扭,明明以前俩人的感情那么好。
潘银霜的母亲抱怨了几句,听到妈妈的这些话,潘银霜的心里更加难过了。
她和林磊并不是亲兄妹,她刚出生没多久,她妈就发现她爸出轨,然后毅然决然和她的亲生父亲离婚,在她两岁那年,他妈经人介绍认识了同样离异带有一子的林磊,组成了新的家庭。
潘银霜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发现她喜欢上了自己异父异母的哥哥,但当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就不可避免产生了恐慌的情绪。
按照法律规定,她和林磊这样没有血缘关系的继兄妹同样是可以结婚的,可法律允许就不代表舆论是宽容的,尤其像她和林磊这样,从小就被当作兄妹看待,以手足地标准教养大的孩子,如果真的在一起了,很容易产生兄妹乱/伦的不好舆论。
而且潘银霜还得考虑妈妈和继父的看法,他们早已经将另一个孩子也看作成自己的亲生孩子,他们能够接受这对兄妹相爱吗?因此在潘银霜发现哥哥也同样喜欢她,甚至说爱她的时候,她心里又是隐秘地激动,又是无法言说的悲伤。
潘银霜没有做好面对舆论的准备,所以她选择了逃避。
想到昨天晚上发生在卫生间里的那个情不自禁的吻,潘银霜决定做些什么,让哥哥对她彻底死心。
******潘银霜的目标是贺湛,这个在海淀三中和林磊同样出名的男生。
在选定目标时,潘银霜也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首先,选定的人选不能是歪瓜裂枣,因为那样水准的人,林磊根本就不会相信她真的会喜欢上,这么一来,海淀三中里她能够选择的男生范围一下子就少了一大半。
贺湛符合这个标准,虽然他的成绩差,是出了名的让老师头疼的学生,可与此同时他的帅气和家世背景也闻名三中,乖巧懂事的女生在青春懵懂的年纪喜欢上一个帅气的坏男孩不是言情里的标准吗。
其次,贺湛是个坏学生,用这样的人当挡箭牌并不会让潘银霜产生太多的罪恶感,他让老师头疼的事情太多,再多一条早恋,也不会引来老师的关注。
而且潘银霜并不打算真的和贺湛在一起,她只是想要借贺湛让林磊对她失望,从而走上正确的道路,喜欢一个他能够喜欢的女孩,等到目的达到后,她就会和贺湛分手,如果贺湛是一个痴情脆弱的男人,到时候可能会被纠缠的她会十分苦恼,与其事后陷入麻烦,不如一开始就挑选贺湛这样的坏男生,对于那样的男生来说,感情应该并不重要吧,或许在她提出分手前,那个长了一双桃花眼,看上去就无比滥情的男人就会主动提出分手,不用让她为此愧疚。
至于贺湛会不会答应和她交往,这一点潘银霜没有想过,在她看来,自己是无数男生眼中的女神,她能够主动像贺湛那样的学渣提出交往请求,贺湛应该欣然接受的,毕竟即便不喜欢她,拥有一个校花女友,在贺湛那样的人眼中也该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不是吗?抱着这样的想法,午休的时候,潘银霜主动去贺湛的秘密据点找人。
这个地方也是她观察了许久后发现的,贺湛爱抽烟,为了避开教导主任的追查,那一群人总爱躲在花坛里偷偷摸摸抽烟。
在得知贺湛这个恶习的时候,潘银霜对他的感官又下降了几分,可为了更重要的事,她还是硬着头皮找到了贺湛。
贺湛!看着身形鬼祟躲在灌木丛后背对着她的贺湛,潘银霜知道对方又在抽烟了。
哈!被喊到名字的贺湛转过头来,只是他嘴里叼叼并不是潘银霜以为的香烟,而是一根巴掌大的圆形彩虹糖,贺湛舔秃了一小半,正在和剩下的一大半艰苦奋斗。
是糖?潘银霜愣了愣,不过这不重要。
贺湛,请和我交往吧。
潘银霜仰着头,露出自己完美的脖颈线条,哥哥曾夸过,说她就像是天鹅一样。
没兴趣。
贺湛扭过头懒得搭理这个突然跑过来的女人。
我是潘银霜。
贺湛的表现让潘银霜有些意外,她以为对方没有认出她来,强调了一下自己的名字。
神经病。
贺湛嘀咕了一句,决定换个地方吃棒棒糖。
这下子潘银霜的笑容挂不住了,自尊心不允许她拦下贺湛,只能眼睁睁看着贺湛离开,好半响后,潘银霜才从这个打击中回过神来,咬着牙,带着一肚子的屈辱往教室走去。
在她转身的时候,看到了出现在不远处的林磊,刚刚的那些对话,他似乎听到了。
林磊没有要和潘银霜说话的意思,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离开。
潘银霜的心仿佛撕裂成了两半,不管怎么说,她的目的达到了不是吗?她忍住想要冲过去解释的心情,蹲下身,抱紧自己无声的呜咽起来。
******这对贺湛来说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插曲,毕竟虽然是个学渣,可长得帅,家里又有钱的贺湛也是很招女生喜欢的,类似的表白,从贺湛有记忆起就发生过不下二十次。
最近贺湛很烦恼,因为他根据爱情攻略进行的一系列计划全都失败了,直到现在,他的秋秋可能都不知道是他在追求她。
你们说我是不是应该更主动一点,比如说壁咚、树咚……抑或是霸道总裁式地直接将人搂在怀里,挑起下巴,对她说现在你是我的人了。
贺湛叫来了自己的俩狗腿子,像他们讨教追女孩子的办法。
他觉得温水煮青蛙似的追求手段已经不管用了,似乎得用一些更猛烈的招式了。
哥,你不觉得这是性/骚/扰吗?徐长风鼓起勇气问道。
书上说,长得丑的算骚扰,我长得帅,这叫**。
贺湛很认真地回答。
可是哥,书上网上要是说的都对,现在你已经有女朋友了。
万小康冒死上谏,这句话直接在贺湛心里插上一刀。
我觉得吧,现在哥你最要紧的还是得让秋学妹知道你在追她,这样才能进行后面的步骤。
徐长风觉得让对方先明白自己的心意这才是关键,不像他哥,现在每天早上往人家课桌里塞早饭,结果人家每天都是吃了早饭来学校的,他送的那些,最后都便宜了失物招领处的那几个保安。
真的吗?贺湛摸了摸下巴,心中已经有了计划。
******丰家离海淀三中只有两公里左右的路程,因此秋芜每天都是步行上下学,贺湛选了一个合适的位置将回家的秋芜拦下,他还掏出了那个被秋芜丢在失物招领处的礼物。
你为什么不收我的礼物。
明明长得高高大大的,这会儿贺湛的眼神却和小可怜相差无几。
啊?秋芜认出了贺湛,他就是那天认错了自己和宝贝的男生。
就是这个,你生日当天我放你课桌里的礼物。
贺湛将那个装着礼物的盒子塞到秋芜的怀里,秋同学,我喜欢你,你先不用忙着拒绝我,我今天来,只是想要告诉你我喜欢你这件事,我知道,你是一个现阶段将精力放在学习上的好学生,但是我可以等,等到你考上大学,然后更正式地在大学开始追求你,请问,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们考入同一所大学,然后在大学里共同进步,共同成长吗?说完这段话后,贺湛都不敢看秋芜的眼神。
不过他对自己的这番话很满意,这可是他和徐长风、万小康三人研究了好几天后才定下的稿子,继表达了自己的态度,又用了以退为进的战略手段,同时还表达了想要和她考同一个大学的美好愿望,简直就是追求女生的范本了。
啊?秋芜还有些迷糊着呢。
你……她怎么总觉得那么不踏实呢,你确定你没有找错人吗?阿芜有些担心,眼前这个男生再一次闹出乌龙。
不会错的,其实,上一次我找的也是你。
这会儿贺湛不仅仅是耳朵发烫了,脸颊也烧的可以卧鸡蛋。
哦,可以请你再说一下刚刚那句话吗?阿芜看着手里的那个礼物,抬起头对贺湛说道。
哪、哪一句?是那句让我们在大学里共同成长,共同进步吗?这句话是贺湛自己写的,他觉得特别诚恳,非常完美。
不是,是上一句。
阿芜摇了摇头。
让我们考入同一所大学?为了告白不掉链子,贺湛将这段话背的滚瓜烂熟,很快就想出了上一句话。
贺学长,我觉得吧,按照我们俩的成绩,考上同一所大学的可能性不大。
贺湛瞬间石化了,眼前的小姑娘态度诚恳又认真,仿佛一点都没有发觉自己这句话严重刺伤了一个学渣,让贺湛根本就没办法对她生气。
那个,对不起,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我就先回家了。
阿芜从贺湛身边绕过,不过值得庆贺的,她并没有将贺湛塞给她的礼物还回给他。
哥,怎么样了哥!徐长风等人远远看着,直到秋芜走远了才围上了。
就那么一段告白的话,把三人这辈子的语文细胞都用上了,可看贺湛的表情,似乎结果不那么完美啊。
我决定了!看着徐长风和万小康,贺湛露出了一个蜜汁微笑。
就好像一块戒烟一样,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这样积极又健康的事,必须和好兄弟一块做啊。
徐长风和万小康因为贺湛的微笑打了个冷颤,总觉得又有什么不太好的事情要发生一样。
******第二天一早,徐长风和万小康各自收到了顺丰加急送来的整整两箱三五和N套黄冈教材。
不知道现在断交还来不来得及!这是此时徐长风和万小康心中/共同的想法。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重返十六岁13林磊, 怎么感觉你最近状态不好啊,是遇到什么事了吗?体育课上, 体育老师在全班绕着操场跑了两圈后宣布自由活动,男生组队聚集在篮球场内,和林磊玩的比较好的男生看他接连失误好几次, 干脆也不打球了, 几个人将占着的那边篮筐让了出来,走到一旁的休息区,关心地向林磊询问道。
没什么,就是想到了一道数学题。
林磊摇了摇头,并没有说实话。
也就是你这样的学霸了, 在体育课上还想着学习的事。
林磊的朋友笑了笑,喝了口水,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还不忘打趣。
林磊确实优秀, 当年以第一的成绩入学, 从高一开始, 每一次大考成绩就没有跌出过年纪前十,而且林磊不但在学习成绩上名列前茅,综合表现上也是同学里拔尖的, 升入高三的他已经摘掉了之前学生会副会长的名号,晋升成为学生会会长,每当学校里有什么重要的汇报演出,他总是老师最得力的助手。
不仅如此,林磊的社交能力同样强悍, 几乎所有人提到他时都是交口称赞,加上出生优渥,外表清俊,也怪不得林磊连续两年都蝉联女生心中最完美校草排名的第一名。
林磊跟着笑了笑,实际上心情无比烦闷。
他没有想过,有一天和自己朝夕相处的妹妹居然会喜欢上别人,明明他感觉到了他们相互之间的吸引力,妹妹应该也是喜欢他的,不是吗?得让那些说贺湛比咱们磊子更适合当校草的人过来看看,他们真觉得校草是一张脸长的好看就足够的吗,当咱们海淀三中是娱乐圈呢,就算是娱乐圈,现在也要求艺人德艺双馨了吧。
和林磊玩的好的一个男生嗤笑着说道,他们这拨人的成绩都是比较好的,自然看不上贺湛这些靠着家庭背景在学校里混日子的学生。
至于这些看不起里有多少程度是因为嫉妒,就只有他们本人清楚了。
什么校草不校草的,我根本就不在意这些评价。
林磊皱了皱眉,他真的不在乎这些虚名,当初之所以默认了这个称号,完全是因为妹妹潘银霜被男生私底下评选为海淀三中的校花。
自从两人察觉到对方的心意后,相处时就没有小时候那么亲昵了,潘银霜甚至刻意和他保持距离,以至于在林磊的父亲因为工作需要举家搬迁到宁市后,除了家里人以及邻居朋友,身边一块念书的同学没有一个知道他们原来是异父异母的兄妹。
对于林磊来说,校花和校草的称呼是他在学校里能靠妹妹最近的距离,私底下还有一些同学将他们拉郎配,也就这个时候,林磊能够得到一些慰藉。
只是妹妹现在喜欢上了别人,所谓的校草的称号,早已经是可有可无的了,或许哪一天贺湛被评为校草,妹妹会更开心吧,因为她喜欢的人和她更加般配了。
可林磊真的很不甘心,他和潘银霜从两岁起就在一块生活,他见证了妹妹的成长,知道她第一次来例假的时间,知道她的饮食偏好,知道她喜欢的明星是谁,知道她最想要考入的大学是哪一所,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人比他们更加了解彼此了。
更何况贺湛并不是一个优秀的伴侣,除了家庭背景和外貌,他的身上再也找不出任何一个优点。
至少在林磊眼中,贺湛就是那么一个不学无术的人,这样的人不配让他妹妹喜欢。
磊子你就是脾气太好。
林磊说他不在意,可他身边的人倒是还挺在意的。
你们说跟贺湛玩的好的那群人到底傲什么啊?他们现在拥有的一切不都是他们爸妈给的,没了他们爸妈,他们还能这么嚣张吗,就他们现在的学习态度,恐怕等他们接手家里的生意后,没几年家产都得被败光了。
都说女生喜爱八卦,其实男生私底下议论是非的能力并不比女生差。
就是,这些年海淀三中的领导也是堕落了,什么人都往学校里招,也不怕把学校里的风气给搞坏了,要我说啊,贺湛这样的人要是能被评为校草,恐怕咱们海淀三中的名声都要臭了,被一中和十中的人知道我们学校的女生居然捧一个成绩垫底,抽烟逃课的男生当男神,人家还得嘲笑咱们学校的女生弱智花痴呢。
这群男生都挺看不惯贺湛等人,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在女生心中的地位颇高,也是因为他们在学校的特立独行。
其实贺湛真的没他们说的那么坏,比如他虽然抽烟,可从来也没有逃过课,明面上对老师也算尊敬,要不然,他们几个被教导主任逮到抽烟的时候也不会乖乖掐灭烟蒂,跟着教导主任去办公室听他训诫,如果贺湛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嚣张不可一世,他最该做的,就是在老师逮到他违反校规的时候给他甩一个脸子,吆五喝六地离开学校。
反正在他们口中这些人的家世背景都这样牛逼了,即便没有海淀三中,依旧会有许多优秀的私立学校接受他们,再不济直接出国镀金也是可以的。
就是啊,能养出这样的儿孙,可见他们的家庭底蕴也就那样,典型的暴发户心态,咱们现在好好读书,将来未必比不上他们,磊子,你可得替咱们这些用功苦读的学生争口气,不能让林磊把你校草的位置抢去。
说话的人带着不甘,将压力强加在了林磊的身上。
对了,你们知不知道贺湛在追高一小学妹的事?那天也是我放学回家的时候无意间发现的,我看见贺湛拦下了一个女生,还给那个女生塞了一件礼物,就是离得有些远,具体说了什么我没听清楚。
说着,那人看向了林磊:那个小学妹还挺有名,考进来的时候成绩排在中旬,可第一次月考就进步明显,据说排名冲进了他们班前十,而且小学妹长的很漂亮,在我看来,比潘银霜还好看,估计等下一次校花评选的时候,潘银霜要遇到对手了。
因为听到了潘银霜的名字,林磊打起了精神。
磊子,你要不也去追一下那个小学妹吧,要是你能将人追到手,就证明你比贺湛强,再说了,那个小学妹长得好,成绩也不错,就算在一起了,你们也不会拖对方的后腿,没准在荷尔蒙的加持下,你们还能互相督促对方进步呢。
那人开玩笑地说道。
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磊子,要不咱们打个赌吧,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欢我的钢铁侠模型吗,你要是能在三个月里追到小学妹,我就把那个模型送你。
说要打赌的这个人倒不是针对贺湛,他纯粹就是喜欢玩,而这个游戏在他看来很有意思。
你真的舍得那个模型?林磊确实对那个钢铁侠模型感兴趣,可他自己也不是买不起。
林家条件不差,父亲是高管,后母虽然是家庭主妇,可高管年收七八十万的工资足以弥补这一点,平日里林磊能拿到的零花钱也是比较多的,省一点,也能咬牙买下那个模型。
他之所以答应这个赌约的原因更重要的是因为妹妹潘银霜喜欢上了别人,他想要找一件事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正好秋妩是他们口中比妹妹更漂亮的女生,林磊心中并不认同这个说法,却也不介意试着追求这样一个女孩。
更何况,那个女生还和贺湛有牵扯,而妹妹喜欢的男人是贺湛,林磊对她自然更加好奇了。
这个赌约,就这样被定下。
******哥,大事不好了!徐长风像一阵风似的冲进教室。
你听说了吗,林书袋子在追秋学妹。
有些消息老师未必能第一时间知道,可同学之间早就已经传遍了,比如林磊追求秋芜,隔三差五就去人家教室找人的事,三中的学生私底下都快传疯了。
谁?贺湛的脑袋里全是三五,看着徐长风那张脸的时候,都觉得对方脸上写满了化学方程式。
就是林磊啊,成绩特别好,还特别鄙视咱们的那个校草。
徐长风急地都快上火了。
成绩特别好?这句话让贺湛陡然而生一股强烈的危机感。
成绩好,就意味着能够和秋秋考上同一所大学,然后在大学里发生一段缠绵悱恻,可歌可泣的爱情……贺湛的眼神深沉,低头看了眼自己正在攻克的练习题。
看来光是黄冈题库已经不够了,是时候把衡中卷也提上议程了。
一份还不够,得来三份。
徐长风和不在场的万小康下意识打了一个哆嗦,最近的天气真的是越来越冷了,要不然这哆嗦怎么就这么频繁呢。
作者有话要说:陪妈妈逛街真的也是一种磨砺了,早上九点多逛到晚上八点,除去午餐和晚饭时间,我穿运动鞋也感觉腿不是我自己的了,微信步数都三万多步了,感觉今天的元气消耗的差不多了,补更应该会推迟到明天或者后天(因为我不确定明天我的精力是否会恢复〒▽〒),不过今天的三章更新会码完哒☆、重返十六岁14万家是后发迹的家庭, 万小康他爸在八十年代下海,趁着改革的春风攒下了丰厚的家底, 九十年代初的时候,万家远没有现在这样的身家。
万小康还在他妈肚子里的时候,万老爹用做生意赚来的钱买了家里第一套商品房, 那时候宁市的房价不高, 新建成的商品房也就600多块一平方,不过在当时人均年收入一两千的情况下,能够贷款买一套商品房,已经是条件非常不错的了。
万老爹没什么野心,就想着在儿子出生前, 能够给这套商品房添上洗衣机电冰箱和大彩电,毕竟手头的钱都用来买房子了,想要凑齐这点家电也是十分困难。
儿子出生的时候, 万老爹正好看到电视上领导说着现代化社会所要达到的是小康状态, 这正好是万老爹向往的生活模式, 也没动脑,干脆就给儿子取名为万小康。
自从这个儿子出生后,万老爹的生意一发不可收拾, 别说小康了,在万小康断奶的那一年,万老爹直接晋升百万富翁,而那个时候,万元户也是极罕见的。
现在万家更是离小康有十万八千里的差距, 豪华庄园私人飞机,万小康这个名字早就名不副实。
或许是曾经的目标并不高,因此万老爹对于儿子万小康也没有太大的要求,反正家底已经攒够了,只要儿子不作奸犯科,不坑爸坑妈,快快乐乐过一辈子也好。
至于学习,万老爹更加不放在心上,他本身就是一个初中没毕业的半文盲,可见学历并不是衡量能力的唯一标准,更何况普世价值学历是为了更好的未来,万小康的出生就已经站在了人家的终点,他的人生足够美好,不需要学习来添砖加瓦。
当然,这一切也是基于万小康不愿意学习上的自我安慰,如果宝贝儿子愿意奋发向上好好念书,万家夫妇也是十分高兴的。
比如现在,万老爹看着快递刚送过来的那一整箱衡中卷,就觉得生活无比美好。
小康啊,你终于长大了。
万老爹都做好了被啃老的准备,没想到儿子又是一箱三五,又是一箱黄冈,现在又买了一箱衡中卷,可见是准备好努力学习了。
念书这种事,不论什么时候开始都不嫌晚,有这个心就是好的。
呵呵。
万小康冷笑几声,这日子真的是没法过了。
他抱着那箱衡中卷,在爸妈无比欣慰的目光下回到自己的房间,然后嫌碍眼地将那箱试卷踢到床底下和另外两箱试卷作伴,眼不见心静后又掏出手机,拨通了难兄徐长风的电话。
疯子,收到衡中卷了吗?万小康觉得,这样的好事贺湛绝对不会只想到他一人的。
收到了,简直是丧心病狂,你不知道,今天我们家族聚餐,阿姨把这箱试卷送过来的时候,全家人都被惊动了,尤其是我大伯和二伯家的人,表情都开始扭曲了。
徐长风的家庭背景比起万小康可复杂多了。
徐家是有政治背景的家庭,徐老爷子早年跟着二号首长打江山,这些年退下来了,可依旧很有分量。
徐老爷子有三个儿子四个闺女,这七个孩子分别出自三位夫人,其中徐长风他爸年纪最小,是徐老爷子48岁那年得的老来子,前头的大哥和最大的两位姐姐出自老爷子的原配夫人,二哥和另外两位姐姐出自老爷子的第二任夫人,唯独徐长风他爸在家里没有一个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只是占了一个幼字,被徐老爷子偏宠。
大家族的倾轧本来就多,子孙们都盯着徐老爷子手里的那些人脉资源,更何况这些兄弟姐妹还出自不同的母亲,内部的勾心斗角也就更多了。
徐长风他爸不想和两个哥哥争老头手里的政治资源,只是借了背景的光,做起了生意,早些年的时候,他那两个哥哥都看不起他,因为做生意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尤其对他们这样红色背景的二代而言。
但这些年就不一样了,徐长风的两位伯伯并没有政治才能,靠着父亲的人脉也没能爬地很高,反倒是小弟的生意做的风生水起,而这个圈子里人走茶凉,尤其是随着徐老爷子那一辈的人都渐渐离世后,徐老爷子的话也不是那么管用了,以至于现在两位伯父都还得借助徐长风他爸提供的资金疏通关系,三房之间的地位瞬间颠倒。
目前来说,另外两房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孩子了,以至于在家族聚会中,他们只能用教育徐长风来赚取一些满足感。
我那几个堂侄居然还拿那一箱衡中卷取笑我,说我那么努力,想来过几年可以在北大看到我,靠,哥像是能考上北大的人吗?哥连北大青鸟都考不上!因为徐长风他爸出生晚,以至于徐长风的几个堂侄子的年纪都比他大。
万小康听着有些汗颜,连北大青鸟都考不上似乎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吧,听徐长风的口气,似乎还挺光荣。
一群龟孙就知道给我使坏,现在好了,老爷子也当真了,看着那一箱子衡中卷吃了一整碗粥,假牙都快笑掉了,说是等着吃我的升学宴,我真是被哥害死了。
徐长风这人最没志向了,他就想混吃等死,现在这项卷子直接把他推到了前头,人人都以为他要开始奋进了,这个时候他要是取不得好成绩,恐怕得被大伯和二伯家的那些人给笑话死。
疯子,我们得想办法管管哥了。
万小康很认真地说道,他的理想就是当一个啃老的富二代啊,努力学习追妹子什么的,就让哥一个人去吧。
怎么管?徐长风也不想学,听到万小康这话顿时打起了精神。
两人在电话里一通密谋,终于定下了一个完美的计划。
******小芜,你最近的心情似乎很好。
姜宝贝看秋芜一改以往的生活习惯,不再像以前那样吃完早饭来学校,而是上学后从课桌里掏出不知道是谁送来的那份早饭吃掉,这让姜宝贝忍不住多关注了几分。
嗯。
阿芜点了点头,她已经知道之前每天放在她抽屉里的早饭是谁送来的了。
今天的早饭和昨天一样,是煎饼果子配鲜榨的五谷豆浆,煎饼果子里放了她最喜欢的脆油条,豆浆里有她喜欢的黑豆和芝麻,昨天那一整份的煎饼果子都被她吃完了,这对于胃口不大的秋芜来说,是极为喜欢的表现。
或许送早餐的人正是注意到了这一点,所以今天才会重复送了一种早餐,因为在此之前,每天的早餐都是变着花样来的。
秋芜的回答让姜宝贝的心情有些苦涩。
和记忆里发生的那些事一样,这会儿林磊已经开始追求自己了,这段时间他时常借口找人来到高一三班,然后主动和秋芜说话。
高中是一个对性别十分敏感的阶段,尤其林磊已经是高三的学生,现阶段以学习为主,在这种情况下他能够主动和一个女生搭讪,绝对是因为对对方有好感。
班上的不少同学都怀疑秋芜生日那天神秘的送礼人就是林磊,这些日子出现在秋芜课桌里的早餐也是对方送过来的。
对于这样的猜测,林磊本人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可这样的态度在很多人眼中已经是承认的表现。
如果不是因为姜宝贝清楚的知道林磊追求秋芜的初衷,恐怕她也会被表象所迷惑。
毕竟林磊的风评太好,又是这个年纪的女生很容易喜欢上的白马王子,不论是真心喜欢也好,虚荣心作祟也好,都容易在冲动之下答应对方求交往的请求。
而姜宝贝又恰好知道自己是一个多么渴求别人关爱的人,即便自己已经赶在了林磊之前给予了秋芜足够的关怀爱护,可她也不能够保证秋芜在林磊出现之后,会不会像上一世那样动心。
姜宝贝唯一能够把握的就是自己不会动心的那么快,毕竟上一世,也是因为林磊在自己千夫所指的时候站出来,才下定决心和他在一起的,这一世她会制止那件事的发生,秋芜会动心的几率也就更小了。
可现在看着秋芜满足地吃下很有可能是林磊送来的早饭,姜宝贝一下子就有些不淡定了。
实际上有一件事从姜宝贝知道自己重生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计划了,只是这个计划耗时比较长,距离计划成功还有一段时间。
姜宝贝能够保证,在计划成功后,上辈子让她和母亲秋霞曾担惊受怕过的那个男人再也不会出现。
董蕾蕾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即便没有她,或许依旧会有人认出秋霞,从而带来麻烦,其实从始至终,秋霞担心的都不是别人认出她,而是担心别人认出她后麻烦的源头出现罢了。
毕竟当初那个男人被判的可不是无期徒刑。
姜宝贝想了很多,但就眼前的事来说,她最关注的还是林磊。
早餐不是林磊送的。
秋芜咽下一口煎饼果子,在姜宝贝的耳边小声说道。
主要就是身后坐了两个八卦爱好者,自从秋芜被林磊卷入八卦中心后,于伶俐和李兮就恨不得竖起耳朵瞪大眼睛掌控秋芜的所有动静,以至于在她们两人在场的时候,秋芜只能凑近姜宝贝的耳朵说一些私密的话。
啊?姜宝贝愣了愣。
那是谁送的?一个大笨蛋啦,傻乎乎的那一种。
想到对方可能正在对着练习卷抓耳挠腮,秋芜就忍不住想笑,胃口也变得更好了一些。
姜宝贝完全没办法根据秋芜的描述找出嫌疑对象,不过她能够肯定,那个人绝对是她记忆中不曾出现过的,或许这也是她的重生带来的变数吧。
不过看小芜现在的表情,她似乎很喜欢那个男人。
姜宝贝垂下眼,现阶段,只要不是林磊,她并不介意小芜心中有喜欢的人。
你放心啦,只要是宝贝不喜欢的,我也不会喜欢的。
阿芜知道姜宝贝的心结在哪里,拥有秋芜所有记忆的她又怎么会喜欢上林磊呢。
你知道我不喜欢他?姜宝贝沉思,她对林磊的厌恶原来已经表现的那么明显了吗。
嗯,人模狗样嘛,我都记着呢。
阿芜重重点了点头,表情又乖又萌。
如果我不喜欢的你都不会喜欢,那早餐先生呢,如果我不喜欢他那该怎么办呢?姜宝贝心里的重担暂时放下,也有心情和秋芜开玩笑了。
呃——阿芜咬了一口煎饼果子,有点不好意思了。
你肯定会喜欢的。
嚼着煎饼果子,阿芜含含糊糊地说道,那样可爱热情单纯的大傻子,应该没人会讨厌吧。
看来是真的有好感了,看着秋芜的表现,姜宝贝不由沉思,她对那个神秘的早餐先生越来越好奇了。
******你已经跟我很久了。
晚上放学回家,在快要到小区门口的时候,秋芜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身后。
一直跟在秋芜身后不远处的贺湛随着她的动作也猛的转身,正好面对一棵树,似乎对树的纹理感兴趣,伸手扒着树皮。
别躲了,说的就是你,那个想和我考同一所大学的人。
阿芜觉得自从认识了贺湛之后,自己脸上的笑容似乎越来越多了。
哈哈哈,好巧,居然在这里看到你。
贺湛当然不能承认自己一路尾随她回家,万一被当成变态怎么办。
现在的社会越来越不安全,秋秋那样漂亮的姑娘孤身一人回家是很危险的,贺湛的初衷只是想要看着她平安回家,并不是有那种偷窥跟踪的癖好。
一点都不巧,从离开学校的时候我就发现你了。
阿芜已经观察他好几天了,贺湛的跟踪技巧一点都不高明,每一次她系鞋带或是突然转身的时候,那个少年就会惊慌地看天看树看鸟,好像自己是个过路人一样,殊不知这样的举动才是不打自招。
好吧,我承认我从你离开学习的时候就跟着你了,不过我是有求于你,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贺湛想着俩小弟的建议,觉得他们的话很有道理。
这些日子他抱着那些习题其实就是闭门造车,效率低,事倍功半,如果想要更好的学习,他得为自己找一位名师,从基础开始辅导。
他觉得林磊学习成绩好是他最大的竞争对手,可从另一方面来说,他的成绩差才是他接近心上人的制胜法宝。
他完全可以以成绩差需要人辅导为由,请秋秋为他补习,正好按照他的调查,秋秋的家庭条件普通,即便他以市价邀请秋秋帮他补课,也能很大程度上缓解秋秋的生活压力,而且这也是增近两人感情的大好机会。
这是徐长风和万小康的提议,贺湛在经过几番深思熟虑后,觉得十分靠谱,只可惜他一直都不知道怎么开口,以至于在尾随了秋芜好几天后都没能说出这个请求。
所以你是想请我帮你补课?秋芜忍住笑看着贺湛说道。
嗯,你放心,其实我很聪明的,以前就是我没有用心好好学,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是要和你考同一所大学的男人啊。
贺湛拍了怕自己的胸脯,觉得自己这个动作肯定很有男子气概。
你也别担心,我虽然是大你一届的学长吧,可我连初中的知识都未必掌握好了,你现在的成绩,辅导我是绰绰有余了。
因为担心秋芜拒绝,贺湛还不忘分析了一下自己的真实情况。
好!阿芜爽快的应下了。
你先别忙着拒绝我,你可以不将我看作你的爱慕者,每次补习我都会给你补课费,你也可以把它当成是实践锻炼,啊,你、你答应了?贺湛还想补充一些条件,恍然间惊觉,刚刚秋芜并不是拒绝,而是答应。
嗯,补习费就用你每天早上放在我课桌里的早餐代替吧。
你你你你你……贺湛没有想到,秋秋居然知道早餐是他送的。
明天我想吃小笼包和紫菜汤,就当是预支的补课费啦,补课就从明天晚上开始吧,今天我得和我妈提前告知一声,好啦,就送到这里吧,再见。
看着整个人已经傻掉的贺湛,阿芜心情大好地离开。
好、好!直到秋芜都已经走进小区了,贺湛才后之后觉地点头应下,离开的时候,他走路的动作都是同手同脚的。
******怎么样,我们的计划应该没问题吧。
在贺湛忙活的这段时间里,万小康和徐长风也没有闲着,在各自的家里用电话交换着情报。
我觉得这个计划很完美,你要想啊,就哥那种可怕的独占欲,要是秋学妹愿意为他补课,他还能让我们俩个跟着当电灯泡吗,这必须不可以啊。
所以啊,我们要劝哥坚定立场,只要他成功了,我们俩个就解放了。
万小康十分郑重地说道,等到秋学妹真的变成了嫂子,恐怕哥更加没有时间管他们了,到时候就算他们把家里那三箱练习册给烧了,也没人会在意的。
呜呜呜呜,小康,我想抽烟了。
幻想着以后没人管束的美好蓝图,徐长风都有点想要落泪了。
算了,还是吃根棒棒糖吧,其实烟戒了也挺好。
万小康犹豫了一下,当初抽烟也是为了耍酷,现在仔细想想,真的没什么好处,既然现在都戒的差不多了,干脆也别抽了。
其实我也就说说,棒棒糖正吃着呢。
徐长风咔嚓咔嚓嚼着糖果,看看啊,所谓的爱情将他们逼成什么样了,重点这也不是他们的爱情啊。
滴滴滴——手机发出声响,徐长风和万小康同时收到了提醒,原来是贺湛在群里发出了视讯请求。
秋秋答应帮我补习了。
好消息,自然第一时间和好兄弟分享。
可惜了,秋秋只能帮我一个人辅导,以后我就不能和你们一块学习了。
贺湛想炫耀,可又觉得这样过刺激单身狗不好,一时间表情有些扭曲,明明眼神里的笑意都快溢出来了,嘴巴却还紧绷着,不敢有笑的弧度。
徐长风和万小康听到贺湛的这句话都快喜极而泣了,终于可以摆脱黄冈衡中的精神凌虐,感觉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不过好兄弟一生一起走,即便我有了秋秋,你们依旧是我最好的朋友,别说兄弟重色亲友,我已经给你们聘请了最好的家教老师,算算时间,现在应该也快到你们家了吧,让我们一起加油,一起努力,相约同一所大学。
有了老师,爸爸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们买的习题不会做了。
贺湛露出一个谜之微笑,然后结束了视讯。
啊——这天晚上,宁市某两所高档别墅区内接连传出男子的惨叫,惨叫声经久不息,声音之凄厉,让人闻之落泪。
作者有话要说:两章合并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重返十六岁15林学长又过来了, 肯定是来找秋芜的吧?你们说林学长是不是喜欢秋芜啊,要不然怎么天天过来呢?别乱说,这还是没影的事呢。
如往常一样,林磊再一次出现在了高一三班的教室里, 他先是按惯例和同在这个班的朋友说了一会儿话,然后才走到秋芜的课桌边上。
你们现在在学函数吗, 这一单元的内容还挺重要的, 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 可以问我。
姜宝贝被老师叫走了, 因此林磊毫不在意地坐在了姜宝贝的位置上, 看到秋芜正在温习数学课本,压低声音说道。
我那儿还有高一阶段各科目的笔记,现在我是用不到了, 可以借给你, 或许会对你有帮助, 听说你这一次的月考又进步了, 很为你开心。
林磊想着,秋芜这样的女孩子肯定是抗拒不了柔情攻势的,实际上即便他不那么讨好, 也很少有女生能够抗拒一个帅气又优秀的男生的追求。
请你起来。
秋芜放下手中的笔,眉头微簇看着林磊坐着的位置。
我的同桌有洁癖,她不喜欢除我以外的人碰她的东西,因为她会嫌脏。
阿芜用平稳地腔调叙述事实,她不喜欢林磊和潘银霜中的任何一人, 或许在他们看来,现在他们的做法只是年少无知时无伤大雅的行为,只需要在事后说一声抱歉,被他们戏弄的人就应该大方的原谅,可有些错误并不是说句抱歉就能够原谅的。
就好比秋芜曾经经历的一场场凌迟暴力一样,那些伤痛是林磊带来的,时间再久也无法愈合,他所谓的抱歉,只是在伤痛上添砖加瓦罢了。
什么?林磊和煦的笑容僵住了,秋芜的话让他有些尴尬,她这是在骂他是个脏东西吗?可秋芜的眼神分明是平静的,好像一切都是他多心了。
谁让你做我的位置的。
姜宝贝从班主任的办公室回来,这两次月考她的进步很明显,在第二次月考成绩出来后,班主任特地将她带过去谈话,重点夸奖了她开学后的努力。
当然,姜宝贝也不忘夸赞一下自己的同桌,让老师以为自己的进步离不开同桌秋芜的督促管教。
她没想到,自己才离开几分钟的功夫,某只狗又来缠着小芜了,还坐了她的位置。
不好意思,因为刚刚你不在,所以借用了一下你的位置。
林磊觉得,女孩子口中的洁癖可能都只是矫情,姜宝贝看到借用她位置的人是他的时候,或许就不会生气了。
为此,林磊还露出了一个他认为的最帅气的笑容。
借用之前得到过我的同意了吗?你不知道别人可能有洁癖吗,正是的,我的椅子因为你变成了脏东西!因为来到了姜宝贝的身体里,她不免被姜宝贝本身的性格影响,因此在情绪暴躁的情况下,姜宝贝可没想过给林磊留脸面,直接把他拽开,然后从课桌里掏出一盒酒精棉片,在椅子上擦拭起来。
噗嗤——哈哈哈——关注这一片动静的同学不由发笑,怪不得姜宝贝和秋芜能成为好朋友,明明姜宝贝没听到秋芜刚刚说的话,可这会儿她给出的回复却是一样的。
现在最尴尬的恐怕就要数林磊了。
此时的林磊又愤怒又委屈,他也没做什么吧,怎么就被人当做垃圾嫌弃,尤其是姜宝贝用酒精棉片擦拭桌椅的行为,就像他身上携带了什么病菌一样。
快上课了。
林磊沉住气,对着秋芜柔声说道:如果需要那些笔记,欢迎随时来我们教室找我。
说罢,林磊转身离开,短时间内他恐怕不会在高一三班的教室里出现了。
秋芜你未免也太过分了吧,林学长只是想要帮助你而已,用得着仗着人家的好意奚落他吗?董蕾蕾嫉妒的眼睛都快红了,在林磊走后,将一股邪火发泄在了秋芜的身上。
或许有些人注定就是不对盘的,刚开学的时候,董蕾蕾就气全班最有钱的姜宝贝只肯和秋芜做朋友;开学后,董蕾蕾又气秋芜的成绩进步快,多次被老师当做典范表扬,而她明明也是考进来的,却因为学习松懈的缘故,几次考试都比不上一部分买分进来的学生;现在董蕾蕾更气秋芜招男生喜欢,而她继承了她爸的大圆脸和她妈并不怎么精致的五官,再怎么打扮也只能勉强称一句清秀……董蕾蕾不喜欢秋芜的原因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当然,她更不能接受她明明打听到秋芜是单亲家庭,妈妈只是餐厅帮工,母女俩住在出租房里过着苦哈哈的日子,而她居然被这样的穷酸女孩儿比了下去。
之前她还能安慰自己,现在这个社会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寒门也易出贵子的年代了,比起成绩更重要的是一个人的出生和家庭背景。
秋芜念书再厉害,顶天也就是将来考个名牌大学,然后毕业苦干几年升为金领,或许她挣得那点工资,都不够在一线城市买一套房。
而她家里有公司,也早早买了几套房,即便念书不如秋芜,将来的工作不如秋芜,生活也注定是比她宽裕的。
可现在林磊喜欢上了秋芜,她妈说了,结婚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要是秋芜真的和家庭背景优渥的林磊在一块,她或许就比不上她了,连这点安慰都找不到了。
因此董蕾蕾每次看到林磊来班级里找秋芜,就让她心里泛酸,秋芜的冷漠拒绝,在她看来也是拿乔钓鱼,恶心透顶。
谁教你别人的示好一定得收下啊?姜宝贝这会儿火力全开,一个林磊,一个董蕾蕾,正好把她最恶心的两个人集全了。
再说了,你刚刚没看见是我把人赶走的,光知道说秋芜,怎么,知道自己不能得罪我,非得挑我家温柔可爱又善良的小芜欺负啊。
姜宝贝将椅子转了个方向,面对董蕾蕾,大刀阔斧坐下。
我的椅子就不让别人坐怎么了,还不许我真的有洁癖啊,你这人来者不拒下次让林磊坐你位置上啊,我可不会多管闲事,就算你让林磊坐你大腿,我也不说你半句。
哈哈哈——边上的同学都笑了,林磊坐在董蕾蕾大腿上的画面太美,让人无法想象。
你、你们太欺负人了!董蕾蕾再精明刁蛮,那也是一个十六岁的小女生,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姜宝贝描述成一个十分饥渴的女人,差点就将她气哭了。
可姜宝贝一点都不觉得过分,就好像董蕾蕾当时散播她从她妈口中听来的秋霞的往事,然后再添油加醋将秋霞描述成一个未成年就和人乱搞的女人,将秋芜描述成一个继承了父母双方劣质基因,早晚会变成一个靠身体勾搭男人的女人一样。
现在只是因为董蕾蕾还没有做那样的事,她先收点利息,为上辈子的自己出口气罢了。
哈哈哈,董蕾蕾,下次林磊过来要不就把你的椅子借他坐吧。
别那么说,人家林磊还不一定愿意坐呢。
这个年纪的孩子真的没什么同理心,嘻嘻哈哈说起了玩笑话。
董蕾蕾快被气炸了,可真如姜宝贝说的那样,她确实不敢得罪对方,无奈的董蕾蕾只能捂着脸跑出教室,等离开教室,听不见教室里同学的奚落后,董蕾蕾才渐渐放缓脚步。
她不甘心,不能得罪背景势力雄厚的姜宝贝,难道她还不能得罪单亲家庭出来的秋芜吗?董蕾蕾的脚步放缓,忽然转了一个方向,朝班主任的办公室走去。
林磊可是在追求秋芜呢,还有贺湛,她从于伶俐和李希的嘴里打听到,这个男生和秋芜的关系似乎也非同一般。
一个高一的女生勾搭了两个高年级的学长,她倒要看看,老师会怎么处罚她这个早恋的好学生。
******教导主任贾政觉得最近自己有些流年不利。
昨天拔了火罐,今天整个人神清气爽地他例行全校范围的突击检查,当他在学校天台发现背对着他,手里拿着几本本子鬼鬼祟祟的贺湛等人时,第一反应就是这些处于性懵懂阶段的男生从哪里弄来了小/黄/本。
可没想到,当他蹑手蹑脚走到他们身后,从他们手里抢出来的却是几本三五。
这是继棒棒糖事件后的又一次失利。
假正经怀疑是自己的刑侦手段落后了,还是贺湛等人真的改好了,可这改好的速度,未免也太让人猝不及防了,他一时间没有准备啊。
到底是为什么呢?贾政摘下自己头顶的假发擦了擦顶上的汗,实在是让他头疼啊。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两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重返十六岁16秋芜, 老班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班主任是数学老师,在数学课代表去办公室交完前天晚上的作业后,回到教室的数学课代表走到秋芜的课桌旁,敲了敲她的课桌板对她说道。
老板好像是要问你和林磊有关的事。
数学课代表是班级里一个比较安静的女生,也是典型的埋头苦读书呆子的代表, 不过林磊每趟来的动静都那么大, 加上又是一个班里的同学, 她对秋芜和林磊的事也是有所耳闻的。
今天去交作业的时候, 她已经被班主任旁敲侧击地打听过林磊和秋芜的关系,对于这种敏感的事, 她自然是看到什么说什么。
反正在她看来,这段关系顶多就是林磊单方面的热情, 秋芜对林磊应该没有任何想法,要不然上午的时候, 也不会和姜宝贝一唱一和, 暗指林磊是个脏东西了。
因此在班主任询问的时候,数学课代表也说了自己的想法,立场上偏向了秋芜。
她不知道是班里哪个人向老班告状了, 可老班既然让她把秋芜叫过去, 肯定也是开始关注这件事了,她和秋芜不熟,却也不想看到一个和她一样热爱学习,无心恋爱的好学生被冤枉,因此特地过来提个醒。
好, 谢谢你提醒我。
秋芜朝课代表点头表示感激,然后很快转身看向一直都注意着她的董蕾蕾,果然在她的视线看过去后,原本一直盯着她的董蕾蕾惊慌地扭过头,错开了她的目光。
十之**,告状的人就是董蕾蕾了。
我和你一块去。
姜宝贝皱了皱眉,准确地说,董蕾蕾会找老班告状,很大一部分也是她早上刺激了那个女人的结果。
不用了,清者自清。
秋芜摇了摇头,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说清楚,林学长总是来找我聊天打扰我课余时间温习功课,我也觉得烦了。
边上还未走远地数学课代表给了秋芜一个赞赏的眼神,果然像她这样喜欢念书的孩子都是好孩子呢。
******小芜啊,你也不用紧张,老师找你过来呢,是想要和你了解一些情况,你最近的成绩进步很快,老师们都很看好你,觉得你要是保持这个势头,将来一定能够考取一个不错的学校,老师就是想问问你,在学习上生活上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如果有,告诉老师,老师也能帮忙解决。
高一三班的班主任徐定军是个和善的小老头,教学水平高,对于班上的同学也十分关心,上一世发生了那么多事,徐定军一直都在努力的开解秋芜,教育班上的其他学生,也正是因为他的介入,至少明面上不敢有人捉弄她,那些无聊又恶毒的恶作剧才渐渐停止。
秋芜毕业那天,徐定军还向她道歉,说自己还是没有尽到老师的职责,可秋芜对她已经很感激了,至少这位班主任是她高中三年来极少能够感受到的善意。
哈哈哈,老师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关心你,啊!你别多想。
说实话,徐定军是不相信秋芜会早恋的,可董蕾蕾说的信誓旦旦,他也找其他几位同学打听了一下,证实了这段时间林磊确实频繁出现在三班,还时常和秋芜说话,而且一部分同学反映,秋芜的课桌里每天都会出现一份早饭,似乎是追求者的行为,一开始,秋芜会将那份早饭送到校门口的失物招领处,可这段时间开始,她选择收下那份早饭,这显然是有些苗头啊。
徐定军知道,这个年纪的学生都是脆弱敏感的,所以他没有直接和秋芜谈论起早恋的事,而是旁敲侧击,等待秋芜主动开口。
确实有点困难。
徐定军以为,秋芜这样的小姑娘脸皮薄,应该很难让她主动说起这些事,谁知道秋芜压根不按常理出牌,直接谈论起了徐定军最关心的问题。
这段时间高年级的学长林磊时常出入我们班,而且特别喜欢找我聊天,说句实话,对于他的这个行为,我十分困扰。
秋芜的表情显得有些为难,徐老师,你是知道的,我入学的成绩并不是特别优秀,为了追赶上其他同学,我必须要比他们更加努力,所以对我来说,课间十分钟也是十分重要的预习、复习时间,因为林学长的行为,导致我根本无法在这段时间里安心复习,同时还要应对来自同学之间的很多质疑,我觉得这是对我学习的严重干扰。
有这样的事!徐定军正了正表情,秋芜的这番说话和数学课代表的回答相差无几,和董蕾蕾口中秋芜和林磊总是在课间打情骂俏的小报告却有很大出入。
出于一个老师的私心,徐定军自然更愿意相信学习好又乖巧的秋芜和数学课代表,而不是入学后就没有将心思放在学习上,导致成绩一落千丈的董蕾蕾。
嗯,今天早上因为林学长,我和董蕾蕾还闹了点不愉快。
看着徐定军的表情,秋芜已经能够完全肯定搞黑状的人是谁了。
董蕾蕾既然敢算计她,秋芜也不能让董蕾蕾好过,她直接将白天自己不愿意林磊坐姜宝贝的位置,结果被董蕾蕾指责小气,双方之间闹了一点口角的事告诉了徐定军。
在结合董蕾蕾忽然打小报告的行为,徐定军直接将这件事定性为董蕾蕾的报复,这让徐定军对董蕾蕾的印象又坏了几分。
此时的徐定军已经完全不相信秋芜真的和林磊之间会有什么了,毕竟秋芜要是真的和林磊早恋,就不会当着他的面告林磊的状,这也让徐定军对董蕾蕾口中秋芜和贺湛的暧昧关系产生了怀疑。
老师,你知道我家的情况,要不是因为我妈再婚,我的继父又是一个善良慈爱的好人,以我家原本的条件,很难负担我的学习花销,因此我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念书机会,林学长的行为已经对我造成了干扰,老师能不能和林学长的班主任沟通一下,让他不要在课余时间出现在我们班上,或者说,让他不要再来和我聊天。
秋芜长得漂亮,这会儿露出委屈又胆怯的表情,真叫人替她心疼。
你放心,老师一定会妥善处理好这件事的。
徐定军觉得自家的崽崽乖极了,尤其是秋芜刚刚那番自尊自强的言论,更是让人对她好感倍增,也凸显的干扰她学习进步的林磊越发面目可憎。
作为学校的风云学子,徐定军也曾无数次听说过林磊的名字,亏他以往对这个德智体全面发展的好学生印象不错,现在看来,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的古话果然说的没错。
咳咳,小芜啊,那高年级的贺湛呢,你对他有什么印象吗?这会儿徐定军已经不觉得秋芜和贺湛之间有什么了,可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得问一问,万一贺湛也在骚扰他的乖学生呢,毕竟传闻中那么优秀的林磊都这样了,更何况传闻里小霸王似的贺湛呢,徐定军就怕自家乖崽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被人欺负了。
贺湛是我的学生。
秋芜不打算隐瞒她和贺湛之间的关系,毕竟这份关系并没有见不得人的地方,目前来说,他们确实是老师和学生的关系。
反正这也是贺湛拦下她时说的,希望在进入同一所大学后发展另一种关系,既然是对方要求的,秋芜决定大度地满足他。
反正她是不会承认,看着贺湛抓耳挠腮地想要得到她的好感,满足了她的恶趣味呢。
啊?徐定军愣了愣,他想过无数种答案,唯独没有想过这一种。
贺湛知道我的数学和英语成绩优异,找我做他的私教老师,为他辅导从初中开始的所有课程,每一次辅导,他都会给我相应的辅导费,还有,每天早上出现在我桌子里的早饭也是贺湛送的,算是辅导费的一部分。
实际上早饭就是辅导费,偶尔的惊喜小礼物算是辅导的奖金。
徐定军知道秋芜的家庭背景,因此当秋芜说道为了辅导费教授贺湛时,他丝毫怀疑秋芜的动机,只是怀疑贺湛的狼子野心。
自家乖学生连林磊都看不上,肯定也不会和贺湛有什么,可难保贺湛对自己的学生没什么看法啊。
好,大概的情况老师也了解了,小芜你先回去上课吧。
在这几件事情里,秋芜都是没有错的,包括她替贺湛补习,也是为了替家长减轻压力,对于这个学生,徐定军只会理解和心疼。
更何况在这两个多月里,秋芜成绩的进步她也是看在眼里的,而且对方不仅自己努力学习,还将原本入学成绩垫底的姜宝贝提升至年纪中下的水平,徐定军对这样的好学生喜欢还来不及呢。
在送走秋芜后,徐定军也没有耽搁,立马走向林磊班主任的办公室,跟他讨论一下关于林磊的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重返十六岁17******林磊, 你跟我出来一下!林磊的班主任是带着怒气过来的,如果说之前这个学生让他多骄傲,那么现在的他就有多生气。
这段时间你是不是经常去高一三班,还经常和那个班的一个女生说话。
出于对自己学生的保护,徐定军在告状的时候并没有提到秋芜的名字, 只用某个女生代替, 因为虽然时代发展至今, 可类似于一个巴掌拍不响的理论依旧被很多人奉为真理。
如果秋芜没有勾引林磊, 林磊为什么每天去他们教室找她?林磊为什么不缠着别人,就缠着秋芜, 一定是她私下里使了什么手段,让林磊对她欲罢不能?这都是消息流传出去后, 可能出现的类似言论,徐定军不希望因为这些言论的出现, 影响自己学生的学习。
人家班主任都找我来告状来了, 你是不知道我当时有多丢脸。
看着林磊慌张却不错愕的表情,他的班主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之前他还在心里替林磊找各种借口, 现在看来, 林磊是真的那么做了。
我只是看那个小学妹喜欢数学,恰好我的数学成绩不错,想要帮帮她。
林磊嘴唇嚅动,艰难地解释道。
早恋这种事,如果发生在两个成绩都很好的学生之间, 老师或许也会睁只眼闭只眼,但问题是林磊还没有追上秋芜,而对方的班主任已经将这件事定性成骚扰,这么一来,即便是林磊也不知道该怎么辩解自己之前的行为了。
他已经是高三的学生了,这一年是最关键的时期,不仅是老师,就连家长都十分重视孩子的早恋行为,林磊已经可以想象到,如果班主任和父母告状,自己会面临怎样的家庭地震。
以后不许你再去高一三班了,还有,这件事我会和你的父母说明。
班主任觉得林磊优秀了太久,以至于有些飘飘然了,可高三是最关键的时期,如果在这一时期松懈,前面十几年的苦读就白费了。
老师,我——林磊还想辩解,可班主任根本就不给他这个机会。
行了,回去上课吧,好好想想,什么对你来说是最重要的,不要因为一时的冲动,毁了自己的前途。
说罢,班主任拿着教案匆忙离开,他不仅是林磊他们班的班主任,也是别的班的任课老师,高三这么要紧的阶段,他可没有多余的时间能够浪费。
林磊站在班级门口,感受教室里那些打量的眼神,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心里既有些懊悔之前答应了同学那么离谱的赌约,又有些气愤秋芜的不识相。
潘银霜不知何时站在了不远处,她比林磊低了一届,只是教室在同一楼层,两人曾时常借故经过对方的教室,只为了多看教室中的对方一眼。
而现在潘银霜见到了林磊最狼狈的样子。
潘银霜有些心疼,想要上前安慰,可顾忌身份,最终还是远远看着,止步不前。
林磊冷冷地看了眼不远处的妹妹,低下头,转身走回教室,不经意间,两人深厚的感情已然产生一条裂缝。
******徐定军没闲着,在找完了林磊的班主任后,他又跑到了贺湛班主任的办公室,而在他进去没多久后,一直和贺湛等人斗智斗勇的教导主任也紧跟着出现。
你是说贺湛请你班上的一个同学当辅导老师?教导主任陷入了深思,他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这段时间接连失利的真相。
李老师,这两次月考贺湛、徐长风、万小康三人的排名怎么样?贾政看向了贺湛的班主任。
我也正想和主任你反应这个情况呢,你看,这是第二次月考的排名。
李老师拿出了一份名单,贾政按惯例从倒数看起。
要知道,以前贺湛、徐长风、万小康这三人总是包揽年纪倒数三名的位置,至于谁老大,谁老二,谁老三,只在于那一次考试,谁掷骰子的运气更好一些,偶尔这三大金刚也有可能跳出倒数三名的怪圈,可这绝对不是因为他的成绩进步了,而是因为那一次的考试有人生病缺考,用零分的成绩占了最后一名。
在这样的情况下,贾政一直看到倒数十名都没有看到贺湛等人的名字,这足以让他惊讶了。
徐长风这一次考了倒数11,万小康倒数17,贺湛的成绩进步最大,这一次考了563名。
高二段一共620名学生,贺湛现在的成绩,也不好再用倒数形容了,这未免太打击学生的自信心。
看到成绩报告的时候,李老师也晕乎着呢,他根本就没有怀疑过贺湛等人会作弊,毕竟那三人是懒到正确答案放在边上也懒得抄的人,可这次不一样,不管是选择题还是简答题,三人会做的全都努力做了,语文试卷写的满满当当,数学每道大题至少也都写了一个解字,首先态度就比以前端正了很多。
李老师正对三人的转变百思不得其解呢,徐定军的出现也帮他解决了一个疑惑。
徐老师,你们班那个女生的成绩怎么样?贾政都快哭了,他惮心竭力地管教那三个小混蛋没有取得半点成效,结果贺湛喜欢上一个小姑娘,连带着把另外两个小混蛋都一块管好了。
早知道这样,他费那么多功夫干什么,努力引导贺湛走向早恋道路不就什么事都解决了。
很听话,很认真,她的成绩在初中的时候就是名列前茅的,只是初中的学校普通,以至于进入三中后排名并不靠前,不过这两次月考每一次都能有很大的进步,现在她的成绩已经是班级里排名前十的了。
徐定军说起秋芜,自然有滔滔不绝的好话。
她的同桌主任你可能也认识,她爸就是给咱们学校捐了三万册图书的姜先生,入学的时候,她的成绩是年纪倒数第一,现在在小姑娘的帮助下,已经提升了不少,这一次月考考了全校497名,进步十分明显。
好孩子啊!当老师的,就喜欢这种自己进步还带着身边的人一块进步的好学生,贾政也不例外。
行了,这件事就这样吧,都是好学生,目标也是为了好好学习,咱们当老师的,就不要横加干涉了。
教导主任一锤定音,现在摆明了就是贺湛那小子的一头热,贾政倒是乐于见到他为了讨女孩子欢心努力学习的模样,再说了,那个女生也不像是被干扰的样子,既然这样,当老师的为什么要阻止呢。
贾政坏心眼地希望那个女孩拒绝的时间能再长一些,他就像看到贺湛那坏小子为了心上人抓耳挠腮的紧张劲儿,这样才对得起他之前因为贺湛等人头疼脱落的秀发啊。
主任都这样说了,徐定军和贺湛的班主任自然也不会拿早恋这件事找他们和他们的家长谈心,至少在一切都向好的情况下,他们不会干涉秋芜和贺湛的交往了。
******小霜啊,你知不知道你哥在学校里喜欢上了一个女同学的事?潘银霜的妈妈接到了老师的电话告状,林磊虽然是她从小带大的,可毕竟她是后妈,有些话她不能说,只能向丈夫转述了老师的话,等丈夫回家后和儿子好好谈谈。
但此时潘母的心情是焦虑的,她怕自己优秀的继子真的因为早恋耽误了学习,现在可是他最关键的阶段啊。
我不知道,妈,我好累了。
潘银霜觉得自己的心好痛,痛的都快要死掉了。
她根本就没有心情应付母亲,回答相关的问题,她只想回到自己的房间,痛痛快快哭一场。
明明这是她期望看到的不是吗,可为什么看到哥哥的目光放在了别的女生身上,她会这样难受呢。
你这孩子!潘母看着女儿挥开自己的手,然后重重将房间的门关上,气的她直跺脚。
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不如小时候听话了呢,真是气死我了。
当天晚上,林父回家和儿子发生了激烈的争执,林父因为应酬的关系喝了不少酒,而林磊当着心爱的妹妹的面,又不肯承认错误,后来还是附近的邻居敲门抱怨,父子俩才渐渐停止争吵,各自回房。
哥,你没事吧。
潘银霜纠结了许久,才鼓起勇气敲响林磊的房门。
有事吗?林磊开门看到妹妹,心中惊喜,可依旧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哥,你非要用这种态度对待我吗?潘银霜有些心痛,她只是想要兄妹俩回到一条正常的道路上,他们会有各自的爱人,同时又是全天下最好的兄妹。
不喜欢我的态度,找贺湛去啊,你喜欢他不是吗?要不是因为被妹妹的告白刺激,他根本就不会应下那个荒唐的赌约,以至于被老师同学误解,被父母责骂。
那你呢,你喜欢秋芜,秋芜又是怎么对待你的呢。
潘银霜每天看着哥哥去找别的女人,心都快碎了。
你明明知道的,知道我喜欢的到底是谁。
今天一天,林磊受到的刺激太多,此刻看着妹妹粉润的嘴唇一张一合,他是真的忍不住下去了,直接抱住对方,俯身住了那个总是说着伤他心的话的嘴巴。
啪——林父躺了一会儿醒了酒,准备心平气和地和儿子好好聊聊,知道儿子每天学习很晚,林父还体贴地去厨房倒了一杯热牛奶。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听到这样的对话,看到这样的一幕。
手里地牛奶杯摔在了地上,林父只觉得浑身的气血都在翻涌,他一个箭步冲过去,拉开继女,直接给了儿子重重地一个耳光,然后在兄妹俩惊慌的视线下,眼前一黑,直接晕死过去。
☆、重返十六岁18林磊已经多日没有出现在高一三班的教室了, 不仅仅是因为那天班主任的劝告,更因为林家出了大事。
听说林磊的父亲突发脑溢血,虽然抢救过来,可却出现了偏瘫的症状。
林磊和潘银霜同时请假,也是这个时候, 身边的人才知道他们原来是兄妹关系, 至于为什么姓氏不同, 被他们理解成了一个跟爸爸姓, 一个跟妈妈姓。
林家的优渥生活很大程度上来自于林磊父亲的高薪职务,在林磊的父亲住院后, 出于人道主义,公司曾派人去医院探望, 可公司不是慈善机构,不可能长期空缺这个职务等待林磊父亲病愈, 更何况, 他之后的恢复情况还是未知之数,谁也不能保证,他能够彻底恢复健康, 也就是说, 林磊父亲的工作很有可能是保不住的了。
这些年林父的收入不菲,可同样的,全家的花销也不是一个小数字。
每年一到两次出的国游,全家四口人的置装费,水果要吃进口的, 蔬菜要吃有机的……,林父出事后,潘母翻出存款惊觉原来这么多年家里都没有存下多少钱,而现在丈夫不仅需要高额的后期复健费用,还有现在居住的叠墅的贷款,不久前刚刚换置的豪车的贷款,这些已经不是那点存款可以负担的了。
好在林父未雨绸缪,曾为全家人都购置过不同险种的保险,因此他的治疗费用几乎可以由保险覆盖,与此同时还能得到一笔险金,可从长远来说,这笔钱也无法支撑太久。
为此,在经过丈夫的提议后,潘母变卖了老家一套原本出租出去的小房子,一家人的生活才勉强保持在之前的水平。
林父能当上高管,自然是有能力有手段的,在能开口说话后,他立马找关系让儿子转学,即便现在是儿子最关键的时期,可是他要隔离一双儿女,同时也要隔离儿子和老师口中被他骚扰的那个女孩。
最终林磊转学回到了老家,林父的身体需要悉心疗养,同样选择回到了自己出生的地方,正好林父还有一个妹妹,是家庭主妇,愿意照料哥哥的生活,于是林父和林磊一同回乡,将潘母和潘银霜留在了宁市。
潘母从来不敢忤逆丈夫的决定,虽然心中不解丈夫为什么要将继子从三中那么好的学校转到老家的高中,可也不敢提出异议。
对于林磊和潘银霜来说,生活迎来了巨变,不仅是物质上的,还有伤害了最亲近的人的负罪感,只要林父一日不恢复健康,这种煎熬就一日不会消退。
上一世,他们伤害的全是和他们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就算知道对方为他们遭受了怎样的折磨,也可以用一声遗憾地叹息,一声并不怎么诚恳的抱歉一句带过,甚至偶尔回想起来,还会使得他们更加珍惜自己这段来之不易的感情。
可这辈子横在他们中间的却是他们不可能摆脱的父亲,从林父脑溢血偏瘫后,林磊和潘银霜就意识到,他们之前的感情再无希望。
之后的日子里,潘银霜终日恍惚,成绩也因此一落千丈,潘母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丈夫给的生活费越来越少,她只能掏出自己的私房钱为女儿请家教补课,可效果寥寥。
面对越来越消沉的女儿,潘母原本的好脾气也变得暴躁,加上林父重病失业,生活不如以往宽裕,潘母更是很难压抑自己的怒火,母女俩时常发生争执,原本和谐融洽的家庭环境当然无穷,彼此之间陷入了恶性的死循环中。
秋芜的生活因为林磊的转学再一次恢复平静,每天上学的时候被姜宝贝宠着,放学的时候贺湛各种找机会求她辅导,辅导的过程中又被他捧着,小日子过的无比美满。
唯一要说有什么遗憾,就是和母亲秋霞的关系,依旧陷在某种怪圈里。
不过秋芜也不急,母女俩的矛盾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同样的,想要解开这个矛盾,也不是轻易能够做到的。
她有足够的耐心,铺垫好一切,然后解开她们各自的心结。
******妈,我想学做猪脚汤,你教教我呗,为什么我做出来的猪脚总是没有你做的猪脚来的软烂,汤汁也不够浓稠?双休日的时候,秋芜总是会缠着妈妈学做菜。
等我学会了,以后我做给你和叔叔吃。
不用了,我自己会做。
面对女儿的撒娇讨好,秋霞的态度还是冷漠抗拒的,可她渐渐发现,以前会因为她的这番反应难过,然后独自伤心好一阵子的女儿脸皮越来越厚了,虽然眼神里还看得出难过的情绪,却也不会后退,反而会加倍歪缠。
可妈也会老啊,等你老到做不动菜了,就轮到我做菜给妈妈吃了。
秋芜装出一副不在意地样子,依旧黏在母亲秋霞的身边。
不用,真到那时候,我就去养老院,不用你照顾。
这是秋霞很早之前想好的,她不打算让女儿养老,除了不知道怎么和女儿相处外,还有就是不想成为女儿的负担。
秋霞从小生活在重男轻女的环境下,骨子里一些观念还是受到了长辈的影响。
就好比秋霞觉得养老是儿孙的事,如果将来她让女儿养老,就会影响女儿在公婆和丈夫心中的地位,让人觉得女儿吃里扒外,秋霞见到过很多亲近娘家的出嫁女,绝大多数都不讨公婆的喜欢。
反正她有手有脚的,为什么还要女儿养老,等到实在无法自理的时候,随便去一家养老院就好,而且现在她也有了丈夫,到时候也能在养老院和丈夫作伴呢。
妈,你能不能不要总说这些话伤我的心啊,我是你女儿,不是你的仇人。
阿芜装作一副难过的表情,用手重重抹了抹眼睛,重回了自己的房间。
看到这样的女儿,秋霞心中又是一阵难过。
她想到了自己带着女儿秋芜和丰成海父子见面的前一个晚上,女儿带着哭腔说的那句话,她说自己只有她了,如果妈妈再婚,是不是就连妈妈也不独属于她一人了。
阿芜的心里应该是很难过的吧,或许还有一种担心失去一切的惶恐,所以这段时间才会有这么大的改变,即便她冷脸冷语,也要黏着她。
这么想着,秋霞越发晃神了,直到锅里的汤汁都收干了,发出刺鼻的焦味,秋霞才恢复清醒。
妈,你的毛线织的真好,我看网上现在流行一种新花样,叫做钩针,你会吗?你要是不会,我教你吧?秋芜显然越挫越勇,早上发生的不愉快全都被她抛在了脑后,或者说是她故意为之,再一次像没事人一样,黏在了秋霞的身边。
妈,这次考试我进步了二十三名,班级排名进了前五,妈,我是不是很厉害?妈,上班累不累啊,我新学了一手按摩的功夫,帮你捏一捏好不好。
……秋霞发觉,自己冷脸拒绝女儿的次数越多,仿佛就越心软了,面对用这样卑微姿态只为换取一点母爱的女儿,秋霞觉得自己过分极了。
甚至于丈夫丰成海也发现了母女之间的小问题,找到秋霞很认真地讨论了一番。
渐渐地,秋芜提出的十个请求,秋霞也会答应其中一两个她觉得勉强能够接受的,可与此同时,她的心里依旧备受煎熬,理智告诉她,不将父辈的恩怨牵扯在孩子的身上,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全家人和乐美满的生活才是正确的。
可情感上,秋霞依旧忘不了过去,她没法忘记自己被父母捆绑着交到另一个男人手里被强/暴的那个晚上,也没办法忘记怀胎十月,被杨家那个老婆婆日夜盯着,想要故意流产都无法做到的折磨。
对于秋霞来说,切肤的疼痛是真实的,她爱着这个孩子,同时也恨着她的出生,这种矛盾的感情,恐怕一生都无法消除。
妈,明天家长会,你会参加吧?阿芜在饭桌上拿出一张学校给的通知书,交到妈妈秋霞的手里。
明天我上班,你妈肯定会去参加你的家长会的。
丰成海笑呵呵地说道,现在他和继女的感情融洽了不少,或许下个学期他就能够替妻子参加继女的同学会了。
我会去的。
秋霞对孩子的成绩很重视,每一次女儿的家长会,即便请假扣工资她也会去,更何况这还是女儿升学后的第一次家长会。
阿芜笑眯眯地端起饭碗,低头的时候垂下眼帘,遮挡住此刻的情绪。
上一世,一切都以这场家长会为转折点,那么这一次,也已这场家长会为转折吧,只是这一次,所有人都会越来越好。
******你这孩子太不争气了,明明以前念书还可以啊,怎么到了高中后,成绩就越来越差了呢?戚梅芳带着女儿在小区门口等车,今天本该是她老公带着他们母女去学校的,只是工厂忽然有事,老公将车开走了,害得她不得不打车去学校。
想着女儿步入高中后越发退步的成绩,戚梅芳坚定地认为是老公给女儿买的手机的功劳,她决定了,等家长会结束后,就没收女儿的手机。
我本来就是擦线进三中的,在学校里,老师根本就不在意我这样的学生,就光顾着那些好学生,我的成绩怎么可能进步呢。
董蕾蕾当然不能承认,自己的成绩退步是因为她的心思不在学习上。
你现在的排名都比一些买分进学校的学生差了,那些学生没有老师管着是怎么进步的?戚梅芳看着和她犟嘴的女儿,真是骂也不是,打也不是,气的她肝疼。
等去了学校,我要和你们老师好好聊聊,问问你在学校到底都在干些什么。
戚梅芳瞪了女儿一眼,看到远远开来一辆出租车,正想伸手拦车,就见那辆车子加速从水坑上开过,飞溅起一滩污水,将她和女儿浇地透心凉。
该死的,我刚买的新衣服,缺德玩意儿,生儿子没屁/眼的东西……戚梅芳看着自己衣服上的斑斑点点,都快要气炸了,这可是她特地买来准备在家长会上穿的新衣服,花了她四千多块钱呢,还有她不到重要场合不会背的香奶奶家的包包,买过这个牌子包包的人都知道这个牌子包的娇贵,别说污水了,就连雨水滴到,都会留下很难去除的印记。
也就是说,被那个出租车司机这么一溅,她的损失起码超过了五位数。
不行,我得找监控,查出那个缺德的司机。
戚梅芳也顾不上女儿的家长会了,反正有什么问题,到时候再和老师私下联系就好,现在她的问题是找到那个司机,然后要求赔偿。
董蕾蕾更加无所谓了,她还巴不得她妈不去参加同学会呢,现在她只想回家洗个澡。
姜宝贝得到戚梅芳不会参加家长会的答复,松了口气,这也不是长远的办法,还是得找个机会将董家人弄走,可没了戚梅芳,会不会再出现一个徐梅芳,李梅芳呢?她想要保护秋芜,但是姜宝贝不知道,这个秘密还能瞒多久。
可姜宝贝不知道,秋芜从来就没有想过要隐瞒。
******阿芜带着母亲秋霞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此时三班的家长们已经到的差不多了,董蕾蕾的位置依旧空着。
阿芜看到姜宝贝心情愉悦地带着一个膀大腰圆,脖戴三条大金链子,胸口还挂着一个拳头大的翡翠吊坠,十根手指头起码有八根带着金戒指,满脸都写着老子很有钱的男人进来。
她立马猜到了真相。
被人呵护的感觉很好,看来为了宝贝,她也得稍微变更一下自己的计划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今天的更新,还有两章昨天欠下的更新和之前欠下没补完的一章,一共还欠三章,今天会补完哒☆、重返十六岁19你就是秋芜同学的妈妈吧, 我是姜宝贝的爸爸姜富贵啊,一直听宝贝在家提到秋芜同学,我早就想见见你们了。
姜富贵是个自来熟,在女儿指了她的座位后,疾步走到秋霞身边, 热情地握着她的手连声感激。
你家秋芜可真是一个好孩子啊, 要不是被她管着, 我家宝贝不可能会有这么明显的进步, 说句可能会让你笑话的话,我是真没想过, 这辈子还能看到我家宝贝单科成绩考上两位数。
姜富贵都快掉眼泪了,这一次女儿九门考试有八门都及格了, 其中语文满分一百五,她还考了一百分, 姜富贵做梦也没想过会有这天。
他觉得之前拗不过女儿撒娇花一百万让她来三中念书是正确的, 要不然也遇不上秋芜,不会有这样大的进步。
叔叔得感谢你啊,这点小玩意儿就当是谢礼了。
说着, 姜富贵取下脖子上最粗的那条金链子直接往秋芜的脖子上戴。
这可不行, 太贵重了。
秋霞没见过这么豪爽的人,吓得连声替女儿拒绝。
不贵重,家里矿场采的,不花钱。
姜富贵觉得不送礼体现不出自己的诚意,更何况黄金这玩意儿对别人来说贵重, 在他家就是日常必需品,拿来送礼最好了。
边上其他家长的议论声不由放低,看向这个家里有矿的男人,然后对着他身上的黄金肃然起敬。
爸,别吓到我朋友,再说了,我和小芜之间的感情,是黄金这种俗气的东西能够污染的吗?姜宝贝拦下了太过热情的老爹,现在秋家并不适合收下老爹的谢礼,更何况只要秋芜想要,她完全可以给秋芜更多。
边上的家长看了看那条几乎大拇指粗细的长金链子,按照现在的金价,起码得一二十万吧,他们也想要被这种俗气的东西污染一下。
你们都是同学,你也得学着人家孩子,多帮助一下成绩不好的同学,积极地和他们做朋友。
坐在姜宝贝之后的于伶俐就被她妈教育了,她也只能耷拉着耳朵老实听劝。
那行吧,前段时间我刚在南非买了一个矿,只不过现在设备刚运过去,还没正式开始采矿,等下次采出钻石来了,叔给你打一条大项链,那玩意儿不俗气,你们这样年轻的小姑娘都喜欢呢。
姜富贵呵呵笑,他这人天生和矿有缘,买的矿业基本上就没有出错过,非洲那个矿,肯定是能出钻石的。
这下好了,已经不是简单的羡慕了,简直让人嫉妒的快滴血了。
因为班主任徐定军的到来,姜富贵惨无人道的炫富行为并不能继续下去,在场的家长们也将注意力放在了各自孩子在学校的表现上。
每一次家长会的内容都是大同小异,成绩好的学生的家长昂首挺胸,成绩差的学生家长恨不得直接神隐,等到家长会结束,徐定军和其他出现的任课老师被热情地家长围得团团转,而秋霞则是因为秋芜是班主任点名夸奖过的进步最大的学生,同样被不少家长围住,向她请教教导孩子的诀窍。
这么一耽搁,在家长会结束后的一个多小时后,秋霞才顺利脱身。
而戚梅芳已经通过小区外的监控视频找到了肇事司机,并且报警和对方协商赔偿数额,她运气好,在调取监控的时候遇到了同小区找狗的老姐妹,于是告诉对方自己想要的赔偿金额,将协商的事拜托给了对方,自己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匆忙赶来学校。
就是这么巧,匆忙赶来的戚梅芳正好就和秋霞撞上了。
是你,我还记得你,之前在烧烤摊的时候我们见过。
戚梅芳一眼就认出了秋霞,而秋芜和姜宝贝都不知道两人之间还有这样的插曲,一时间来不及反应,眼睁睁看着戚梅芳一下子认出了秋霞。
姜宝贝皱了皱眉,她以为戚梅芳不会出现了。
妈,你和秋芜她妈认识?董蕾蕾早忘了秋霞的长相,因此一时间没有想起来。
秋,你这个同学姓秋?这个姓氏可不多见,三娣,你就是三娣吧,没错,你肯定就是秋三娣,我是戚梅芳啊,你忘了我了。
戚梅芳的声音一下子响亮起来,那么少见的姓氏,外加相似的样貌,要说秋霞不是秋三娣,她把头拧下来给她当球踢。
没想到秋三娣居然在宁市,想到俩人第一次重逢的地点,戚梅芳意识到这些年她的日子不好过,对方之所以假装不认识她,恐怕是自卑了吧。
当年作为厂花,秋三娣多风光啊,即便后来她爸妈逼着她嫁给了杨坤,她依旧是很多女孩子羡慕的对象。
毕竟杨坤有钱,那个时候,有钱就证明了能力,即便杨坤有孩子年纪大又怎样,在外人看来,秋三娣能够嫁到住楼房,有大彩电电冰箱的杨家,也是享福去的。
也就是后来杨坤强/奸了一个家里有背景的女孩,财产被冲没,自己又进监狱了,大伙儿才开始同情她。
可那时候秋三娣也跑了,还带着她和杨坤的那个女儿,让戚梅芳等人就算想跑到她面前诉说一下自己的同情都不能够了。
对了,孩子!戚梅芳的视线从秋霞身上转到了秋芜的身上,这个小姑娘恐怕就是她和杨坤的孩子吧,模样倒是比秋霞年轻时候还漂亮,只可惜长着一张相似的脸,不知道是不是会有相似的命运。
戚梅芳似怜惜,似看热闹地打量着秋芜,似乎已经看到了她未来的忐忑命运。
我不认识你,也不认识你说的那个人。
秋霞下意识地将女儿扯到身后,挡下戚梅芳探究的目光,然后佯装镇定,绕开戚梅芳就要离开。
戚梅芳倒是想要拉住人,可这会儿已经从其他家长那里脱身的徐定军看到了迟来的董蕾蕾母女,直接将人喊住。
看着落荒而逃的秋霞,又看了眼表情不悦的班主任,最后戚梅芳还是选择了班主任。
反正她已经认出秋霞了,对方现在在烧烤店打工,日子肯定过的不好,自己虽然同情她,可也不能让她以为自己和她感情深厚,万一对方缠上来借钱怎么办啊。
戚梅芳已经在落荒而逃的秋霞身上找到了足够的优越感,也不打算痛打落水狗了。
妈,你认识秋芜她妈,你给我说说,她到底是什么人啊。
董蕾蕾转溜了一下眼珠子,对于刚刚秋霞的表现十分好奇,自从上一次告状不成后,她就上了老班的黑名单,还被老班叫过去训诫了一番,董蕾蕾气坏了,正想着再抓到秋芜的一个把柄呢。
她啊,是个可怜人呢,还有你那个同学,啧啧,摊上那样一个爸,恐怕以后也没前途了。
直系血亲有刑事犯罪的记录,恐怕以后秋霞那闺女都不能考公务员和事业单位吧,不过秋霞当年好像也没有和那个男人领结婚证,因为还没到结婚的年龄,就是不知道这种情况得怎么判了。
只不过有那样一个亲爸,传出去后她的工作婚恋受损是肯定的了,戚梅芳看了眼自家长相平庸的闺女,果然啊,长得好是没有用的,重点还是得命好。
她可是他们那个小地方为数不多走出来的女人,她的女儿一定和她一样,是个好命的。
不用董蕾蕾多套话,戚梅芳就将自己知道的全都告诉了董蕾蕾。
以后离你那个同学远一点,她爸可是个强/奸/犯呢,谁知道她身上有没有那种犯罪基因。
说完,戚梅芳还警告了女儿一句。
我知道了。
这会儿董蕾蕾还沉浸在自己发现了一个大秘密的惊喜中,压根没在意戚梅芳说的那些话。
秋芜不是老师的宝贝吗?男生们不是都奉她为女神吗?她倒要看看,出生这样卑劣的女生,还能不能让他们所有人都喜欢。
她已经迫不及待了,想要撕掉秋芜表面上那层光鲜亮丽的外皮,让所有人都知道她的丑陋,尤其是姜宝贝,不知道那样的秋芜,她还愿不愿意和她做朋友。
******戚梅芳母女的出现在姜宝贝的预料之外,可本身她们的出现却在秋芜的计划之中,只是因为姜宝贝的介入,让秋芜准备改变原本的计划。
但显然计划赶不上变化,戚梅芳母女还是出现了,阿芜觉得,这或许就是天意。
怎么样了,老师是不是表扬咱们小芜了。
秋霞带着女儿回家的时候,丰成海还给准备了丰盛的夜宵,只是现在秋霞头痛的厉害,没有心情吃饭。
我有点不舒服,先回房间休息了,你和秋芜一块吃吧。
秋霞摆了摆手,径直回了房间。
戚梅芳认出她了,对方和老家那边是不是还有联系,会不会告诉老家的那些人她的踪迹。
那个男人,应该已经出狱了吧,对方会不会找过来,这都是戚梅芳头疼的问题。
哪里不舒服,需要看医生吗?丰成海有些紧张,他现在是老房子着火,难得在四十多岁的时候又开了另一春,对秋霞关心着呢。
不用了,我躺躺就好。
秋霞摇头拒绝了丰成海的提议。
小芜,那我和你吃,这家的羊蝎子做的可好了,里头的萝卜格外酥烂。
丰成海又拉住了继女,旁敲侧击是不是家长会上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所以秋霞才会这么难受。
秋芜自然什么都没说,陪着继父吃完了夜宵,心思全都放在母亲秋霞和姜宝贝身上。
☆、重返十六岁20夜宵吃到一半, 丰成海接到了一个老主顾的电话, 原来是那家的电视机坏了, 家里人等着看比赛, 请丰成海过去修一下。
这样的私活不用和公司分账, 尤其现在那么晚了,上门维修的价位一般在150-300块之间,丰成海的外快收入大多都来源于这些小活儿。
因此他也顾不上吃夜宵了, 收拾了一下工具箱就马上出门了。
在丰成海离开后, 秋芜将剩下的羊蝎子放到冰箱,然后将桌子上的羊骨头和纸巾清理到垃圾桶里,洗干净碗筷,这才走向妈妈秋霞的房间。
妈, 你不吃点东西吗?叔叔买的羊蝎子味道确实不错。
我不饿, 你快点出去。
秋霞躲在被窝里, 慌忙擦掉脸上的眼泪。
是因为刚刚我那个同学的妈妈吗?她认识妈妈?秋芜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有时候, 经久未愈甚至开始溃烂的伤口, 想要治愈就必须要割掉外层已经腐烂的肉, 然后缝合那道又长又深的伤口。
过程肯定是痛苦的,可是想要伤口愈合, 就不得不经过这么一道程序。
我不认识那个人,你现在赶紧给我出去!秋霞压抑不住心中的恐慌, 她担心那个男人找过来,如果他再一次缠上她们母女怎么办,现在好不容易拥有的平静生活, 难道又要失去了吗?妈,我们是母女啊,曾经相依为命了十六岁年的母女,我以为,我们谁彼此最亲近的人了。
在寂静的黑夜中,秋芜的声音显得格外空明。
秋霞咬紧牙关,指尖掐进肉里,心里开始淌血。
我回房了。
阿芜良久都没有等到妈妈的回应,失落地转身离开。
秋霞则是静静听着脚步声远去,再一次压抑不住内心的懊悔和惊慌,痛哭流涕。
******第二天上学,董蕾蕾果然迫不及待地宣扬了一番她从她妈口中听来的秋霞的往事,当然,其中有什么地方添油加醋了,就只有她和她妈心里清楚了。
秋芜早上上学的时候,敏感地察觉到了周遭同学异样的目光,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秋芜,你妈真的十九岁就生下你了吗?那她岂不是十八岁就怀孕了?那个年纪能领证吗?于伶俐这人最爱八卦了,趁着姜宝贝还没来学校,拉着秋芜好奇地问道。
虽然这个年代依旧有很多贫困落后的地方存在着早婚早育的现象,可在宁市这样的发达二线城市,隐隐的准一线,是几乎看不到十多岁就生孩子的现象的。
就连于伶俐他们父母这一辈也多数接受了晚婚晚育的倡导,二十四五岁结婚生子才是那个年代的常态。
还有,秋芜,你爸真的是强/奸/犯吗,你见过你爸吗,他现在从牢里出来了吗?于伶俐压根没有意识到类似的问题对当事人的伤害,或许她意识到了,只是因为好奇,所以假装不在意。
胡说八道什么啊,董蕾蕾,你是觉得现在的日子很好过吗,信不信,就你爸开的小工厂,不用几天我就能弄倒闭了。
姜宝贝铁青着脸进来,她庆幸自己重生在了姜宝贝的身体里,也庆幸自己拥有了一个疼女如命的爸爸,愿意为她做任何事。
扔下一句威胁后,姜宝贝的注意力放在了秋芜的身上,见她还算镇定,松了一口气。
昨天晚上她也想过了,与其一直防着秋霞的往事被人曝光,不如借此机会公开这件事,只不过公开的方式不是上一世那样伴随着许多捏造的诽谤言论,而是将事情的真相公开。
这段日子,姜宝贝找人去了秋霞的老家调查,在得知了当年的真相之余,还做了几件事。
现在姜宝贝已经知道自己是怎么由来的了,她觉得那样的自己不被母亲喜欢再正常不过了,可她还是没办法接受十六岁的自己知道那个不堪的真相。
我怎么了!董蕾蕾气的脸色通红:刚刚那些问题又不是我问的,你找于伶俐麻烦去啊。
被点到名的于伶俐吓得一个哆嗦,直接龟缩起来,她也没想到姜宝贝会那么生气,替秋芜出头,昨天晚上参加了家长会后她知道了姜宝贝身后的财力背景,就她爸妈那样老实巴交的普通打工族可没底气和那样的人家争斗。
也是她昏了头了,怎么就忘了姜宝贝的存在了呢。
再说了,我说的那些话哪一句错了,难道她爸不是强/奸/犯?难道她妈不是贱/货,要不然怎么会在十八岁的时候就怀上她?杨坤是强奸犯这是事实,可秋霞到底贱不贱,董蕾蕾全凭自己的猜测揣度。
她妈说了,秋霞的家庭条件很差,可当时秋芜她爸却很有钱也很有权,是当地的地头蛇,那样的男人,要不是秋霞她妈勾搭,还能看得上她。
想到秋芜也是这么勾引校草林磊的,董蕾蕾主观性地为秋霞和杨坤的关系下了一个定论。
宝贝,跟我去一下天台吧。
秋芜拉着还要说话的姜宝贝离开。
你看,她就是心虚了,要不然她怎么不反驳?你们不知道,秋芜她妈可坏了,当初她爸一出事就带着她跑了,连家里的老人都不管……似乎是觉得自己胜利了,董蕾蕾叫嚣的声音越来越大,直到秋芜拉着姜宝贝上了楼梯,都能隐约听到她的声音。
你为什么不让我帮你说话。
来到天台后,姜宝贝抿着嘴问道。
我呢,从小就没有什么要好的朋友。
阿芜没有回答姜宝贝的问题,而是说起了自己。
因为小时候家里很穷,所以仅有的一点空余时间,我都得帮妈妈做很多的家务,我也没时间交朋友,其实我也很想和他们一起玩,可到最后我只能安慰自己,我有妈妈就够了。
阿芜的话让姜宝贝回想起了年幼时的记忆。
都说孩子天真单纯,可有时候,孩子也是很势利的,他们喜欢的是穿着漂亮衣裳,崭新的鞋子,口袋里总是藏着零食的朋友,而那个时候的秋芜穿着路边摊淘来的廉价衣服,穿着已经顶脚趾的鞋子,没有零花钱也没有零食,根本达不到交朋友的标准。
少数几个因为她长得漂亮,愿意和她交朋友的,最后也会因为她没钱和他们一块去小卖部买零食,没钱买小人偶的衣服贴纸等各种各样的理由离开。
那时候的秋芜安慰自己,她不需要朋友,她只要妈妈就好了。
可其实一直以来,她的心里都是渴望有个朋友的。
宝贝,你是我的第一个朋友,也是唯一一个从来不需要我付出什么,就对我掏心掏肺的朋友,说句实话,在惊喜过后,我的心里是有点防备的,因为我忍不住会想,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我有什么地方值得你对我好呢?你值得的,你成绩好,长得漂亮,你心地善良……姜宝贝历数秋芜的各项优点,她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
可比我更优秀的人还有很多啊,你为什么不喜欢别人呢?阿芜坐在浇筑的水泥台阶上,坦然地笑了笑:那时候我就想着,一定有什么原因,才让我们彼此之间那么契合,以至于成为了最好的朋友。
我们有同样的生活习惯,有同样的爱好,那时候我甚至怀疑我们是不是一个人。
阿芜的眼神温柔缱绻,似乎看透了一些,让姜宝贝因为她这句话升起的惊慌瞬间平复。
或许你不知道吧,其实你有很多小破绽呢,比如有一次做作业的时候,最后一道数学题很难,你选出了正确答案,可最后却擦掉了那个正确的选项,选择了另一个答案,这一幕我都看见了呢,如果是姜宝贝的话,应该解不出那个答案吧?是吗?我不记得了,或许是瞎蒙的吧,你知道的,我成绩不好,对于不知道的题目答案都是随机选择的,或许那一次我选对了正确的答案,只是后来又换成了错误的。
姜宝贝沉着应对,她也在猜,秋芜到底想到了多少。
昨天晚上,我和姜叔叔聊了很多,原来姜宝贝不能吃辣,可那天宝贝和我在辣府吃的很愉悦啊,原来宝贝为了我,连自己最不喜欢的辣椒都能吃的那么开心吗?秋芜会在姜富贵面前做好掩饰,可却不会在十六岁的自己面前隐瞒,这也成了破绽之一。
还有那天宝贝来我家看到我妈妈的眼神,那天翻到那些东西的时候,你的眼睛都红了,可你为什么难过呢?难道你也知道那些东西背后的故事吗?阿芜平铺直叙,太多太多的巧合,让我不得不想到了之前的怀疑。
宝贝,你真的只是宝贝吗?还是,你可能像我无比荒谬的猜想一样,是从平行空间而来的另外一个我?阿芜很认真地看着姜宝贝,眼神灼灼,不允许她有任何隐瞒。
原来十六岁的我这么聪明,直觉这么敏锐。
姜宝贝沉默了很久,她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居然会被十六岁的自己戳穿身份。
不过当她坦白的这一瞬间,确实松快了许多,就像是原本压在身上的重担,一下子被分担了一半一样。
这个阳台,曾经我有好几次就想站在那里,就这样跳下去呢。
姜宝贝走到阳台边上,学校的天台围栏修地很高,姜宝贝身高165,围栏的高度在她的脖子,早已超过了安全标准线,想要爬到这个围栏上,可不那么容易。
每一次等我爬上去的时候,也就清醒了,为什么死的人是我呢,我没有做错任何事,我那么努力地学习,那么积极地生活着,凭什么要为了那些不知所谓的人死掉呢?姜宝贝转过身来的时候,已经是泪流满面了。
你知道吗,在另一个世界里,没有一个人喜欢我。
姜宝贝讲述了林磊的故事,董蕾蕾的故事,这些都是阿芜从记忆中看到过的,可听到姜宝贝用平稳地音调讲述时,却比当初看到那些记忆时更加心疼。
或许是因为她更加在意秋芜了,所以才会对她经历的那一切越发感同身受。
不是没有人喜欢你。
阿芜上前抱住姜宝贝,反驳了她刚刚的那句话。
只是因为你太好了,所以那些人不配喜欢你。
她抱紧秋芜就像是大人哄小孩一样,一只手不断顺着她的脊柱来回抚摸。
姜宝贝来到这具身体里时已经是四十岁的人了,她觉得自己已经过了那种撒娇的年纪,也早就坚强到不为曾经的事难过。
可就在今天,她被十六岁的自己治愈了。
原来是不她不够好,只是因为那些人不配!就算只是一句安慰,她也知足了。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更,这个故事明天应该就要结束了☆、重返十六岁21阿芜和姜宝贝回到班级的时候, 董蕾蕾正在和同学们高谈阔论, 恨不得把她从她妈嘴里听的秋霞描述的更加不堪, 同时也将秋芜贬低到深不见底的泥潭里, 最好她一身污浊, 再也没有洗清的一天。
秋芜和姜宝贝回来后,其他原本听的正高兴的同学停下了议论,要么打开书本装作认真读书的样子, 要么拿出昨天晚上的家庭作业, 在上面涂涂改改。
倒是董蕾蕾,在看到秋芜出现后,反倒越发嚣张了。
理智告诉她这会儿应该闭嘴了,可董蕾蕾就是克制不住心里的冲动, 迫不及待想要看到秋芜变脸的样子。
只不过秋芜和姜宝贝都没有再搭理她, 这让董蕾蕾有些失望, 难道秋芜就没有一点羞耻心吗?七点半一到, 语文老师抱着课本接管今天的早自习, 作为重点高中, 即便是高一的学生,功课同样紧张, 因此在语文老师出现后,大家即将刚刚发生的事放到了一边, 专心学习。
倒是董蕾蕾,一整个早自习都有些神不守舍,眼神不住地往秋芜的方向打量。
请问哪位是董蕾蕾?早自习结束后, 两个警察在一个穿着西装,气场强大的女人的带领下出现。
我、我是。
董蕾蕾愣住了,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警察来学校找她。
有人报警说你泄露他人**,同时编造莫须有的时间侵害他人名誉,对方以诽谤罪,侵害**罪对你提出控告。
到场的两位警察有些头疼,其实一般来说,这样只限于民事纠纷的小事他们是不会出警的,尤其当事人还是一个不满十八周岁的的未成年人,一般都是轻拿轻放,批评教育为主,可谁知道对方不仅报警了,还请了律师,轻的还是业内出了名难搞的铁娘子,这件事警方要是敢和稀泥,恐怕得被对方给烦死。
什、什么!董蕾蕾当下都快懵了,不仅仅是她,班上其他学生都下意识的看向了秋芜和姜宝贝。
听董蕾蕾的描述,秋芜的条件一般,能够请得起律师的估计就是姜宝贝了,可她们俩人也就做了几个月的同桌吧,感情就好到这种地步了?是你对不对?秋芜你个贱人,谁让你报警的,难道我有骗人吗,你爸就是强/奸/犯,你妈就是一个未成年就怀孕的贱/货。
董蕾蕾不知道自己的罪有多大,但她清楚,一旦警察来学校找她这件事传出去,自己就会成为别人茶余饭后议论的焦点,如果真的被定罪,档案上留下污点,她这辈子就毁了。
秋芜实在是太过分了,她难道就没有想过她报警后会对她造成怎样恶劣的影响吗?我不知道你妈到底是怎么和你转述的,我只知道,我的母亲是一个坚强,善良的女人,她一个人将我带大,虽然没有给我足够优渥的物质生活,可她尽她所能,将自己能够给予的最好的一切给我,而你污蔑了我的妈妈。
以及,我必须要澄清一点,我的妈妈不是你口中喜欢勾搭男人的女人,她出生于一个愚昧落后的家庭,第一段婚姻,是在家人的逼迫下完成的,也是因为这样,她才成为你口中未成年就怀孕的贱人,有一件事你说对了,那个伦理上该被我叫一声父亲的男人是一个强/奸/犯,我就是强/奸的产物,我很庆幸,我的妈妈在从那个肮脏的家庭逃脱时因为怜悯带上了我,这么多年也未曾放弃我,她是一个伟大善良的女人,不该被你这样侮辱。
阿芜的眼神从在场每一个人身上划过,这些同学里有不少早上顺着董蕾蕾的话感叹过秋霞的不堪,此刻面对秋芜的解释和她如刀子一般锋利的眼神,不由低下头,心中羞赧。
其实从头到尾他们都没有证实过董蕾蕾那番言论的真实性,只是因为董蕾蕾说了,然后就信了。
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董蕾蕾强撑着狡辩道。
警察叔叔,因为董蕾蕾的不实言论导致我的身心都受到了重创,我这人脸皮薄,承受力差,早上差点从天台跳下去,好在我的同桌制止了我,要不然,董蕾蕾就是用不实舆论杀死我的凶手,所以我要控告她诽谤、侵害**等几项罪名,希望法律能够还我一个公道。
阿芜给过她机会的,可显然即便重来一次,她依旧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或许在董蕾蕾看来,别人的伤痛都是无关紧要的。
秋芜的自杀言论在一部分人看来有些危言耸听,可在一部分看来,却越发让他们心虚愧疚。
两位同学先做份笔录,我们会通知你们双方的监护人,具体的处理方案,到时候再定,这位同学,生命是很宝贵的,不要动不动就说死啊。
秋芜的回答让警察不得不重视这个问题,现在的孩子可比他们那个时候脆弱多了,动不动就闹自杀,之前辖区内还发生过一起因为考试成绩不如预期,被父母批评后自杀的孩子,警察也不敢拿秋芜的话当成玩笑话。
万一秋芜真的自杀了,调查发现她曾经有过报案历史,一个处理不当的处分他们肯定得背下了,到时候别说奖金和以后的晋升了,工作能不能保住还是一回事。
我不要,呜呜呜,我没有错——董蕾蕾一听还要请家长,吓得腿都软了,疯狂挣扎着不让警察靠近。
都是我妈说的,不关我的事,我都是从我妈那里听来的。
现在她只有一个反应,那就是她不能坐牢,不能留下污点档案。
可不管怎么反抗,董蕾蕾还是被警察带走了,与此同时,警察通知了秋芜和董蕾蕾的家长。
******怎么回事,怎么就闹到报警了呢?三中的校长今天本在另一个学校考察,一通电话匆忙赶回了学校,对于三中这样的老牌名校来说,有学生报警求助,那就是一件丑闻。
不就是同学之间的小打小闹吗,徐老师,你赶紧安抚好那个报警的女生,让她撤销控诉,这件事咱们学校私底下处理,让另一个女生和她家长向她赔礼道歉就好。
校长担心这件事传出去对学校的声誉不好,想着尽快处理,往小了处理。
这恐怕不行,警察都已经来了,而且人家连律师都请好了。
早在校长回来之前,徐定军就弄清楚了早上发生的事,他不能说秋芜的举动完全正确,可董蕾蕾这种无事生非的行为确实应该受点处罚了。
怎么就不行了,你是她班主任,再说了,不就是同学之间说点闲话吗,至于上纲上线到这个程度吗,那个女生气量也太小了一些。
校长气的直拍桌子。
对不起了校长,我还真的没办法和我的学生这样说话,要不,您请?徐定军还是拒绝,他不怕校长拿工作威胁他,出去打听打听,他徐定军可是特级教师,他教出来的全省奥数冠军没有十个,也有七八个了,当了三十多年的班主任,也不是没教出过高考状元,这几年私立学校一直高薪挖他,可是他对三中有感情,一直没有答应,校长要是今天因为这件事给他小鞋穿,他分分钟就能给自己找好下家。
再说了,他也快到退休年龄了,犯不着为了一份工作做出违背本心的事。
有些话不是往我们的心窝戳刀子,我们作为外人凭什么替人家做决定。
徐定军看校长似乎还有些不满,又追加了一句:毕竟出事的两个都是我的学生,要不校长就扣我这个季度的奖金吧,就当我看管不力。
行了,你赶紧出去吧。
校长决定还是自己出手,要不然,他得被徐定军气死。
正当校长准备好要找秋家人的时候,手机响了,电话里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校长的脸色变了又变,终究还是没有插手这件事。
******挨千刀的,亏我还那么同情她呢,结果她生的野种居然把我女儿给告了,果然是强/奸/犯的种,一样不是什么好东西,将来早晚都是吃牢饭的命,她人呢,看老娘不打死她。
董蕾蕾不愧是戚梅芳教出来的孩子,自私自利的性子简直一模一样,好在警方将秋芜和董蕾蕾分开问话,要不然,戚梅芳都能把秋芜的脸给抓花了。
我的当事人将来会不会坐牢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的行为已经构成了威胁恐吓以及污蔑等数项罪行,我的当事人还是未成年人,你的行为显然已经到达了刑事范畴。
姜宝贝请的律师当然不是吃素的,短短几句话就抓住了戚梅芳的话柄。
看来我们这一次要控告的,不止董蕾蕾一人。
那位精明强悍的女律师看向一旁的警察,不管法官怎么判,反正姜家有钱,可以和戚梅芳母女打持久战,打不死她们,也要耗死她们。
戚梅芳愣住了,她不知道自己就发泄了那么几句话,怎么就成被告了。
呜呜呜——董蕾蕾又哭了,她的嗓子也都快哭哑了,看到她妈的战斗力在律师面前这么不堪一击,董蕾蕾整个人都是绝望的。
******另一边,秋霞也匆匆赶到了学校,从警察口中听到了事情的始末。
你不用担心了,那个男人不会来纠缠我们的,这是我今天查到的新闻。
阿芜将手机递到母亲秋霞的面前。
这是一份黔江省南安市的一份县级新闻,新闻报道上写着,一个曾以强/奸/罪服刑15年的恶霸出狱后在曾经狱友的怂恿下重新开办地下赌场,不久前因举报被警方查获。
因为赌资巨大,参与开办赌场的几人再一次入狱服刑,其中杨某因在狱中和人发生口角,推搡间意外撞到墙壁,抢救无效死亡。
新闻上还放了一张杨某眼部马赛克的照片,结合新闻上的背景,秋霞一下子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杨坤死了!这是秋霞曾经做梦都想要看到的,现在梦想成真了。
杨坤死了,她再也不用担心对方找上来了。
原来我是那样的人的孩子,原来妈妈曾经受过那样的委屈,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妈妈不喜欢我,我努力让自己变得更优秀,可妈妈总是不能像别人的妈妈那样抱抱我,亲亲我,我以为是我不够好,原来是因为我的出生同样也象征着妈妈的屈辱。
我确实不应该被喜欢的,这十六年,妈妈应该很为难吧,一边是讨厌的人强迫自己生的孩子,一边又因为责任,不得不将我养育成人,怪不得妈妈总说,等我毕业就好了,那是因为等我毕业后,妈妈就不用再强迫自己和我同住一个屋檐下了吧,因为那时候妈妈的责任结束了。
那是不是,到了那一天,我就没有妈妈了?房间里只有秋芜和秋霞两个人,警察已经出去了,她能够肆无忌惮地说很多话。
可是我真的好爱妈妈啊,为什么我会有那样一个父亲呢?为什么十六年前妈妈要带着我离开,或许就让我死在那一年,妈妈不会那么痛苦,我也不用这样煎熬了。
阿芜的脑海里不断闪现着秋芜的一生,这些是她替秋芜说的。
现在好了,我知道自己到底是多么不讨喜的存在了,以前总是缠着妈妈我感到十分抱歉,以后不会了,不用再勉强自己照顾我,妈妈也可以解脱了。
秋芜抹了抹眼泪,深深看了眼一旁同样泣不成声的母亲,转身准备离开。
没有后悔过!秋霞的声音沙哑的厉害,她背对着秋芜开口。
十六年前带你离开那里,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秋霞的身体不断颤抖着,她隐藏的所有秘密彻底被揭开了,有惶恐,有羞耻,可也让她感觉到了解脱。
这还是第一次,她和女儿这样坦诚地诉说心事。
我很爱你,我是那样的喜欢你。
秋霞说完这句话,无力地蹲下身,紧紧抱住自己的膝盖大声哭泣,可是对不起,她似乎还是没办法做一个好母亲。
门外,姜宝贝早就已经贴着墙壁,强压着哭泣声,几乎难过到晕厥。
四十年的坚持,听到那句不曾后悔,那句我很爱你的时候,所有的痛苦,似乎都在那一瞬间烟消云散了。
原来她的四十年也不是那么可笑,原来,她也是被爱的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应该能完结了,写这章的时候把我自己难过死了☆、重返十六岁22这天晚上, 姜宝贝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她车祸之后发生的事。
是的, 车祸, 她记起来了,自己并不是莫名其妙回到了十六岁那年, 而是在一场为了挽回早就破灭的婚姻的路上发生的车祸, 回到了十六岁。
她这短暂的四十年除了事业,并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 家庭,婚姻、人际关系存在着各种各样的问题,尤其是婚姻,没有恋爱, 没有激情, 更像是两个恰好到了结婚年龄, 也恰好在工作上势均力敌的人的搭伙过日,比起夫妻, 他们更像是一座房子的同居客。
但是对于婚姻,秋芜无疑是看重的。
在婚变之前, 秋芜曾频繁的因为孩子的问题和丈夫发生争执, 实际上这个矛盾并不是这一年才出现的,从秋芜过完三十五岁生日,开始正式步入高龄产妇的年限时, 有关于要孩子的这件事就成为夫妻俩之间最主要的矛盾。
秋芜并不反对生孩子, 可一来那时候正是她升职的关键时期, 二来她本人并没有做好要孩子的准备,因为年轻时的很多经历,都让秋芜怀疑自己能不能成为一个好母亲,能不能给予孩子足够的时间、足够的照顾、足够的关爱。
在这种纠结的态度下,夫妻俩人时常不欢而散。
最终这段婚姻以男方提出离婚告终,他想要娶一个愿意给他生孩子的女人,生活重心放在家庭上的女人。
秋芜和丈夫结婚八年,这段起源并不是爱情的感情,同样在她心里占据了不少比重,她明白,这段婚姻走到尽头更多的问题在于她,因为在婚姻开始之前,她并未和那个男人好好聊过关于孩子的话题,以至于对方觉得她愿意生,愿意为了家庭牺牲工作。
可理解归理解,当她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得到离婚的通知时,还是想要为这段婚姻尽一份努力。
姜宝贝的梦境正好是从车祸发生后开始的。
秋芜死了,死在了那场车祸中,医院通知了她手机通讯录里的家人朋友。
提出离婚的丈夫只是匆匆出现了两面,然后将一切琐事拜托给了秋芜的母亲和继父,因为他的秘书已经怀孕五个月了,检查出来,是个男孩,对方急着离婚就是为了给心爱的小娇妻和即将出世的孩子一个名分。
秋芜在梦境里看到了那个女人,娇柔美丽,菟丝花一样的姿态是她所没有的。
那个女人爱撒娇,也爱发小脾气,因为她的不高兴,以至于那个男人只在她的丧礼上走了一个过场,就再未出现。
或许是过了最不能接受的阶段,即便意识到梦境可能是现实,自己的丈夫可能真的背叛了自己,姜宝贝都没有太过难受的情绪。
唯独让她没有想到的是母亲秋霞的反应,在得知她车祸死亡的消息后,那个女人几乎崩溃。
我没有想过会这样,我真的没有想过!我对她说了很多过分的话,我从来没有给过她一个笑脸,可她是我的女儿啊,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怎么可能不疼她呢。
秋霞被丰成海抱着,几乎哭到晕厥,在晚上替秋芜守灵的时候,她将自己珍藏的宝贝一件件取了出来。
这个泥人,是小芜在课外活动的时候捏的,老师让他们交五块钱,五块钱对于普通人家来说可能就是一个小数字,可那时候我的包里加起来都不满一百块,下个月,我还得交三个月的房租钱,别说五块钱了,我都恨不得去卖血赚点钱回来。
那个时候女儿要上学,为了给女儿办好户籍的问题,秋霞几年攒下来的一万多块钱全都用来疏通关系了,她把手头的每一分钱都算好了,谁知道餐厅倒闭,老板跑路,导致手头的钱凑不够,连下个月的房租都遇到了问题。
对于女儿讨要五块钱材料费,秋霞是心焦的,但她还是咬牙给了。
白天房东来催租金,晚上小芜就拿着陶人回来,我知道错不在她,可我还是没办法给她一个笑脸。
最后秋霞真的去卖血了,因为卖血的六百块钱,母女俩度过了那个关卡,再之后,秋霞就找到了烧烤店的工作,母女俩的生活才再次步入正轨。
这条手链,是她在我生日的时候买的,花了一块钱,可那时候我们多穷啊,她哪来的钱买手链呢?我质问她,她告诉我钱是她捡来的,可用了捡来的钱,和偷有什么区别?秋霞的心都碎了,那时候她想到了孩子的生父,那个坑蒙拐骗无恶不作的男人。
我口不择言,骂了她一句贼骨头,那时候她才几岁啊,她只是捡到了一块钱,想要在我生日那天给我买一件小首饰,我居然骂了她贼骨头,骂完她我就后悔了,可我拉不下脸道歉,只能拿着钱去了那天她捡到钱的地方,看看有没有人回来找钱。
我真的不是一个好妈妈,当初我既然决定带着她一块逃出来了,为什么就不能待她更好一点呢,我明明知道的,她有多乖,是个多么懂事又孝顺的孩子。
秋霞哭得声嘶力竭,她是我的女儿,我怎么可能不疼她呢。
絮絮叨叨,翻来覆去的,秋霞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别哭了,小芜是个懂事的孩子,她会知道的。
丰成海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崩溃的女人。
她不知道,她一定是怨我恨我的,她那么努力的想要讨好我,可我却从来都没有给过她希望,她一定是恨我的,到死,她都在恨着我。
小芜真的很孝顺的,她怕我和你结婚后一直花你的钱不好,考上大学后就兼职挣钱,那些年我打给她的生活费和学费她一点都没有动,别的孩子在那个年纪都在享受生活,要么购物,要么旅游,可小芜什么都没有,从小到大,她就没有享受过,跟着我,她一直都在受苦,一直都在受委屈。
秋霞后悔了,如果她能够放下心结,对女儿好一点,秋芜会不会不会远嫁,会不会找一份离家近一点的工作,会不会就没有这样的意外发生了。
工作后,她每个月都给我打钱,可我怎么能要她的钱呢,她给我打的每一笔钱,我都给她攒着,等到她快要结婚了,把钱还给她,我知道我又伤了那个孩子的心,所以她再也不愿意见我……从秋霞的口中,丰成海才知道原来母女之间还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可看着现在几近崩溃的秋霞,他能怪她吗?这些年,秋霞又何曾好过?怪只怪造成这一切发生的始作俑者,如果当年秋霞嫁给了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她该多疼自己的孩子啊。
梦境里,在秋芜的丧事之后一段时间,秋霞似乎渐渐走出去了,至少外人以为她走出去了。
她和丰成海收拾好秋芜的私人物品,以及按法定继承顺序该由秋霞继承的那一部分遗产回到了宁市。
丰成海的年纪比秋霞大了七岁,秋霞六十五岁的时候,丰成海去世了,她的身体也从那个时候开始出现变化。
阿尔兹海默症,俗称老年痴呆症,秋霞出现了记忆里衰退,失认、失用等症状,那时候继子丰瑞等孙子刚出生,脱不开手照顾继母,就将她送进了养老院,不过那家养老院是丰瑞精挑细选考察过的,费用虽然高了些,员工十分耐心负责,养老院里还有许多像秋霞一样的老年痴呆患者,对于照顾这一类的老人很有经验。
住在养老院里的秋霞总是哭闹着要找饼干盒子,那似乎是对她很重要的东西,养老院的工作人员找了各种类型的盒子给她,终于在换到老式丹麦曲奇的饼干盒时,秋霞难得安静了一会儿,可当她打开盒子,没有找到想找的东西时,又会再次哭闹。
总的来说,秋霞的晚年没有受太多的罪,在生活上,她被照顾的很好。
姜宝贝的梦境在母亲死后结束,醒来时,眼泪早已湿透了枕套,渗入枕芯。
*****我忽然发现,我最幸运的不是回到了十六岁,而是回到了这一年,遇到了十六岁的你。
梦醒后的姜宝贝找到手机通讯录里的秋芜,发了这样一条讯息。
谢谢十六岁尚且执拗天真的自己,让她明白她值得被爱,实际上,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也一直被爱着。
☆、重返十六岁完喂, 你跟了我很久了。
走在回家路上的阿芜忽然间停下脚步,然后猛的回头。
就和第一次正式见面那样, 贺湛为了躲避阿芜的视线, 慌乱之下侧过身和一棵树面对面,认真仔细地打量着树皮的纹理, 好像一个植物学者一样。
那个——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演技十年如一日的拙劣, 或者也是意识到了自己在秋秋面前智商总是不受控制地下线,贺湛干脆停止掩饰, 慢慢挪步到秋芜的身边。
白天发生的那些事,一直都关注着秋芜的贺湛怎么会不知情呢。
实际上就算秋芜和姜宝贝不出手对付董蕾蕾,贺湛也会想办法替她解决这个麻烦。
现在学校里那些同学对秋芜的感官有些复杂,因为不管怎么说, 秋芜有一个强/奸/犯生父是真实的, 按照基因论拥趸的说辞, 她的身上也有犯罪的基因。
现在一部分同学因为她的出生对她有所介怀,一部分同学又因为她对董蕾蕾过于严苛的惩罚手段觉得她心狠, 当然也有一部分同学并不在意这些,却也为了当时的不作为心存愧疚, 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和秋芜相处。
贺湛没有这些情绪, 当知道这些事的时候,他心里只有心疼,恨不得第一时间跑到她的身边。
可贺湛知道不能冲动, 因为那个时候秋芜的身边一定会有很多人, 如果他莽撞地跑到她的身边, 只会让人觉得秋芜早恋,从而发散联想更多莫须有的事,对秋芜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换做以前的贺湛根本不懂得什么叫做易地而处,可因为秋芜,他知道了思考,知道了体贴,硬是忍到放学后,才偷偷摸摸跟过来。
当然,白天他也没闲着,之前打到校长手机里的那通电话,就是他安排的。
他让人对校长施压,好让秋芜可以随心所欲地做任何事。
而且今天一整天,他在学校里想了很多晚上怎么安慰秋秋的话,为此他甚至草拟了足足三页有余的小作文,还放下脸面,请三兄弟里文笔最好的万小康捉刀润笔,并在下午放学前,将这篇小作文背的滚瓜烂熟。
可现在,看到了秋芜,贺湛居然觉得其实那么多辞藻华丽的修饰根本就没有用,他只想说,别难过,还有我,亦或者是不管别人怎么看,我永远喜欢你……当然,实际情况是就连这么简单的两句话,在秋芜清澈的目光下,贺湛都有些结巴开不了口。
撒浪嘿!高高大大的男孩举起双臂,然后弯曲关节,十指并拢,手掌向内向下合并在头顶上部,笔划出一个爱心的形状。
似乎是第一次做类似的动作,比划的时候行动有些生疏,四肢僵硬紧张,非但没有美感,更像是大猩猩的滑稽表演。
笔芯!一个心不够,还得再来两个。
贺湛换了一个动作,双手放在胸前,大拇指和食指捻在一块,交叉出心的形状。
这是他从网上新学的招数,每次那些长得漂亮的偶像明星做这个动作时,都会有一群小姑娘哇哇叫唤,快乐到几乎昏厥。
贺湛觉得自己长的比那些明星好看,秋秋看到自己做这个动作时,应该也会很开心的。
最要紧的是这个动作隐藏的含义,他希望秋秋能够明白。
噗嗤——秋芜快要笑傻了,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男孩子啊。
别做这些动作了,一点都不适合你。
秋芜笑够了,捂着有些酸痛的肚子说道,贺湛长的人高马大,模样嚣张乖戾,做这种纯情的动作,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违和。
其实、其实……贺湛决定今天晚上回去就把那些不靠谱的攻略给删了。
其实……贺湛结巴了,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喂,我的梦想是首都医科大学,所以,请努力地考上首医大吧,实在不行,也请考上本市的大学吧。
秋芜的人生经历告诉了阿芜一个道理,有些爱,不说出口就再也没有说出口的机会了,有些事,如果现在不做,将来也不会再有机会做了。
活在当下,就要珍惜当下拥有的一切,不是每个人都有秋芜这样的运气,能够重来第二次的。
首医大?贺湛想拿出手机,查一下首医大历年的录取分数线,看看自己距离首医大还差了几百分。
等等!贺湛猛地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阿芜。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邀请他考同一个大学,是不是意味着她想要在大学里,和他共同学习,共同进步,然后共同生一个小孩。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给孩子取的名字可以派上用场了?听说现在国家开放二胎,可能取一个名字还不够,等会儿还得再想一个。
好!贺湛重重点了点头,光是同市的大学怎么行呢,就定下首医大了,为了爱情,他准备拼了。
这一个傍晚,晚霞灿烂。
******小番外1:潘迎霜要结婚了,当初林磊的离开对她的打击很大,以至于本来成绩优异的她在接下去两年成绩不断下跌,最后只考入一个普通的二本。
之后的几年里,除了过年,她和林磊几乎没有见面的时候,潘母终于知道了当初丈夫出事的真相,为了阻拦女儿和继子,她甚至搬到了女儿就读的大学附近监督女儿,彻底断绝他们私下见面的可能。
大学毕业三年后,潘迎霜抵抗不了父母的压力,和一个潘母喜欢的青年相亲,对方没有什么不好的,可也没有特别优秀的地方,为了安抚母亲,也为了彻底斩断心里那一丝旖念,潘迎霜决定和那个男人结婚。
结婚的前一个晚上,潘母和潘迎霜睡,林父和林磊同床,就怕这两个孩子在最关键的时候情不自禁。
为什么?时隔多年,林磊终于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他和妹妹,并没有血缘关系不是吗?如果父母担心外界的看法,完全可以搬家到一个没人认识他们的地方。
你们是从小一块长大的兄妹。
林父承认,他的古板思想确实让他很难接受一块长大的继兄爱上继妹的事实。
如果你们认真学习,在高考完,上了大学,能够独立生活的时候告诉我这件事,或许一开始我和你妈都不能接受,可你们一块努力用实际行动证明你们适合彼此,一年,两年,甚至更长时间,我和你妈早晚会选择松口。
可你们俩兄妹倒好,在发现这件事的时候首先选择了逃避,追求另外的人,你们有没有想过,那个人会是什么样的心情?我被气的脑溢血,不仅仅是因为发现了你们俩之间的事,更是因为我发现我把孩子教地课业出众,却唯独忘了教他做人,做一个正直的人。
林父的身体经过悉心调养已经逐渐恢复,现在他自己开了一家小公司,靠着曾经的人脉关系,逐渐步入正轨。
等你妹妹结完婚,我会送你出国,以后没什么大事,你就别回来了。
实际上要不是女儿结婚儿子不在场会引来非议,林父都不打算让这两个孩子再见面。
好——林磊闭上眼,艰难地吐出了一个字。
婚后潘迎霜的生活并不快乐,因为她不爱那个男人,总是控制不住地想着已经出国的哥哥,那个男人也未必喜欢她,只是年纪到了,找一个合适的人结婚罢了,潘迎霜家世不错,模样又好,在相亲市场上,也是极受欢迎的。
结婚第三年,潘迎霜怀孕了,十个月后生下了一个女儿,因为常年抑郁的生活,在生产完后,她几度出现自杀倾向,被担心女儿的潘母接回家照顾。
那个时候,恰逢林磊带着国外交往的女友回国短住,看到这样的妹妹,两人之间压抑着的情感再次爆发。
这一次,林磊的女友和担心妻子来岳父家探望妻子的潘迎霜的丈夫成了见证这段不伦恋的当事人。
林磊的女友在痛骂他一顿后走了,潘迎霜的丈夫为了孩子和脸面选择隐忍,可也不能忍受妻子和林磊的见面,带着潘迎霜离开,从此潘迎霜开启了后半生充斥着冷暴力的生活。
林磊的日子同样不好过,他再一次被送出国,与此同时林父还断绝了对他的经济支援,林磊的后半生,同样活在求而不得的煎熬中。
******小番外2虽然秋芜请了律师,可董蕾蕾的行为从法律层面上,并没有对她造成太大的伤害,因此法院只是判决董蕾蕾公开道歉,恢复秋芜名誉,并且赔偿秋芜两千块钱的精神损失费。
两千块钱对于董蕾蕾的家世来说并不是什么大钱,可让她妈拿出两千块钱来赔偿秋芜,无异于要了她的命。
但是为了孩子,戚梅芳还是忍痛拿出了这笔钱。
对于董蕾蕾来说,给钱是其次,最要命的是学校操场主席台上的公开道歉,以及学校给予的记大过处分。
自从那一天过后,董蕾蕾终日惶惶不安,每一个看向她的眼神,都让她觉得背后带有深意,或许所有的人都在议论她,他们都知道她是曾经进过警察局的人,知道她是上过法庭,被学校记大过的人。
带着这样的想法,董蕾蕾根本就不能安心学习,本就落后的成绩,更是因此一落千丈,连部分后门生都比不上。
董蕾蕾想要转学,可董家根本就没有过硬的人脉关系安排,倒是有一些民办高中愿意接收董蕾蕾这样的学生,可好不容易督促女儿考上三中的戚梅芳夫妇又怎么会允许董蕾蕾从三中退学呢。
更让董家人的生活陷入水深火热的是董父开办的小工厂。
董父破产了,因为有人指明针对,每当董父好不容易接到一桩生意的时候,对方公司总会遇上要价更便宜,做出来的零件质量更好的代加工工厂,以至于一连好几个月,董父的工厂都接不到生意。
工厂的租金,员工的工资,以及各种各样杂七杂八的费用让董父无力承担,最后只能关闭工厂,及时止损。
没有了工厂的董父只能出去工作,只是他当惯了小老板,总是不能适应打工一族的生活,常常工作不到一个月就主动辞职,好不容易后来渐渐适应了,也因为能力不高,工资了了,董家的经济水平也随着公司的倒闭越发下降。
到最后,连养尊处优惯了的戚梅芳也不得不打工补贴家用。
一家三□□成了当年戚梅芳一直看不起的人,也是她一直教导女儿不能交往的人。
*******小番外3小芜,三天不见你又变漂亮了,今天的你简直美到让我无法睁眼,因为光芒太闪,眼睛睁大了,容易被光刺地失明。
小芜,你太聪明了,这一次你肯定能考第一,如果你考了第二,那一定是因为你的善良,想给一直考第二的同学竞争的勇气。
贺湛咬着笔头,听着姜宝贝在那瞎几把吹捧,这个世界是怎么了,追个女儿,不仅要防男人,连女人都得防着。
哼,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对着自己的俩个好兄弟,贺湛气呼呼地说道。
啊?徐长风和万小康正被一道数学题折磨着,现在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知道了,更别提思考自家兄弟为什么生气这种事了。
不一会儿,姜宝贝有事离开,贺湛抓准机会,立马粘了过去。
秋秋,我昨天晚上做梦了,那个梦特别美?阿芜的视线从练习册上挪开,好奇地看向了贺湛。
因为梦里是你,而你很美。
哦?阿芜无奈的低下头,她就不该让姜宝贝和贺湛认识,以至于这俩人总是为了争宠在她面前上演类似的片段,害得她现在都被下好几本情话大全了。
秋秋,你今天穿的裙子真漂亮,但我仔细一想后发现,其实不是裙子漂亮,是穿着裙子的你将裙子衬托地更加好看。
贺湛也不气馁,继续再接再厉。
徐长风和万小康觉得刚刚的奶茶太甜,腻的他都快要吐了。
刚刚贺湛说了什么来着?舔狗?仔细一瞧,这会儿贺湛的屁股后面是不是有根狗尾巴,摇的正欢呢?******小番外4宝贝,你觉得这条裙子怎么样?秋霞和姜宝贝一块逛街,为秋芜挑选生日礼物。
自从那日母女俩说开口,相处的氛围渐渐发生了变化,秋霞不再完全抗拒秋芜的示好,虽然她依旧做不到忘记过去的事,可也在试着放下。
不过秋霞虽然不能完全心无芥蒂地和女儿相处,可也学会了曲线救国,她认识了女儿的好友姜宝贝,通过和姜宝贝的日常相处中,她越发的了解了女儿,也通过这个媒介,日渐缓和了和女儿的关系。
好看,肯定适合小芜。
姜宝贝笑着说道,对于这样的生活,她已经很满足了,以一个小辈的身份陪在母亲秋霞的身边,看到她毫无隐瞒地在她面前表现出曾经隐藏着的对自己对疼爱,对于姜宝贝来说,也是一种另类的补偿。
从十六岁开始,以新的方式再一次拥有了母亲。
这条裙子也好看,不过不适合小芜,倒是适合你,宝贝,阿姨应该谢谢你的,谢谢你总是抽出空来陪我。
秋霞买了两条裙子,现在她手头的钱宽裕了不少,这两条标价近五百的裙子,应该是她买过最贵的衣服了。
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有时候我感觉你也是我的女儿,或许这就是缘分吧,怪不得小芜从小就没有朋友,却和你这么要好。
秋霞很喜欢女儿的这个好友,这句话,是她发自内心的想法。
其实我也有这种感觉,阿姨你知道吗,我妈妈在我六岁那年就过世了,我心中妈妈的形象,就是您这样的。
姜宝贝的母亲,在她六岁那年就去世了,或许是这个原因,姜富贵为了补偿女儿双份的爱,才将她宠地无法无天。
那你就认我当干妈吧。
冲动之下,秋霞说了这么一句话。
妈妈!不等秋霞反悔,姜宝贝立马开口。
秋霞愣了愣。
诶!既然孩子都喊了,当一次干妈又如何呢。
另一个空间,曾经错失对方几十年的母女,再一次回归到了彼此最恰当的身份。
******小番外5高中毕业,贺湛以全校第二名的成绩被首都医科大学录取,在他们这届的毕业典礼上,教导主任贾政都快喜极而泣了。
没有想到,有一天我居然会给你颁发优秀学生的证书。
贾政感慨万千,当初贺湛入学的时候,他还觉得自己头顶仅剩的几撮头发都会保不住呢。
别说你没想到,他们自己也想不到啊。
徐长风和万小康的高考成绩分别排名年级段24和26,三中是重点中学,成绩在全省都有足够的竞争力,这样的排名,足够他们考上首都还算不错的一本高校。
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徐长风和万小康还有些发懵呢。
说好的一起当学渣,怎么莫名其妙就变成一个小学霸了呢?最要紧的是被虐着虐着,忽然觉得念书确实有点意思了,比如在毕业典礼这个让人有些紧张的氛围下,他们居然还想刷套卷子放松一下,这算是受虐狂吗?咱们这一届的成绩挺好,主任应该能拿不少奖金吧?请主任买点质量好些的假发,你现在戴的这一顶边际线太明显了。
贺湛以前挺不喜欢假正经的,可现在即将毕业了,他忽然有些舍不得,舍不得这个总是和他们打游击战的好老师。
呸!假正经慌了,他一直觉得自己的秃顶是个秘密。
坏小子!他用怀表的镜子认真照了照发际线的位置,确定不像贺湛说的那样明显后松了口气,等到他抬起头准备反驳的时候,对上了贺湛似笑非笑的表情,顿时明白自己被这小子给诈了。
贾政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想到以后这个学生就毕业了,心里也有些怅然若失。
******小番外6N年后秋芜已经大学毕业了,在考入大学的第一年,她就答应了贺湛的交往请求,现在已经是他们交往的第七年,而在这七年的时间里,姜宝贝一直奉行单身主义,她身边并不乏优秀的追求者,可她似乎并没有开始一段恋爱的打算。
其实刚刚那个男孩挺优秀的。
姜宝贝再一次拒绝了一个男生,那个男生追求了她四年,今年那个男生就要毕业了,之后他会回家乡,如果姜宝贝答应了他的交往请求,他会选择留下来,但姜宝贝还是拒绝了。
阿芜有些疑惑,她感觉地到姜宝贝对那个热情又执拗的男生是有好感的。
因为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开始一段感情了啊?姜宝贝的眼神中有些失落,可很快的,她又打起精神,对于她来说,比恋爱更重要的事情还有很多。
我的心结确实已经解开了,可小芜你知道吗,那段心理不健全的生活我足足过了四十年,即便现在我学会了体谅妈妈,可因为曾经的不美好,我依旧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一个合格的妻子,做一个完美的母亲。
对于秋芜来说,那四十年的不愉快是真的,即便现在看开了,体谅了,治愈了,并不代表这四十年的不愉快就彻底消失了,在那样的生活下培养出来的人格,早已注定陪伴她一生,或许需要花更多的时间去改变。
不论是母亲的冷漠态度,还是长达三年的校园暴力,对她的人格塑造带来的影响是永远的。
就好像刀疤一样,伤口会愈合,可是疤痕却是永久存在的。
姜宝贝不难受,至少现在的她可以很坦然地面对过去的生活。
所以小芜,如果你有珍爱的人,千万不要伤害他,因为伤害一旦造成了,就是永久的。
就好像秋霞明明很爱女儿,却永远没有办法对她的出生释怀,就好像她明明获得了重来的机会,也已经释怀,却依旧对其他的人际交往保持戒心一样,不站在被伤害的人的立场,永远无法体会他们的感受。
阿芜看着表情坦然的说出这句话的姜宝贝,慢慢理解了她说出这句话的心镜。
现在的我真的很开心了,或许有一天,我就能完全放下了,可那不是现在,所以我没办法给别人承诺。
姜宝贝真的已经满足了,现在她感受到的所有幸福都超出了预期,对于曾经那个秋芜来说,她已经足够幸福。
或许将来,她会真的彻底放下,那时候,她必然更加幸福。
但那不是现在,所以她不能给任何人错误的承诺。
姜宝贝的态度很诚恳,也足够坦然,看着这样的姜宝贝,秋芜若有所思。
******贺湛,我们结婚吧?经过几年的努力,贺湛终于得偿所愿,像当初他看过的偶像剧的场景那样,在大学的林荫道下,骑着骑行车带着心爱的姑娘。
贺湛很骄傲,他觉得自己骑车带风,边上那些男生一定都在羡慕他的自信车后座上的女孩特别漂亮。
秋芜突如其来的这句话差点吓得贺湛将车骑到沟里,他急忙刹车,转过头看向坐在车后座的秋芜。
我们结婚吧,生两个孩子,反正你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秋芜眉眼弯弯,她看到过贺湛随身携带的小本本,第一页写着我和秋秋的孩子,之后每一页上面都有几十个名字,有男孩的,也有女孩的,用爱心标记的都是贺湛最满意的名字。
好!贺湛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让秋秋忽然想到了结婚,现在的他有些焦虑。
儿女的名字是想好了,可孙子孙女的呢,也是时候提上议程了。
*****小故事完******☆、六零养娃记1草妮儿醒来了吗?她也是可怜人, 男人没了,家里又没有一个能帮衬的, 一个女人带着俩娃子, 该怎么办呢?阿芜觉得有些头疼,偏偏耳边还有人不断叽叽喳喳说话, 这让她忍不住蹙眉, 想要打断那些恼人的声音,可随即而来出现在脑海中的记忆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这是一个名叫叶芜的小姑娘二十三年的人生。
叶芜出生白桦县张家沟, 现在是65年,这一片大地刚经过三年□□没几年,一切都还在缓慢地恢复过程中,人民生活艰难, 物质条件贫瘠, 几乎家家户户都在节衣缩食地生活。
叶芜出生贫困, 家里还有三个哥哥,一个弟弟, 作为唯一的女儿,即便在重男轻女的当下, 叶芜依旧没有吃过太多的苦, 不过那也是相对于村里其他女孩而言。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叶芜也免不得小小年纪下地干活,早早将打猪草, 洗衣烧饭等基本家务干的无比熟练, 但是在叶家, 只要男孩有一口饭吃,叶芜就有一口饭吃,因此她熬过了饥荒那三年,并且在饥荒的第二年,也就是62年的时候,由长辈做主,嫁给了同村当兵的男人况爱军。
况爱军家人口简单,除了二老,就只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弟弟,这在动辄五六个孩子的当下,已经算是人丁稀薄的家庭。
因为况爱军当兵津贴高,加上况老头有一手上好的木匠手艺,而不论多艰难,每个时代总有一批富人,况老头的手艺正是那些人需要的,靠着况爱军的津贴,以及况老头偷偷摸摸接的私货,即便在饥荒那三年,况家的日子也不算特别难过,况家也是张家沟少有的推倒了茅草屋,修建起砖瓦房的人家,因此想要嫁给况爱军的女孩从来就没有少过。
一开始,况家二老给儿子看中的是同村金家的姑娘金巧巧,可就在况家二老请中间人上门之前,金家替女儿说定了另一桩婚事,那个和况爱军同样在军队当兵的张佑东。
张姓在张家沟是大姓,族人关系紧密,在生产队相互扶持,自成一派,但张佑东家却是例外,只因为张佑东他妈人品不好,只进不出让族人厌恶。
张家的孩子多,张佑东上头两个哥哥一个姐姐,下面还有一双龙凤胎的弟弟妹妹,张家二老是个偏心眼的,一个劲儿的让当兵的儿子补贴其他兄弟姐妹,不像况家二老,虽然也拿儿子的孝敬,可至少会给儿子攒一点娶媳妇的家底,在给大儿子建房子的时候,同样也没忘了二儿子那一份。
混的好的兄弟姐妹帮衬混的差的兄弟姐妹在这个年代是常有的事,可像张家那样,一个劲儿地吸儿子的血,还在外头抱怨儿子挣的不够多,怀疑他藏私房钱的长辈却没几个,因此同样都是当兵的,张佑东远没有况爱军受欢迎。
金巧巧和叶惠都是村里人人称道的好姑娘,一个长得好,还有在县供销社当零时工的舅舅;一个家里家外一把抓,是个能过日子的贤惠女人。
况家条件好,自然选中了前者,想给当兵的儿子选个模样俏丽,能说会道的活泼姑娘,可既然金家已经和张家定下亲事,况家的目光自然放在了叶家身上。
这个年代,也鲜有自由恋爱的夫妻,况爱军请假回来见了一面,没有什么不满意的,这桩婚事也就成了。
就这样,叶芜嫁给了况爱军,并从叶家搬到了况家。
婚后的生活对于叶芜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同,况爱军没有随军资格,叶芜就和况家二老一块居住,老两口都是和善的人,对叶芜也不曾苛责,叶芜的运气不错,新婚不久后就发现怀孕,然后在第二年生下了一对龙凤胎,也是在这一年,况家最小的儿子娶了媳妇,况家二老正式给三个孩子分家,二老跟着长子生活,从此以后除了每个月定下的五块钱孝敬费,况爱军寄回家的所有补贴都由叶芜这个妻子保管。
叶芜正式搬到了况家大哥况爱国家不远的新房子,况老太太偶尔过来照顾龙凤双胞的孙子孙女,手里有钱,又住着新房,上头还没有公婆管束,在村里人看来,叶芜真是掉到了福窝里,连叶芜的父母都时常感叹自己给女儿说定的这桩婚事好。
可谁知道,这让人欣羨的生活并没有持续多久,就在前一天,邮政送来一封电报,况爱军在一场战役中失踪了,清扫战场的时候发现了他的□□,很有可能已经牺牲。
结婚到现在,叶芜只和这个丈夫见面三次,相处时间累积不超过一个月,可她明白,这个男人就是自己和孩子未来生活的保障,因此在得知对方牺牲的消息时,当即一个昏眩,摔倒在了田地里,脑袋正好撞到一块凸起的石头,流了一地血,被边上的人急忙送到了队上的卫生站。
等彻底消化掉这些记忆,已经是半个多小时后的事了,阿芜悠悠转醒,看着周围围着自己的熟悉,又似乎有些陌生的人。
草妮儿,你可算醒了,你家壮娃儿和宝娃儿看不到你,都快哭坏嗓子了,听婶一句话,现在事情都这样了,你这个当妈得坚强起来,俩娃娃还需要你呢。
草妮儿是叶芜的小名,蘅芜是乡间常见的一种小草,当初叶芜的父亲就是用这种草给女儿取了名字,因为贱名好养活,于是家里人都喊她草妮儿,久而久之,叶芜这个大名就没人喊了。
同理叶芜的两个孩子壮娃和宝娃,都是孩子的小名,至于大名,孩子的父亲一直没想好取什么,加上孩子也没有正式上户口,因此一直都用这两个名字叫着孩子。
是啊,别怪我们说话难听,现在你最要紧的就是打起精神来,去部队一趟办理好爱军的丧事,然后问清楚他这样牺牲的军人家属的补贴有多少,是按月给还是一次性给完,你毕竟还有俩孩子,一个女人要带大俩孩子也不容易。
从身边围着的这些人的对话中可以看出叶芜的人际关系很不错,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关心她,告诉她一些切实需要的建议。
过几天张家老四就要回来了,说是带你去部队一趟,你可以问问他,都是一个部队里的,往年牺牲的士兵的补贴是多少,他应该也清楚吧。
其实要不是人多,这些以往和叶芜要好的人都打算问问她有没有想过改嫁。
反正她和况爱军累积也没见过多少面,要说感情,肯定是没有的,现在她还那么年轻,真的要为况爱军守一辈子吗,现在可不是封建社会了,没有贞节牌坊这个说法,至于壮娃和宝娃,况家二老那么喜欢这对龙凤胎的孙子孙女,现在这又是二儿子唯一的骨血,肯定愿意亲自照顾的。
叶芜的人生还很长,出于她的立场,不少人都觉得她应该改嫁。
张佑东?这个名字有点熟悉,阿芜想起来了,在她继承的这些记忆里,张佑东除了同样当兵的身份,以及同村女孩金巧巧的丈夫外,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曾经差点和叶芜谈定亲事的男人。
张佑东的家人虽然不堪,可好歹也是军人,是村里仅次于况爱军的最优质女婿人选,那时候金巧巧虽然和叶芜齐名,可实际上金巧巧远比叶芜受欢迎,因为她有一个在县供销社当零时工的舅舅,时常能够给他们家淘换一些村里人没有的东西。
那个时候,张家没想过金家会愿意把姑娘嫁给张佑东,于是请人私底下和叶家说和,只是没把话说穿,谁知道第二天,金家就主动托人上门,张家本就更满意金家,自然答应了这桩婚事。
因为当初张家找人说和的时候没有大张旗鼓,以至于叶芜差点和张佑东定亲这件事除了极少数没有其他人知道。
现在忽然听到了这个名字,阿芜免不得有些出神。
孩子呢?她昏睡了一个晚上,因此醒来后嗓音有些暗哑,就像是打磨纸摩擦时粗粝的声音一样。
现在阿芜很想见见两个孩子,至于其他的,暂时不在她考虑的范围内。
一听她提到孩子,旁人也不再说关于抚恤金的话了,连忙让人去通知同样收到打击没了主心骨的况家人,叶芜昏睡了一个晚上,俩孩子由况老太太看着呢。
******金巧巧听到了况爱军牺牲的消息,也知道自己的丈夫即将回来。
上一世,她和叶芜的立场是颠倒的,幸好她在最关键的时刻回来,制止了自己人生的最大悲剧,只是她没有想过叶芜会嫁给况爱军,她曾经想过要制止,可惜没有立场,也找不到机会。
对不起。
金巧巧默念了一句,很抱歉抢走了她的人生,她会尽她所能补偿的。
☆、六零养娃记2许三婆, 你家爱军媳妇醒过来了,想看壮娃儿和宝娃儿呢。
况家一片哀声载道, 况爱军的死对于叶芜来说是打击, 对于他的血脉之亲同样也是打击,以至于在这种打击下, 况爱军的父母都没有多余的精力照顾被送去卫生站点的二儿媳妇。
况爱军他爸排行第三, 因此被人称呼一声况三,辈分比他小的叫他一声三叔或是三爷, 况家老太太那一辈的姑娘基本没什么正经名字,多是按照排序叫做几娘,几妹,在嫁给况三后, 自然按照况三的名字称呼, 现在她已经是当奶奶的人了, 因此村里人都喊她三婆,三婆娘家姓许, 为了和其他人家家里的三婆区分,又常被叫做许三婆。
我那可怜的老二啊, 早知道送他去当兵会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就算饿死,我也不能让他去啊。
许三婆自从得到消息后已经哭了一整天了,眼泪流干了, 就连嗓子都已经哭哑了, 她家老二啊, 还那么年轻,都没听娃娃喊过几声爸呢,怎么就牺牲了呢。
胡咧咧什么,老二是为国捐躯,死的光荣,他是我们况家的骄傲。
况老爷子同样伤心欲绝,或许是时常去有钱人家帮忙打造家居的关系,况老爷子多了几分远见和政治敏锐度。
现在在场的都是和况家亲近的人家,可也难免人多嘴杂,自家婆娘心疼儿子所以说了这样的话,大多数人都能够理解,但也不能保证所有人都体谅她这个失去儿子的母亲,玩意有人拿她这些话做文章,说况家人自私自利,藐视党和军队,那就是大麻烦了。
我这心里难受啊。
况三婆的哭声顿了顿,下一刻,哭声更加响亮了。
行了,让苗小媳妇把壮娃儿和宝娃儿带过去,现在爱军媳妇比咱们更难受呢。
一个晚上,况三就憔悴了好几岁,要知道在况爱军没有出事之前,况家的生活条件好,况三一直比同龄人显得年轻,明明也是近五十岁的人了,头发乌黑,精神矍铄,比起四十岁的青壮年也差不了多少,可现在呢,头发花白了一半,就连眼角的纹路都加深了。
那个替叶芜来找孩子的年轻小媳妇安慰了况三夫妇俩句,然后带着俩个尚且没有特别懂事,刚睡醒不久,有些懵懵懂懂的孩子离开。
爱军死了,我们得把他的后世安排好,还有二儿媳妇和俩孙子孙女未来的章程,我们都要替他打算。
你——况三想问老婆子有没有想过二儿媳妇会改嫁的事,毕竟老二常年呆在部队里,假期少,和二儿媳妇的相处不多,她还那么年轻,谁也不能保证她没有改嫁的想法。
可看到老婆子哭的那么伤心,这个问题又没办法问出口了。
再等等吧,等二儿媳妇去部队拿回老二的遗物,等老二的丧事办完后,他再和老婆子商量这个问题。
可况家二老现在没心情思考况爱军死后可能会带来的一系列影响,不代表况家的其他人不想。
其中最担心的,不是况家大儿子况爱国的媳妇范芳,而是况家小儿子的媳妇韦小春。
况家一共三个媳妇,其中范芳是隔壁三道口的姑娘,家里儿女多,在这个劳动力代表家族实力的年代,属于最好的结婚对象,尤其范芳的亲大伯还是三道口的大队长,范家那一辈的姑娘,只要没大毛病,都是各家各户抢着要娶的好媳妇人选。
范芳在他们那辈女孩里排行第一,很有长姐的风范,性格泼辣,家里家外一把抓,当初许三婆一眼就瞧中了她,觉得范芳是个适合当长嫂的女人。
事实证明许三婆的眼光确实不错,作为长嫂,范芳很有气度,生活上也不是一个爱计较的女人,对于自家奉养的婆婆时常去老二家帮忙照顾龙凤胎兄妹的行为没有半点微词,还时常在外人挑拨的时候大度展现弟妹独自带着孩子,公婆帮衬也是应该的态度,是村里人人夸赞的好儿媳妇。
至于老三媳妇韦小春就没那么好了,因为这个儿媳妇的人选不是许三婆看中的,而是况家老三况爱党自己看上的。
韦小春和范芳同样出自三道口,只是韦家是三道口出了名的落魄户,当年饥荒的时候,韦家的男人轮流在出嫁女儿家里蹭饭,以至于饥荒那几年,韦家好些出嫁的女儿都被婆家赶回了娘家,可韦家的男人丝毫不在意,哪天断炊了,就去另一个姑娘家闹。
韦小春模样普通,拿捏人很有一手,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好上的,等许三婆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俩人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为此,许三婆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下了这个媳妇。
当初况爱党一结婚况家二老就做主分家,也有担心韦小春这个不安定因素闹事的原因。
事实证明况老头和许三婆的决定是正确的,即便现在已经分家,韦小春依旧指使况爱党闹幺蛾子,不过因为分家的原因,老大和老二两家有充足的理由拒绝韦小春的不合理请求,但被她这样闹了两年,况爱国和范芳这对最厚道的大哥大嫂对老三这一房的感情也远不如以前来的亲厚。
倒是叶芜是个会做人的,每次况爱军从部队寄来什么稀罕的东西,都会给老大家的侄子侄女拿一份,也是因为这样,有时候农忙,范芳还会主动提出让叶芜把家里的俩孩子送到大房,让婆婆统一照顾。
因为叶芜这个媒介,况爱军虽然常年不在老家,和大哥之间的关系反而更加亲密了。
昨天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况家二老都顾不上被送去卫生站的二儿媳妇,还是范芳跑前跑后,给住在卫生站的二弟妹送去了被子枕头,还代付了八毛多的药费。
爱党,你说你二哥牺牲了,部队会给多少抚恤金啊?是一次性给了,还是每个月按月给呢?当初你二哥活着的时候,每个月津贴可有不少呢,现在他俩崽子还那么小,抚恤金肯定不会小气到哪里去吧?今年是韦小春嫁过来的第二年,嫁过来这些年,她拢共只见了二伯哥一面,那一面还因为况爱军收到了部队的紧急任务,没说几句话呢,况爱军就收拾东西马上回部队了,因此要说对这个二伯哥有什么感情,那真是虚的。
更何况,因为刚结婚就分家的缘故,韦小春对除了况爱党以外的况家人其实还是有点怨气的。
当初她费尽心思讨好况爱党,图的可不是他这个人,而是况家老头的木匠手艺,和况爱党当兵的津贴,可没想到嫁到况家后,这两个好处都没有享受到,况家俩个老不死的就主持三兄弟分了家,除了现在住的这套小砖房,以及半年的口粮和二十块钱,他们没有分到其他任何好处。
韦小春觉得况家二老偏心眼,人家家里的爹妈都疼小儿子,可他们给了小儿子什么东西?韦小春可不信,这些年两个老的手里就只攒下了那么点钱,可见不是补贴大房,就是补贴二房了。
你问这话干什么?况爱党这人其实不算特别坏,他做过最忤逆的事就是违背父母意愿娶了韦小春,以及耳根子软,听了韦小春的枕头风,觉得爸妈偏心和他们闹了几场。
对于况爱军这个二哥,况爱党是有感情的,因此在听到况爱军很大概率牺牲的时候,况爱党也难过了一晚上。
这会儿韦小春一个劲儿地盯着二哥抚恤金的行为,让况爱党有些难受。
怎么,防着我呢?在你心里,我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吗?韦小春瞪了他男人一眼,表情有些不悦。
我这是在为壮娃儿和宝娃儿着想,你想啊,二嫂今年才二十多岁,她能为二哥守寡一辈子?恐怕过不了多久,叶家就该安排她改嫁了,到时候二哥的抚恤金要是被她拿走了,俩孩子怎么办呢?让大哥家养,还是让咱们俩养?不可能吧,二嫂不像是那种人。
况爱党摇了摇头,二嫂看上去挺和善厚道的,不像是那种会拿走亡夫抚恤金,不管自己生的俩孩子的女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
韦小春嗤笑一声:我嫁给你两年了,也没能怀上孩子,我妈说了,有些地方有带子的风俗,就是领养一个孩子,据说这样可以引起送子观音的注意,过不了多久就能够怀上自己的孩子了,我是这样想的,要不咱们俩人抱养二哥家的孩子,咱们是他们的亲叔叔亲婶婶,绝对不会亏待俩孩子,要是真能因此怀上咱们俩自己的孩子,当然更好了。
结婚两年没有孩子一直都是韦小春和况爱党最烦恼的事,因此韦小春一提带子这个风俗,况爱党就有些心动了。
尤其这会儿他满脑子都想着小时候和大哥二哥的兄弟情谊,韦小春主动提出将来替二哥养孩子,还让况爱党有些感动,觉得自己没娶错媳妇。
不过咱们俩不像大哥一家那样能干,如果真的要养壮娃和宝娃,二哥的抚恤金咱们一定要拿到手,那是二哥用命换来的钱,一定要留给俩孩子,我就担心,如果真的让二嫂一个人跟着张佑东去部队,她会不会因为私心昧下二哥的抚恤金,万一到时候她改嫁了,这些钱咱们也要不回来了。
还有二哥家的房子,这些年二哥寄回家的津贴和当初分家时候爹妈私底下给二嫂的那些东西,这都是咱们况家的,她一个叶家人可不能拿走一针一线。
韦小春压根就不是真心为二房的俩个孩子着想,她纯粹就是为了钱和房子,等钱到手了,孩子该怎么样,自然就是她的事了,反正糊弄况爱党这个憨货的手段她还是有的。
先缓缓,万一二嫂不准备改嫁呢。
况爱党又是心动,又是犹豫,不过他明白,现在不是开口问这些事的时候。
所以啊,刚刚我说了,爸妈真打算让二嫂一个人去部队吗?我觉得,你应该跟着二嫂一块去。
韦小春将心比心,觉得叶芜一定会昧下私房钱。
再说再说,就算二嫂不一个人去,跟着她一块去的也该是爸妈或是大哥大嫂。
而且还有佑东陪着呢,二嫂没那么傻,说一个随时都可能被拆穿的谎话。
况爱党倒是没有这个心思。
哼!韦小春看他不争气的样子就来气,可一想到现在是最容易巴结老头老太太的时候,也顾不得发火了,忍着心痛拿了几个鸡蛋,匆匆忙忙朝大哥况爱国家赶去。
******呦,这不是佑东媳妇吗?韦小春在半道遇到了金巧巧,热情地寒暄道。
这金家姑娘也是好命,之前况爱党说溜嘴,韦小春知道原来一开始况家替况爱军看中的是金巧巧,这些年大伙儿都说叶芜比她嫁的好,结果呢,况爱军牺牲了,反倒是张佑东活得好好的,据说在战场上立了一功,这趟回去后就能够升级了。
要是况爱军没有牺牲,这一次也应该提级了吧,到时候津贴还要更高呢。
想到这儿,韦小春就有些惋惜。
你家男人啥时候能回来啊?你说我这二哥也是可怜,那么年轻就牺牲了,还有俩孩子和一个婆娘,对了巧巧,你家佑东有没有和你说过部队里的抚恤金都有多少啊,像我家二哥这样家里还有俩那么小的孩子的情况,是不是能多给一些津贴啊?韦小春和金巧巧不熟,因为她总觉得这个漂亮的小媳妇不喜欢她,明明在嫁到张家沟之前韦小春都没有和金巧巧见过面,可她就是有这样的感觉。
以前韦小春也不稀罕热脸贴冷屁股,可谁让现在她想知道况爱军的抚恤金呢,只能讨好金巧巧了。
佑东可从来没给我提起过这些。
看到韦小春,金巧巧的表情冷凝了许多,上辈子她之所以那么惨,眼前这个女人功不可没。
她和叶芜的情况不同,上一世,她没有怀上况爱军的孩子,因此在况爱军牺牲的消息传来后,她会改嫁成了所有人心中既定的事实,包括金巧巧本人,也没有替况爱军守节的想法。
那时候,军队给出的补偿方案有两种,第一种是一次性给予500块抚恤金,第二种补偿方案是给予军属每个月六块钱的补贴,直到况爱军的父母去世为止,当然,如果况爱军的未亡人用不改嫁,那么这六块钱的补贴可以一直领到她本人去世为止。
从长远来看,六块钱的补贴更为划算,那个时候工厂正式工人的工资也就二十来块,等升到高工,才有可能拿更高的工资,在乡下,六块钱的补助加上队上的工分,足够烈属衣食无忧。
可金巧巧并没有替况爱军守节的想法,对于她俩说,自然是一次性拿断抚恤金更为划算。
可这么一来,这五百块钱怎么分配就遇到了问题。
在金巧巧看来,这些钱是属于她一个人的,因为她年纪轻轻就当了寡妇,将来很大概率找不到更好的丈夫,这五百块钱,是况家应该给予她的补偿。
包括之前分家时分给他们这一房的钱,和现在她住着的那一套房子。
韦小春是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她认为金巧巧如果想要改嫁,就不该拿走一分一毫,甚至在况家二老还沉浸在丧子的悲痛中时上蹿下跳败坏她的名声,编造了一堆有关于她早就有了姘/头的传闻,以至于那段时间金巧巧走在村子里,都会受到异样的目光。
最后金巧巧也没能拿走她想要的这些东西,回过神来的况家二老允许她再嫁,但是不允许她拿走况家的房子,这些年况爱军寄回家的津贴二老心中有数,那些钱就当是给予金巧巧的补偿。
可军队给予的五百块钱抚恤金金巧巧必须交出其中的三百块,那些是属于况家二老的养老费,不过他们不会动用那笔钱,他们决定从老大家过继一个孩子到况爱军的名下,让他不至于后继无人,二房的房子会留给那个孩子,三百块钱也会用来当做培养那个孩子的资金。
对于这样的分配方式金巧巧自然是不满意的,为此她怨上了况家人,觉得公婆以往做出来的和善姿态都是骗人的,她恨大哥大嫂心机深成,恨三弟妹韦小春薄情寡义,辱她名声。
但不管金巧巧怎么反对,这种分配方式获得了全村上下大多数人的赞同,甚至还有很多人觉得况家心善,居然允许金巧巧拿着况爱军多年的津贴和两百块钱抚恤金改嫁,是难得一见的厚道长辈。
金巧巧只能带着这种被欺负却无力反抗的屈辱离开况家,以至于后来,金巧巧的日子越过越差,她总是会想起当初况家人的丑恶嘴脸,对于况家的怨恨也与日俱增。
重生后,金巧巧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改变自己的姻缘线,在况家上门说亲前,鼓动父母答应张家的求亲。
因为她知道张佑东将来会多厉害,上辈子嫁给了张佑东的叶芜被他宠爱了一辈子,呵护了一辈子,当她因为生活的磨砺变成一个丑陋老妪的时候,当年模样不如她的叶芜却还像三十出头的女人那样漂亮,明明她们的起点是一样的,甚至她的起点还远高于叶芜。
金巧巧没想过抢走叶芜的姻缘,只是她重生在了最关键的时候,除了张佑东,她想不出来另一个能让她爸妈满意的男人,她也真没想过,叶家会紧跟在她之后,说定叶芜和况爱军的婚事。
不过叶芜的运气比她好,新婚没多久就怀上了况爱军的孩子,有孩子和没孩子的差别可就大了,至少况家没有理由用过继的名义抢走她的东西。
金巧巧觉得心里好受了一些,等见到丈夫张佑东的时候,她一定会想办法替她说话,让张佑东在部队里多替叶芜争取一些好处。
爱党媳妇,不是我说你,况二哥就算有补贴,那也是叶芜该关心的事,你一个弟妹那么关心二伯哥的津贴做什么,难道他的抚恤金还能给你们三房不成。
金巧巧不喜欢韦小春,说话自然也就带刺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
韦小春咻地收起笑脸,她果然没有感觉错,张佑东的媳妇就是对她有敌意。
算了,既然你不知道,我也就不问了。
韦小春觉得金巧巧眼神带刺,看她的眼神带着讥讽,这让韦小春有些难受,也懒得再和她寒暄。
什么东西,呸——走远了之后,韦小春冲着金巧巧的背影吐了口口水:现在让你得意,哪天换做你男人死在战场上,我看你还能不能这么傲气。
韦小春这会儿有些心气不顺,也不想去给老两口送鸡蛋了,她跺了跺脚,拿着鸡蛋又按照远路返回。
*******呜呜,妈!妈!妈妈哇哇!壮娃和宝娃有一个晚上没有见到妈妈了,心里可想念了,在被苗家小儿媳妇抱到卫生站后哇哇大哭起来,一副伤心欲绝地模样。
孩子这么一哭,阿芜的心也软了。
这种油然而生的母爱不仅是原身的记忆赋予的,更像是她本身就有的,阿芜想着,或许她也做过母亲,可是,她想不起来自己的孩子会是什么模样。
快给我抱抱。
不管什么模样,阿芜想着,那一定和眼前俩孩子一样可爱。
☆、六零养娃记3壮娃和宝娃长的很好, 这种漂亮不是后世物资丰饶的环境下养出来的白白胖胖的漂亮,毕竟生活条件摆在那儿, 即便有况爱军的津贴, 壮娃和宝娃都不能用胖字来形容。
因为况爱军当兵的缘故,壮娃和宝娃能够像城里的孩子一样领到奶票和糖票, 在俩孩子周岁之前, 况老头每天都会徒步一小时去最近的农场用粮票领羊奶或是牛奶,煮沸后喂给孩子吃, 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壮娃和宝娃从小就比别的婴儿看上去白嫩,身上还总是带着浓郁的奶香。
壮娃是哥哥,比妹妹早出生半小时, 体格也比妹妹强壮不少, 虎头虎脑的, 在褪去刚出生时皱巴巴的粉皮后,清楚地可以看到他端正的五官, 这一点随了孩子他爸,在阿芜继承的记忆里, 况爱军就是浓眉大眼的长相。
壮娃的头上长了一个旋, 以至于头顶上那一撮头发总是不听话地往上翘,这会儿壮娃瞪大眼睛控诉地看着妈妈,头顶的呆毛也跟着一翘一翘的, 别提多可爱了。
宝娃刚出生的时候才两公斤左右, 哭声也细, 因此养这个女儿远比养儿子更加费心,这个女儿的模样大多随了叶芜这个母亲,可鼻子却像她爸,小小年纪,就已经可以看到微微隆起的鼻梁,可想而知在她长大后,鼻子会有多么高挺俏丽。
宝娃现在虽然才两岁半,却已经很懂得撒娇,不仅能哄住家里的长辈,还能哄住只比她大半个小时的哥哥,常常家里蹲了一碗鸡蛋羹,宝娃一人能够独占大半碗,叶芜这个当妈的想要哄着大儿子多喝几口,这个傻小子还不愿意,总说妹妹乖,妹妹多喝。
因为这双儿女的到来,叶芜都不觉得没有丈夫陪伴是一件多么难熬的事,对于叶芜来说,只要儿女好好的,丈夫一辈子待在部队里她都可以接受。
哇哇,妈妈,妈妈坏!宝娃小声抽泣着控诉消失了一晚上的妈妈,两只白嫩的小手捂住脸,却又张开一条小缝透过那条小缝偷瞄妈妈。
妈妈,晚上妹妹哭,妈妈不在,壮壮也哭,嗝、嗝,妈妈。
壮娃哭到开始打嗝,用他并不流利的语言能力表达自己和妹妹昨天一晚上紧张害怕的情绪,因为这是他和妹妹有记忆感知以来,第一个没有妈妈陪同睡觉的晚上。
草妮儿,你看壮娃和宝娃多可爱,多懂事啊,为了这俩个孩子,你也要坚强起来。
村里的娃娃都是放养的,每家每户都生一大串,家里的长辈要忙农活,基本上就是大的带小的,只要不养死怎么养都是好的。
尤其村子里不是每户人家都有况家这样的好条件,和壮娃他们差不多年龄的孩子,几乎都是面黄肌瘦的,大人都填不饱肚子,哪里来的奶水喂养孩子呢,而且也不是人人都能像况爱国那样有资格让自己的孩子领奶票,现在牛羊都是国家的财产,羊奶和牛奶同样需要国家统一调控,他们没钱也没本事给自己的孩子弄到这些东西补充营养。
再者许三婆是村里出了名的爱干净,她不能容忍自家孩子穿着趟过泥水,沾过鼻涕的衣服,只要天气好,况家的院子里就会晒出一长串洗干净的衣裳,即便是冬天,况家的孩子每隔七八天也要洗一次大澡,而在乡下,一整个冬天都不洗澡的也大有人在。
在许三婆的影响下,况家的几个儿媳妇同样也爱干净,爱收拾,不论地里的农活再忙,总要空出一部分时间替自己和孩子做清理。
叶芜心灵手巧,用多余的边角布料给孩子做了好几条口水兜,在别的孩子面黄肌瘦又满身涎水鼻涕的时候,壮娃和宝娃总是香喷喷,干干净净的,这俩个孩子让人稀罕,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了。
我知道的,就算为了俩个孩子,我也不会有事的。
阿芜点了点头,叶芜最在意的就是这两个孩子,她一定要将这两个孩子养的白白胖胖。
至于怎么样,阿芜现在还没想好。
我现在感觉好多了,家里还有一滩事呢,我还是回家吧。
阿芜想回去清点一下手头的存款和粮食,虽然有叶芜留给她的记忆,可也要亲眼见到过才能放心,养孩子,从来就不是一件靠想就能够完成的事,这得花费很多的时间,花费很多的心血,花费很多的金钱。
阿芜对这个时代有些陌生,但叶芜的记忆告诉她,这个时代很艰难,钱和物资非常重要。
也是,等王大夫回来替你换了药,咱们再送你回去吧。
在场的几人有些不放心叶芜,可也觉得现在况家正乱着,叶芜作为况爱军的媳妇才是最应该主事的人,因此对于叶芜说想要立刻回家的请求没有想要制止的意思。
*****阿芜回到家,先是替两个刚刚哭成大花猫的孩子洗了把脸,然后将孩子放在炕床上,在边上围了一圈被子枕头,叮嘱俩孩子不要爬下床。
妈妈!妈妈!都说孩子的忘性大,这俩孩子却一直都记得昨晚上妈妈消失的事,玩闹的时候隔一会儿就要喊一声妈,阿芜应了,两个孩子就会咯咯咯地笑,阿芜原本低落的心情因为这俩孩子振作了不少。
她打开了叶芜一直藏钱的小匣子,这个匣子被她藏在房梁上,匣子还上了锁,是她陪嫁过来的东西。
咔哒——一声,阿芜用挂在脖子上的钥匙打开了锁扣,里面满满当当存放了不少钞票和票据。
况爱军的补贴不低,他吃穿住行都在部队,每个月领到津贴的第一件事就是全都寄回老家,叶芜刚嫁过来的时候,况爱军每个月的津贴是18块钱,在他牺牲的这一年,已经涨到了23块钱。
第一年,因为还未分家,况爱军的工资还得上缴,第三年开头,况家分家了,每个月除去给老两口的五块钱孝敬费,其他就是小家的私有财产,阿芜数了数,这些年一共攒下了518.27,原身持家有道,除了给孩子买点零嘴布料,几乎没有大额的支出,光是攒下的这笔钱,就够阿芜支撑很久。
乡下的花销并不大,口粮按照人头和工分四六分,娘仨不至于饿死,为数不多花钱的地方可能就是兑换细粮的差价,因为人头分粮多数都是粗粮,小孩子的肠胃很难克化这样粗粝的食物,免不得需要兑换一些白/面粉或是精磨的苞谷面,以及等孩子再大一些,念书的花销,和将来嫁娶的花销。
除了这些存款,匣子里还有一些零散的票据,例如十几斤全国通用的大米票和五斤多的面票,这些都是况爱军从队友那里淘换来的,恐怕他也是考虑到孩子已经到了开始正常吃饭的年纪。
至于剩下的布票、油票、糖票、黄豆票……数量都不多,只是在缺少票据的乡下,拿出这些东西就已经很让人艳羡了。
看到这些东西,阿芜的心中有了底,仔细想想除了没了男人,以及没了后续源源不断的津贴,日子并没有她想象的艰难。
当然这也得感谢叶芜的勤俭持家,要不是她不舍得将钱花在自己的身上,这会儿况爱国没了,母子仨人的日子才叫煎熬呢。
清点完这些贵重的财务,阿芜又将它们放回了原位,然后去地窖清点了一下粮食。
现在家里还有十几斤大米,五十多斤番薯干和番薯粉,二十多斤粗磨好的苞谷面,还有一大袋糠麸,两缸咸菜,院子里那两分自留地上还种着一些新鲜蔬菜,再过两个多月就到年末分粮的时候了,按照娘仨的胃口,这点粮食足够撑到那个时候还绰绰有余。
除了这些,阿芜还从厨房翻到了不少晒的干透的野菜干以及一些葛根粉,这些都是原身在农闲的时候上山采摘的,这些野菜干看着其貌不扬,可用热水焯熟后不论是用来拌着吃,还是用来煲汤或是炒着吃都是很好的下饭菜,最要紧这是白得的,在缺少粮食的时候,这就是救命的东西。
叶芜真的是个很勤劳的女人,或许是被前些年的饥荒吓到了,她总是乐衷于囤积东西,她的积累为阿芜之后的生活带来了极大的便利。
原本忽然出现在这样一个落后贫瘠的时代阿芜免不得有些心慌,等看到丰厚的储备,以及记忆里叶芜对生活积极向上的态度,阿芜觉得,或许一切都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妈妈!妈妈!哇!房间里俩孩子玩的正高兴呢,扭过头一看原本还在房间里的妈妈居然不见了,当即急的拍着炕床直叫唤。
阿芜进屋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俩个因为穿的太厚爬不起身,像乌龟一样四脚朝天不断登着小肥脚,挥着小白手的俩娃娃。
她会代替叶芜好好活下去,带着两个孩子好好活下去。
☆、六零养娃记4当天晚上, 况家人和叶家人齐聚一堂,商量况爱军的丧事。
早几天县里要修水坝, 从每个生产队都抽调了不少劳动力, 按户为单位,叶家正好被抽中, 叶芜的爸爸和她三个兄弟全都去了县里, 昨天况爱军牺牲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叶芜的母亲孔八妹正好给几个男人送换洗衣服,顺带着把他们这些天积攒的脏衣服拿回家洗, 因此叶芜受伤的时候,家里没有一个人出现。
我苦命的女儿啊!这会儿孔八妹已经得到消息赶回来了,只是叶父和叶芜的三个哥哥不能随意请假,这年头, 为大家牺牲小家是主流思想, 别说死的人只是一个出嫁女的丈夫了, 就算亲闺女死了,也不能擅自离开奋斗的第一线。
看着闺女头上包着的白纱布, 孔八妹心里心疼坏了,早知道况爱军这样短命, 当初宁可让闺女嫁一个条件普通的乡下汉子, 也不能让她年纪轻轻就守活寡啊。
由此可见人心都是偏的,虽然现在死的那个是自己的女婿,可孔八妹第一时间心疼的还是自家姑娘。
况家人没有在意孔八妹这有些偏颇的立场, 现在他们只想在悲痛之余快点拟定一个章程。
下午的时候收到电报, 张家四娃明天应该就能到了, 他会带着老二的遗物回来,等办完丧事,老二媳妇跟他去一趟军委办,取老二的抚恤金。
况老爷子是主事人,他的声音低成,语调缓慢,显然是强压着悲痛。
老二的遗体没有找到,清扫战场的时候,只发现了他的配/枪和两根留在配枪上的手指头,电报里说了,老二的战友帮他整理出一套崭新的军装,到时候就用这套军装给老二立一个衣冠冢,老二媳妇,等你回去后也看看老二有没有什么平日里喜欢的东西,到时候一块给老二陪到地底下去。
这会儿破四旧的风潮还没有吹到这边 ,当地人死后依旧以土葬居多,只是丧事不再像以前那样敲锣打鼓地大办,而是选块坟墓,邀请一些亲戚,让死者的儿子或侄子捧着灵位送死者下葬,然后吃一顿便饭,之余曾经的旧风俗头七,四七,七七等,已经不再流行了。
嗯。
阿芜点了点头,叶芜昨天砸伤了脑袋,在卫生站躺了一整宿,今天一天眼皮都是浮肿的,这在况家人看来,是哭了一宿,把眼睛哭肿的表现,因此即便这会儿阿芜并没有呜咽流泪,旁人也只当她是伤心过了,流不出眼泪罢了。
爸,让二嫂一个新寡独自跟着张佑东去军区恐怕不好吧,不说外头那些碎嘴婆子会编排出什么不好听的话诋毁二嫂,就说等二嫂回来的时候,独自一个人坐火车,想想都让人担心呢,我觉得吧,应该再叫上一个人,跟着二嫂一块过去。
韦小春那双眼珠子别提多灵活了,瞅了瞅一旁低着头不说话的二嫂,又瞅了瞅大伯哥一家。
大哥大嫂还有孩子要管着肯定是脱不开身的,二嫂不在家,还得拖大嫂照顾壮娃和宝娃呢,我和爱党倒是想帮大嫂,可我俩也没养过孩子,怕把孩子给养坏了,这样吧,反正我和爱党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就让我或者爱党陪着二嫂一块去一趟吧。
韦小春琢磨着,二哥是为国家牺牲的,不说国家会有多少补贴,他那些活下来的队友也得有所表示吧,他们要是不跟着去,那些东西岂不是都要被二嫂一个人独吞了。
呸,你这点小心思是防着谁呢?孔八妹一开始没品到韦小春话里的意思,可她毕竟也是活了五十多年的老人精了,将这段话翻来覆去地品味了一下,顿时就明白了韦小春的这点心思。
女婿才刚死呢,尸骨还没凉透,怎么着,况家人就开始算计她闺女了吗,这叶家人还没死绝呢,真当她闺女背后没人吗?孔八妹的性子可比闺女叶芜泼辣多了,也不管这是什么场合,韦小春是什么身份,直接站起来指着她的鼻子骂,唾沫星子溅了韦小春一脸。
我闺女本本分分做人,你这话什么意思,是说我闺女耐不住寂寞,在去领亡夫抚恤金的路上还能和别的男人瞎搞?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怕别人这么想。
韦小春也没想过叶芜那么温柔的一个人,她妈的脾气居然这么虎啊。
呸,谁的心思和你一样脏。
孔八妹可不给她这个脸,你那点花花肠子我能看不明白,不让老大一家跟着,让你们俩口子中的一个跟着,怎么着,是看上我可怜女婿的抚恤金了,怕我闺女一人吞了不成?亲家,我就问问你们,这是你们的想法,还是爱党媳妇一个人的想法。
孔八妹觉得这件事必须要掰扯清楚,她得弄明白况家人对女儿的看法,才好知道自己之后该怎么安排女儿的生活。
亲家母,你别生气,爱党媳妇不会说话。
许三婆瞪了眼韦小春,怎么闹心的事每每都能有她,正如孔八妹看穿了她的小心思一样,许三婆怎么会不知道她打的是什么主意呢。
爱党,带着你媳妇回家,反正之后也没你们的事了。
许三婆现在真的没心情教训这个心思不正的儿媳妇,只是无力地挥了挥手,让老三带着这个老婆回家。
妈,我真的没这个意思,我是为了二嫂着想啊。
韦小春心有不忿,犟着嘴反驳。
行了,咱们先回去吧。
况爱党听着刚刚二嫂母亲的一番指责,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难得硬气了一把,拉着韦小春离开,场面瞬间清净了不少。
不过爱党媳妇刚刚有一句话说的对,草妮儿也没出过远门,这趟去部队,,我陪着草妮儿一块去。
许三婆不是怀疑这个儿媳妇。
正好,我也想去老二参军的地方看一眼,那里,也是老二生活过的地方。
说到这儿,许三婆抹了抹眼泪,看到这样悲痛的许三婆,孔八妹也不好意思再计较了。
爸妈,既然今天大家都在场,我也和大家说明白吧,我没想过改嫁,至少在壮娃和宝娃懂事前我是不会有这个心思的,爱军的抚恤金有一部分是爸妈养老的钱,这部分钱我不会要,剩下的一部分是壮娃和宝娃的,即便将来有一天我真的改嫁了,这部分钱我也不会动,想来爱军牺牲的时候,最放心不下的也是爸妈和两个孩子,这样的分配方式也是他的想法。
阿芜的心思通透,她一眼就看出了韦小春刚刚那段话的目的,也从况家人的眼神中看出了他们的某种忐忑不安,因此阿芜不介意给他们一颗定心丸,反正现在她的任务只是养育两个孩子,并没有恋爱的打算。
尤其叶芜留给她的关于这个年代男女婚姻的记忆,让她对在这个年代找到一个自己喜欢同时也喜欢自己的人不抱有太大希望,与其将来还是由人介绍盲婚哑嫁,还不如背着寡妇的身份,还减少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草妮儿!况三和许三婆真的没想过叶芜会说出这样的话,许三婆眼泪汪汪的,就连况三这个从来不在小辈面前示弱的威严男人同样眼中闪烁泪花,越发感激和心疼这个儿媳妇,暗自发誓将来要更加善待叶芜。
孔八婆看到这样的亲家公亲家母,憋了一肚子的话,也不好说出口了。
她心中埋怨女儿一下子将话说的太死了,自家人疼自家人,出于孔八婆的立场,当然是希望女儿能够多得到一些好处,将来即便改嫁了,也能过的很好,可现在女儿既承诺了孩子懂事前不改嫁,又承诺了不会拿走一分一毫的抚恤金,等到女儿三十多岁了,两手空空,还能再嫁什么样的好人家呢?孔八婆有些心焦,思忖着晚上还得和女儿好好说道说道,让她别这么好心眼,也要多为自己着想。
*****老婆子,你那儿还有多少钱?晚上睡觉的时候,况三朝身边的许三婆问道。
大概还有四百多块钱吧。
许三婆开口说道,这些钱,大多数都来自老二每个月给的五块钱养老费。
当长辈的总有一种平均财富的想法,哪个孩子日子好过,哪个孩子日子难过,就想要好过的那个帮衬一下日子难过的那一个,况家两口子也不例外。
况三在分家前给每个儿子盖了几间气派的砖瓦房,靠的是他接私活挣的钱和儿子当兵那些年按月寄回来的津贴,可以说在这一点上,二儿子是吃亏的,大儿子和小儿子多多少少都沾了一点二儿子的光。
分家后,许三婆要求二儿子每个月给他们两口子五块钱的养老费,其实也是想要帮衬一下大儿子和小儿子,因为这两个儿子没什么本事,将来免不得需要长辈扶持,而二儿子的津贴减掉那五块钱,依旧够叶芜母子过的很好。
这几天外头风声更紧了,况三已经长达三个月没有接到木工的私活,恐怕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也不会有了。
我想着,老二的抚恤金咱们不能要,咱们没到干不动活的时候,养老的钱,咱们自己能攒下来,壮娃宝娃可怜,小小年纪就没了爸,虽说叶芜是个好的,可她一个女人,又能挣多少公分,给娃娃攒下多少家底呢?况三叹了口气,以前老二活着,他一点也没觉得自己让老二补贴老大和老三的行为有什么错,现在老二牺牲了,意识到家里缺了顶梁柱后叶芜母子仨人的日子会有多艰难,况三就有些后悔了。
我本来也没想着要。
许三婆幽幽地说了一句。
当初给老二定了叶家的闺女,真是我做过最正确的决定了。
许三婆想着,要是当初给儿子定下的事金家姑娘,现在又会怎样呢?金巧巧嫁到张家后可没有消停过,不是斗婆婆嫂子,就是骂小叔子和小姑子,对外诉苦张家花了他们两口子的钱,还不给她半点活路。
张佑东他妈确实不是什么好人,小气抠门又精明,可张家最小的那对龙凤胎还没嫁娶,张家也没有分家,张佑东挣来的钱帮衬一下家里人,从道义上讲没什么大问题。
反倒是金巧巧,口口声声说婆家苛责她,可许三婆好几次赶集的时候看到金巧巧扯布做衣裳,去供销社买蛤蜊油和红头绳,出手大方潇洒,一点都不像是被苛责的人。
地里干活也是,明明做的是最轻省的工作,还时常能够听到她的嘀咕抱怨,行动作态比城里姑娘还要娇惯。
当初嫁给老二的人要是金巧巧,许三婆可不敢想象现在得闹腾成啥样了。
果然得对老二媳妇更好一些,许三婆在心中默默念到。
******阿芜虽然有原身的记忆,可在实际操作上,还是存在一定的问题。
比如晚上烧水的时候,她尝试了很久才将灶火点燃,中途被浓浓的黑烟呛了好几口,等水烧开的时候,脸上都是黑灰。
好在这东西上手快,等到第二天早上准备早饭的时候,阿芜已经能够较为熟练的操作了。
今天的早饭很简单,阿芜用柜橱里的剩饭和番薯干煮了一锅番薯粥,然后从所剩无几的鸡蛋里挑出两个形状最好的,加了一丁点盐,又加了半碗水,蒸了一大碗嫩生生的鸡蛋羹。
橱柜里的剩饭已经放了两三天了,好在现在天气冷,居然没变味儿。
阿芜隐藏的情感告诉她放了那么久的米饭即便没变味也不能吃了,可叶芜的理智告诉她,这个年代要是将没有变味的米饭扔掉,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行为。
好在最后煮出来的番薯粥不难喝,因为加了一把番薯干的缘故,浓稠的汤粥带着微微的甜味,加上米香和番薯本身的香味,阿芜毫无心理负担地喝了整整两碗,消灭掉了所有的剩饭。
啊呜——小孩子对情绪的感知是很敏感的,或许是察觉到了周遭人低落的情绪,壮娃和宝娃反而更加欢腾了,似乎想要用自己的撒娇卖萌引诱妈妈重新高兴起来。
比如这会儿吃鸡蛋羹的时候,俩宝贝争先恐后发出搞怪地声音。
嗷呜——宝娃觉得刚刚哥哥发出的声音比她响亮,在用嘴巴含住盛着鸡蛋羹的小汤勺时,憋着气,发出了一声更重的响声。
确定自己的声音比哥哥的响亮了,还得意地看了哥哥一眼,然后眨巴着眼睛瞅着抱着兄妹俩喂饭的妈妈,希望妈妈夸夸她。
这是谁家小仙女,怎么这么可爱啊。
阿芜忍不住亲了一口女儿的小脸蛋,她也没有厚此薄彼,转身又在儿子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不过吃饭的时候不能发出声音哦,这样就不礼貌了。
这个时代的人的情绪都比较内敛,即便是母子,也很少亲亲抱抱,壮娃被妈妈亲了以后立马就害羞了,捂着脸蛋缩到阿芜的怀里,任凭阿芜怎么叫他都不肯将头抬起来。
宝娃觉得这样好玩,也跟着哥哥一样,将脸埋在了阿芜的胸口处。
一左一右环抱着这两个调皮的祖宗,阿芜手里的汤碗和勺子都快拿不稳了。
草妮儿,张佑东回来了,现在在你公婆家呢,你赶紧过去一趟吧。
在阿芜好不容易给俩孩子喂完饭后,住附近的一个人匆忙跑过来通知了她这个消息,阿芜赶紧收拾了一下,抱着两个孩子朝公婆家赶去。
******阿芜赶到的时候,况爱国家已经围了不少人,看到她过来,那些人还给她让出了一条道。
在屋里呢,孩子给我,我帮你照看。
况爱国的媳妇范芳从阿芜手里接过俩孩子,然后催促她进去。
看到是熟悉的大伯母,已经玩累了的两个孩子也没有闹腾,乖乖冲妈妈挥了挥手手,然后由范芳抱着,和几个堂哥堂姐玩耍去了。
阿芜进屋的时候,屋里坐着好几个人。
况家二老,大哥况爱国,以及听到消息赶来的况爱党夫妇,除此之外还有两人,在阿芜进屋后,那两个原本背对着她的人也转过身来。
这两人正是张佑东和金巧巧。
都是从小在张家沟长大的孩子,阿芜早在叶芜的记忆里就看到过这两个人,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在看到金巧巧的一瞬间,阿芜的脑海中莫名浮现了许多本来没有的记忆。
她现在生活的空间是一本书?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十分陌生。
阿芜冲着张佑东和金巧巧笑了笑,然后坐到一旁的空位上,摆出一副未亡人的沉默姿态,安心吸收那些奇怪的记忆。
在这些记忆里,金巧巧是一本重生年代文的女主角,上一世,她嫁给了一个结婚没多久后就牺牲的男人,被婆家欺侮,后来又因为识人不清,爱上了一个知青,在回城潮开始后,又被那个知青抛弃,潦倒一生,最后当她缠绵病榻的时候,只有已经成为大老板的张佑东出现,还替她支付了医药费。
重生后,她改变了自己的婚姻,嫁给了张佑东,一路斗极品婆家人,脚踩心机绿茶婊,和丈夫相亲相爱,走上人生巅峰。
而在这个故事里,叶芜正是后半本书里让人恨的牙痒痒的心机绿茶婊。
小说的男主张佑东原本应该是叶芜的丈夫,只是在金巧巧重生后,为了改变自己的悲惨人生,选择嫁给了这个男人。
女主角的这个行为让读者有些诟病,身为女主,形象必定是光明的,因此为了洗白女主,让女主抢人老公的行为合理化,叶芜就被塑造成了一个绿茶婊。
在小说里,金巧巧一直为自己当初不得已的行为懊悔,以至于在况爱军牺牲后,金巧巧无数次在生活中帮助叶芜母子。
或许是碍于金巧巧的劝说,或许是对牺牲战友遗孀的同情,张佑东同样十分关心叶芜和两个孩子,转业回到地方后,还帮叶芜安排了小学老师的工作。
这样的画面落在金巧巧的眼中自然是无比刺眼的,因为她知道,这段婚姻是她抢来的,叶芜才是张佑东真正的妻子,看到两人日渐亲密,金巧巧忍不住吃醋,甚至想要离婚成全他们。
可张佑东只是将叶芜当成战友的妻子照顾,对她并没有其他想法,怎么会愿意与心爱的妻子离婚呢。
于是两人因为叶芜的存在争吵后复合,复合后又争吵,直到后来,两人意识到似乎一切都是叶芜的诡计,是对方设计让他们彼此误会。
金巧巧觉得自己一番苦心喂了狗,她对叶芜心存愧疚,可没了丈夫的叶芜却觊觎上了她的男人,那点愧疚自然消失殆尽。
读者也纷纷吐槽叶芜是个绿茶婊小三,猜测上一辈子或许张佑东喜欢的也不是她,而是最后被他帮助的金巧巧,只可惜两人在上一世有缘无份,现在一切只是回归正途。
小说后期有些烂尾,叶芜不知道身为恶毒女配的叶芜和她两个喜欢抢女主孩子爸爸的孩子是什么样的下场。
总之,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就是了。
阿芜从那段记忆中挣脱,看了眼金巧巧和张佑东,神情晦涩不明。
她不相信叶芜像小说里描写的那样,小说里的人物太过纸片化,而继承了叶芜所有记忆的她感知到的叶芜却是立体的形象。
阿芜有些心疼这个姑娘,明明被人抢走了自己人生,还要背负那样的骂名。
她抬头看了眼一旁的金巧巧。
对方真的愧疚吗?真的如小说里描写的那般单纯善良吗?阿芜不知道,但她知道,一个真正善良的人,绝对不会为了挽救自己的人生,就将别人的人生推向地狱。
所谓的愧疚,也只是虚伪吧。
☆、六零养娃记5草妮儿?草妮儿?老二媳妇!或许是刚刚阿芜吸收那些突然涌入脑海的记忆花费时间太长, 也太过入神,婆婆喊了她好几声, 阿芜才回过神来。
刚刚我们和佑东商量好了,今天下午就去找大队长开证明,明天一早就和佑东一块出发去部队。
许三婆以为二儿媳妇还难过着, 心里越发喜欢这个有情有义的好女人,对于刚刚喊了她好几声也没得到回应的事毫不在意,说话的语调也更柔和了。
金巧巧垂下眼睑, 上一世况家人可不是这样对待她的, 怎么换成叶芜,连待遇都不一样了, 难道这就是有孩子和没孩子的差别吗?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夫妻同房次数太少的缘故, 重生直到现在, 金巧巧也没能顺利怀上丈夫张佑东的孩子,家里那堆吸血鬼还用她没孩子这件事拿捏她,尤其是她婆婆,话里话外骂她是个不下蛋的母鸡, 还时常拿前后脚出嫁, 同样嫁了一个常年不在家的军人,却生了一对龙凤胎的叶芜和她做比较。
其实张家两个老不死的根本就不缺孙子孙女,光是前头结婚的张佑东的两个大哥和一个大姐就给他们生了三个孙子,五个孙女,还有两个外孙, 家里的孩子多了就显得闹腾,张婆子时常因为孩子调皮捣蛋吃得多而敲碗摔盆骂骂咧咧,这种情况下,对方哪里是稀罕她生孩子呢,只是想以此为借口,从张佑东那里多拿点钱罢了。
金巧巧倒是不急,上一世,她也是怀过孩子的,说明她的身体没有问题,只是缘分没到罢了,可张佑东是她从叶芜手里抢过来的,上一世,叶芜给这个男人生了一对龙凤胎,一对双胞胎儿子,金巧巧一直觉得,叶芜的后半生能过的那么滋润,不像很多女人在丈夫发达后就被抛弃,很大原因就是因为她生的孩子足够多,用孩子绑住了张佑东的心。
因此在况爱军牺牲的消息传来,叶芜成为寡妇后,金巧巧就开始慌乱了。
上一世,在况爱军牺牲后的第四年,她嫁给了一个下乡的知青,在和对方结婚的第三年才怀上孩子,也就是说,按照原本的轨迹,她还得再等七年才能怀孕。
金巧巧这会儿不能笃定在自己换了丈夫后,怀孩子的时间会不会发生变化,但她清楚,如果自己真的嫁到张家近十年都不能怀孕的话,张家那个老虔婆绝对不会让她好过,甚至会打过继的主意,好牢牢把控张佑东这个会挣钱的儿子,让他一生为家里的其他兄弟姐妹做贡献。
好,只是之后几天,壮娃和宝娃得拜托大哥大嫂照顾了。
阿芜倒是想要带上两个孩子,可根据叶芜的记忆,这个年代的交通设施很落后,听说乘火车去况爱军的部队,需要花费三天两夜,这还不包括坐长途车去省城的时间。
壮娃和宝娃现在还不足三岁,根本经不起这样的长途跋涉。
一家人,弟妹客气了。
况爱国这个大哥在家里向来没有什么存在感,但是为人老实厚道,别说只是帮二弟媳妇照顾几天孩子,就算直接让他帮二弟养了这两个孩子,他也不会有二话。
况爱国心里清楚,现在家里能住干净敞亮的大房子,其实多亏了二弟的牺牲。
伯父伯母,嫂子,你们要节哀啊。
张佑东对着几人敬了一个军礼,这一次牺牲的战友不止况爱军一人,光是从白桦县过去的那几批军人里,就有十七人牺牲,而张佑东这次的任务就是带着这些烈士的家属去部队,况家是他通知的第一家,之后还有十六家要跑。
这一次你立了三等功,是不是马上就该提干了?从况家离开后,金巧巧亲昵地拉着张佑东的手问道。
应该吧。
张佑东为牺牲的战友难过,可同时也为自己即将提干而开心。
他现在只是班长,这一次要是能顺利升为排长,就算是正式成为干部了,虽然排长只是部队行政级别最低的干部。
成为排长,他的各项待遇也会提升了,比如津贴从一开始每个月18块,可以涨为23块,即便将来年龄到了又没能晋升到更高级别的位置,排长的复员费和普通军人的复员费也是不一样的,如果运作得当,没准还能转业到地方政府当干部,后半辈子也能有保障。
可惜了况二哥,如果他没死,这一次提干名单里肯定有他。
张佑东感叹了一句,虽然是同一批入伍的队友,可况爱军在部队里的表现可比他强多了,当初上面派下来的指战员曾夸过况爱军,说他是天生的军苗子,不论是体格还是智商,都是为军队而生的。
在他还是一个小班长的时候,况爱军已经升为排长,这在没有背景,战争也减少的当下,这样的晋升速度实属难得。
这一次他如果没有牺牲,升为连长是板上钉钉的了,成了连长,就能够拥有随军资格,也不用忍受老婆孩子长期分离的煎熬了。
可惜了。
张佑东重复感叹了一句。
金巧巧不在意张佑东的这些感叹,只是盘算着张佑东津贴上涨后该怎么说动他隐瞒这件事,将多余的津贴存下来,为自己和他的小家庭考虑。
对于金巧巧来说,况爱军的牺牲上辈子她已经难受过了,这辈子不需要再为对方的死而难过了。
她只立足于眼下,将自己重来的一世过好。
******张佑东的效率很快,一天的时间通知完十八户人家,有几个牺牲战友的家在山里,他借了一辆自行车,可骑到半道就爆胎了,只能徒步走进去,晚上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多的事了。
第二天一早,他六点不到起床,带着许三婆和叶芜,去县总车站等待昨天通知过的另外十七户人家的家属。
九点钟的时候,一群人统一出发,坐的是县委给安排好的一辆大巴车,这辆车会将他们直接送到省里的火车站。
对于阿芜来说,周遭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因为即便是叶芜,长这么大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只是县城的供销社,而且这辈子她只来过两次,一次是结婚前采办婚庆用品,一次是怀双胎,因为胎相不好住了两天的县医院。
其余时候,想要买点零碎的东西,公社的代销舍就足够满足日常需求,更本不需要跑县城那么远。
对于叶芜来说这样,对于车上的这些人来说也是这样,可这会儿,根本没人有心情关注周遭的风景,一个个沉浸在失去至亲的痛苦中,更因为气氛的相互影响,甚至还有人直接在车里抽泣呜咽。
我家四个孩子,最大的9岁,最小的2岁,去年年初的时候,我男人回家,告诉我他可能快要提干了,到时候,就能让家属随军,他让我和孩子等等,说部队里的生活有多好,去了部队,以后每个礼拜我和孩子都能吃到一顿带荤的饭菜。
说话的是坐在和阿芜隔了一条窄窄走道的女人。
她的个子不高,或许是常年下地干活的缘故,皮肤又黑又粗,看上去就像是三四十岁的女人。
他真的是个特别好的人,难得回家休息,却总是抢着帮我干活,晚上躺炕上的时候,还会拉着我的手说对不住我,让我一个人带孩子,这么多年苦了我了,一切都会好的,等他提干了,我能随军了,一切都会好的。
那个女人没有哭,只是双眼无神地在那儿喃喃自语。
他爱抽烟,可自从老大出生后,他就不抽了,因为抽烟花钱,他不能让我在家带孩子的时候还没有足够的钱花,于是他开始戒烟,把每个月的津贴一分不少都寄回来。
他是个好人,他真的是个特别特别好的人啊。
女人没哭,却触动了车上许许多多同样失去的亲人的人。
我家崽子这几天还问我,爸爸什么时候回来了,我这心里难受啊,当家的,你怎么不把我和孩子一块给带走呢?我的儿子啊,你走了,把娘的心也给剜走了啊。
哭声此起彼伏,那个女人的话打开了一道口子,让原本因为环境压抑着自身悲痛的人毫无顾忌地宣泄起来,包括许三婆,这会儿也抱着阿芜开始嚎啕大哭。
这种情绪对于阿芜来说有些陌生,明明过路的风景很美,却不能像一开始那样吸引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只想说,我们的国家发展到今天,真的很不容易说好要早睡早起的我再一次陷入恶性循环,但是!不放弃,不抛弃,相信明天的我是最棒的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六零养娃记6火车上, 面带愁态的一群人自然也引起了其他乘客的注意, 很快, 同车间以及附近几间车间的人都知道这个车厢里坐了一群烈士家属, 纷纷过来安慰。
这是我们东山省特产的苹果, 又大又脆, 我儿子也是军人,我特地留了一袋最好的准备给我儿子拿过去, 去年他都没有休假, 算起来, 我已经有两年没有见过他了。
一个满脸沟壑, 看上去六七十岁的老太太拿出好几个苹果, 切半递到许三婆等人的手里,所有的烈士家属, 包括张佑东, 都没有落下。
别看每人只分到半个苹果,因为人数多,一下子也去了十几个,装苹果的肥料袋瞬间就空了一半,可这位老太太一点都不觉得心疼。
将心比心,如果现在牺牲的是她的儿子,恐怕她不会比眼前这群人好多少。
他们都是华国的英雄,人民不会忘记他们的。
华国刚成立的这些年依旧不平静,边境偶有战争,内部又有许多敌对分子以及间谍的存在, 之所以大剧还是稳定的,离不开军人同志的牺牲。
面对这些牺牲的烈士的家属,在场所有人都肃然起敬。
拿苹果的老太太只是其中之一,知乎所有人都从自己的行囊里拿出了一些自带的特产吃食分给这些烈属,要知道,在物资缺乏的当下,这些东西远比钱更有价值,比如东山省的大苹果,在白桦县当地是用票据都不一定能够买到的好东西。
对不起,这些东西我不能要。
除了参军那天,穿着绿军装戴着大红花离开家乡的那一天,张佑东第二次感受到了群众的热情,和身为军人的骄傲,只是部队规矩严苛,不能要群众的一针一线,所以这会儿张佑东只能红着脸把乘客塞到他怀里的那些东西还回去。
是啊,我们不能收。
许三婆等人也是相同的态度,现在谁家过日子容易了,这些苹果糕点或许也是他们攒了很久才舍得为远在他乡的亲人买的,现在都分给了他们,手里就没多少东西了。
你不能收,可不代表这些老哥哥老姐姐们不能收。
一开始给苹果的那个老太太也想到了这一点,接回了张佑东手里那半个苹果,却不肯拿回分给烈属的那些东西。
其他人同样如此。
我们能给的也就这些了,就当是我们对英雄的谢礼吧。
许三婆等人眼泪汪汪的,看着手里那些苹果梨子糕点糖块,又是难过,又是欣慰,他们意识到了,自己的孩子/丈夫被那么多人感激着,崇拜着,他们是顶天立地的英雄,他们的牺牲是值得的,这让在场众人心中的悲痛都减轻了许多。
之后三天多的行程中,不时有人过来和许三婆等人聊天,话话家常,火车上的乘务员也知道这个车厢里坐了许多牺牲的英雄的家属,每次推着小车过来卖盒饭的时候,给予他们的那一份总是盛地最满,荤肉最多的。
不知哪个车厢准备搞串联的学生听说了这个消息,特地找过来,一个学生带着风琴,大家唱起了几首耳熟能详的军歌,连带着车厢里的乘客都被感染你,最后演变成了大合唱。
阿芜也跟着哼唱了几句,而边上许三婆等人早已经再次感动到眼泪汪汪。
这个年代,物质很贫瘠,精神很丰富。
这是阿芜在来到这个时代后到又一个感受。
******到达部队后,所有军人烈属被送往了自家孩子/丈夫所属的连队,阿芜和许三婆原本和其中几户人家是一块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在商谈抚恤金的时候,两人被连队指导员叫了出来,去了另一间房间。
草妮儿,你说领导咋单独把咱们拎出来啊?许三婆也是头一次出远门,尤其军区里几步一个岗位,随时都有带着枪指巡逻的军人,全区弥漫着森严戒备的氛围,这会儿许三婆也心有惴惴,只能拉紧儿媳妇的手寻求安慰。
可能是爱军在部队的表现特别优秀,所以领导想要单独见见咱们吧?阿芜皱了皱眉,原著里并没有详细描写到这一段,可按照她脑海中的记忆,当初领抚恤金的时候,金巧巧等人的经历应该是随大流的,并没有这般特殊的情况。
难道因为现在嫁给况爱军的人是叶芜,所以一切发生变化了吗?阿芜心中有些疑惑。
应该是,爱军打小就比别的孩子优秀,他是个争气的孩子,领导肯定也喜欢他。
许三婆被儿媳妇说服了,可一想到牺牲的儿子这般优秀,她的心里就更加难过了,抹了抹眼泪,又想哭了。
两人被指挥员带到一间单独的小房间内,此时房间里已经候着一位长官。
这是况爱军同志所属军团的团长许学军同志。
指导员指着那个早就等候着的中年男子说道。
况爱军是一位好同志,对于他的牺牲,我深表遗憾。
许学军向许三婆和叶芜鞠了一躬,然后行了一个军礼,这让许三婆有些惶恐,她这辈子见过的最大的官就是自己的儿子况爱军,而况爱军只是一个排长。
团长是什么级别的官?起码比排长大好几级吧。
许三婆不禁猜想自己儿子在军队的表现有多好,就连团长都出面接见她们婆媳俩了。
况爱军同志牺牲了,对于他的家属,部队上会有相应的补偿,这一点到时候刘指挥员会和你们细说,我就是想问问,大娘和弟妹在生活上有什么困难的地方,只要部队能帮上忙,一定义不容辞。
没有没有,能过上平稳安定的生活已经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了,能有什么困难呢。
许三婆赶紧摆摆手,现在的人思想就是这样,只要自己能够解决的麻烦,绝对不愿意拖累国家一分一毫。
家里的男人女人都能挣工分,爱军生前是个孝顺的孩子,津贴一分不落寄回家,也已经盖好了砖瓦房,就是可怜我这儿媳妇,年纪轻轻就守了寡,家里还有两个两岁半的孩子,以后恐怕要受苦了。
许三婆抹了抹眼泪,家里没有顶梁柱,即便有点抚恤金又怎样呢,在外人眼里,也是好欺负的对象,好在爱军还有两个兄弟,他们这对爹妈也还活着,总能够帮衬几分。
这怎么就不是困难呢?许学军松了口气,目光转向一旁一直没有开口说过话的叶芜。
对于这个沉默的小妇人,许学军的第一印象是老实,全程任由婆婆开口,没有插过一句话,可等他仔细打量后,又有了新的看法。
他总觉得这个乡下小媳妇有些特别,不像是队上那些农村过来随军的军嫂,倒是有几分城里姑娘的气度。
这种气度不是说地域上的歧视,而是这个年代农村女孩受教育的比例小,而城里姑娘受教育的普遍比较多,而读没读过书,给人带来的变化是十分明显的。
况爱军的这个小媳妇,就像是那种出生良好,又念过不少书的,这种气度是她即便穿着灰扑扑打着补丁的衣裳,又梳着普通妇人的老式盘发也不能掩盖的。
许学军又打量了叶芜几眼,总觉得这个小妇人和报告上有几分出入,不过他相信部队的调查,眼前这个人的身份绝对是没有问题的。
弟妹可有念过书?许学军沉声问道。
她念过小学,只是没有往下念,不过我这儿媳妇可聪明着呢,念小学的时候年年都考第一。
许三婆替阿芜回答,乡下女孩几乎没有几个念过书,叶芜能念书,也是因为她是叶家那一辈唯一的女孩,颇受看中,不过念到小学毕业也已经是极限了,女孩子最要紧的就是嫁个好人家,又有几户人家会让女儿一直念下去呢,有这个钱,还是紧着儿子来的。
那很不错啊。
许学军点了点头,况爱军同志还有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他这样的家庭情况肯定是部队上着重帮扶的对象,这样吧,部队能够为叶芜同志提供一份公社小学老师的工作,一来是让叶芜同志能够有时间照顾孩子,二来也是减轻叶芜同志养育孩子的负担。
这话一出,许三婆都快喜极而泣了,连忙高声喊着部队好,国家好,党组织好。
公社小学老师的工作,那和工人铁饭碗比也差不了多少了,许三婆激动坏了,觉得部队真是最有人情味的地方。
最要紧的,儿媳妇有了固定的工作,就不用担心坐吃山空,将来一双孙子孙女,也不用担心婚嫁的问题了。
阿芜心中更加疑惑了,在原著的故事里,直到几年后张佑东转业到白桦县,叶芜才得到这份公社小学临时老师的工作,可现在这份工作提前几年到来,还是由部队主动提出的。
到底是为了什么呢?阿芜的心中产生了好几个猜测。
不过刚刚许学军那段话中还有好几个意思,比如给她这份工作主要目的是为了她能够更好的照顾两个孩子,是不是意味着,如果她改嫁后不带着两个孩子走,这个工作就不属于她了?这年头一个稳定的工作多难得啊,尤其是公社老师这样工作轻松,工资却不菲的工作,换做任何一个人,恐怕都不会愿意放弃的。
叶芜隐隐觉得,部队似乎不希望她改嫁,所以才用这样一份工作吊着她。
可很快她又反驳了这个想法,部队管的再多还能管军嫂改不改嫁不成?可能真的只是况爱军在部队的表现比较好,所以上面领导格外关注罢了,阿芜停止一切胡思乱想,带着许三婆跟着指导员离开这间小屋子,商讨抚恤金的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两更,今天省考,闺蜜最后的作文没写完,心态爆炸,我当了一晚上的知心姐妹,感觉又是一个注定晚睡的一天☆、六零养娃记7况爱军的抚恤金和原著里描写的没有出入, 只是不同于女主金巧巧的选择, 阿芜和许三婆一致认为每个月领六块钱津贴的方式更为划算。
按月领取抚恤金的终止以况家二老逝世, 叶芜改嫁, 壮娃和宝娃成年这三者全都达成才会终止, 也就是说, 如果叶芜终身不改嫁,即便二老逝世, 壮娃宝娃成年, 每个月六块钱的抚恤金能够领到她死亡为止, 按照现在人均的寿命, 这笔钱起码还能领个三四十年, 远比一次性领取500块钱抚恤金划算多了。
回去的时候,每个烈属手里不仅多了一笔钱, 同时还多了一个毛/主/席的胸章, 和一个由部队颁发的烈属证明,这个证明是金属制的,可以悬挂在门梁或是正屋的墙上,同时还有一个纸质证书,上面带有军部盖章。
阿芜对于这两件东西十分重视,因为按照原著中简单带过的几个片段,再过不久,某场大革/命将会越演愈烈,从城市蔓延到乡下,那个时候, 阴阳颠倒,任何离奇的事情都有可能会发生。
而在那个年代,三代贫农的出生和这样一份烈属证明,足够况家人在不主动惹事的情况下被旁人算计。
阿芜将故事和现实完全区分开来,那几年在中或许是三言两语就能够概括的,可生活在这个世界里,那几年,将会是她真实经历的时代。
如果像女主一样随心所欲,恐怕得不到女主那样全身而退的待遇。
******回程的路上,大伙儿的伤痛已经有所缓和了,彼此之间也开始打听各自的补贴是否有所出入。
阿芜发现,家里孩子多,负担重的相对能够得到的抚恤金会多一些,相反,如果烈士生前尚未娶妻生子,家中只有父母尚存的,抚恤金也会相应减少。
看来部队给予补贴的数额也是十分人性化的。
其实这一点根据的描写也是能够对得上的。
在原著里,金巧巧重生前那一世得到的补贴方案就是每个月领六块钱或是一次性领足五百块,而在金巧巧重生后,失去丈夫的叶芜得到的补贴方案却是每个月领八块钱或是一次性领足八百块。
显然是因为叶芜和况爱军还有两个未成年的孩子,多余的这部分考虑到了抚养孩子的花销。
这一世况爱军的抚恤金和金巧巧重生前那一世相同,而这一世况爱军依旧有两个未满三岁的孩子,阿芜猜测,之所以抚恤金数额不曾增加,或许就是因为她额外得到了一份公社小学教师的工作的缘故,这部分差额已由公社小学老师这份工作完全弥补。
按照阿芜所了解的,公社小学老师的月工资在十块到十二块之间,虽然没有工人来得多,但胜在清闲,据说公社的老师每年还能够得到公社提供的五十斤大米的补贴,学校自留地每年产出的蔬菜瓜果也归公社老师平分,光是这两个额外待遇,就足以让很多人眼红了。
或许正是因为多了这样一份工作,所以即便况爱军还有两个未成年的孩子,可他的抚恤金却没有相应增加吧。
经过这样一番分析,阿芜勉强放心了。
不过她还是不能解释,为什么这一世她得到的是一份工作,而不是像里描写的那样,得到的只是增加的抚恤金。
或许任何事都不是一成不变的吧,阿芜将担心隐藏起来,不管怎么说,这样的改变是一件好事。
******部队的效率很高,在阿芜和许三婆回到张家沟的时候,政令也同时传递到公社,只是一个小学老师的岗位,还是部队点名要的,公社主任哪里会为难呢,很快就给办好了,与此同时,因为部队那里点名要岗位的行为,公社对于况家人也看重几分,特地叮嘱了张家沟的大队长和村支书,让他们一定要重点照顾烈士家属,不能让军人寒心。
村里人羡慕况家既能够拿到钱,又能够拿到工作,可一想到这是以牺牲自己的儿子/丈夫取得的,又不那么羡慕了。
哼,看那一家子屁股翘到天上的模样,听说一个月的补贴也就六块钱,就算加上叶芜的工资,一个月也就十六七块,不像咱们家佑东,一个月津贴已经涨到了23块钱,要是再升一级,津贴还能更高呢。
张家婆子有点不忿,之前况爱军活着的时候,就压着她儿子一头,以至于张家沟明明出了两个当兵的,人家说起来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还是况爱军。
现在况爱军死了,他家那些活人还要跟着抢风头,也不知道死了儿子有什么好得意的。
张婆子心眼偏了,看到村里人这些日子对况家的议论比较多,就觉得是况家人太招摇,丝毫没有想过,人家死了一个儿子,即便得到了一点物质上的补偿,又怎么会开心呢。
金巧巧正在院子里洗衣服,听到张婆子嗑着瓜子和两个嫂子闲聊,心情也很不好受。
她很烦躁,重生后,一切都没有像她想象中那样发展。
首先是丈夫太过愚孝,在对方出发前,她明明和对方隐晦提起过隐瞒真实工资,为小家截流一部分资产的话,对方的态度也让她以为他答应了,可事实上,在张佑东提干后,马上就将这个好消息传回村里,每个月汇过来的二十三块钱也是由张婆子收下的。
那个死老太婆心眼偏在大儿子和还未婚嫁到一双龙凤胎上,每个月寄回家的二十三块钱,她只能拿到其中的五块钱,这还是因为张佑东的工资涨了,在此之前,每个月她只能够拿到三块钱,这明明是她丈夫的工资。
张婆子的理由也很冠冕堂皇,家里尚且还有一个儿子没娶媳妇,一个女儿没有出嫁,作为家里最出息的儿子,张佑东理应要为弟弟妹妹付出,截流的那部分钱,要给小弟起新房子,也要给小妹攒嫁妆。
金巧巧气到呕血,碍于孝道却只能忍着。
她想不明白上一世叶芜是怎么和张婆子等人相处的,在上一世,可从来没有听张婆子在村里说过叶芜一句不好,可自从她嫁进张家,张婆子和几个嫂子就处处看她不顺眼,对于她的穿着打扮各种挑剔,金巧巧不明白,难道要她像叶芜那样打扮地灰突突的,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这家人才能看自己顺眼?可明明挣钱的是她男人不是吗?凭什么她得省着,还得笑着看别人花自己的钱呢?张佑东也是个不解风情的,每当她提起这件事的时候,总会说到他爸妈养他长大不容易,说自己的工资还得帮衬家里几年,等到弟弟妹妹结婚就好,可明明张婆子都拿了他那么多钱,那些钱早就足够张家再娶两个媳妇了。
张佑东还要求她忍,要求她体谅家里的长辈,要不是感激张佑东上辈子对她的帮助,以及知道张佑东未来的成就和他对妻子的专一,她是真的想要和这个男人吵一架。
现在金巧巧只等着张佑东再升一级,她记得,上一世再过三四年叶芜就随军了,直到张佑东退伍转业后才回来,等再次回来的时候,叶芜已经和村里这些女人不太一样了,据说是跟着其他军嫂一块上了什么提高班,不仅学了点书法画画的皮毛,还学了缝纫的本事,张家老人和小辈的衣服都是她做的,将一家人哄的服服帖帖。
这些改变都是张佑东带给她的,金巧巧自认坐在这个位置上,她能够做的更好。
只可惜现在她和张佑东聚少离多,感情基础没有陪伴他长大的父母兄弟来的深厚,金巧巧只等能够随军的时候,彻底将这个男人的心拢在自己手里。
除了丈夫的愚孝,金巧巧还有另外一个烦恼,那就是况家的改变。
明明上一世她和况家几乎是撕破脸的状态,可这一世况家二老对叶芜这个儿媳妇十分维护,听说况爱军那点抚恤金,两口子一分都没要,全让叶芜自己收着了。
还有公社小学老师的工作,这也是上一世的她不曾得到的,难道生了孩子和没生孩子的差别真就那么大,以至于叶芜获得了比她好上百倍的待遇?这年头只要是乡下户口,除非是十二三岁以下的孩子,或是老到不能走路的老人,要不然通通都要下地干活,谁家要是出了一个不肯下地的青壮年,就有可能会被冠上好逸恶劳,妄图复辟资本主义道路的帽子,这样的名声在之后几年是要命的,即便是金巧巧,也不敢因为地里的活多,就频繁请假不上工。
上辈子,即便那么贫困潦倒,金巧巧也已经许久没有下地干活过了,她从事的多数都是洗碗工或是服务员这样的工作,这些工作虽然累,可远比下地轻松多了。
尤其这个年代没有空调棒冰,一到大夏天,还得盯着火辣辣的太阳下地,防晒只能靠穿长袖,戴草编帽,一天下来,皮肤晒得通红脱皮,一个夏天过去,整个人能黑三个度。
没嫁人的时候,金巧巧还能躲懒把活儿推给哥哥嫂子,现在自己成了张家的媳妇,还得忍受小叔子小姑子推过来的工作,金巧巧觉得自己的皮肤都变粗糙了,要是再累几年,恐怕皮肤的损伤花费再多的护肤品也救不回来了。
现在叶芜得到了公社老师的工作,意味着她不需要下地干活,这已经足够让金巧巧艳羡。
亏她之前还想要弥补叶芜,现在看来,叶芜的日子远比她滋润,这些日子她心中满满都不安愧疚,反倒是自作多情了。
这会儿金巧巧对叶芜的感情有些复杂,那个女人怎么总是那么好命,无论在什么样的境地,都能够那样幸运。
金巧巧不禁深思,难道是自己比不过叶芜吗?所以即便她处于她曾经的立场,依旧能够活出自己的精彩。
金巧巧不想承认这一点,可现实让她不得不承认。
******在阿芜的心中,老师是很神圣的职业,在学校里,老师不仅承担传授知识的责任,同时还承担引导孩子德智体全面发展的责任。
这是她潜意识里的想法,阿芜觉得,曾经的她要么是个老师,要么就是个学生,遇到过很多类似的老师,所以才会对这个职业这般尊崇。
只是来到公社小学后,阿芜对于老师的幻想被打破了。
公社小学是由三间砖瓦房和一片空旷的院子组成的,一二三年级一个班,四五年级一个班,公社小学里一共有一个校长,两位老师,在阿芜到来后,又多了一位老师,一共加起来就四个老师。
小学里的学生也不多,小班二十七个学生,大班十六个学生,按照校长的说法,很少有学生念完小班后继续念大班,往往都是学了几个字后,就回家务农了,家长送他们过来念书的初衷也只是为了让他们不做睁眼瞎罢了。
任职第一天,阿芜看到应该去小班上算术课的一位女老师带着织了一小半的毛线过去,然后让孩子们去地里挖番薯,学校后面是一块自留地,里面种满了农作物,阿芜从那些老师口中得知,这些农作物都是学生们种的,老师只是辅助教导,而最后的成果却是归于老师的。
难道孩子们不用上课吗?阿芜很好奇,也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上啊。
那个织着毛线衫的女教师毫不犹豫地回答:不过算术课不用天天上,这些孩子中能有几个会念初中的,比起教他们算数,还不如教会他们怎么种地呢。
叶老师你刚来,不知道情况,其实除了县里的小学,咱们这些公社学校都是这样的,就算是县里的小学,每年秋收也会安排学生来咱们这儿拾麦穗呢。
女教师对此不以为然,而学校里的学生似乎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一听到不上课还有一些孩子咧着嘴笑,一溜烟跑到地里,掘着泥土撒欢。
其他老师对这样的画面也已经习以为常了,他们都觉得,既然这些孩子注定将来是要下地干活的,为什么就不能提早开始适应种地的生活呢,更何况这会儿在公社小学教书的,本身不一定具备教书的能力,很多还是因为家世背景给力罢了。
比如这个织毛线的女老师,公社书记是她小叔,还有学校的校长,他堂弟是给县委领导开车的,他的学历也就初中程度,这已经是全校文化水平最高的人了。
另外两个老师也不外如是,阿芜猛的发现,这个学校里似乎除了她这个新来的老师,所有人都很满意现在的教学模式,也不打算改变。
不,这里头还有几个例外。
******在这个随性的学校里,阿芜既可以是语文老师,也可以是算术老师,偶尔还能够兼任地里和自然课的老师,别看公社小学师资力量不靠谱,每年从教育部领取的课本可不少。
除了这几门课程外,还有类似《记账常识》和《农业常识》等课本,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公社小学原本的几位老师也不算不务正业,至少《农业常识》这一门课他们教的很认真,不仅教理论,连实践都安排上了,每年大丰收的自留地就是最好的证明。
阿芜觉得自己之前一定是受过良好教育的,明明叶芜记忆里关于小学的内容都已经模糊了,可当翻阅这些课本时,阿芜的脑海中都会浮现相对应的答案,甚至还有许多拓展的,小学课本中不存在的内容,就好像她生来就会这些东西。
这不是阿芜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就好像在做菜的时候,她总是会下意识地想到这道菜要是能够加点豆豉就好了,那道菜要是能够加点白胡椒就好了,可叶芜的记忆中,根本就不存在这两种调味料。
阿芜还像婆婆和大嫂打听过,她们也不曾听说过这样名称的东西。
阿芜没有纠结自己的来历,却因为自己生来就会的这些东西开心,对于她来说,熟悉小学的教材就意味着她能够胜任这份工作,阿芜还是有些较真的,既然她选择当公社老师,每个月领取这份工资,她就想要把这个工作给做好。
于是,阿芜就成为了全校唯一一个自备教案,认真上课的老师。
公社的其他老师也不生气,对于他们来说,阿芜愿意教课,省了他们很多不必要的功夫,阿芜能够教好,是她的本事,阿芜教的不好,对于这些将来总是会变成农民的孩子来说也没什么损失。
这些老师还巴不得阿芜一个人将所有课程都上完了,这样他们就能够有更多的时间花在自己的事情上。
对此阿芜也不计较,安安心心只做自己份内的事。
任何年代任何环境都不缺乏想要上进的人,公社小学的学生里,就不乏真心想要学习,并且通过念书改变生活的孩子,以前没有机会的时候,他们更多依靠每个月可能才七八节的正式课程,以及私下找老师解惑的方式学习,现在叶芜出现后,这些学生更是表现出了非同一般的求学精神。
认真的孩子会让老师充满成就感,现在的阿芜大概就处于这样的状态,于是她花费更多时间自编习题,自编教材,甚至时常会教一些课本上没有,却同样重要的知识。
只是这样一来,阿芜花在两个孩子身上的时间不可避免减少了许多,这可气坏了两个孩子。
你现在不陪我,过几天,我就能够长那么、那么大。
壮娃口吃不清地念叨着,还用手比划了一个超级大的圆,这个动作废费了壮娃不少力气,可把他累坏了。
等我那么大、那么大的时候,我就是、就是大人了,不给亲,也不给抱了。
马上就要三岁的孩子早已有了思考的能力,只是逻辑上还有些不太缜密,比如壮娃不知道,他不可能在几天之内就长成一个大人。
呜呜,要亲,要抱抱。
宝娃被哥哥的话吓到了,眼泪汪汪地看着阿芜,伸着手要抱抱。
壮娃的话触动了阿芜,她忘了这个年纪的孩子最需要的就是陪伴,而爷爷奶奶和大伯大伯母的陪伴,是没办法替代父母的。
壮娃和宝娃已经没有了父亲,她应该给予两个孩子更多的关爱才对。
阿芜觉得,自己或许可以带着两个孩子一块上学。
其实两个孩子互相就能够玩的很好,只是看不到妈妈,时常会有一些不安全感,将孩子带去学校,不仅能够陪伴在孩子左右,也能够及时替孩子做早教,其实是一举两得的。
不管孩子听不听得懂,阿芜先就这两天自己对他们的忽略表示了歉意,然后承诺之后会带他们一块上学。
因为做下了这个决定,阿芜还特地去隔壁不远处的大哥家知会了一声,之前阿芜上班的时候,两个孩子都是托给大哥大嫂照顾的。
就这样,壮娃和宝娃成为了红星公社小学最小的编外学生。
******三年后一个穿着军装,身材高大魁梧的男人站在白桦县的长途车站内,手里拎着两个巨大的军绿色布袋。
他的神态有些忐忑,在车站伫立了许久后,才迈着脚步朝外走去。
此时县城里,阿芜正带着一群学生,左右手各拽着一个胖娃娃,等待考试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我依旧倔强地想要早睡早起,今天我会成功吗?☆、六零养娃记8老师, 我好紧张啊?此时考场大门未开, 看着紧闭的铁栅栏, 阿芜带来的那几个学生都有些心慌。
这是红星公社小学的学生第一次参加全市级别的中小学生算术竞赛,也是这个年纪的孩子第一次离开本校考场, 统一前往县一小参与考试。
陌生的场地, 陌生的学校,陌生的竞争对手,显然加重了孩子们的恐慌。
别怕, 照常发挥就好,你们要记住, 考试中你们最大的对手只是那一份试卷,除此之外,监考老师, 同考场的同学,都不是你们需要在意的对象。
阿芜半蹲下身, 视线和几个孩子齐平,她的眼神温柔深邃,周身萦绕的亲和力和镇定气场让这些孩子渐渐平静下来。
嗯。
几个孩子点了点头, 默默回忆着考前着重背下的数学公式, 不再在意周遭人的眼光。
全市中小学生算术竞赛每年都会举办一次,获得一二三等奖的学生不仅能够得到相对应的奖金,同时还能够获得升学加分。
别看这年头小升初不用考试,可最好的机械厂附中入学名额是有限的,除了要满足场内员工子弟的入学外, 剩下的一部分名额只能择优录取,这个时候要是有漂亮的履历,被录取的机会就会大很多。
要知道,机械厂附中是人人挤破头都想去的初中,因为机械厂的效益好,如果能够进入机械厂附中,并且在学校里表现足够优异,或许不用考上中专,就能够在毕业后获得机械厂的招生名额,而这个年代,工人的铁饭碗是人人追求的目标。
尤其阿芜知道,机械厂附中是那几年为数不多没被波及的地方,因为那里多是工人子弟,政治成分没有问题,加上机械厂附中当时的校长很有能力,在很多高初中停课的时候,机械厂附中还是照常上课的,里面的老师也只需要定期提交检讨书就好,并没有被人拉出去批/斗,再教育。
在阿芜任职之前,红星公社小学从来就不曾参与过类似的学科竞赛,因为学生水平不高,即便拿到参赛名额,也只会铩羽而归。
这样的现象不仅存在在红星公社小学,同样存在在周边的一些公社小学中,这样等级的竞赛在他们看来,是师资力量雄厚的县镇小学才有资格竞争的。
红星公社小学已经有六七年没有参与过这种等级的竞赛了,比起参加后取得让人嗤笑的成绩,学校里的老师似乎更喜欢掩耳盗铃,选择干脆不参加,至少也不会得到明确的糟糕成绩,让县镇小学的老师耻笑,当今年阿芜准备带几个平时成绩优异的学生参加比赛的时候,校长还颇有微词。
但不管怎么说,校长最后还是答应了,不过他和阿芜说好了,这一次要是没有成绩,以后这样的比赛就别再参加了。
为了这次比赛,阿芜准备了三年,因为这些孩子的底子实在是太差,与其让他们在第一年参加比赛打击自信心,阿芜更愿意耐心培养他们几年,确定火候达到了,才放他们出来。
这一次她带了七个学生参加竞赛,其中五个已经算是六年级的学生,这一次竞赛如果能够得到好成绩,他们的父母或许会狠狠心,花钱供他们继续念下去,还有两个学生,一个是五年级的,一个是四年级的,这两个学生在算术上很有天赋,虽然受年龄限制还是四五年级的学生,在算术这门学科上,能力并不弱于其他五个六年级的学生,要不然,阿芜也不会选中他们。
这七个学生,除了有天赋,同样不缺乏努力,尤其是其中一个女学生,或许是因为这个时代乡下很少有家长愿意供女孩子念书的缘故,她比其他学生更加努力,阿芜听她说过,她的梦想是当一位外交官。
这一次竞赛是她证明自己的时候,如果能够取得好成绩,再加上阿芜的游说,即便她是个女孩,家长未必不愿意让她念书。
阿芜一直觉得,能够花钱送孩子念小学的家长已经是乡下百里挑一的开明家长了,以前公社小学不重视,让这些家长看不到希望,所以包括张家沟在内的生产队几乎没有几个初中生,高中生乃至中专生,文化水平落后似乎已经成为了大家习以为常的事,谁也没有想过要改变这一个现状。
可出生并不能限制人的未来,阿芜觉得,这些孩子就是改变的开始,只要能从这一批孩子身上看到念书的好处,将来愿意送孩子念书的家长会越来越多,他们的孩子不会被局限在这片泥土地上,他们的未来会走的更远,更高。
张恒,你分析能力不错,可经常在最简单的计算上出现失误,这一次考试,你要注意检查。
双双,你很细心,可答题速度太慢,在考试时,要注意分配时间,遇到一时间想不起来怎么做的题目马上跳过,等到整张试卷都做完了,再回过头思考那些问题。
……针对每一个孩子的优势和缺点,阿芜逐一叮嘱,虽然类似的话在出发之前她已经说了好几遍了。
被点到名的七个同学相视一笑,叶老师总说让他们不要紧张,可这会儿叶老师自己也是紧张的吧,所以才会絮絮叨叨说着同样的话。
或许是发现老师和自己一样忐忑不安,几个学生反到更加不紧张了。
妈妈,我呢,我呢。
宝娃拽着妈妈的手嘟着嘴巴问道,随着年纪增长,她倒是越来越小心眼,越来越爱吃醋了。
三年前,阿芜给两个孩子上了户口,也取了大名,壮娃随堂哥况建业排序,取名叫况健康,家里人依旧喊他壮娃的次数比较多,宝娃取名叫况宝华,她也更喜欢家里人依旧喊她宝娃。
今天是张恒几个学生参加比赛的日子,宝娃和壮娃非要跟过来,早上阿芜还半睡半醒呢,两个孩子把自己的书包都准备好了。
这是阿芜用况爱军在部队使用枕头套改做的斜挎军绿包,因为是给孩子背的,所以容量不大,只够放下几颗糖,几支铅笔和橡皮,以及一本阿芜给孩子们手动裁剪的巴掌大的习字本。
两个娃娃也是戏多,早早就将自己的小书包背身上了,就好像今天要参与竞赛的选手里也有他们兄妹俩一样。
嗯,宝娃同学很漂亮,可是要注意体重已经有些超标了,之后要控制饭量和甜食,不能再仗着哥哥疼你,就抢哥哥的点心吃了。
阿芜郑重其事地说道,原本眼睛瞪的圆滚滚的小姑娘吓得赶紧吸了一口气,将腆着的肚子缩了起来,妄图营造纤细瘦弱的假象。
哈哈哈,叶老师胡说,宝娃才不胖,宝娃最可爱了。
许双双捏了一把宝娃肥嘟嘟的小脸蛋,手感似乎是比之前更加丰腴了,不过宝娃多可爱啊,胖一点更加可爱。
宝娃重拾了自信心,她也觉得自己一点都不胖,奶奶说了,她是最最可爱的小仙女呢,仙女都是会飞的,胖乎乎的又飞不起来,既然奶奶这么夸她,那她肯定是瘦瘦的,还能多吃一点。
两个小活宝的插科打诨很快消磨了时间,入场时间到了,县一小的铁栅栏被打开,阿芜挨个摸了摸孩子的头,然后目送他们进入考场。
壮娃和宝娃手牵着手,跟着几个哥哥姐姐妄图偷混入考场,可是被眼疾手快地阿芜拽住衣领。
壮娃费了老鼻子力气,原地迈脚,都没能挪动一步,只能放弃了。
妈妈,壮娃也要考试。
转过头给了妈妈一个萌萌哒地表情,似乎是不明白,为什么哥哥姐姐们都去考试了,自己却被妈妈留了下来。
这两个孩子打小就在公社小学里泡着,阿芜教小班的时候,他们就在小班旁听,阿芜教大班的时候,他们也在大班旁听。
阿芜并没有有意识地教他们这样高深的内容,只是教他们基础的拼音和一些简单的文字算术,可或许是耳濡目染地缘故,两个孩子的进度远比阿芜想象中的要快,虽然现在两人刚过完六岁的生日,文化程度已经相当于正常二三年级的学生了。
毛/主/席的一些诗词两个孩子已经背的滚瓜烂熟了,还时常在家人以及小伙伴面前背诗显摆,因此时常被夸聪明,估计就是听到了太多的夸赞,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
阿芜才不配合这个小机灵演戏呢,壮娃看见卖萌也没用,彻底放弃了考试的打算。
******上午考试结束,阿芜没有询问考试感觉如何,带着七个孩子在国营饭店吃了一顿饭,当然,这笔钱是她自己掏的。
这些年阿芜不仅没有动用之前叶芜存下来的钱,还稍有结余,只是请孩子们吃一顿不算铺张的午饭,她还是有能力的。
听说隔壁市的高中已经停课了,那些老师思想有问题,都被送去再教育了,也不知道咱们这儿什么时候会停课呢。
阿芜点了三道菜,这个年代饭菜分量足,三道菜足够一个大人带着九个小孩吃完,其中一道还是荤菜,几个学生都摸着肚子流口水了。
她听到周围一桌人的议论,走路的动作顿了顿,原来已经到这个时候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还有三更,必须要补一章欠更了,还欠一更,虽然今天又是晚睡的一天,可我依旧没有放弃早睡☆、六零养娃记9你说现在的孩子也是厉害, 一个个书都不愿意念, 一会儿批/斗这个, 一会儿教育那个,咱们小的时候, 想念书都没有一个安定的环境呢。
嘘, 别说了。
阿芜他们隔壁的位置坐着两个工人打扮的中年男子,其中一个人环顾了一圈四周,然后用手推了推刚刚说话的那个人, 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那人显然也意识到了,现在所处的环境并不适合谈论这样敏感的话题。
或许是运动的风潮还没刮到他们这个地方来, 所以白桦县乃至周边几个县的人对这些事既敏感,却又不够敏感,恐怕再过两三年, 刚刚说话的那个人一丁点和某小兵沾边的词语都不敢提及了,即便是在家里, 面对自己最亲的家人。
几个孩子可就没有阿芜这样的担心了,叽叽喳喳说着话,有几个孩子干脆对起了刚刚考试的答案。
最后一题最终结论是不是4啊?是4吗?难道不是7吗?应该是4吧, 过程是……先得出……再换算成……最后应该是4吧?我的答案也是4。
诶呀, 我的计算过程和你们是一样的,可是最后把答案算错了,明明叶老师提醒过我让我仔细检查的。
选择题最后一题你们选的是什么,这题好难啊,到最后我也没有解出来, 还因为这道题目没来得及检查其他题目。
我选了C。
我选了B。
……七个孩子讨论地热火朝天,刚刚因为粗心计算错最后那道大题目的张恒苦着一张脸,显然已经失去了对其他题目的信心。
如果只是计算错误,这道题还是能够得分的,不要失望,不过经过这件事,你也应该更加正视自己的问题了,张恒,你的目标不是想当机械厂的工程师吗,在设计机器的时候要是因为你的粗心计算错了一些数据,对于工人来说,可能会威胁他们的人生安全。
阿芜没有责骂,而是更加耐心地教育。
我知道了,叶老师。
张恒点了点头,比起平日里的漫不经心,这会儿在竞赛中尝到粗心大意教训的他显然认真多了。
七号桌取菜!大厅和厨房相隔的窗口突然钻出来一个脑袋,那个厨师打扮的男人用大铁勺敲了敲窗口,大喊了一声。
这个年代可没有服务员这个说法,人人都是平等的,服务员是带有资本主义余毒和享乐主义的词汇,因此在国营饭店里,没人会替你端菜送饭,等菜烧好了,厨师会在窗口喊一声,你得自己去窗口取菜。
阿芜一个人端不过来那么多盘子,几个个子相对比较高的学生就帮她一起端。
一盘炒白菜,用大盘子盛着,拱成一座小山,顶上都冒尖儿了,这盘白菜应该是用猪油炒的,不仅闻着有股荤肉的香味,看上去也油汪汪的,让常年缺乏油水的孩子们看的眼睛都快直了,即便是家家户户都有的白菜,就着这样的炒白菜,他们也能吃下好几碗饭。
除了这道炒白菜,还有一道葱炒蛋和一道酸菜炖大肉。
现在鸡蛋可是稀罕的东西,因此一大份葱炒鸡蛋,葱偏多,鸡蛋偏少,为了调味,厨师应该加了点黄酒去腥提味,在加热的过程中,黄酒蒸发了不少,只余淡淡的酒味儿混杂着葱香和蛋香。
这份炒鸡蛋的火候有些过了,几块鸡蛋边沿有些焦黄,可这种焦味并没有掩盖饭菜本身的滋味,反而使得鸡蛋多了一点焦脆的口感,更添风味。
三道菜里酸菜炖大肉才是重头戏,这几年里阿芜也只给自己开过一次小灶,其中就有这道酸菜炖大肉。
据说店里的酸菜都是掌勺的大厨自己做的,这是他们家祖传的方子,做出来的酸菜足够酸爽,酸汤也足够浓郁,跟带着大块肥肉的猪头一块炖煮,能够很好中和猪肉的油腻,还因为酸楚的味道,更大程度刺激味蕾,让你越吃越爱,胃口大开。
这三道菜的分量很足,为了配这三道菜,阿芜还特地多要了一点饭,可几个孩子太久没有吃过这样丰盛的饭菜了,最后她点点那些饭还不够吃,又加了九个杂粮馒头,幸好她多带了一点粮票和现金,要不然还不够几个孩子吃呢。
果然老话说得对,半大小子吃垮老子,今天她带出来的那七个学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难得吃到这么好吃的饭菜,一时间绷不住,敞开了肚皮,这不就差点吃垮了叶芜这个老师。
最后酸菜炖大肉剩下的那点酸汤水都被几个学生蘸了馒头,一丁点都没有浪费。
等吃饱了,回过神来,几个学生就有些懊悔了,明明在来国营饭店吃饭之前他们都说好的,要吃少点,别花老师太多钱,可真等沾上了荤油的味道,理智就跑偏了。
吃饱的几个孩子暗自羞愧,心想着该做些什么回报老师。
要是这一次竞赛能够取得成绩就好了,听说第一名能够得到县里给予的10块钱奖金呢,最差的第三名也能得到五块钱,而且县里给予了奖励,公社应该也会有所表示吧。
再不济,就去帮老师挑水打扫卫生,反正这样的活,他们都是做惯的。
阿芜不知道这些可爱的孩子想了些什么,吃完饭后,看她和校长约定好的时间也快到了,就带着孩子去了县城外通往红星公社的那条大路,等待校长赶着牛车来接人。
牛车自然是和公社借的,不管怎么说,孩子们参加比赛代表的也是红星公社,虽然整个公社的人都不觉得他们的学生能够取得不错的成绩,但这点小忙还是要帮的,毕竟红星公社距离县城可不算近,按照孩子们的脚程,起码得走近三个小时呢。
******阿芜先去了一趟学校,然后骑着自行车带着两个孩子回张家沟。
这辆自行车是阿芜去年买的,凤凰牌,因为是二手的旧车,不需要自信车票,而且价格比新车便宜了一大半,只花了阿芜八十多块钱。
这辆自行车是况爱军的上司找关系弄来的,据说原先是某干部的公车,年份有些久了,部分零件需要维修,正好那个干部升上去了,现在可以和别的领导公用一辆小轿车,这辆自行车自然就报废了。
虽说是一辆报废车,可在经过维修刷漆后,和新车看上去也没有什么区别了,至少阿芜用的很顺手,一点都感觉不到这是一辆骑了好几年,故障过好几次的自行车。
这辆自行车的出现很大程度解决了阿芜上学难的问题,以前她带着俩孩子来公社小学教课起码得走四五十分钟,因为孩子小,阿芜还得走走停停,轮流抱着两个孩子。
自从有了这辆车,阿芜就让手巧的公公做了一个能够固定在车后座的双人椅,上面还有用于防止孩子摔下后座的布条,每天骑车带着孩子上学,阿芜能够节约近半个小时花在路上的时间。
况爱军活着的时候一定是一个很优秀的人,所以才会让他曾经的长官在他死后多年依旧惦念着他的老婆孩子。
阿芜琢磨着,等某场运动过去,她一定要重新替况爱军立一个坟,在给他多烧一点纸钱下去。
******草妮儿回来了!草妮儿,你快回家看看吧,看看谁回来了!草妮儿,你可真有福气呦。
今天和往常不同,从村口到家门口等那段距离,阿芜遇到的每一个村人脸上都挂着笑,表情有些复杂,既有庆幸,又有激动,还有一些说不上来的古怪。
说错了,不是回家,你回你公婆家。
对对对,赶紧带着孩子过去吧。
一个个的,比她这个当事人还要急,恨不得代替她加速,赶紧回家。
阿芜心中疑虑更重,到底家里来了什么人,让村里人会有这样的表现。
偏偏这些人似乎都想给她一个惊喜,只说让她赶紧回家,也不说到底是谁回来了,阿芜想不明白,家里来了哪个大人物,会是她的福气。
不过既然大伙儿都这么说了,阿芜也不打算回家,直接骑车去了隔壁不远处的大哥大嫂家,看看到底来了哪位人物。
爷,奶,二伯母回来了!阿芜将自行车停在院子里,上完锁后将奔波了一天,这会儿已经开始打瞌睡的两个孩子抱了下来,没等她进去呢,就被大侄子况建业的大嗓门吓了一条。
原本快要睡觉的壮娃和宝娃打了一个激灵,比较浇灌的宝娃瘪着嘴,仿佛下一秒就要哭了。
好在她虽然娇气,却也不是一个爱哭包,揉了揉眼睛看到抱着她的妈妈后就收起了眼泪,然后打了个瞌睡,小脑袋一点一点地,再一次打起了瞌睡。
壮娃倒是清醒了,咯咯笑着冲大堂哥跑去。
这时,屋里走出来一个人,挡住了站在堂屋外的况建业,壮娃扑过去,刚好抱住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
壮娃觉得自己被一座大山挡住了,眼前只看得到两条粗壮结实的大腿,以及军绿色的长裤,他将头高高仰起,才看清自己抱住的那个人的模样。
对方很眼熟,像是挂在自家堂屋墙上照片里的那个人,可是对方比照片里的人更黑,也更瘦了,让壮娃不能确定对方是不是照片里的那个人。
应该不是吧?壮娃知道,挂在墙上的那个人是他和宝娃的爸爸,村里的孩子都有爸爸,就他和宝娃的爸爸比较特殊,长在照片里,壮娃以前想爸爸的时候,也会在晚上偷偷溜到堂屋,和照片里的爸爸商量,问问他能不能从照片里出来让他骑一下大马,就像是其他小伙伴的爸爸一样,逛集市的时候让他骑在他的脖子上,据说这样能够看到更远的地方呢。
可惜照片里的爸爸还不会说话,总是不肯答应他的这些要求。
后来壮娃知道了,爸爸不是长在照片里,他的爸爸去世了,他和妹妹都是没有爸爸的孩子。
不过没关系,壮娃和妹妹有全世界最好的妈妈,他只是在偶尔,真的只是偶尔,会为了别人有爸爸,自己却没有爸爸而难过。
草妮儿,看看谁回来了,爱军他没死,他还活着!许三婆从里头出来,看到完全愣住的二儿媳妇高兴地说道,对于况家人来说,况爱军还活着,就是今天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阿芜此时是懵逼的,她当然一眼就认出了眼前这个男人,可问题是况爱军不该活着啊。
在原著的中,直到金巧巧病逝,况爱军都不曾出现,可为什么这一世,况爱军会在他牺牲后的第三年回来呢?阿芜受到了冲击,她怀疑眼前的人不是况爱军,而是况家哪个远房亲戚,模样上与况爱军有几分相似。
可理智告诉阿芜,眼前的人应该就是况爱军无疑了。
这么一来,这一世的所有改变都找到了合理的借口。
为什么部队给予补贴的方式改变了,不像里写的那样,只是提高抚恤金额,而是给她找了一份工作,如果况爱军活着,只是隐匿起来进行某项特殊任务,碍于任务的性质,他不能出现在人前,部队上为了替他顾好大后方,给予他的妻子一份固定工作确保她能够养育一双儿女,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恐怕所谓的二手自行车也是假的,怪不得况爱军牺牲的第二年,他的上级领导还能记着他,为他守寡的妻子送来一辆代步的自行车。
爱军,你媳妇一定是高兴坏了。
许三婆擦了擦眼泪,除了叶芜刚回家的时候,眼神就没有从失而复得的儿子身上挪开过。
还有壮娃和宝娃,你都三年没见过这俩个孩子了,壮娃和宝娃现在都有大名了,壮娃叫况建康,宝娃叫况宝华,如果你还在的话,俩孩子的名字应该和你商量着起的,只是大伙儿也都不知道你还活着,不过草妮儿厉害,现在都在公社小学当老师了呢,她取的名字一个比一个好听。
许三婆半蹲下身,摸着孙子的脑袋,壮娃,这是爸爸啊,快叫爸爸。
爸爸!壮娃猛的抬头又看了眼那个高大的男人,然后飞快松开抱着他大腿的手,冲向了站在院子里的妈妈。
他抱住妈妈,然后将脸埋在妈妈的腿上,躲开那个奶奶口中是他爸爸的男人。
他和妹妹的爸爸明明已经死了!所有人都知道况爱军是为国捐躯的烈士,村里的大人再损也不会拿烈士开玩笑,可孩子们就不一定了,他们不清楚烈士到底意味着什么,只知道壮娃和宝娃与别的孩子不同,是没有爸爸的孩子,因此时常拿这件事取笑兄妹俩。
虽然只要有大人看见,那些嘲笑他们的孩子就免不得回家挨揍,可对于壮娃和宝娃来说,受到的歧视和攻击是不能抹去的。
以前壮娃以为爸爸活在照片里,后来他知道爸爸死了,所以即便被嘲笑,他也强撑着不在人前难过,因为他知道,每次他和妹妹难过了,妈妈就会更难过。
可现在爸爸活着,那他为什么现在才出现啊,他不想要爸爸了。
壮娃,快过来,这是爸爸啊。
许三婆看向了儿媳妇,想让儿媳妇劝孙子一句。
妈,孩子可能是怕生,不过没关系,这一次部队给了我很长的假期,多处一段时间,孩子就不会这么怕我了。
况爱军看着站在院子里的娇小女人,捏紧拳头才控制住想要冲过去紧紧抱住她的冲动。
这种感觉来的太突然了,明明在他以往的感觉里,叶芜只是一个相敬如宾的妻子罢了,怎么在见到人的那一瞬间,反而失控了呢?妈,我饿了,咱们吃晚饭吧。
回公社花了不少时间,阿芜又在公社小学待了一会儿,因此回到家的时候,也已经接近吃晚饭的点了。
对对对,吃饭吃饭!许三婆被转移了注意力,这会儿儿子说什么,她都只会点头应下。
这一顿晚饭况家人全都聚齐了,包括况爱党夫妇。
韦小春这几年没有占到叶芜的便宜,对待叶芜的态度越发恶劣了,她哪里知道况爱军居然没有死,三年后活着回来了。
韦小春也不笨,很快就猜到或许况爱军是执行什么秘密任务去了,现在任务完成了,所以回来了,要不然,他这会儿也不敢光明正大的出现。
能让他诈死执行三年任务,那一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任务,韦小春觉得自家这个厉害的二伯哥恐怕马上就要提干了,张家那个儿子据说也快要再次提干了,自家二伯哥一向都比他厉害,这次应该能够越过连长,直接捞一个营长当当吧?韦小春快毁死了,早知道况爱军那么能耐,这几年她也不会和叶芜闹成那样啊。
吃饭的时候,韦小春一直搭话想要知道况爱军这三年做了些什么,这些年没发的津贴什么时候补上,数额有多少,只可惜都被况爱军用机密搪塞过去。
三年不见,况爱军越发不好亲近了,韦小春看着他摆着冷脸心里就有些犯怵,被搪塞的次数多了,也不敢再问了。
况老爷子等人关心最多的还是况爱军的身体情况,不过这些中午的时候就已经问的差不多了,吃饭的时候,他们也只能说些叶芜和孩子们的话题,既然况爱军回来了,就好好陪陪老婆孩子,把这三年的时间都补回来。
全程,阿芜都很安静,只顾着自己吃饭,偶尔在孩子吃成大花脸的时候替他们递手帕,让他们自己擦脸。
晚饭后,况爱军跟着叶芜回家,一路上,况爱军好几次想要开口,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叶芜同志,你是一名军嫂,应该有比一般人更高的觉悟。
况爱军看着自己老婆回家后抓着两个小不点洗澡,又揪着他们一个接一个的擦脸,心里有点小酸涩,他也想享受一下这样的待遇。
可惜从见面到现在老婆还没和他说过一句话,显然很不待见他。
况爱军想过要不要服个软,可他是个男子汉,哪有男子汉和老婆道歉的。
呵呵。
叶芜笑了笑,端起脸盆,将脏水泼到了院子里种着蔬菜的自留地里。
呵呵是什么意思?况爱军看叶芜笑了,心里一松,可莫名又觉得呵呵二字意味深长,不像是他理解的正常笑声。
那就请伟大的况爱军同志和部队过日子去吧,老婆孩子觉悟不高,没办法跟随你的脚步了。
阿芜从房间里搬出一床被子,又拿了一个枕头,将枕头塞到况爱军的手里,又将被子盖在他的头上,然后一左一右抱着俩孩子回了卧室,将卧室的门重重关上。
真当她稀罕他不成?阿芜知道况爱国或许有难言之隐,可他让家人以为他死了三年,难道不应该说句抱歉,给个解释吗?居然和她讨论起军嫂觉悟来了,这军嫂谁爱当谁当。
况爱军懵逼了,回家第一天,他被老婆赶出了房门,谁能告诉他,三年不见的老婆应该怎么哄。
作者有话要说:二合一章,还有一更☆、六零养娃记10妈妈, 那个真的是爸爸吗?宝娃白天的时候太过活跃, 估计是真的累到了,连吃晚饭的时候都没精打采,这会儿早就已经睡熟了,相反壮娃还很有精神, 在纠结了许久后, 终于向他信任地妈妈提出了这个疑问。
那是爸爸, 是你和宝娃的爸爸。
不管阿芜有多生气, 况爱军父亲的身份也是她不能抹去的。
可爸爸既然还活着, 为什么三年都没有来看过我和妹妹呢?为什么妈妈还有爷爷奶奶,大伯,大伯母都要说爸爸已经死了呢?壮娃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这件事爸爸会告诉壮娃, 明天壮娃自己问爸爸好不好?阿芜也不知道该怎么给六岁的孩子解释这个问题,既然麻烦是况爱军惹出来的,那就由他自己解决好了。
那、那我应该叫他爸爸吗?壮娃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不在揪着这个问题问了,可很快他又提出了另一个问题。
小男孩的声音怯生生的, 有点忐忑, 有点犹豫。
壮娃愿意叫吗?阿芜掀开自己的被子, 将盖着独立小被的壮娃挪进来, 捏了捏他的小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无比温柔地问道。
现在不想。
壮娃瓮声瓮气地说道,然后紧张地看了眼妈妈, 只是天色太暗,他也看不清妈妈此时的表情。
他怕妈妈生气,晚上的时候,奶奶就一直希望他能够叫那个男人一声爸爸,那妈妈呢,妈妈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
壮娃现在不想叫,那就不叫吧,哪天壮娃愿意让他当你的爸爸了,再喊他一声爸爸也来得及啊。
阿芜觉得况爱军活该,他对得起国家人民,却对不起家里的长辈妻儿,没道理他消失了三年,回来后轻轻松松就让所有人都心无芥蒂接受他三年的消失,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尤其对两个孩子来说,这个父亲太过陌生了,况爱军牺牲的时候,壮娃和宝娃也就两岁半,根本就不是记人的年纪,这些年对于父亲的印象也都来源于挂在墙上的那张照片,在这种情况下,忽然冒出一个爸爸,这让两个孩子怎么欣然接受呢。
好。
壮娃松了口气,抱紧妈妈,总算沉沉睡去。
另一边,况爱军抱着被子去了另外一间原本准备给孩子们的卧室,用阿芜给的枕头被子将就了一个晚上。
至少在赶我之前还给了我枕头被子。
况爱军的要求不高,阿芜给了他枕头被子,这让他觉得那个嘴硬的女人心肠还是很柔软的。
再恶劣的生存环境况爱军都经历过,别看现在华国成立了,国内的局势似乎也已经平定了,可在普通百姓看不到的地方,小规模的战争依旧频繁,还有一些境外敌对组织的存在,他们这些当兵的,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
当兵这些年,况爱军试过几天几夜不合眼;试过中了一枪,在简单包扎后继续战斗,以至于伤口溃烂发脓,至今还有弹片未曾从身体里取出;试过在后方粮食补给没跟上,挖草根,吃虫子……现在有柔软的被子和枕头,可以遮风挡雨的砖瓦房子,况爱军真的很知足了。
只是一想到隔壁老婆搂着俩孩子可能睡的十分香甜,这种被排斥的滋味叫他分外难受,虽然居住的条件十分优渥,却依旧迟迟不能入睡。
******阿芜的生物钟十分固定,基本上每天早上六点左右就会起来,然后准备早饭,打扫家里,然后在六点半,她会叫两个孩子起床,督促他们穿衣洗脸刷牙,然后母子三人一块吃完早饭,在七点十分左右出门,七点半之前赶到学校。
今天也不例外,阿芜醒来穿上衣服,又给自己编了一个简单的单麻花辫,用皮筋将发尾绑住。
过来这几年,她一直都没有剪过头发,原本叶芜那一头及腰的长发披散下来已经快到屁股的位置,她的发质极好,头发浓密黑亮,因为常年绑麻花辫的习惯,披散下来的时候,头发呈现自然卷曲,比烫出来的卷发更加好看。
因为绑了麻花辫的缘故,头发看上去就没有那么长了,绑好后大概在腰部的位置,叶芜理了理两侧的鬓发,推开门准备生火先将米粥煮上,然后清洗昨天晚上换下来的那堆内衣裤。
啪——啪——啪——走到堂屋的位置,阿芜听到了一阵阵劈柴的声音,这让她下意识以为有贼来家里偷柴了,直到看到坐在院子里的况爱军,才想起来自己的丈夫回来了。
你起来了,柴我快劈好了,水缸里的水我挑满了,昨天晚上你和孩子换下来的衣服我也洗了,灶头上煮着粥,等会儿就能吃了,不过可能会有点烫,最好再晾一会儿。
看到阿芜出现,况爱军的腰板都挺直了,故意摆弄自己这一身健壮的疙瘩肉。
马上就到立夏了,可这会儿依旧是春季的天气,早晚温度低,这会儿气温也就在十九二十左右,普通体虚的人还得穿两件长衫呢,像况爱军这样穿着一件迷彩背心到处晃的男人可不多见。
你把衣服洗了?阿芜看着院子里晒着的那条熟悉的内裤,和她自己扯不做的简易的小背心,脸上很快呈现绯红色。
那么私密的东西,况爱军居然替她洗了!阿芜这会儿很想原地爆炸。
你放心,我肯定洗干净了。
况爱军想着那个只有他巴掌大的小玩意儿,有点好奇媳妇是怎么将那片布料穿身上的。
算起来,他们已经有近四年的时间没有见过面了,距离上一次亲密接触,也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
况爱军一直觉得三年前自己险死还生后心理上出现了一点问题,虽然记忆全数存在,可对于自己这个身份却没有太大的认同感,直到昨天见到了妻子叶芜,他才彻底踏实下来。
他就是况爱军,叶芜是他的妻子,自三年前那场战争之后,况爱军从未像现在这样认同过这个身份。
阿芜看了眼那个急于表功的男人没有开口,转身回了房间。
三年前,你们得到我牺牲的消息时,所有人真的都以为我死了。
况爱军也不劈柴了,紧跟着叶芜往屋子里走。
那时候我们牺牲了很多同志,包括和我同一个营队的队友,战场上太乱了,到处都是飞来的流弹,丛林战争,你不知道你的敌人会从哪里钻出来,那时候我中了一枪,刚好打中了我的右臂,拿枪的手松了,我来不及捡起来,为了躲避敌人的扫射,滚到了一个沟渠中……况爱军说这些不是卖惨,而是简述当时战场上的情况。
清理战场的时候,我的枪支被发现,上头还有几跟断指,让其他人认为我已经牺牲了,实际上枪支是我遗失的,上面的断指应该是后来捡到那支枪的战友的,我昏倒的地方太隐蔽,以至于战争结束的第四天,才被人发现,发现我的是住在边境的原住民,等他将我送去医院,然后由医院等人通知部队时,又过去了一段时间,而那个时候,你们已经知道我牺牲的消息。
况爱军能捡回这条命,真的算得上奇迹,首先在中枪大出血的情况下,他在环境恶劣的丛林里活了四天。
血没有流干,伤口没有感染,没有饿死,更没有渴死,帮他动手术的医生都大呼不可能。
最后这一切被归结于他身体素质足够优秀,生存欲足够强烈,除此之外,也想不到第二个理由。
因为所有人都以为我已经死了,所以部队干脆委派我执行一个秘密任务,现在任务完成了,我就回来了。
况爱军解释完大致的情况:其实就算不执行这个任务,我们也是聚少离多的,在此之前我们结婚三年,却也只见了三面,相处的时间加起来也不超过一个月,这一次不出意外我应该能升连长了,到时候你可以带着孩子随军,我们也不用再两地分居。
况爱军没说,这一次他虽然只能升连长,可应该能享受中校待遇,一般来说,连长授衔中尉或是上位,中校和少校已经是营长级别,况爱军毕竟太年轻了,升的太快不是一件好事,上面的领导决定压他两年,再正式提拔他为营长。
不过虽然名份上到不了,待遇上还是能够提升一下的,中校待遇已经有资格申请家属楼两室一厅的住房,或是普通带院子的小平房,而连长级别虽然同样能够让妻子随军,可以申请的也只是一室一厅的家属房罢了。
况爱军想着,这下子妻子应该能够体谅他了吧。
这些是这些年的部队津贴,之前你们领的那些不算,属于额外补助。
况爱军掏出一张存单,这是他昨天来的时候就准备好要给她的,只是还没拿出来,就被媳妇轰出房间了。
况爱军执行的是特殊任务,津贴自然也高,加上奖励,这张存单的数额高达四位数,足足有一千一百多块,加上阿芜的存款,都能够在市区买一套四合院了。
还疼吗?阿芜接过那张存单,轻声问道。
啊?况爱军一时没弄明白阿芜的意思,后来才意识到,阿芜问的是他之前的伤口还疼不疼。
早就不疼了。
况爱军摆了摆手,他刚刚说那些,真的不是为了让她心疼。
他扯了扯迷彩背心,让自己胳膊上那个伤疤更显眼些,生怕阿芜看不见。
这样的行为深刻诠释了什么叫做口嫌体正直。
这三年你过得好吗?阿芜又问了一句。
还行,就是想家,想你和孩子,还有爸妈。
既然是特殊任务,哪里会简单呢,好几次险死还生,那时候,况爱军还有些庆幸,自己在家人眼中已经死了,就算他真的牺牲了,他们也不用再难过了。
哦。
这声哦又让况爱军有些忐忑。
他的小媳妇怎么就不能多说几句话呢,这样意味不明的表态,让他急的直上火啊。
既然回来了,家里水缸里的水每天都要挑满,劈柴也是你的工作,孩子们跟你不熟悉,以后每天由你带着孩子上下学,我的衣服就不用你洗了,孩子的随你洗还是不洗……现在我只想到这么多,对了,以后你还是单独睡一间,哪天孩子愿意和你一块睡了,我也不反对。
阿芜吧嗒吧嗒说着,男人的解释她勉强还算满意,不过这并不代表她可以这么快地接受一个陌生的男人入侵她的生活。
对于这些,你有什么想法?阿芜盯着况爱军,大有他要是反对,就将他轰出去的架势。
没、没有。
况爱军对其他几条要求都没有意见,唯独不能洗阿芜的衣服,不能睡他俩的房间持反对态度,可问题就算他反对,人家也不见得会接受啊。
况爱军觉得,现在还是做小伏低更为稳妥。
诶,女人啊,真的是比兵法更难读懂的书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六零养娃记11况爱军活着回来的消息很快就在村子里传开了, 金巧巧这几天去了她住在县城的舅舅家, 等知道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况爱军回来的第二天了。
况爱军回来了,不可能啊,他不是死了吗?金巧巧手里还拎着县城舅舅给的一些碎糕点, 这年头糕点也是凭票供应的, 也就在供销社上班的人能够得到这些碎了一角, 模样不够美观的糕饼点心, 只需要花钱, 却不需要用票。
听到张婆子几人的碎嘴,她的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上一世直到她死况爱军都没有回来, 如果他还活着,怎么会在家里老父老母尚在的情况下不回家呢?是不是大家看错了,况家或许是来人了,可来的是一个和况爱军模样相似的远房亲戚?金巧巧琢磨着,没道理她重生带来的蝴蝶效应那么大, 把一个注定要死的人都给扇活吧?不可能会错的, 昨天不少人都去况家瞧热闹去了, 我也去看了一眼, 许三婆的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要不是儿子活着回来,她能那么开心?我还听到她推着壮娃让他喊爸爸呢。
张婆子恨恨地将手里的竹篓扔到一旁:以后这婆娘恐怕又要得意了,老天爷真是不长眼, 偏偏让她生了一个出息儿子。
以前况爱军还活着的时候,一直压着她儿子一头,好不容易这三年没了况爱军,村里人将注意力放在了她家的四儿子身上,现在况爱军回来了,是不是就意味着这样风光的生活一去不复返了?这三年也不知道那况老二到底干什么去了,莫不是在战场上当了逃兵,在外躲了三年,以为现在军队里没人认识他了,所以逃回来了吧?张婆子恶毒地想着,不过她心里清楚她的猜测是站不住脚的,因为况爱军要是真的做了逃兵,在村里还有张佑东这个同部队的队友存在的当下,是绝对不会冒着上军事法庭的可能回来的。
不可能啊,不可能啊?金巧巧还是不信,也不管张婆子几人是否会怀疑,先是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然后带着满满不甘的情绪冲了出去。
她得自己亲眼见到况爱军站在自己面前,才能相信他还活着的事实。
妈,老四媳妇好像怪怪的。
是啊,自从听到况爱军活着回来的消息后她的脸色就变了,说起来,况爱军是草妮儿的男人啊,是死是活和她有什么关系,看她刚刚那样子,倒是比况家人还着急呢。
张佑东的两个嫂子你一言我一语地在张婆子耳边说着挑拨的话。
她们不满意这个弟媳妇很久了,谁让这个女人自从嫁进来的那天起就眼高于顶,不乐意和她们这几个嫂子交好,还总用鄙夷的眼神打量她们,看着就让人恨不得撕了她的脸皮,看她还怎么清高。
你们说老四媳妇有外心了?张婆子急了,儿子常年呆在部队,她最怕娶进门的儿媳妇守不住,这会儿被另外两个儿媳一挑拨,张婆子顿时就开始怀疑金巧巧是不是和况爱军有奸/情。
妈,我们可没这样说,只是老四媳妇刚刚的反应却是古怪。
那两个儿媳妇赶紧摆摆手,这样落人口舌的话,怎么能直说呢。
不成,我得盯着去,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娶金家姑娘,当初结婚前也没发现她是那样花钱大手大脚的人,每次一领到钱,不是买面脂,就是裁衣裳,不知道乡下小媳妇打扮地妖妖娆娆是想勾引哪个男人。
张婆子对这个儿媳妇越发不满意了,每一次去邮局领钱的时候都要闹腾一番,偏偏每个月到她手里的钱也没见她攒下来多少,该吃吃该喝喝,从来也不想着家里其他人一份,也不想着远在部队的丈夫的那一份,再多的钱交到她手里也得被败光。
最要紧的,金巧巧花钱的地方都是张婆子觉得最不必要的地方,她本就担心这个常年没有丈夫陪伴的儿媳妇偷/汉/子,偏偏金巧巧最关心的就是自己那张脸和一身的好皮子,每个月拿到手里的几块钱都用来打扮了,这让张婆子怎么愿意将钱交到她的手上呢。
别说不想多给,她还想把每个月要给她的那几块钱再扣下一部分呢。
只是张婆子也怕自己做的太过火,连孝顺的四儿子都忍不下她了,因此每个月还是捏着鼻子给了金巧巧几块钱,不过心里对她的怨气却是越来越重了。
生怕儿媳妇和别的男人胡搞,张婆子急了,把家里的活儿分给了两个儿媳妇,匆匆忙忙追了上去。
两个儿媳妇相视一笑,看到金巧巧因为太过慌忙落在堂屋桌子上的那袋点心,心照不宣地将这一小袋点心瓜分,然后各自回房,准备在金巧巧回来之前将这些东西毁尸灭迹。
******媳妇儿,过段时间我申请的随军报告就能通过审批了,你喜欢什么样的家具,到时候我请队里会打大件家具的队友帮忙自己做。
况爱军和叶芜现在的地位是反过来的,况爱军脖子上骑着一个闺女,怀里坐着一个儿子,然后亦步亦趋地跟在叶芜身边讨好,就跟犯了错的小媳妇似的。
你要是不喜欢自己做的,也可以去百货商店里买成品家具,只不过百货商店里的家具花样少,还要票,可能不如自己做的合心意。
媳妇,你喜不喜欢布拉吉?就是联苏那里传过来的一种连体的裙子,特别漂亮,到时候咱们裁好布料请裁缝做,做两条,每天换着穿。
况爱军眼巴巴地看着走在前头的小媳妇,她的麻花辫甩地真好看,配上布拉吉肯定更好看。
只可惜,现在媳妇还在生气,能跟他说几句话就是恩赐了,想要摸一摸她的麻花辫,估计得等她睡熟了偷偷摸。
我不喜欢布拉吉,我喜欢绿军装。
阿芜的眼神闪了闪,看来那股妖风还没吹到况爱军所在的部队里,要不然况爱军也不能熟练地说出布拉吉这个名词,显然是部队里不少军嫂都穿着,耳濡目染下学来的。
要知道在那几年,风声鹤唳,不少爱美的女人都将自己压箱底的真丝旗袍一把火给烧了,生怕被人抓到把柄,由联苏那里传过来的布拉吉更是危险品,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哪天因为一条小裙子就就被人盖上一顶通/敌/叛/国的大帽子。
阿芜怕这个呆子真的找人给她做裙子,赶在他行动之前说道自己喜欢绿军装,这样款式的衣服在这个年代不仅时髦,还绝对不会出错。
我那儿有几套军装,只穿过几次,还很新,可以改一改,给你穿。
况爱军不是小气,而是这个年代军绿色的布料最难买,而所有军绿色的布料,要属专供军队的布料质量最好,不仅柔软,还更透气,人人都以拥有一件真正的军装为荣。
部队服役的士兵每年都能领到新的衣服,去年的旧衣服往往会被他们送给自己的亲人,这在部队里是被允许的行为。
自己穿过的衣服会被改小后穿在小媳妇的身上,况爱军瞬间联想到了那条巴掌大的小内裤,白嫩嫩的小媳妇会被带着他气息的布料包裹……不行了,不能再想下去了,况爱军随时担心自己会上火。
阿芜倒是没想那么多,这个年代旧衣裳缝缝补补给更小的孩子穿是常有的事,别说只是况爱国穿过几次,基本全新的军装了,就算是穿了好几年,打了补丁的军装依旧有人抢着要。
媳妇,今天我挑水了?媳妇,今天宝娃夸我做的黄馍馍好吃。
……况爱军乘胜追击,不过往往他说几句话,阿芜才会搭一句,即便只是这样,况爱军也足够开心。
金巧巧夺在槐树树干后头,看着远去的况爱军和叶芜,整个人就像失了神志一样。
况爱军真的活着,他活着回来了!其实金巧巧已经不太记得那个男人了,上一世,她死的时候,那个男人已经去世快三十年了,重生后,因为知道对方注定会死,在叶芜嫁给她后,她也从未关注过那个男人。
可现在况爱军活着回来了,金巧巧意识到,这个男人曾经很厉害,他活着的时候,张佑东一直都被他压了一头。
这个世界和她曾经经历过的世界截然不同,她将一个这么优秀的男人拱手让给了叶芜。
没关系,不就是臭当兵的吗?金巧巧勉强笑了笑,她只能用其他借口安慰自己。
再十多年,当兵的就不吃香了,即便部队津贴上涨又怎么样,在□□十年代,真正厉害的是那些破釜沉舟下海经商的人,而张佑东正是其中之一。
况爱军或许能够风光,可也就风光这几年罢了。
再说了,她之所以选择嫁给张佑东,也不全是因为他的未来一片光明,还因为他在自己最落魄的时候帮助过她,她是感激他,爱他的!金巧巧在心里这般对自己说,那一股难以言喻的懊悔才渐渐褪去。
这样也好,我也不用再觉得亏欠了。
金巧巧叹了口气,她送了叶芜一份这样好的姻缘,说起来,叶芜还得谢谢她呢。
不远处,张婆子冷着一张脸看着金巧巧对着况爱军的背影露出震惊、痛苦、懊悔的情绪,她深吸了好几口气,在金巧巧发现她之前离开。
张婆子觉得儿子的头顶绿油油的,那个金巧巧,可真不是个好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只有一更,因为临时被通知明天要出远门,五点就要起床,今天不能熬夜了,昨天还的那一章更新白还了,因为今天不仅再次欠债,债务还增加了,放心,我一直记得,加上今天的一共还欠三更(个_个)☆、六零养娃记12回到家中, 金巧巧也没想起自己从舅舅家拿来的那一小袋糕饼,而是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
到底是从哪里开始转变的?金巧巧躺在床上,开始深思这个问题。
况爱军出事前几年, 他和张佑东在军队的发展和上一世相同, 唯一要说有什么区别, 就是妻子的人选变了, 她嫁给了张佑东, 叶芜嫁给了况爱军,并且在结婚后给他生了一对龙凤胎。
对了, 孩子!金巧巧的眼睛顿时睁圆, 所有的改变似乎都是从叶芜怀上孩子后开始的。
因为叶芜有了她没有的孩子, 所以况家人对她百依百顺, 在况爱军牺牲后,非但没有得到她上一世的糟糕对待,相反,为了让这个儿媳妇能够安心留在况家照顾两个孩子, 况家不仅将况爱军的抚恤金全给了她, 还让部队想办法给她安排了一份工作。
至于况爱军为什么没在最该死的时候死掉, 金巧巧也有了合理的猜测。
因为这一世他的牵挂更多了, 家里有一双那么可爱的儿女,让他不想死,也不敢死,求生欲远比上一个世界浓烈,或许正是因为抱着这样的意念, 让况爱军逃过了这一劫。
金巧巧想着刚刚亲眼看到的那一幕幕画面,况爱军对叶芜那么温柔,或许也是因为叶芜给他生了两个孩子吧?她没办法承认叶芜比自己优秀,不想承认叶芜比自己命好,于是将所有的改变归结于这一世多出来的两个孩子身上。
一定是因为孩子,一定是这样的。
金巧巧喃喃自语,然后忍不住将手覆盖在自己的小腹上。
三年过去了,她依旧没有怀上一儿半女,因为张佑东实在是太忙了,在晋升排长之后,或许是为了表达对手下的士兵的关心照顾,张佑东多次将自己的假期分给刚入伍,没有多少假期的新兵蛋子,回家的次数越发稀少了。
去年为了能够尽快怀上孩子,金巧巧还在家里闹了一场,从张婆子手里抠出来五十块钱,然后找队长开了证明,去部队探望张佑东,那一次她去了十五天,只是张佑东训练繁忙,往往回到招待所的时候累的只想睡觉,夫妻俩总共也没做几次造人的事,金巧巧最后只能失望而归。
好在金巧巧还有一个两地分居做掩护,即便张婆子对她这个儿媳妇迟迟怀不上孩子颇有微词,却也不好对她动辄打骂,只敢指桑骂槐说上几句。
但去年那次金巧巧闹着要钱去了部队,却依旧没能怀上孩子的事情发生后,张婆子对她迟迟怀不上孩子的不满就越发直白了,村里其他人也觉得,即便张佑东回来探亲的次数不多,可六七年了,金巧巧一直没能怀孕,说明她这身子骨确实有点问题。
因为没有孩子,金巧巧受了不少冤枉气。
一定要快点怀上孩子了。
这会儿在金巧巧看来,她上一世所有的不幸都来自于她和况爱军没有孩子,如果这一世她和张佑东也没有孩子,或许会步上一世的后尘。
孩子太重要了,要不是张佑东这会儿在部队脱不开身,金巧巧都想直接把人绑过来,等她怀上孩子后再把人放回去。
快了,等佑东提干后就好了。
金巧巧安慰自己,张佑东马上就要升连长了,到时候她几句让张佑东申请家属随军,到时候天高皇帝远,她也不用再受张婆子和几个嫂子的冤枉气了。
最要紧的,离张佑东近了,她就不信自己还怀不上孩子,到时候有了孩子,她就有把握说服张佑东减少寄回家的钱,更多的为自己的小家做打算。
想到这儿,金巧巧的心情松快了一些。
打起精神来的金巧巧总算想起了自己从舅舅家拿回来的那袋糕饼,她从床上起来,走到堂屋准备将那袋糕饼拿回来。
后世经济飞速发展,即便是混的不如意的金巧巧也是吃过不少好东西的,这个年代的人眼中稀罕无比的桃酥凉糕,在后世过来的金巧巧看来根本就没什么滋味。
可谁让这样贫瘠的生活她已经过了六七年了呢,这几年里金巧巧的嘴巴都快淡出鸟来了,别说是一些品相还算完整的糕点了,就算全是糕点屑,她也要自己藏着,嘴馋的时候抓一把吃。
我的糕饼呢,是谁拿了我的糕饼。
看到原本应该放在桌子上,这会儿却不翼而飞的糕饼,金巧巧气炸了。
傅大妮,苗果,谁不是你们拿了我的糕饼,你们这俩个贼。
她不用动脑子就猜到是谁拿走了自己的糕饼,径直冲向最近的二嫂的房门口,用力捶门,让她们把自己的糕点还回来。
弟妹,你还有没有教养了,居然直呼我和大嫂的名字,你侄子侄女嘴馋,吃你一点糕饼怎么了,再说了,买糕饼的钱还不是佑东挣来的。
苗果隔着一扇木门在房间里叫嚣,还不忘催促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加快吃饼的动作,因为她知道,要是没吃完的话,金巧巧完全有可能抢回去,可如果已经吃进肚子里了,金巧巧难道还要她们吐出来吗?张家其他人对张佑东的感情就是升米恩,斗米仇,以前张佑东没结婚的时候,每个月的津贴全数寄回来,由老太太统一分配,作为陪伴在老太太身边的儿女,张家的其他孩子都占了不少便宜,相反张佑东这个挣钱的主力吃了不少亏。
可自从金巧巧嫁进来后,张家的财务分配方式就变了,作为张佑东的媳妇,金巧巧啥都不干,每个月就能拿好几块钱,这在当下可是巨款。
张家另外两个儿媳妇眼红不已,在她们看来,金巧巧花的都是她们的钱,在这种情况下,金巧巧还毫不收敛,花钱大手大脚,更是气的俩人肝疼。
尤其金巧巧嫁进来这些年一直没有怀上孩子,这让生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的傅大妮和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的苗果更有底气。
在他们看来,没有给张家生下一儿半女的金巧巧就是一个外人,她们生的张家的孩子都比金巧巧更有资格花张佑东这个四叔的钱,金巧巧一个不下蛋的母鸡,哪有底气来和她们叫板。
因为这样的想法,以至于在金巧巧进门后,原本还有点罅隙的傅大妮和苗果联起手来,时常挑拨金巧巧和张婆子之间的婆媳关系。
放屁,那是我的钱。
苗果用孩子卖弄,金巧巧瞬间被戳到了炸点。
她觉得自己刚刚的想法没有错,所有人都因为她没有孩子瞧不上她,所有的不幸都来源于她没有一个孩子。
苗果,你个小偷,把我的糕饼还回来。
嘭嘭嘭——她用手重重的拍门:不问自取就是偷,有你这样的妈,教出来的孩子个打个都是贼,将来肯定吃牢饭,挨枪子。
金巧巧恨恨地说道,这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张家这些崽子就没有一个好的,经常不经过她的允许进她的屋翻东西,只要她从娘家拿回来什么好东西,都逃不过这些小贼的鼻子,只要被他们翻到,一点屑屑都不给她留下,以至于她后来不得不将东西全都放在带锁的大箱子里,可即便这样,每次她一吃东西,房门外都会聚集一堆小崽子,死命敲门,问她讨口吃的。
在金巧巧看来,张家这群崽子简直就是饿死鬼投胎,没有比他们更加讨人厌的孩子了。
放屁,金巧巧,你这个女人嘴巴怎么这么坏呢,不就吃你几口吃的吗,还是孩子的四叔买的,你居然咒孩子吃枪子,你怎么不被雷劈死呢。
屋里的苗果和傅大妮都急了,两人前后打开房门,冲着金巧巧骂道。
金巧巧不和这群不讲理的人说话,推开站在门口的苗果,冲到她的房间里。
这趟来她带的糕饼并不多,毕竟她的舅舅也只是供销社的零时工,能够分到的碎糕饼也是有限的,加上舅舅家也有孩子,要不是舅舅舅妈没有闺女,打小又宠她,这一次金巧巧还分不到这些碎糕饼呢。
因为数量不多,苗果和傅大妮分了分就更少了,等金巧巧冲进来的时候,几个孩子已经把自己分到手的那一份吃完,这会儿正舔着手指头,用带着口水的手指头黏着掉落在桌子上的小细屑,吃的无比干净。
贼,一群贼,臭不要脸的东西。
金巧巧捏住二房最小的女儿的手,用手指抠着那小丫头的喉咙,她吃不到的东西,别人吃了也得给她吐出来。
呜呜,哇——四岁的小丫头吓坏了,边上的几个孩子也跟着号啕大哭。
金巧巧,你个贱货!你敢动我孩子我要你的命。
苗果嗷地一声冲了过去,拽住金巧巧的头发,一手往她脸上挠去,金巧巧自然不会被动挨打,当即转过身和苗果扭打在一块。
不许你打我妈。
弟妹啊,你怎么可以和孩子动手,这会儿又打嫂子呢。
苗果的孩子跳下床抱着金巧巧的腿又抓又咬,傅大妮看似劝解,实际控制着金巧巧反击的动作拉偏架。
金巧巧根本就不敌几个人的联手,脸被抓花了,头发也被扯下好几缕,身上更是青青紫紫的,多了好几道伤口。
当然,苗果和傅大妮也没占什么便宜,要知道金巧巧是重生回来的,上一世在社会底层混了几十年,金巧巧没少因为一些小纠纷和人干架,对于打架时的一些小技巧,她可比傅大妮和苗果这样的年轻媳妇了解多了。
一开始金巧巧确实有点冲动昏了头,这会儿被抓了几把,脑子却因为疼痛清醒了不少。
她故意让苗果等人抓伤她裸露在外的肌肤,而自己专挑她们看不见的地方打,伤痕都在最**的部位,让她们有苦难言。
一个个的都在干嘛呢。
张婆子在外晃了好几圈回家,看到的就是扭打成一团的儿媳妇们。
妈,老四媳妇太欺负人了,家里的孩子嘴馋,吃了她几口饼子,她居然骂孩子贼骨头,将来要吃枪子,我气不过,就和她打起来了。
苗果恶人先告状。
妈,哪有孩子嘴巴不馋的,老四媳妇或许是还没当妈,所以不能体会当妈的感情。
傅大妮在一旁帮腔。
金巧巧不说话,她知道,没有孩子是自己的短板,张婆子不会帮她的。
行了,一家人闹成这样像什么样子。
张婆子当然不乐意听到别人诅咒自己的宝贝孙子,老四媳妇,你是当长辈的,还好意思和孩子计较,如果佑东这会儿在家里,听到你为了几口子糕饼骂他亲侄子亲侄女是贼骨头,他也得骂你。
老大媳妇老二媳妇你们也是,只是几口子饼子,老四媳妇还能不给亲侄子吃。
张婆子轻轻放过傅大妮和苗果,却又骂了金巧巧为人小气,没有身为长辈的宽容。
一个个都闲得慌,还不散了,赶紧干活去。
她挥了挥手,让傅大妮等人散开。
张婆子的反应在金巧巧的意料之中,这个老虔婆,向来都是偏心眼的。
不过今天张婆子的眼神有点怪,金巧巧总觉得对方看她的视线阴测测的,难道听到自己骂她几个宝贝孙子,真的生气了?她心中深思,在各自散开后回房整理了一下,将自己的头发拉扯地更加凌乱,又在自己的脸上,胳膊上手臂上新抓了几道红痕,没有抓破皮,只是红肿着,脸上身上青一片,红一片,紫一片,看上去就更加狼狈了。
做好这些,金巧巧偷偷离开了张家。
佑东媳妇,这是怎么回事啊?没什么。
怎么会没什么,都被打成什么样了。
就是啊,一看就是挨打了,佑东媳妇,你告诉婶子们是谁打的,婶子们给你做主,现在可不是旧社会了,地主老财都没有将人打成这样的。
走在田埂间的金巧巧顺利获得一票关注,很多人看到她这般狼狈的模样,好奇拦下她,关切地问道。
也有人将金巧巧的惨状传回了金巧巧的娘家,出嫁姑娘被人打成这样,娘家肯定是要做主的。
婶子,我委屈啊。
一开始,金巧巧总是忍着不说,可在大伙儿的安慰下,她终于忍不住了,捂着脸开始大声哭了起来。
前些天我去了一趟舅舅家,我老舅给了我一些糕饼,让我拿回家给我爸我妈尝尝味道,可没等我把东西拿回娘家,我家大嫂和二嫂就把东西分了,等我发现的时候,一点糕点屑都没有了,我气不过,骂了她们几句,结果我嫂子反过来指责我小气,说我没给张家生孩子,在张家就是一个外人,家里的阿猫阿狗都比我有地位,别说孩子只是吃了我几口糕饼了,将来我们这一房的东西都是她们两家的。
从舅舅家那里低价买回来的碎糕饼被偷吃和舅舅让她拿回娘家的礼物被偷吃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前者外人会劝金巧巧息事宁人,后者旁人只会更加同情金巧巧,觉得张家其他人欺人太甚。
怀不上孩子也不是我想的,可佑东假期那么少,我就算想怀也很难怀上啊,她们这样说我,就是往我心里戳刀啊。
金巧巧哭的更惨了,我和她们理论,结果俩人合起伙来打我,我是真的委屈啊,婶子,我好难过啊。
金巧巧哭倒在最近的一个婶子的怀里,边上的人都不禁为金巧巧动容。
张家的人也太过分了,花着张佑东的钱,还这样对她媳妇。
就是,傅大妮和苗果也太坏了,哪有偷吃人家娘家人的东西,还打弟媳妇的。
张婆子在村里的名声本来就不好,很多人都觉得她太过苛责张佑东这个出息的儿子,偏宠留在身边的几个孩子。
金巧巧哭的那么凄惨,可见这样的委屈不是一次两次了,傅大妮和苗果敢这样欺负她,肯定也有张婆子的授意在里面。
村里多的是嫁过来两三年也没有孩子的女人,张佑东在家的日子加起来都不到半年呢,巧巧怀不上有什么好奇怪的。
就是啊,小两口还那么年轻,怎么就知道人家之后不能生呢,现在就把佑东家的东西看作是自己的,张老大和张老二这两对公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周边的人你一眼我一语地说着,张家的名声一下子更臭了。
很快金家人就闻讯赶了过来,在看到自家亲妈的时候,金巧巧闭上眼睛,假装昏了过去,周遭一片惊慌。
金巧巧受够了,她得彻底和张家那些臭水沟里的人断开,只是断开的时候,她得占据主动优势,让远在军队的张佑东都没办法怪她。
这是她计划的一环,现在看来,一切都像她计划好的发展着。
******这张家人闹的太不像样了,听说金家叫上了所有亲戚,准备打到张家去了,张家那里估计也听到了风声,另外两个儿媳妇的娘家人也都赶过来了。
许三婆有儿万事足,一点都不想掺合人家家里的事,在村里人都赶去张家瞧热闹的时候,守着失而复得的儿子,只是随意地聊了几句。
妈,厨房里的番薯估计烤好了,我去看看。
阿芜若有所思,原著里,金巧巧和张家闹翻是在张佑东发迹之后,还得十几年呢,那时候张家太过贪得无厌,让张佑东这个孝子也有些受不了了,因此分家很顺利。
这一世和原著有太大出入了,连这段在里被大篇幅描写的分家乱相也提前了。
不过恶人自有恶人磨吧,在阿芜看来,金巧巧不像里描写的那么真善美,可张家也不是什么好人。
她对女主的故事并没有太大兴趣,想到自己埋在灶坑里的那几个番薯,阿芜有些饿了。
老二,你老实告诉妈,你回来后,草妮儿是不是和你闹别扭了。
儿媳妇离开后,许三婆也不说别人家的事了,而是十分关心地问起了儿子的家务事。
你假死了三年,草妮儿不容易,就算一时不能接受你,你也不能和草妮儿发脾气,你知道吗?私心里,许三婆肯定更偏向亲儿子,可这件事最受委屈的还是草妮儿,当了三年寡妇,独自养了三年孩子,结果发现自己的丈夫居然是假死,换做任何一个女人都接受不了。
妈,我心里有数。
况爱军心中凉凉,原来在别人眼里媳妇的态度这么明显吗。
女人就不能惯着,妈你放心,在家里阿芜不敢不听我的话。
心中凄凉,面上况爱军还是一副沉着冷静的大男子模样。
我这是为了国家,为了人民,她作为军嫂,在嫁给我的那天就该明白自己会比一般的女人更辛苦,要是她连这点觉悟都没有,我还得好好教育她呢。
况爱军想着,自己要是真的顺着他妈的话承诺自己会好好疼爱阿芜,补偿阿芜,或许事后他妈心里还会有点不是滋味,反正就他所了解的战友的亲妈和媳妇的相处模式都是这样的,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再慈祥的老太太,在面对自己的儿媳妇时,总会有另外一副姿态。
这会儿他在他妈面前表现的越强硬,越不知愧疚,他妈就会越心疼他媳妇,替他补偿他媳妇。
况爱军觉得自己越来越聪明了,看着他妈眼神中对他这种态度对不赞同,心里还有点小骄傲。
男人的尊严保住了,融洽的婆媳关系也保住了,他果然不止在当兵这条路上有天赋。
下一秒,端着烤好的红薯过来的阿芜将热腾腾冒着甜腻香气的番薯放在桌子上,她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不知道刚刚那番对话听到了多少。
况爱军腰板一挺,想要解释,碍于亲妈在场又不能说些什么。
感觉好像更加凉凉了。
作者有话要说:二合一章,应该还有一更,明天开始还债☆、六零养娃记13妈妈, 看我摘来的小花花。
气氛最尴尬的时候,宝娃像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手里抓着一捧野花。
妹妹, 你慢点跑。
壮娃这个哥哥在妹妹身后紧紧跟着, 双手向前虚抱, 随时做好在宝娃绊脚摔倒的时候抱住她的准备。
今天我们上山去采蘑菇, 我看这花可漂亮了, 特地摘来给妈妈和奶奶。
宝娃嘴巴甜,生来古灵精怪, 将许三婆这个有点重男轻女的奶奶哄地服服帖帖的。
这朵给妈妈, 这朵给奶奶, 还有……这朵就给爸爸吧。
她将手里的小野花分成了好几份, 将其中最漂亮的几朵分给了妈妈和奶奶,看了眼边上突然冒出来的爸爸,犹豫了一会,将其中几朵焉哒哒的小花送给了爸爸。
对于这个父亲, 宝娃的接受能力比哥哥壮娃强多了, 在况爱军哄了她几天后就给抱给亲, 偶尔还会说几句甜话, 不像壮娃,绷地紧紧的,允许况爱军对他各种示好,就没见壮娃主动表现过什么。
况爱军也不气馁,他心里清楚, 即便是现在对他最为亲近的宝娃也没有真正将他当成是一个父亲,想要走进两个孩子的心,他还得努力。
妈妈,什么东西那么香啊,宝娃的肚子好饿啊。
分完了野花,小姑娘的鼻子动了动,她闻到了香喷喷的烤红薯的味道。
对于这个年代的孩子来说,烤红薯、番薯干以及嫩玉米和甜滋滋的玉米杆子都是解馋的零嘴,况家的条件不错,可阿芜并不是那种过分纵容孩子的母亲,宝娃和壮娃也没说娇惯到非供销社的糖果不吃,非食品厂生产的饼干糕点不吃的地步。
你妈刚刚烤了红薯呢,咱们宝娃那么乖,奶奶不吃了,给咱们宝娃选一块最大的。
许三婆手里拿着一束小红花,笑的牙龈都快露出来了,从盘子里挑选出一个最大的红薯,递到宝娃的手里。
盘子里的烤红薯并不多,因为阿芜没有想过两个孩子会那么早回来,按照惯例,每次雨后村里的孩子都会进山采蘑菇,同行的还会有年纪比较大的孩子,在乡下,十四五岁的孩子和大人同样成熟稳重,也没好担心的,一般来说,每次进山采蘑菇总会消耗几个小时的时间,阿芜计划孩子回来都已经到午饭的点了,烧水时捎带着烤番薯的时候就没有算上他们那一份。
这会儿许三婆给孙女挑了一个最大的,盘子里就剩下三个比较小的番薯了。
宝娃回来的时候,烤番薯已经拿出来放凉了一下,这会儿温度刚好,虽然依旧很烫,却不至于拿不住。
她踮起脚尖看了眼盘子里剩下的那几个番薯,又看了看自己手里那个大番薯,想了想,将番薯对半分开,将另一半分给了哥哥壮娃,这样一来手里那半个番薯和剩下完整的番薯就差不多大小了。
奶奶吃,爸爸妈妈吃,哥哥也吃。
说罢,她低头啊呜一口,感受着嘴巴里香甜软糯的滋味,眼睛眯成两个弯弯的小月牙儿。
草妮儿教的好,两个孩子都是懂事的。
许三婆这会儿才想起来,自家儿媳妇对孩子们的管教很严格,即便是最娇惯的宝娃也不是一个吃独食的孩子,刚刚她给孩子选了那么大一块番薯,还说自己不吃,将自己的那份给孩子吃,宝娃一定是吃不下的。
她还记得宝娃和壮娃四岁那年,因为大儿媳妇做了一锅白菜馅的包子,她拿了几个给老二一家送过去,正巧看到二儿媳妇和两个孩子吃午饭。
那天叶芜炒了两个鸡蛋,按照许三婆的想法,这样的好东西应该留给孩子们吃,大人忍一忍就过去了。
许三婆自己就是这么做的,只要有好东西都留给丈夫儿子和孙子孙女,自己从来舍不得吃好的穿好的,因为在她的固有观念里,父母就应该照顾孩子,在物资匮乏的当下,父母应该忍耐一下,将为数不多的好东西让给孩子们。
可许三婆意外发现,叶芜不是这么做的,她夹鸡蛋的频率并不低,最后一碟炒鸡蛋大半进了叶芜的肚子,还有一小半进了宝娃和壮娃的肚子,当然,这和两个孩子胃口不大也有关系。
许三婆觉得,叶芜完全可以只炒一个蛋,剩下另一个蛋改天再炒,如果她嘴馋,吃一两口过过瘾就可以了,现在鸡蛋那么难得,难道不是紧着孩子来吗。
那时候叶芜是这样解释的。
父母总是将最好的东西让给孩子,然后告诉孩子自己不喜欢吃不想吃,或是因为他们所以不能吃,这样的教育方式产生的后果并不一定是好的,比如前者,很容易让孩子真的认为你不爱吃好的,将来等你老了,也别指望孩子将好的东西送给你。
后者的情况更复杂,最好的可能,那就是你的行为让孩子感动,可在感动之余,你的每一次谦让都会让孩子产生负罪的感觉,他们会认为是因为自己的存在,让你无法享受更好的东西,另一种结果就比较糟糕了,他们会习惯成自然,将你的牺牲试做当然,等到某一天,你会发现,你们之间的关系不再是你谦让,而是他觉得你不配。
叶芜解释的这些许三婆还是听不太明白,她知道叶芜的意思是总将最好的东西留给孩子,孩子长大后未必会做到他们这样,或许还会索取成自然,可许三婆觉得这样也无所谓啊,当爸妈的,不就是为孩子而活吗?不理解归不理解,许三婆也不敢过多干涉儿媳妇管教孙子孙女的方式,毕竟老二一家情况特殊,换做老大或是老三家的这么做,她可能就管了,可老二死了,老二媳妇能够留在家里已经很难为她了,许三婆也不想因为这样的事和她争执。
但日子一长,许三婆渐渐发现了儿媳妇这种教育的好处。
这年头谁家都不宽裕,因为不宽裕,所以家家户户都孩子都有嘴馋的毛病,包括老大家几个孩子,也有抢食护食的习惯。
以前许三婆他们也都不在意,家里偶尔吃顿肉,大多数都是给孩子的,只有况老爷子和况爱国这个劳动主力能够吃上一两口,许三婆和儿媳妇范芳基本不会动筷子,顶多吃几口和肉一块炖煮的蔬菜。
可宝娃和壮娃不一样,两个孩子从来不吃独食,过年吃饭,许三婆习惯将其中一个鸡腿分给宝娃和壮娃,因为他们小小年纪就没有爸爸,比其他孙子孙女更加可怜,每当分到鸡腿,宝娃和壮娃都会将那鸡腿上的肉扒成丝状,妈妈那里分一点,爷爷奶奶那里分一点,当然也不会忘了和他们最要好的几个堂哥堂姐,往往分完后,自己就只剩一两条小鸡腿肉丝了,他们也不介意,笑眯眯地吃完自己那一份。
说句实话,许三婆虽然觉得父母把最好的东西留给孩子是理所当然的,也不求孩子长大后能有所回报,可看到小小年纪的孙子孙女吃点好吃的都惦记着她时,许三婆的心里是很受触动的。
小孩子都爱模仿,或许看到了堂弟堂妹的表现,这几年老大家的几个孩子也变得更好了,家里难得做好吃的,不会只顾着自己埋头苦吃,还会记得给爸妈爷奶留一点。
这个时候,许三婆渐渐明白了叶芜的良苦用心,之后叶芜再用自己的方式管教孩子,她也就不插嘴了。
******媳妇儿,谢谢你。
许三婆离开后,况爱军凑到正在准备午饭的阿芜耳边小声说道。
这些年,辛苦你了。
这句话况爱军一直都没有说出口过。
我哪敢呢,这不是一开始决定当军嫂的时候就要有这个觉悟了嘛。
阿芜用眼风瞟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说道。
况爱军的头皮都快要炸开了,果然听见了。
不不不,是我在娶了你让你生了我的孩子之后一直都没有身为丈夫,身为父亲的觉悟。
这句话是况爱军发自内心的话,身为一个军人的妻子,叶芜确实要有一般女人更高的觉悟,在丈夫为国家,为人民牺牲的时候,随时做好为家庭牺牲的准备。
可他不能认为叶芜有这样的觉悟是理所当然的事,即便所有人都觉得叶芜应该这样做,他也不可以,作为丈夫,他应该是全天下最感谢她的牺牲的那个人。
男人的面子也就在外头的时候有点用处,在面对自己媳妇的时候,别说面子了,这会儿况爱军连里子都不想要了。
媳妇,你且看着,咱妈之后一定会对你更好的。
况爱军解释了一下早上叶芜听到的那段话的初衷,这些日子好不容易感受到媳妇态度的软化,他可不想下一秒就被打回原型。
哦。
阿芜眉尾上挑,其实她猜到了,就是想要逗逗他,看他着急上火的样子。
媳妇,你——况爱军的直觉很敏锐,看到阿芜这样,他就意识到自己似乎白着急了,一开始阿芜就看透了真相。
你、你骗我,你逗我玩。
况爱军不生气,他觉得使坏的媳妇也很可爱。
小坏蛋。
况连长想要惩罚这个不听话的士兵,他大着胆子,趁着阿芜烧火的时候凑到她身边,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家里的柴不够了,我这就去劈柴。
不等媳妇暴起揍人,况爱军就先跑了。
阿芜摸了摸脸颊,有点烫。
火太大了,估计是柴加多了。
阿芜看着灶上烧着的大火说道,要不然脸为什么那么烫呢。
话虽这样说,阿芜的嘴角却不受控制上扬着,说话的时候,还不忘往火堆里又加了几根柴火。
某人那么爱劈柴,就让他劈个够吧。
******张家闹起来了,金巧巧的娘家带了一大波人上门闹事,傅大妮和苗果都被打了,这会儿傅大妮和苗果的娘家人也闹起来了,这两家还是别的生产队的,原本一件张家人的家务事,逐渐演变成了几个生产队之间的斗殴闹剧。
这下子,生产队的大队长和张家沟一些德高望重的老人也看不下去了,纷纷来到张家,准备帮忙解决张家这会儿遇到的大麻烦。
金巧巧就是在这个时候提出了让张婆子气坏了的要求——分家。
她很难不怀疑金巧巧的用心,要知道分家后金巧巧就可以另外建房单独生活,在况爱军回来的当下,金巧巧闹出这样的事,张婆子觉得自己儿子头顶的绿帽子简直已经戴实了。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年代文还是美化了很多的,就我奶奶的口述,他们小时候白菜都舍不得吃,每次只吃最外层有磕碰的那层皮,偶尔来重要的客人,可能要去隔壁人家家里借几个鸡蛋,一年到头基本看不到肉,因为即便养了鸡和猪,也是用来卖钱的,过年时候能杀一只鸡全家都幸福死了,他们年轻的时候都没想过几十年后的今天大家都不爱吃肉了,改吃素,也不爱用重油,因为觉得腻,我们真的已经生活在了一个很好的时代,就是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哈哈哈☆、六零养娃记14队长叔, 你别听金巧巧她一个人瞎胡咧咧,根本就不是她说的那一回事,我之所以动手打她,就是因为她骂我娃是贼骨头,说他们将来长大肯定吃枪子, 你说我这个当妈的能听这样的话吗?再说了,她也没吃亏啊,我和大嫂还被她挠了好几道口子呢。
生产队大队长和村里一些德高望重的长辈齐聚张家, 准备把这场闹剧摆平,反正不能让这件事再恶化下去,演变成几个生产队之间的矛盾。
这些日子苗果等人一直承受着村里人的指指点点, 但她心里也委屈啊,不就是吃了点金巧巧拿回家的糕饼呢,她说这是她舅舅让她拿给她娘家人的, 可谁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照她看来, 这些东西就是金巧巧用张佑东的补贴买的,就她那个不下蛋的母鸡,有资格吃这些好东西吗?呜呜呜——一旁的金巧巧抹着眼睛又小声呜咽起来。
我什么时候说过那几个孩子是贼骨头了, 我只是生气我舅让我拿回家的东西被你们拿了, 敲门的声音重了一点罢了, 你和大嫂就冲出来打我,还说我一个外人没资格吃你们张家的东西,威胁我让我老实点, 说我没给佑东生孩子,将来佑东的东西都是你们的。
金巧巧隐蔽地掐了下自己,瞬间眼泪更加汹涌了。
胡说八道!苗果的脸色变了变,金巧巧说的那些确实是她和大嫂的真实想法,可谁让金巧巧嫁进来六七年连个闺女都没给张家生下呢,看着膝下空虚又能挣钱的老四,她们心里能不多想嘛。
还有,大嫂和二嫂说我打你们了,请问我打伤了你们哪里?或许之前你们围殴我的时候因为反抗我确实不小心碰伤了你们,可你们身上的伤口又能有几道呢,要不给大家伙儿看看。
金巧巧继续追击。
苗果气的脸都红了,她和大嫂身上的伤口多数都在胸口和大腿根,现场那么多叔伯,她们要是把伤口给他们看了,岂不是要跳河自证清白,即便不给这些叔伯看,找几个婶子进屋里查看,那样隐秘的部位也教人怪不好意思的,没准还会被金巧巧倒打一耙,说这些痕迹是她们和自己男人在炕上胡搞的时候弄出来的,到时候才叫丢脸呢。
苗果和傅大妮气的眼睛都红了,偏偏也没办法自证清白,这样的画面落在其他人的眼中就是俩人说谎了,金巧巧确实被张家人欺负惨了。
小五和小六没结婚,所以这些年佑东寄回家的津贴基本上全都在妈手里,作为嫁到张家的媳妇,我也不能说什么,毕竟佑东最有出息,帮衬弟弟妹妹也是应该的,可是在场的叔叔婶婶,我是真的受不了他们一边享受佑东带来的好处,一边还拿咱们夫妻当外人,佑东不在家,就合起伙来作践我,这样的日子我过不下去了,要么分家,要么就让佑东和我离婚吧。
离婚是不可能离婚的,金巧巧清楚知道军人离婚有多难,张佑东要是因为这件事和她离婚,以后也别想晋升了。
巧巧,又不是你做错了事,怎么能说离婚呢,再说了,军婚是受保护的,你大嫂和二嫂敢这样作践你,就该告她们,让她们被批/斗,住牛棚。
金巧巧她妈气愤地说道,关于军婚受保护还是她无意间听到闺女说的呢。
啥,我没有,别胡说。
苗果和傅大妮都是窝里横的女人,之所以欺负金巧巧,也是怕金巧巧老公太出息,将来骑在她们俩个嫂子的头上,这会儿金巧巧她妈说道破坏军婚要受处分啥的,当即将两人吓傻了。
张大和张二的媳妇确实有点不像样了,哪有不经过同意就拿弟媳妇娘家人的东西分了吃,事后又打弟媳妇的。
就是啊,现在可不是旧社会了,还兴压榨老实的儿子和儿媳妇养大其他孩子这回事,张家扣下张四那么多年的津贴,早就凑够下面那对双胞胎的嫁娶钱了吧,这个家也该分了。
几位长辈开口,为这件事的处理结果定下基调。
张婆子铁青着脸看着事态变化,暗骂了几口不争气的老大和老二的媳妇,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金巧巧占据上风。
她有心想要揭穿金巧巧的真面目,可她心里清楚,现在不是抓着这件事闹腾的时候,因为她没有证据,除了让张家和自己儿子丢脸外没有任何好处,而且别看她私底下咒骂况爱军毫无顾忌,明面上却不敢这样针对况爱军,因为她清楚,身为军人的况爱军不是她能够得罪的。
更何况即便张婆子嫉恨况爱军,也不能说在这件事里况爱军一定是不清白的,比起两人情投意合,张婆子更愿意相信是金巧巧的剃头担子一头热。
可就这样分家,张婆子心里还是有点不得劲,太便宜金巧巧了。
行,分家,不过分家后我跟着老四过,我其他几个儿子都没有大本事,让老四养我,就当是为他们减轻负担,至于小五和小六和我住到结婚之后,等他们成家了,再分出去。
张婆子阴森森地看着金巧巧:总不能把巧巧单独分出去住吧,佑东常年在部队,一年到头都不着家,她一个女人孤身住着很容易招惹男人,有我这个婆婆看着,也能少些是非。
张婆子就差明说她怕金巧巧耐不住寂寞偷男人,所以即便分家也要和她一起住了。
金巧巧气的脸色铁青,这根本就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旁听的这些长辈觉得张婆子这些话有些过分,可也挑不出她的理来,毕竟张婆子的担心也是有点道理的,谁家娶了一个娇滴滴的儿媳妇进门能够放心她单独居住呢,就算她没有外心,也怕村里那些二流子趁天黑摸到家里去啊。
至于张婆子说的要和四儿子过的事,在村里也不是没有先例,虽说这年头老人还是习惯和大儿子养老,可也不是没有因为偏疼小儿子和小儿子生活的。
张婆子愿意跟着最出息的张佑东,也没人能挑她这个理。
最后金巧巧还是如愿分家了,张家大房和二房被分了出去,金巧巧和未婚配的老五老六依旧跟着老太太住在老宅,可因为张婆子跟着四房生活的缘故,张佑东寄回家的津贴依旧握在张婆子的手中。
都说姜还是老的辣,金巧巧重生一遭,却还是没能斗得过张婆子。
但这次一闹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把大房二房这两家吸血虫踢出去了,以后张婆子要是私底下用他们家的钱接济这两房,金巧巧也有理由再闹一次了,说不定还能把财务大权给闹回来。
现在她只能忍着,接二连三的闹事,恐怕现在站在她这一头的村中长辈都会觉得她这个儿媳妇不孝,到时候舆论就对她不利了。
张家的事情在鸡飞狗跳中落下帷幕,况家人的感情却在日常相处中越发融洽。
老二啊,明天你媳妇休息,带她去县里扯几块布回来,做几件新衣裳,顺带看看有没有别的好东西,给你媳妇买一点回来,别太心疼钱。
许三婆一看不解风情的二儿子就来气,明明这个儿子那么孝顺懂事,平时哄她这个老娘很有一套,可在儿媳妇的事情上,怎么就这般大男子主义,顽固的让人头疼呢?女人也是要哄的,虽说二儿媳妇为人温柔善良,不见得会计较儿子这几年的假死行为,可这并不代表她心里对这件事完全不介怀啊,或许只是面上不显,心里还是有根刺的。
这个时候,儿子就得哄哄儿媳妇,别因为这件事影响夫妻之间的感情。
女人有什么好哄的,越宠她,她就越蹬鼻子上脸。
况爱军有些不耐烦,不过我确实想去县城看看,这趟回来太急,都没给妈和爸买点东西,好在出发前我找队友换了一点布票和工业票,妈你喜欢什么色儿的布料,儿子给你买。
他张口不提补偿妻子的事,而是对进城给爹妈买东西颇有些意动。
你这孩子不听话了是不是。
许三婆瞪了眼儿子,在感怀儿子太孝顺的同时,越发心疼儿媳妇,摊上这么一个男人。
有些时候儿子做的不到位,她这个当婆婆的就得替儿子考虑,许三婆想好了,在儿子假期结束之前一定要将他□□好了,不能让他像现在这样不拿媳妇当回事。
你要是真的孝顺妈,明天就带着草妮儿去县城逛一圈,给草妮儿买点东西哄哄她。
在许三婆的强硬态度下,况爱军才勉勉强强答应。
女人就是事多,还得我来哄她。
离开老宅的时候,况爱军还这样嘀咕了两句,这些话自然也落入了许三婆的耳中,恨不得揪着儿子的耳朵再教训他一番。
******媳妇儿,明天我们进城吧,我看随军的那些嫂子都用雪花膏之类的玩意儿,说什么对皮肤好,人家有的咱们也得有,人家没有的,咱们也得备上啊。
阿芜从学校回来,况爱军狗腿子似的迎了上去。
这趟回来之前我还换了不少布票,给你和爸妈还有孩子扯一些布,做几身新衣裳。
你藏私房钱了?阿芜眯起眼睛,她记得回来的时候,男人把这几年的津贴都交给她了,哪来的钱买买买。
厄——确实藏了那么一丢丢小钱钱的况爱军瞬间石化,媳妇抓重点的方式为什么总是出人意料。
一曲凉凉再一次送给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严打,军婚军人好像涉及到了敏感题材,我不知道我这样的程度算不算过线,今天修改了这个小故事的大纲,因为不敢写那十年,以及男人军人的身份在之后的故事里也要弱化一下,基本上原定的大纲是报废了,修改大纲花了很多时间,今天只能保证原本的三更完成,补更是做不到了,抱歉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六零养娃记15第二天一早, 况爱军将两个睡的还有些迷糊的孩子送去了隔壁的大哥家,拜托他妈和大嫂照看,自己则是一早起来准备好早饭,劈好柴火挑好水。
阿芜起床后,况狗腿子殷勤地帮阿芜准备好洗脸的热水, 挤好刷牙的牙膏,然后又将自己准备的早饭端上桌。
等到一切完毕,两人准备出发前往县城。
媳妇儿, 我带你吧?一大早起床后,况爱军将家里那辆自行车重新清洗了一遍,取下了固定在后座的那个双人座椅, 小心地用柔软的旧棉布将后座包裹起来,确定长时间坐在那个位置的人不会被冷硬的铁质后座给硌到。
其实早在回来之后,他就想骑着自行车带着媳妇去上班, 可惜家里还有两个小萝卜头,况爱军要是骑车带着阿芜, 两个孩子就没地方坐了,况爱军只能放弃。
嗯。
阿芜知道况爱军是为了什么急于表现,很大方地给了他这个机会。
老式的二八杠自行车座位高, 阿芜坐在后车座上双脚够不到地面, 因此总有一种莫名失重的感觉, 需要用手拉住什么固定的东西,增加安全感。
一开始,阿芜抓着前头的车座, 可这样一来况爱军就有些不高兴了。
媳妇,前头石子路可能会比较震,要不你抱着我的腰吧。
况爱军想着,媳妇将手环抱在他腰上就能够清楚感觉到他的八块腹肌,想想就有些刺激。
阿芜一时间没多想,只是乡间的石子路确实比较震,用手指拉着车后座并不舒服,于是就顺着况爱军的话,将手环抱在他腰上。
一瞬间,况爱军有些恍惚,好像相似的画面曾几何时已经发生过。
脑海里浮现出一片林荫道,他骑着自行车,车后座坐着一个娇柔美丽的小姑娘。
阿芜,我觉得上辈子你也是我媳妇,我也曾骑着自行车带过你。
不受控制地,况爱军说了这么一段话。
臭不要脸。
阿芜有些害羞,打算将原本环抱在况爱军腰间的手收回来,可就在这个时候,自行车从一颗凸起的小石子上碾过,自行车震了一下,吓得坐在车后座的阿芜下意识地报紧了况爱军的腰。
如果有上辈子,你肯定也爱欺负我。
阿芜有点喜欢这个男人,可一想到他本该是叶芜的丈夫,又下意识地和他保持距离。
她明白叶芜已经不在了,现在自己才是叶芜,可她能够没有负担的接受叶芜的孩子和长辈家人,却没办法接受这个本该属于另一个女人的男人。
但是相处久了,阿芜又觉得况爱军和叶芜记忆中的男人对不上,就好像是拥有同一句身体,同一段记忆的两个不同的人一样。
她怀疑是她下意识的为自己喜欢上了别人的男人推脱,所以才会产生这样荒谬的猜测,可相处的时间越长,却越发让她开始深信这个猜测。
毕竟,她就是这样的。
毕竟,在原著的里况爱军死了,而现在况爱军还好好活着。
不可能,上辈子一定是你欺负我,所以这辈子我才会做了那么多让你受苦的事。
况爱军反驳小媳妇,他怎么舍得欺负她呢,这辈子不舍得,上辈子也不舍得。
怎么,你是想报复吗?阿芜气鼓鼓地将手放在他腰间,准备在况爱军说是的时候,狠狠扭他一下当作报复。
只可惜况爱军的腰部太精装,除了结实的肌肉,就只有薄薄一层附着在最外的皮肤,阿芜试着捏了一下,根本就捏不住他腰间的软肉。
不敢,这辈子还想被你欺负。
况爱军笑了一声,轻轻地情话随着微风吹到了阿芜的耳朵里。
算他识相!阿芜的耳朵更烫了,停止了作妖的手,原本环抱的手拉地更紧了。
******白桦县最大的供销社也就一百多平方,里面的货物被尽可能的压缩分类在不同柜台。
但供销社规模有限,即便尽量压缩了,能够收纳的货物也是有限的,当然,作为一个小县城的供销社,它的供货能力也只有这种程度。
阿芜先是去了专门售卖布料成衣的柜台,这个柜台不大,前头一个玻璃柜台,柜台分为三层,摆放了一些手绢毛巾袜子等小物件,后面有一个大货柜,里面摆放着成卷的布匹,数量并不算多,好多货格都是空的,在货柜的另一边还有一小块墙壁挂着已经做好的成衣,款式比较普通,左右胸口各有一个大口袋,类似工装。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同志,能给我拿十尺深灰色的棉布,再给我拿八尺深蓝色的棉布。
阿芜看着被黑灰蓝三色占领的柜台,心中不由沉思,明明几个月前供销社里还有其他颜色更加鲜亮的布料,比如红色和黄色,许多小姑娘都喜欢这样娇艳的颜色,因此卖的很好。
可这趟来就没有了,不知道是不敢卖了,还是在她来之前那些鲜亮的颜色都卖完了。
阿芜没有挑剔,她准备给二老扯一点布料做一身新衣服,深灰色很好,适合经常要干活的老人,不怎么显脏,至于深蓝色她打算给孩子做两身新衣服,现在的工装基本都是蓝色为主,她打算给孩子们做缩小版的工装,这在这个年代也是很时髦的服装,孩子们会开心的。
至于自己,阿芜并不打算裁布,反正况爱军说了,他那儿还有好几件九成新的军装,用他的衣服改小就好。
哦。
柜台里的中年妇女看上去懒洋洋的,可还是慢条斯理地把活给做了。
阿芜第一次逛供销社的时候还曾想过自己被这些眼高于顶的工作人员鄙视,嘲讽她乡下人,刁难她,不把她看中意的东西给她。
她也不知道这样的被害妄想是怎么产生的,就好像是她看了不少书,书里都是这么描写供销社工作人员的。
因此在第一次来到供销社的时候,阿芜还忐忑了一下,进门前做足心理准备,想好了要是被刁难的话,应该怎么反驳他们,替自己争口气。
可等她真的和这些工作人员接触了,她才发现原本她的那些担忧都是不必要的。
这年代哪几种人最光荣?当兵的,工人,还有农民,尤其是三代贫农,那简直就是可以横着走的护身符。
供销社的工作人员敢看不起农民,他是闲自己的日子太过轻松,想要被批/斗不成?不过虽然没有被可以刁难鄙视,供销社这群人的态度依旧称不上和善热情,他们对所有来供销社买东西的人都是懒洋洋的,偶尔还会爱答不理,不管你是城里人还是乡下人,他都一视同仁。
因为这会儿是卖方市场,所有的东西除了供销社,就只有黑市存在,一般老百姓哪里敢去黑市呢,即便供销社这些工作人员态度不好,也得腆着脸讨好他们。
来了几次之后阿芜就习惯他们这样的工作态度了,只要能买到想要的东西,她倒是无所谓人家的表情是笑着的还是板着的。
那个中年女人在裁布的时候倒是很仔细,丈量了好几遍,确定不会多裁布料,让公家受损失,将阿芜要的两块布裁好后,对方将布折叠好,然后随手拿过一张过期的报纸将布料包裹起来。
票,钱。
她将那份厚厚的报纸扔到柜台上,说话言简意赅。
不同布料的价格都写在悬挂在半空的小木板上,换做不识字的,听到她的这句话恐怕就要抓瞎了,免不得再问一句,然后惹来她的一个白眼。
好在阿芜和况爱军都是识字的,况爱军抢在阿芜前头,给了票,又给了钱。
啧,男人当家啊?那个中年女人终于舍得掀起她一直眯着的眼皮,睁大眼看了眼阿芜,语气有些恨铁不成钢。
看这俩人应该是对夫妻,结了婚以后不该是女人管钱吗,这个年轻小媳妇怎么能让男人兜里揣那么多钱和票呢。
况爱军背后一凛,恨不得把这位老大姐的嘴巴捂上。
昨天阿芜也没和他细说私房钱的事,更没提让他上缴私房钱,况爱军心里一直提着呢,这会儿这位老大姐还专挑他担心的话提,这不是要他命吗?买好布料,阿芜又带着况爱军朝日化用品的柜台走去。
她得买一管牙膏,家里的牙膏就快要用完了,还得买几把新牙刷,之前的旧牙刷已经有些炸毛了。
这年头乡下人并没有刷牙的习惯,每天早上起来嚼几片茶叶,然后漱一下口就算是刷过牙了,这还是比较体面的人家,很多人家连茶叶都嚼不起,甚至都懒得用水漱口。
之前况家人因为受到爱干净的许三婆的影响有用茶叶刷牙的习惯,所以口腔卫生还算过关,自从阿芜发现这个年代的供销社也有牙刷和牙膏后她就摒弃了这种老式的洁牙方式。
况爱军在部队里已经习惯用牙膏牙刷了,对于妻子为他准备的新牙刷适应良好。
媳妇,其实我那不叫私房钱。
在去日化用品的柜台上,况爱军还在尽力表达自己的求生欲。
其实我这人不爱花钱,我就是想手里能够有些钱,在你想要什么东西的时候买给你。
男人在说情话方面真的是无师自通,明明刚回家那天,况爱军还是一个钢铁直男,觉得作为他的媳妇就应该要大度,做好为家庭牺牲的准备,结果这还没过去多久呢,在家腰板挺不直不说,连吹捧的嘴皮子功夫都练的炉火纯青了。
况爱军觉得他前世一定是个情圣,所以才会不用过脑就想出那么多哄人的话。
媳妇儿——媳妇儿——况爱军抱着那袋报纸,亦步亦趋跟在阿芜身后,因为没得到阿芜的回应,原本高昂的情绪都变得低落不少。
他用指尖勾了勾阿芜的衣袖,一米八出头的大男人这会儿形象只有一米高。
我想要雪花膏,你给我买。
阿芜不用往后看,就知道男人这会儿是什么表情了。
其实她并不介意况爱军手里捏点钱,不论男女,手里总是要有点钱应急的,但是这会儿况爱军表现出来的担心就很逗人开心了。
阿芜想到家里那罐已经快空罐的雪花膏,笑着提出了要求。
好,买三罐,两罐给你,一罐给妈。
况爱军一下子振奋起来,这关算是过了。
******这一趟两人买了不少东西,阿芜是个礼数周全的人,这一次况爱军诈死回来,理应拜访一下村里的长辈,阿芜的娘家也要回去一趟,而出门拜访的时候是不能空着手的,尤其况爱军这些年当兵补贴不少,要是什么都不拿,会被人私底下嘲笑小气。
阿芜挑选了一些糕饼,让供销社的工作人员用黄油纸将这些糕饼包裹起来,然后用细麻绳捆上,到时候去那些长辈家拜访的时候就可以拎上这么一包糕饼。
这在这个年代已经算是比较客气的礼物,除此之外,阿芜还买了一大袋糖果,这些糖果是用来分给长辈家的小孩的,每个小孩分几颗,加起来量就不少了。
除此之外,阿芜又买了一些纸笔以及一些零散的小东西,等回家的时候,自行车的前把手上挂满了东西,阿芜怀里也是大包小包抱了一堆。
******妈,这是给你和爸买的布,也不知道你和爸喜欢什么式样的,我就把布给你,你自己看着做吧。
回家的当天,况爱军就急急忙忙拎着一大堆东西来到老宅。
还有这盒雪花膏,你冬天爱长冻疮,听说用了这种脂膏可以改善很多,对了,还有这些糕饼糖果,你分给大哥大嫂还有几个侄子侄女吧,别忘了自己也留一些。
况爱军就自己的购物成果做分配。
草妮儿呢?你给草妮儿买了什么?况家条件不错,即便是况爱军牺牲那几年,况家也绝对和穷这个字没有关系,许三婆手里捏着不少钱呢,可她从来不舍得花,更别提买雪花膏这样的奢侈品了。
这会儿看到那个精致的小盒子,许三婆又是高兴又是不舍。
没,手上的布票也不多了,给你和爸扯了布,剩下的那些就给孩子扯布料了,她一个当人儿媳妇当人妈的,还能和你们争吗?况爱军不怎么在意地说道:倒是买了不少糕点糖果,阿芜说要拿去送礼,我这趟回来还没拜访过一些长辈呢,空着去总是不好的。
应该的应该的。
许三婆连连点头,这些天她光顾着高兴儿子死而复生了,都忘了这么重要的事。
幸好叶芜是个贤惠的,不仅想到了,还把礼数也给准备全了。
别的呢,除此之外你什么都没给草妮儿买?许三婆皱了皱眉,听了半天,也没听到重点啊。
妈,这些年我大多数津贴都给她了,喜欢什么她自己买不就好了,哪里还需要我特地买给她啊。
况爱军板着脸,觉得男人给女人送东西似乎是一件很没面子的事。
算了,我和你这个木头计较什么呢。
许三婆觉得她当年是不是生了一个胎盘出来,都这么教了,还不懂得疼自己的女人,换做张家媳妇那样不懂事的,恐怕得被他气死。
不过你还记得把津贴拿回来给你媳妇,也算你懂事。
许三婆没有打听这些年儿子又攒下了多少津贴,叶芜那样贤惠,她对这个儿媳妇是很放心的,现在她只愁家里这个不懂事的儿子,怕那么好的媳妇将来会被他气跑。
既然儿子不给力,当妈的就得长点心,许三婆看着手里的雪花膏,决定替儿子做些什么。
******草妮儿的命可真好,男人立了功活着回来了,还那么体贴疼爱她,今天我都看见了,买了不少东西呢?就是,我也看见了,草妮儿今天早上还是坐在自行车后座,由况爱军带着去城里的呢,都已经生了一双儿女了,草妮儿还搂着况爱军的腰,可见小夫妻感情确实好。
金巧巧一脸麻木地听着田地里那些干活的人的议论,心脏早已千疮百孔。
不久前,张家以她不怎么情愿的方式分了家,金巧巧一直告诉自己忍耐,只要张佑东提干就好,到时候她去随军,管她张婆子又闹什么妖呢。
可就在昨天,她收到了张佑东的来信,信中张佑东隐晦地告诉他们,提干应该要取消了,因为况爱军回来了。
他们本就是一个连队的队友,之前况爱军的表现就比他好,更何况现在况爱军立了大功回来,他都只是连级干部,张佑东凭什么和他平起平坐呢。
估计提干的事情要推迟了,或许等哪天况爱军升营了,张佑东才有再进一步的可能。
但是他年纪不小了,再过几年要是不能提干,就只有两条路,要么拿了复员费回到原籍,要么就是活动关系,看看能不能转业到地方做一名小干部,可按照他这会儿的军衔,后者希望不大。
金巧巧的美梦飞走了,她快要气疯了,明明上一世张佑东顺利提干,并且在几年后转业到地方,做了成衣厂的副厂长。
八十年代开始,成衣厂效益越发不好,张佑东又乘着改革东风开始以私人名义承担成衣厂一部分业务,这也是张佑东事业的起点。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如果张佑东这次不能提干,那么在几年后,他还能被分配到成衣厂吗,他还能顺利发家致富吗?金巧巧整个人都是迷茫的。
这会儿她听着耳边的人议论叶芜命好,她的脑子更加混乱,叶芜现在享受的这一切,明明都是她的。
三婆,你拿着东西干什么去啊?正当金巧巧怀疑人生的时候,边上的人又开始说话了。
去老二家呢,这不草妮儿想吃糖蒜,正好家里没有吗,我拿鸡蛋和有财姑换了一点。
许三婆乐呵呵地说道,还有一点小东西,我家爱军给他媳妇买的,可他一个男人脸皮薄,不好意思送给他媳妇,就拿来我这儿让我代劳了。
儿子,妈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许三婆心里暗想着。
听了许三婆这话,边上的人更加羡慕叶芜了,她到底前世积了什么福,这辈子不仅被自己男人宠着,还被婆婆惦记着呢。
金巧巧更是快炸了,都说婆媳是天敌,上辈子也没见许三婆对她这么好,怎么这辈子她就成了叶芜的亲妈呢?她真想冲过去揪住许三婆的衣领问问,她儿子那么疼媳妇,她这个当妈的为什么不生气,她还算是一个合格的婆婆吗?可惜金巧巧已经气到无力,也不敢跑到许三婆面前质问了。
作者有话要说:二合一章,之后应该会快进,跳过敏感的十年,请大家不要介意为什么进度条一下子变快了,我也不想的,只能尽量让快进显得不那么突兀。
明天白天还得把军衔这类关键词改掉,大家可能会频繁看到更新提示,那些应该都不是真的其实目前阶段整治军婚文什么的都还只是传言,没有定论,大家先不要恐慌,我也是怕将来确定了如果写的过线大批量改文会很麻烦,心里还是希望写作题材不要一刀切,因为年代文、灵异题材我还是很喜欢的,今天我追的几本的大大也在恐慌,希望一切都只是谣言,在确定消息出来之前不要自己吓自己吧☆、六零养娃记16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阿芜注意到宝娃的体温比平常高了一些, 但是高的不多, 于是她就将两个孩子留在了家里休养, 反正现在况爱军回来了, 将孩子留在家中, 也能够帮助增进他们父子/父女之间的感情。
她则如同往常一样骑着自行车去上学, 不过平日里这个点她应该是第一个到场的老师,谁成想今天破天荒的, 在她来到学校之前其他老师都已经聚齐了。
叶老师,好消息啊!叶老师, 算术竞赛的结果出来了!校长哈哈笑着迎了上来, 你猜我们的学生取得了什么样的好成绩?校长卖了一个大关子, 不过看他的表情,阿芜也知道这一次竞赛的成绩应该不错。
一个一等奖, 三个三等奖, 剩下三个学生也得到了参与奖,没有一个空手回来的。
校长激动的脸都红了,这是他任教以来取得的最好的成绩, 也是红星公社小学建校以来最好的成绩。
要知道这一次可不是全县级别的竞赛,而是全市所有小学优秀学生的比赛,因为这一次竞赛难度较高,考满分的学生只有两人, 也就是说一等奖的获得者只有两个,而其中一个却出自他们红星公社小学,足以证明他们学校教书水平的高超。
当然, 想到这儿校长也有些亏心,他明白,学生们能够取得这样的成绩靠的都是叶芜这个认真负责的老师,他和其他老师在这件事上没有出过一点力,甚至一开始叶芜要带孩子们去参加竞赛的时候他们还非常不看好,说了不少风凉话。
只是这会儿激动掩盖住了羞愧,每个老师脸上都洋溢着激动的笑容。
这一次县一小也就出了一个二等奖,一个三等奖和五个参与奖,论成绩还比不上咱们公社小学呢,以前去教育局开会的时候我在县镇小学的校长面前总是抬不起头来,下一次开会,我可得和他们好好聊聊,交流一下咱们的教学心得,叶老师,到时候你一定要和我一块参加。
一想到能够在曾经看不起自己的人面前扬眉吐气,校长抑制不住的高兴。
叶老师,叶老师,我考了第一名。
陆续到达学校的学生也知道了各自的成绩,一个个围着叶芜又哭又笑。
叶老师,我得了三等奖,之前我应该听你的认真检查,要不然,也能得个二等奖或是一等奖,下次我一定会小心的。
叶老师,我得了参与奖。
叶老师,谢谢你。
孩子们你一言我一语,纷纷朝阿芜表达感谢。
得奖的后续影响远不止于此。
红星公社在所有公社中属于比较平庸的那一批,当年田地大增产的时候,公社领导胆子小,并不敢弄虚作假,只是报了一个不高不低的数字,以至于被上头的领导不喜了一段时间,还被其他公社的人嘲笑。
这个公社并不是白桦县所有公社里田地最多最丰沃的,也不像部分公社那样拥有独属他们的特产和手艺,更没有背靠大山或大河,拥有大批量的山林资源和水产资源……这就是一个很平庸的公社,每一年公社的领导都会为了写出一篇比较优异的年度总结报告挠秃脑袋。
这一次红星公社小学在全市算术竞赛上取得了比县一小还要优异的成绩,对于红星公社的校长老师来说是一个不错的成绩,对于公社的领导来说同样如此,毕竟当初接送孩子参加比赛的驴车还是公社特批的呢。
更何况这不简简单单只是一个寻常的考试,还是一次小升初的关键性考试,市一中点名录取这一次竞赛中获得第一名的许双双同学,同时县一中和机械厂附属子弟中学同样向许双双同学递来了橄榄枝。
剩下六名分别获得三等奖和参与奖的同学没有得到市一中的提前录取通知,却也有别的学校事先递来了录取意向。
比如县一中和机械厂附属子弟中学很愿意招收三名在算术竞赛中获得三等奖的同学,另外三名获得参与奖的同学虽然没有得到肯定的录取答复,却也得到了学校的承诺,在同样水平的申请者中,优先录取他们。
也就是说,这个往年可能只有几个学生顺利升学念初中,念的还多是本镇中学的红星公社小学,今年至少会有四名学生顺利升学,还是县级别的那种好学校。
叶老师不愧是军属,思想觉悟高,教学能力同样突出,咱们华国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啊。
公社主任当天带着一些公社领导出现在了红星公社小学,当着其他老师的面夸赞了叶芜一番,同时还决定全公社开会,表彰获奖的学生和最大的功臣叶芜。
在举办表彰大会的前一天,几个获奖的学生家长先带着孩子来了一趟况家。
******请问叶老师家在哪儿啊?七个获奖的学生没有一个是张家沟的孩子,因此没有一个知道叶芜家在哪儿,只能在走到张家沟村门口的时候,找地里正在干活的老农打听。
叶老师?哦,你说的就是草妮儿吧,在公社小学教书那个?张家沟可没有第二个老师,那人稍微想了想,就知道来人准备找谁了。
你们这是?那个老农看着忽然过来的一群陌生人,有男有女,又老又少,手里还都拎着东西,像是来串门的。
来给叶老师送礼啊,多亏了叶老师认真教导我家娃子,现在娃子参加那啥全市的比赛得奖了,县里的中学都抢着要娃子去念书,你说我们能不好好感谢感谢叶老师吗?几位家长喜气洋洋的,这年头能够送孩子去念书的,基本上条件都差不到哪里去,至少比乡下大部分人都好,要不然也不会舍得每年几块钱的学杂费。
要不然,就是家里特别开明的,相信念书能够改变命运。
这两种家庭,无一例外,只要看到孩子能够继续念下去的希望,都愿意咬咬牙供孩子继续念书。
那可是机械厂的子弟中学呢,进了这所中学,将来毕业了岂不是能去机械厂上班了,就算不能当正式工,当个临时工不也比地里刨食强,这位大哥,你说我们该不该感谢叶老师。
他们的孩子都说了,以前学校里的老师都不怎么教他们,更爱让他们学习农技,但叶老师和其他老师不同,她的课程从来只有学习,不像其他老师那样今天让他们种一批蚕豆,明天让他们挖一垅地瓜,而且叶老师不仅教课本上的东西,还会自己编题,给他们补充额外知识。
这一次竞赛很多题目其实是有些超纲的,可就是因为叶老师平时也讲,所以他们都做对了,可以说他们能够获奖,叶老师功不可没。
这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帮忙了,对于面朝黄土的农民来说,自己的孩子多了走出去的机会,这或许就是下一杯改换门庭的希望,叶芜就是他们全家的恩人呢。
草妮儿那么厉害吗?帮忙指路的老农都惊呆了,他要是没记错的话,草妮儿年轻时候也就上了几年小学,不过听说草妮儿的成绩确实挺好的,经常考满分。
如果草妮儿真的那么厉害,当年草妮儿的父母没有送她继续念初中,念中专,岂不是浪费了她这个天才,要不然,叶家现在也该出个工人了。
他哪里知道,曾经的叶芜虽然优秀,可那也只是相对于公社小学其他学生而言的,这会儿叶芜所表现出来的教学能力,全是阿芜自带的。
这一趟除了感谢叶老师,我们也想请她参谋一下,我家孩子是念市一中好,还是念机械厂附属子弟中学比较好,我和孩子爸都没文化,肯定不如叶老师有见识。
说话的是这一次得到一等奖的许双双的父母,县一中和市一中不用考虑,肯定选择同类型里更好的市一中,需要犹豫的是市一中和机械厂附属子弟中学,后者在机械厂招工时有天然优势,这在工人最吃香的年代,足够让人犹豫不定。
市一中和机械厂子弟中学还能任由你家孩子挑?边上围绕地人越来越多,惊地下巴都快掉了。
是啊,我也不知道该让孩子念县一中还是机械厂附中呢。
另外几个孩子考了三等奖的家长也这般卖弄道。
他们脸上都喜气洋洋的,难掩骄傲和得意,也是,县一中和机械厂附中和一些乡镇中学完全不同,进入这两所中学,就有50%的可能考入高中或是中专,毕业就能够包分配,也就是说,他们的孩子已经捧上半个金饭碗了,换做哪一个大人能不骄傲呢。
明天公社还要给叶老师和咱们孩子进行表彰呢,大伙儿要是有空,也可以来公社小学瞧瞧。
说罢,那些学生家长就带着孩子朝老农指过的方向走去。
不行,我也得瞧瞧去,草妮儿教书那么能耐,我得把我家大宝送去念书啊。
我家狗蛋也是个聪明孩子,以前是公社小学不好,这才没送他去念书,现在那些人都夸草妮儿教书本事好,我家狗蛋是不是也能考上机械厂子弟中学,将来当一个工人啊。
没人会觉得自家孩子笨,在大人的心里,自家的宝贝蛋子永远是最聪明的。
正好这会太阳也快落山的,大家干脆放下了地里的活儿,一溜烟跟着那些前来送礼的家长往叶芜家赶去。
金巧巧站在田地里,表情已经有些僵硬到麻木。
怎么哪哪都有她叶芜呢?******村里最近热议的话题变了,不再是死而复生的况爱军,而是教出了全市算术竞赛第一名,受到公社表彰的叶芜。
表彰大会那天村里不少人去参加了,因为这是全公社的大会,请的半天假算公社头上,并不会扣公分,即便对表彰大会不感兴趣,为了偷懒躲半天活儿也是好的。
在表彰大会上,叶芜不仅被公社主任夸奖,还得到了一个印有主席头像的搪瓷杯,和二十块钱的奖励。
搪瓷杯有多难得就不用说了,更别提还是印有主席头像的搪瓷杯了,有钱有票都不一定买得到,二十块钱现金更是实打实的好东西。
在乡下,收成最好的时候一个壮劳力每年挣的公分除去口粮外也就四五十,那还是老天爷给饭吃的时候,遇到什么天灾**,恐怕不仅拿不到现金,还得倒过来欠队上十好几块。
叶芜这一次的奖励,可比得上寻常壮劳力小半年的收益了,更别提平时她也是有工资的,一个月也能拿十块钱呢。
除了叶芜,那些获奖的同学也得到了奖赏。
第一名奖励一支英雄牌钢笔,这是市里的奖励,县里又奖了十本笔记本和一枚主席胸章,公社的奖励最实际,十五块钱。
三等奖的学生市里奖励一盒铅笔,县里奖励三本笔记本和一枚主席胸章,公社奖励了十块钱。
至于参与奖的学生奖励相对少了一些,市里的奖励只有一张奖状纸,县里奖励了一本笔记本,公社奖励了五块钱。
这些可都是孩子呢,这会儿就能给家里挣钱了,不说多少,谁家看着不眼红啊,那些孩子的家长更是成了人群中除了受表彰的孩子老师外最受瞩目的红人儿。
当初我怎么就给佑东说了你呢?张婆子气的直跺脚,那时候金巧巧和叶芜都是村里比较出众的姑娘,她也曾犹豫过给儿子挑哪个,只是金家先托人上门说和了,在彩礼上也没狮子大开口,她就选中了金巧巧。
现在看来这真是她做过最错误的决定,这会儿叶芜要是她儿媳妇,张家的日子怎么会一团糟呢。
张婆子这番话深深刺痛了金巧巧,因为上一世叶芜才是张家的儿媳妇,而上一世的张家确实比这一世更为和睦。
那时候她只当张家人并不那么糟糕,或许她从一开始就猜错了,不是张家不糟糕,而是一个有能力的女人,能够潜移默化的改变任何不利于她的生活环境,将所有不利于她的因素扭转成对她有益的东西。
所以叶芜上辈子在张家能够如鱼得水,所以这一世她成了况家的儿媳妇,依旧能将日子过好。
那么她呢?这两世里,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呢?金巧巧越发沉默了。
******妈妈,你真棒!壮娃闪着星星眼看着妈妈夸赞到,今天站在表彰台上的妈妈是最漂亮的妈妈。
妈妈真厉害。
宝娃和哥哥一样,无脑吹捧着妈妈。
况爱军觉得自己也应该表现一番,至少不能被两个孩子给比下去,只是在他开口之前,公社小学其他老师找过来了。
叶老师,咱们找你想说点事,就是、就是……几个老师有些为难,似乎是因为接下去他们要说的请求会有些过分。
叶老师,能不能请你教教咱们啊,咱们也想好好教学生了。
几个老师有些羡慕叶芜得到的奖赏,也羡慕她能在全公社人面前被公社主任表扬的荣誉,而且看到叶芜花费精力教导出了这样多优秀的学生,他们也有些跃跃欲试。
一开始他们不用心教,其实也是因为这么多年了公社小学就没有出过几个能耐的学生,这导致在他们看来,这些学生未来的出路还是务农,所谓上学,只是为了学点字,学点算术,不至于做文盲罢了,可现在叶芜证明了,这些孩子并不比城里的孩子差,他们缺的只是认真负责的老师。
想到这番改变是在叶芜到来后出现的,这些老资格的脸上也有些火辣辣的,觉得自己的疏忽看轻或许已经耽搁了不少好学生,以后他们不想再错下去了。
只是他们心里也清楚,自己的教学能力就那样,想要有叶芜这样的能力,首先得提高自己的文化水平,可该怎么提高呢,思来想去,他们只能找上叶芜了。
不过这个要求确实很难开口,因为这样一来势必会耽误叶芜的时间,而且叶芜真的愿意教他们,分走她的荣誉吗?几个老师很难确定。
好啊。
阿芜早就等着他们开口了。
其实下个学期开始我就不能再留在学校教书了,因为我的丈夫回来了,等他假期结束,我就要带着孩子去随军了。
况爱军眼神一亮,这些日子小媳妇都没有给他一个准话,原来私底下早就已经做好准备了。
其实小学的课程并不难,每一门学科的重点笔记我都会留给你们,包括我针对不同年级段自己编的练习题,之后一段时间你们可以在我的课堂上旁听,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我。
阿芜并没有藏私,虽然这个世界和原著有不少出入,可阿芜相信历史的大进程是不会有太大改变的,总有一天,学习会得到重视,有能力的人会得到重用。
这些孩子出生乡下,大多数起点已经低于那些出身城镇的孩子,如果连最有可能改变他们命运的念书道路都断绝的话,他们未来会更加艰难。
这一次七个孩子得奖,大半孩子确定得到了晋升初中的机会,想来其他家长看到这一幕,一定也会有所心动,明年送孩子报名入学的家庭只会更多。
这个时候,师资力量的提升就很重要,阿芜不希望自己前面三年的努力就此报废了,所以她会在自己离开之前,提升公社老师的教学能力。
每个公社之间私底下也是有竞争的,红星公社小学学生的成绩越来越好,就读初中、高中、中专的学生越来越多,其他公社小学也会有危机感,老师也会更加负责,一旦公社小学的教学成绩提上去,教育部也会更加重视乡村小学的教育,增加拨款,抽调更优秀的老师,这是一种良性循环。
阿芜不知道自己的力量能有多大,但是多改善一个人的未来,都是一件好事。
谢谢你叶老师。
几位老师高兴坏了,他们真没想到叶芜会答应地那么轻松,但一想到叶芜不久后就会随军,能教授他们的时间有限,压力更大了,发誓之后一定要更加用功。
******这一场表彰大会之后,叶芜也成了张家沟的红人,连带着况家的地位再上一层,况老爷子和许三婆走路都是带风的。
况爱军的长假终于快要结束了,而况家人也开始帮忙整理东西,送他们一家离开。
宝娃,壮娃,你们可要想奶奶啊。
许三婆是真舍不得,可儿子好不容易有了随军资格,怎么好意思让儿子儿媳继续两地分居呢。
二哥二嫂,以后你们住城里可不能忘了爸妈啊,怎么说你们依旧还是爸妈的孩子。
韦小春的话一如既往的不中听,阴阳怪气的,话里话外的意思其实就是怕况爱军两口子离开后就忘了该给二老的赡养费,将照顾老人的责任丢给他们两家。
可仔细想想,这又关他们三房什么事呢,当初分家的时候就说好了,照顾老人的主力是大房,真要担心,也该是大房两口子担心。
阿芜和况爱军都拿韦小春的话当耳旁风,两人依依不舍地和其他家人告别。
金巧巧远远看着阿芜和况爱军离开,心里的大石终于落地。
她还是忍不住嫉妒叶芜,现在叶芜走了也好,她离得远了,她的优秀,她的出色都不会再传入她的耳朵,她也不必为了叶芜心态失衡。
金巧巧想要尝试改变一下自己,她希望等下一次再见面的时候,告诉自己,那个女人或许很优秀,可她也不算差。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更,明天感觉就能完结了☆、六零养娃记17十二年后听三婆说了吗, 她家老二过几天带着孩子回来探亲, 一晃那么多年过去了, 他和草妮儿的孩子应该也已经很大了吧?是啊, 草妮儿随军的时候两个孩子还是小不点呢, 最近一次回乡探亲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 那时候两个孩子就已经像个小大人一样了,男孩俊女孩俏, 净挑父母好的地方长,还有草妮儿, 那么多年也没见她老过, 一看就知道没有受过罪, 吃过苦,也不知道现在咋样了。
地里干活的女人们交头接耳地议论。
想当初没嫁人的时候, 金巧巧的模样比草妮儿娇俏, 可现在呢,金巧巧的日子虽说也不错吧,可毕竟还有一个时常给她气受的婆婆和一个和稀泥的男人, 皮相还是显老了,看上去反倒没有草妮儿脸嫩了。
是啊,所以说命这东西,不到最后一刻, 谁也算不准啊。
想当初叶芜和金巧巧的起点是差不多的,叶芜嫁的男人厉害,加上她肚皮争气, 前几年日子比金巧巧过得好,可后来况爱军牺牲了,金巧巧后来居上压了叶芜一头,那时候大伙儿都觉得叶芜这辈子是比不上金巧巧了,谁知道这种情况下况爱军居然能够活着回来呢。
现在两家的差距越来越大了,况爱军一路高升,据说已经是上校了,以他现在这个年纪,可算是了不得了。
而张佑东在八年前转业回地方,他的运气还算不错,因为立过功,加上有况爱军这个同乡兼队友帮他活动关系,转业到了效益还算不错的食品厂做安保队长,手下管着七八个人,工资还相当于一般的四级工,每个月工资甚至比当初当兵的时候还高了几块钱。
只是安保队长没什么晋升空间,不像在部队里,还能有雄心抱负。
一开始,张佑东不太能适应离开部队后的生活,可渐渐的,他也习惯了部队之外平静安定的生活,尤其他转业回到了自己的家乡,食品厂就在隔壁镇子上,家里和工厂来回骑自行车只需要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后来开通了公交,来回花费的时间就更少了。
有一份平稳的工作,又能陪伴家人,张佑东也觉得满足了。
在村里人眼中,张佑东也足够优秀了,金巧巧同样比村里绝大多数女人要幸运,可就怕人比人,金巧巧从小被人拿来和叶芜比较,嫁人后也不例外,已经足够幸运的她比起成为大校太太的叶芜来说还是差了一点的,更别提这些年金巧巧只生了一个女儿,现在计划生育的风已经刮到他们这儿了,除非张佑东不要铁饭碗,要不然夫妻俩是没办法再生一个了,张婆子每天为了这件事给金巧巧脸色看,村里人也替她惋惜。
我看你们这话说的不对,叶芜同志的优秀难道就靠她男人吗?叶芜同志本人就很给咱们妇女同胞争气。
边上有些年轻小媳妇听上了年纪的老太太一天到晚讨论叶芜和金巧巧的时候只讨论她们嫁的男人,却不讨论她们本身的能力,心里有些来气。
叶芜同志可是一名十分优秀的教师呢,三婆说了,高考恢复那一年,叶芜同志班上一共出了18名大学生,其中还有三名学生考上了北平大学和华清大学,叶芜同志的女儿还是华国最年轻的高考状元,她本人更是在很多报刊上发表过文章,可见她的优秀并不亚于她的丈夫。
没错,现在男女平等了,主席也说过妇女能顶半边天,咱们女人的生活好坏,怎么能够单单凭借男人下定论呢。
虽然叶芜不常回来,可村里依旧留有她的传说。
主要是许三婆这人憋不住话,还有点小虚荣,喜欢炫耀,儿子儿媳有什么好成绩,就喜欢和村里人说,因此对于况爱军和叶芜的成就,有时候村里人都比他们自己记得更加清楚。
而且叶芜是个细心大方的人,虽然因为况爱军和自己本身工作的原因回乡探亲的次数不多,却总是不忘寄一些教材回乡,高考刚恢复那一年,正是叶芜寄回来的那些珍贵教材起了作用,红星公社的大学生是所有公社里最多的,连带着当初分配到红星公社的知青也跟着沾光。
现在已经是高考恢复第三年,张家沟前前后后出了七名大学生,二十多名高中、中专生,有些已经毕业工作,人生完全改变,村里人都知道,这样改变是叶芜带来的,所有因此受益的人感激她。
而金巧巧相比较叶芜就有些黯然失色了,很多崇拜叶芜的女性都觉得老一辈总是拿她和叶芜比较,是对叶芜的侮辱。
你们还年轻,不懂,女人再厉害有什么用,最重要的还是得找一个疼你的有本事的男人。
老一辈不以为然,双方都说服不了对方。
叶芜要回来了?准备回家拿点换季衣物的金巧巧听着田地里的争执,表情有些怔忪。
她加快了步伐,生怕那些人注意到她。
十二年了,叶芜回来的次数并不多,金巧巧总是特意避开她回来的日子,这些年,她已经很少再想起那个女人了。
呦,大忙人可算是回来了,怎么,总算想起来家里还有一个老太婆了?张婆子正在院子里种菜,看到金巧巧回来,说话阴阳怪气的。
这个月的赡养费你可还没给我呢,是想赖账不成?张婆子不喜欢这个儿媳妇,从十二年前开始就不喜欢她,而这十二年里她只给自己生了一个孙女,更加让张婆子厌恶眼前这个女人。
妈,胜男开始上学了,县里开办了一家少年宫,我和佑东给孩子报了书法和舞蹈班,每个月的花销涨上去了,恐怕没办法像以前那样每个月从佑东的工资里拿出二十块钱给你了。
金巧巧垂下眼,这些年她已经很少像年轻时那样和这群人争执了,意识到自己和叶芜的区别后,她甚至还想过学习叶芜的处事手段,和他们修复关系。
可裂痕毕竟还是造成了,金巧巧也实在没办法忍受这些人的贪得无厌,最后关系还是越发冷淡。
八年前,她终于怀上孩子,生了个女儿,或许真的是她本身体质不易怀孕的缘故,和上一世一样,她再也没有怀上第二个孩子,好在张佑东也喜欢女儿,并没有非要她生一个儿子的意思,金巧巧为此松了口气。
但张佑东不介意不代表他的家人不介意,张婆子恨不得怂恿他离婚再娶,而已经分家的几个兄弟嫂子更是看到了其中的机遇,直截了当要求张佑东夫妇从他们膝下过继一个孩子,将来好继承他们的家产。
张佑东和金巧巧又不蠢,怎么会答应这样荒谬的提议呢。
但是这些年张家人从来就没有死心过,连带着张婆子也被其他几个孩子说动,加入了游说的大军。
张佑东是个很孝顺的儿子,他能够张婆子很多无理要求,甚至在婆媳关系上让妻子受委屈,可过继这件事他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张婆子看儿子态度坚定,干脆换了一种方式转移儿子张佑东的资产。
这会儿金巧巧已经跟着张佑东搬到了食品厂的员工宿舍中,因为当初搬家的时候张佑东资力还不够高,分到的只是一间很小的单间,只够摆的下一张床和一张桌子,厨房卫生间都是和另外十几户人家共用的,即便这些年张佑东的资历熬上了,也只是面积大了一点,至今为止张佑东夫妇和已经分床的女儿都是用简易帘子做分格的,根本就添不了一个张婆子。
当初分家的时候,张婆子说好要跟张佑东过,现在张佑东和妻子搬到了城里,应该给的赡养费却不能少。
现在张佑东每个月的工资六十块,就得给老太太二十块,而且他没转业前寄回家的津贴也都是老太太的私房钱了,这些钱老太太自己藏了一些,剩下的以各种名义补贴另外一些孩子,反正不能便宜了金巧巧生的那个赔钱货。
这些,金巧巧都忍了,她察觉到了张佑东的愚孝,她越是忍耐,张佑东的心才会越偏向她,终有一天,这个男人也会无法忍受这个亲妈的。
金巧巧一直在想,上一世叶芜是不是也是这么做了,布局十多年,忍耐了十多年,在张佑东发达后,开始收网,踹开了这群吸血鬼。
什么,小丫头片子念什么书?你们那么有钱,就把几个侄子接过去,把他们培养成才。
张婆子一听儿子儿媳妇居然要为了一个赔钱货克扣她的生活费,当即就气的跳脚了。
妈,这事是佑东同意的,再说了,当初分家的时候只说了我们是赡养主力,可没说大哥他们就不用出任何东西了,这些年我和佑东是怎么做的旁人都看在眼里,别说二十块一个月了,就算每个月只给五块钱,别人也只会觉得我和佑东孝顺。
乡下地方,那需要花那么多钱呢,就张婆子一个人的开销来说,吃喝都是田里自产的,一个月甚至都花不了几块钱呢。
你个没良心的东西,当初我怎么就给佑东说了你这么一个媳妇,看看人家草妮儿是怎么对待婆婆的,前些天还给寄来一条拇指粗的金镯子呢,你倒好,连赡养费都要克扣我。
你还没给佑东生孩子,将来我儿子要断子绝孙了,你就是该遭雷劈的那一个。
张婆子指着金巧巧的鼻子骂,对比许三婆,她还觉得自己一个月二十块钱的赡养费委屈了呢。
妈,我不是没给佑东生孩子,胜男就是我们的孩子,我和佑东都很疼她。
一开始,金巧巧确实有些魔障,怨恨自己生的不是一个儿子,可渐渐的,血脉相连这种奇妙的感觉触动了她,加上胜男越来越听话懂事,金巧巧也开始认命了,全心全意对待这个女儿,这些年她对张家这些极品的忍耐,也是在为女儿的未来做打算。
她不能让女儿有一个名声不好的妈,即便将来他们和老家这些人闹翻了,也得让所有人知道,并不是她金巧巧对不起他们,而是这些人得寸进尺,过分难看的吃相把他们推远了。
我得问问佑东,他就是这么让他媳妇欺负我的不成?张婆子大口大口喘着气,今天这金巧巧是要造反不成。
那妈快点去吧,问问佑东,是不是不管咱们胜男了,甘愿用他挣来的钱养侄子。
金巧巧进屋收拾了一袋换季的衣服,丢下这句话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这几年,张婆子已经逐渐磨光了张佑东的耐性,这一次他能够同意减少张婆子的赡养费,除了女儿念书的花销增大外,确实也有心寒的原因,张婆子最好闹地厉害一些,彻底将这个男人推到她和女儿的身边。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张婆子看着金巧巧的背影不住念叨,她的心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恐慌,之所以她能够闹腾,靠的就是四儿子的孝顺,现在老四要是不站在她这边了,她还能怎么闹呢,难道真的是她做错了?******咱们对面筒子楼的一户人家好像办理了留职停薪,听说是开始做生意了。
张佑东下班回来后,金巧巧说起了对面的某户人家,说话的时候还不忘打量张佑东的表情。
听说那家的女人面点手艺不错,现在夫妻俩在学校、单位流动摆摊,赚了不少钱,干脆把工作也给停了。
从去年开始,县城陆陆续续出现了一些个体商户,一开始以无业人员居多,现在开始出现了原本有固定工作的工人。
哦,我们厂里好像也有一个工人办内退了,好像跑南边去了。
张佑东并不在意,先是走到女儿的小课桌旁检查了一下她的家庭作业,接着走到墙角堆满啤酒箱子的地方拿出一瓶啤酒,开始就着啤酒吃起了小菜。
你有什么想法吗?金巧巧试探着问道。
想法?能有什么想法?张佑东疑惑地看了金巧巧一眼,他能有什么想法。
你该不是也想我做生意吧?可我除了会打架,还会干什么呢?张佑东在食品厂就是干安保的,偶尔抓几个来食品厂偷东西的贼,体能保持的很好,可除此之外,他也没有其他特长了。
金巧巧被说愣了,她总觉得张佑东将来能够发达,可这会儿张佑东可不像上辈子那样是纺织厂的副厂长,对经营成衣厂有天然的优势,他就是一个普通男人,当过几年兵,体能比普通男人好一点罢了。
而她呢,上辈子是给餐厅洗碗当服务员的,对做生意同样一窍不通。
行了,现在还有一堆人抢破头想进工厂呢,你可别想有的没的,我要是停职留薪,你信不信一旦生意失败,等我回厂里的时候安保队长的职位就没有了,只能混个小保安当当。
张佑东觉得现在的生活挺好,再说了,个体户也就挣钱多,名声并不好,不像他身为工人,到哪儿都让人高看一眼。
咱们还住着厂里的房子,孩子还在子弟学校念书,每个月交少年宫的钱也不是一笔小数目,你把这个家照顾好,就是替我省麻烦喽。
张佑东吃了口花生米,冲着宝贝女儿笑了笑,显然对于做生意这件事没有一点心动的迹象。
我还得炒俩菜。
金巧巧端着盛菜的盆子走向公共厨房,她得好好冷静冷静。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六零养娃记完金巧巧的心里还是有些不甘心的, 这是她重新得来的一世, 世界上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和她一样幸运的人了,难道重来的人生依旧要这样碌碌无为, 平淡走过吗?熟知未来历史进程的她知道张佑东的工作干不了一辈子, 大概十年不到的时间, 食品厂就会因为亏损严重宣布倒闭, 食品厂工作的工人一部分被安排到了其他工厂中,一部分则是半说服半强迫办理了提早退休手续。
而那部分被安排到其他工厂中的幸运儿也没有幸运多久, 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大批量的国营工厂受到私人资本以及国外资本的冲击,加上国营工厂内部管理不当,工人工作热情不高,思想守旧的缘故,很快开始了大批量的下岗潮, 从那以后, 工人再也不是铁饭碗的代名词。
也就是说, 这样平稳的生活只剩下十年左右。
九十年代后期,华国经济飞速发展,随之而来的还有物价的极速上涨, 那时候张佑东或许还能在别的公司找一份安保的工作, 可那点工资绝对不够全家人的花销, 至少不能够保证他们的女儿念好的学校,大学毕业后出国读硕。
她明白,机遇是有限的, 她不知道未来的彩票号码,因为对股市不曾关注,更加不知道哪一年的股市最红,唯一了解的也就是后世会涨到变态的房价了,可没有本钱,即便是房价最低的当下,她依旧买不起市区一间二三十平的小房子。
金巧巧唯一知道八十年代的生意好做,南边运过来的衣服手表在内地十分畅销,当时胆子大敢开服装店的几乎都在这一波下海潮中赚的盆满钵满。
看着正在喝酒吃菜毫无野心的丈夫,金巧巧不甘地想着,既然张佑东不愿意像上一世那样下海经商,那么为什么不让自己来呢?砰——砰——砰——金巧巧的心跳加速,一下下如同擂鼓一样锤击她的胸膛。
是啊,为什么她不可以呢,站在一个女人的角度,她更加了解之后当地流行趋势,从南边进货时规避一些可能会积压的服装款式,确保自己进的货符合当季流行。
其实比起让这个时候完全没有接触过服装生意的张佑东辞掉安保的工作下海,还不如换成她自己来呢。
当天晚上,金巧巧就向张佑东提出了自己想要去南边进货的想法。
******你的胆子可真大!张佑东猛地从床上坐起身,忽然想到隔着一层布帘子还睡着自家闺女,马上将声音压低了不少。
先不说进货的钱,我就问问你,你走了,我要上班,孩子谁来带?要是咱们胜男有什么意外,我看你悔不悔,还有,你敢去南边进货,就不怕被公安抓住,告你一个投机倒把吗?这年头倒买倒卖可是犯罪,如果数额较大,甚至还有可能被判死刑,在张佑东看来,自家的小日子过的挺好,完全没必要冒那么大的风险。
他们厂里停薪留职去南边的那个人是因为家里的压力太大了,五个孩子,家里的老人还得了重病,需要花很多钱治病,他和他媳妇的工资根本担负不起这样的重担,所以才想去南边拼一把,可他们就一个闺女,花销并不大啊。
第一次进货,我不打算买太多的衣服,就当先试试水。
张佑东考虑的这些问题,金巧巧也都考虑过。
十二年的时间足够让她更理智,在做事前考虑好可能会遇到的问题。
这些年咱们花销的大头就在孝敬咱妈上,我也攒了一点钱。
一开始的时候,金巧巧还会买点自己喜欢的小东西,可后来有了孩子,她在花钱这件事上就节制了许多,这些年,也攒了一千多块钱,她算过,这些钱足够她第一次进货。
胜男这儿也不用担心,她能照顾好自己,只是在我进货那段时间只能麻烦你从工厂食堂打包饭菜回家。
这年头的孩子几乎都是放养的,爷爷奶奶那辈动辄五六个孩子,十几个甚至二十几个孙辈他们根本就管不过来,那些双职工的家庭就只能选择在上班的时候将孩子反锁在家中,或是让稍微懂事的大孩子带着,养孩模式和后世完全不同。
张胜男是金巧巧和张佑东唯一的女儿,还是张佑东三十多岁才得到的女儿,即便比寻常人家更娇宠孩子,在她六七岁的时候,也是把穿衣洗漱的事情做惯的,在金巧巧洗衣做饭的时候,甚至还能搭把手。
实在不行,我把胜男送老家一段时间,让我妈养着。
现在孩子放假,不需要上学,送乡下养着还能和几个表哥表姐培养感情。
至于你说的倒买倒卖,我倒是有一个法子,还得让你牵桥搭线。
金巧巧想过了,她这样去南边进货确实有风险,一旦被人抓到了,货物充公是最好的结局,就怕货没了,人还得坐牢。
你和你们公司运输队的刘全关系不是挺好的吗,我想请刘全帮我开一张条子,如果被公安抓到了,就说我是替食品厂的员工采购演出制服,如果进货量不大的话,完全可以逃过去的。
金巧巧说的是时下的一种常规操作,这年头也有需要出差的工作,那些去南边出差的人往往会受同事嘱托带点当地特产或是南边比较好买到的电视机收音机回来,这个时候,如果有单位的证明那就好办了,即便被抓到,也不会被认为是投机倒把的人。
只要金巧巧不是大批量进货,这个小法子足够帮她逃过很多麻烦。
合着你都想好了?张佑东听到金巧巧有理有据的回答,意识到妻子来真的了。
你就这么缺钱,我挣得钱还不够养活你们娘俩吗?虽然知道金巧巧想的很周全,可张佑东心里还是有点不大高兴,他觉得妻子绞尽脑汁想着挣钱,只能说明他这个丈夫不够能耐,没办法给予她优渥的生活,可他并不差啊,在这个年代,他已经算是中等收入的男人,身边一块长大的同龄人里,也就况爱军比他强一些。
张佑东不由想到他刚转业回来时他妈私底下和他说的那些话,他妈说他媳妇喜欢况爱军,总是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偷瞧他。
那时候张佑东不信,现在看到媳妇一心向掐钱的模样,张佑东忍不住怀疑她是不是真的曾经对况爱军有过好感,因此总是不自觉将自己的日子和况家的日子做比较,所以才会那么不知足。
今天早上我回家,被妈骂了,因为妈怪我们减少了她的赡养费。
在张佑东开始怀疑的时候,金巧巧又开口了。
你一个月挣的不少,只是咱们住着单位的房子,每个月也得给七块钱的租金,加上胜男报了一些课外辅导班,手里的钱越发不够花,佑东,我真怕妈又因为赡养费的事情来你单位闹,所以我想多挣点钱,而且胜男越来越大了,现在还能和咱们挤一间屋子,等她十多岁的时候,还能和你这个当爸的睡一间房吗,我想买房子了。
金巧巧想着,房子是肯定要买的,不仅是因为将来房价会越来越高,买房是性价比最好的投资,更因为现在房子是他们的刚需,食品厂效益一般,扩建家属楼遥遥无期,想等到单位分房,恐怕也是白日做梦,所以这个房子必须买。
金巧巧的每句话都是为家庭考虑,为长辈孩子考虑,听到她的话,张佑东有些愧疚,今天媳妇回乡下的时候一定又被他妈刁难了吧,自己亲妈什么脾气他也是知道的,刚刚居然还信了他妈的话怀疑妻子有外心。
仔细想想,他这个老婆除了年轻的时候花钱大手大脚了一些,个性虚荣了一些,也没有别的毛病,这几年有了孩子以后,更是改变了很多,就算她年轻时候真的喜欢过别人又怎么样了,况爱军远在他乡,她还能和对方发生什么不成。
你让我想想。
金巧巧说的这些都是他之前没有想到过的生活压力,光靠他一个人挣钱,似乎真的有些捉襟见肘了。
听到张佑东的这句话,金巧巧心中大定,她知道,最后张佑东一定会答应的。
******最终确实也如金巧巧料想的那般,张佑东答应了,还帮她弄到了单位证明,因为张佑东和食品厂运输队的队长是多年的好友,而运输队常年出差在外,身为运输队队长,那人手里有不少盖了单位印章的证明,张佑东是他信得过的人,干脆地给了他一份。
只不过事情依旧没有那么简单。
比如金巧巧从未在这个年代去过那么远的地方,人人都说现在南方寸土寸金,可她并不清楚,深城哪里进货最便宜,性价比最高,即便是这个淳朴的年代,依旧有很多骗子,出门在外,她还得提防这些骗子和外头的扒手。
以及将货物带回来后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售卖,如果大张旗鼓,免不得被有心人盯上,要知道即便有单位的盖章,也不是完全安全的,这只是一种钻规则漏洞的方式,一旦被人举报,依旧有受处罚的风险。
所以金巧巧不能将那些东西带回来,最好的方式就是在省城或是市区售卖,尽可能减少遇到熟人的概率。
这么一来,操作上麻烦了许多。
金巧巧发现她还是低估了做生意的难度,原来那些年代文中描写的轻而易举的事情,真正实施起来却是那么难,那么难。
不过她有信心,有干劲,即便十分辛苦也可以忍耐。
在金巧巧做好准备打算出发的前一天,况家人回来了,带着一种莫名的心理,金巧巧又回了一趟乡下,想要见一见那个和她互换了人生的女人。
准确的说,是被她抢走人生,却又活得更加精彩的女人。
******我还记得我刚回家的时候,你把我关在门外,带着俩孩子一块睡,那天晚上我都没睡着。
况爱军经常执行任务,回乡探亲的次数比阿芜还少,很多时候都是况家和叶家的人去军区探亲,后来况爱军提干,分到了一间带院子的小楼房,况家和叶家的人偶尔还会去住个十天半个月,因此亲人之间的关系并没有生疏。
时隔好几年再回乡,况爱军对眼前的这一切熟悉又陌生,这会儿他指着老房子的卧室门,回忆当年的事。
我这辈子都没有这样费心思讨好过一个人,你是例外。
况爱军不禁笑了,那时候的他真的比狗腿子强不了多少。
时间过的多快啊,一眨眼,十多年过去了,回忆起当年的事,依旧会让他感到幸福甜蜜。
你还想讨好谁?阿芜在学生面前是个和善不失威严的老师,在况爱军面前却依旧是那个爱撒娇,偶尔还发点小脾气的娇姑娘,在近四十岁的年纪还能有这样的心态,可见日常生活中一直被人宠着,才能永远活的像个小公主一样。
只讨好你,以前只有你一个,以后也只有你一个。
况爱军拉紧阿芜的手,半点不敢松开。
老二,你怎么和草妮儿跑这儿来了,家里来了不少长辈来看你们呢,还有当年草妮儿在红星公社小学教过的那些学生,听说草妮儿回来了,也都过来拜访了。
许三婆急冲冲地找过来,脸上洋溢着喜色。
草妮儿这个儿媳妇算是娶着了,在公社小学教书已经是十二年前的老黄历了,可每趟只要她回家,只要那些孩子们也正好放假,总是会过来探望,一大群孩子,家里别提多热闹了,最重要的这还是一种荣誉。
因为这个儿媳妇,许三婆在村里的威望都重了很多,这让许三婆怎么能不喜欢她呢。
更何况远香近臭,面对一直在眼皮子底下生活的大儿媳妇,即便对方已经尽善尽美了,偶尔婆媳之间还是会有点小罅隙,而叶芜离得远,一年到头只能见两三面,又能有什么矛盾发生呢。
许三婆进屋的时候正巧看到二儿子和二儿媳妇牵在一块的手,都是四十左右的人了,还像新婚夫妇那样热乎,许三婆看着都有些害臊。
不过一想到这个儿子曾经那么不解风情,是在她的谆谆教导下改好的,许三婆又有些骄傲。
妈,我们这就过去。
况爱军还想和媳妇说说话呢,就这样被打断了。
行,家里没酱油了,我还得去代销社打点酱油回去。
许三婆手里拿着酱油壶,叮嘱况爱军快点带着阿芜过去。
再回去的路上,阿芜遇到了金巧巧。
叶芜,我能和你聊聊吗?金巧巧告诉自己要放稳心态,可在见到叶芜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嫉妒了。
十二年过去了,叶芜和那时候没有太大区别,年近四十的女人脸上没有一条细纹,还是那么清秀温婉,少了青涩,多了时间沉淀下来的韵味。
她穿着一件短袖方领的过膝连衣裙,腰间略微收紧,不夸张的同时凸显出了完美的身材曲线,裙长正好在小腿肚的位置,穿着一双棕色小高跟皮鞋,露出纤细的脚踝和一截纤长的小腿。
金巧巧没有在她身上看到一件贵重首饰,可这个女人身上无处不写着她的生活很富足很美好。
不像她,眼尾已经爬上皱纹,手指因为常年的家务活粗糙了许多,脸颊处因为怀孕而爆发的大面积雀斑用再多的脂膏都去除不了。
今天来见叶芜,金巧巧已经穿上了自己最好的衣裳,戴上了自己最贵重的金耳环,这是去年张佑东买给他的,那一次他抓住了一伙儿去食品厂偷窃的二流子,为此还轻微负伤,厂里奖励了他两百块钱,金巧巧不知道的时候,张佑东花了一百多块给她买了一副金耳环,想来他也知道金巧巧在婆媳问题上受了不少委屈,这就是他给予的补偿。
出发前,金巧巧信心满满,可在面对阿芜宽和深邃的眼神时,她觉得自己就像是小丑一样可笑。
爱军,你先回去吧,我等会儿就过去。
阿芜点了点头,推了推一旁的丈夫。
好,那你快点啊。
况爱军早就不记得金巧巧了,捏了捏阿芜的手心,朝父母大哥家走去。
金巧巧的余光追随况爱军的背影,十多年过去了,这个男人越发沉稳刚毅了,以前的他是一把出鞘的刀,锋芒毕露,现在他已经能够将气势收放自如,更有魅力了。
这个男人是她上一世的丈夫,如果不是她重生后自作聪明,他是不是还会是她的丈夫?金巧巧很难不这样想,可随着这样的想法出现的是她现在的丈夫张佑东和聪慧懂事的女儿张胜男,金巧巧又觉得愧疚极了。
我很羡慕你。
金巧巧收回视线,看着叶芜说道,你知道吗,我做过一个梦,在那个梦里,张佑东是你的丈夫,你和他生了四个儿子,况爱军是我的丈夫,可在那个梦里,他在十五年前就已经死了。
不像这个世界的况爱国,在十二年前,他应该已经牺牲的第三年又回来了。
金巧巧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找叶芜,还要说这些话,或许还是有些意难平吧,明明她才是重生的幸运儿,可是她的人生却不像主角那样一帆风顺。
好巧,我也做过一个类似的梦。
阿芜和金巧巧漫步到小溪旁,站在那个清幽无人的地方,阿芜轻笑了一声。
那个梦里你的后半生过的不好,然后你重生了,回到了人生的转折点,选择嫁给叶芜的丈夫。
金巧巧的瞳孔陡然放大,她震惊地看向阿芜,嘴唇抖动,根本说不出话来。
你、你……金巧巧的嗓子干涩,心脏快速跳动到金巧巧觉得它马上就要爆炸。
叶芜知道了,她知道她是重生的,知道她抢走了她的丈夫?此时的金巧巧的思绪早就乱成一团,她分不清现实和虚幻,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当初抢夺别人丈夫的行为。
或许是太过惊讶了,以至于金巧巧忽略了阿芜那句话里让人奇怪的地方。
她说,她抢走了叶芜的丈夫,可叶芜不就是她吗,为什么不直接用我来代替呢?我不是故意的。
金巧巧觉得附近的空气都被抽离,她尴尬的快要窒息,好半响,才艰难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是不是故意的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当时你并不是只有张佑东一个选择,如果只是单纯的不想要嫁给况爱军,难道疼爱你的父母还会逼着你嫁吗?阿芜的表情上看不到讽刺,可金巧巧却觉得难受极了,恨不得挖一个洞钻下去。
不是这样的,我、我……金巧巧连连摆手:是因为张佑东帮助过我,他是那些年唯一一个对我有过善意的人,所以,所以……所以她才这么不要脸的,在重生后,抢走了叶芜的丈夫。
可真的只是这样吗?金巧巧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她心里清楚,除了这个原因外,更大的因素是因为她看到了叶芜的优渥生活,她实在是受不了贫穷到连病都看不起的生活了,所以在重生后,她当机立断选择嫁给张佑东,因为她知道,这个男人早晚会发达的。
现在的张佑东只是一个食品厂的安保队长,和金巧巧记忆中意气风发的男人相差甚远,反倒是上辈子让她当了寡妇,这辈子她比之不及的男人功成名就,给了叶芜无上的荣光。
如果是因为感激和喜欢嫁给了张佑东,那么你今天出现的目的是为了什么呢?难道只是为了以梦的名义告诉我前一世的故事,让我以为我现在的一切都是从你那里偷来的?还是为了告诉我前一世的故事,然后像我说一句抱歉?阿芜看着眼神迷茫,表情困惑纠结的金巧巧,及其平静地缓慢说道。
还是不甘心吧,不甘心明明作出了正确的选择,却依旧没有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阿芜一下子点到问题的本质。
可你有没有想过,你拥有的一切已经是你偷来的了,其实在一开始的时候,你的起点,已经比很多人高了,你知道未来的大致走向,做任何事都比别人多了几分先机,可你先是嫁给了一个你知道的将来会发家致富的男人,即便他本该是别人的丈夫。
你浪费了重生的机会,因为你没有想过靠自己,而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另一个人身上。
阿芜不干涉原著男女主的生活,可并不代表她放松过对两人的关注。
在回到家乡之前,阿芜已经得知金巧巧想要去南边做生意的事,她意识到金巧巧终于真正清醒了,所以才会有今天的这段对话发生。
金巧巧做过错事,所以这十多年来她因为张家那些极品亲戚焦头烂额,这是她的惩罚,可她没有继续错下去,阿芜愿意给她一个改变的机会。
毕竟这个世界上多一个清醒明白的人,总比多一个只会怨恨嫉妒的鬼来的好。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金巧巧忍着羞耻,朝阿芜问道。
如果我说就在刚刚,你信吗?阿芜笑了笑说道。
金巧巧不怎么信,因为阿芜说的太随意了,一点都不像是刚刚得知前世记忆的人,不过她觉得,叶芜觉醒记忆一定是在嫁给况爱军之后,要不然,她不会明知道况爱军会牺牲,却依旧嫁给对方。
她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况爱军死而复生的原因,或许叶芜就是在婚后那段时间觉醒的记忆,然后在日常相处中提醒况爱军小心那一场劫难,阴差阳错让况爱军度过死劫。
不过这一切也只是她的猜想。
金巧巧更加羞愧了,重生后,她只想过避开况爱军,却没想过,自己依旧可以嫁给他,帮他渡过那个劫难。
我们之间的差别就在于看问题的角度不同,你只想过上辈子张佑东功成名就,可你有想过,他的成功只靠他自己吗?那个时代的大环境总是会忽略女人的付出,那一世,叶芜要调和张家人内部的矛盾,在张婆子的围追堵截下一分一毫攒够张佑东的创业基金,当那个男人忙碌于事业的时候,她还要教导他们的四个孩子。
张家人遇到麻烦了,找她;孩子们的青春期到了,开始气她;张佑东的生意如日中天的时候,叶芜要时刻注意张佑东的动向,即是怕他三心二意,也是怕他在志得意满下做出错误的决定:张佑东的生意出现波折的时候,叶芜要坚定地站在他身后,为他出谋划策,信赖他,支持他……没有谁的成功是凭一己之力的,也没有一个家庭的和谐是只靠其中一个成员单方面付出的。
重生前,金巧巧只看到了张佑东的成就,却忽视了业务的付出,所以当她想要复制上一世那条成功道路时,才会发现寸步难行。
包括这一世,十五年前,我是真的以为他牺牲了。
况爱军执行的是特殊任务,即便他们的夫妻关如此亲密的现在,阿芜依旧不知道十五年前他到底奉命执行了什么样的任务。
因为你们有孩子。
金巧巧忍不住插嘴道,或许上一世她和况爱军有孩子的话,况家人就不会对她那么苛责,她也会有生活的重心,一切都不会那么糟糕。
你看,这依旧是我们看问题的角度不同,你似乎总在以别人为目标、为重心,你有想过自己吗?有没有想过,你只靠自己也能成功,有没有想过为了自己也该过的更好。
其实孩子并不是问题的关键,最重要的是那颗在任何环境下,坚强勇敢执着的内心。
所以叶芜能够在面对张家那些豺狼虎豹时耐心布局,改变局势,所以阿芜会在况爱军牺牲后,认真工作,撑起整个家庭。
你的这一生已经是你偷来的了,不要让嫉妒蒙蔽你的心灵,也不要让上一世的记忆成为你的执念,想想你现在拥有的一切,不要再失去了?你可能不会再有第二次重来的机会。
阿芜拍了拍金巧巧的肩膀,或许是这些年当惯了人民教师,以至于她说话的口吻都带着说教意味。
远处况爱军缓缓走来,或许是她和金巧巧聊天的时间太久,那个男人有些等不及了。
阿芜冲着他招了招手,露出少女般娇羞的笑容。
她和金巧巧聊地够久了,该说的,该开导的她都已经告诉她了,如果她还是看不透,那么她也无话可说了。
叶芜!在阿芜走了几步后,金巧巧忽然在她背后叫住了她。
我欠你一句道歉,对不起。
对不起,抢走了你曾经的人生。
我还是有点嫉妒你。
不论是上一世的叶芜,还是这一世的叶芜,都太过优秀了,让她没办法不嫉妒。
但是现在,我更多的还是佩服你。
佩服她不论身处什么样的环境,都能够努力活的很好。
不攀附任何人,自己也能过得精彩。
金巧巧想到了那天回老家的时候听到的那一段议论,叶芜的优秀不单单只是她嫁了一个好丈夫,更在于她本质出众,所以很多人提到她时,会叫她的名字,或是尊称她为叶老师,却不会是况夫人。
而她一直都忽略了这一点,从重生后就想着不劳而获,忘记了她也是能够变得优秀的,尤其是在重生这个先机因素下。
好在不久前她悔悟了,刚刚叶芜的那番话,更是彻底将她打醒。
叶芜,对不起,还有,谢谢你!对着叶芜的背影,金巧巧深深鞠了一躬。
阿芜的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径直走向了不远处站着的况爱军。
怎么了?因为离得远,况爱军听不清她们聊了什么,但金巧巧的动作他还是能够看见的,况爱军有些疑惑,金巧巧为什么无缘无故要向媳妇鞠躬。
叶老师刚刚点拨了一个学生,那是学生的谢礼。
阿芜笑眯眯地说道,这句道歉不应该是给她的,而是该给叶芜的。
之前她忘了,就只是,而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叶芜是那样聪慧坚韧的女人,恐怕在后段不曾描写她的后半生里,会将自己的生活越过越好吧。
阿芜纠结过,要怎么惩罚金巧巧,狠狠的报复?可这个世界的金巧巧还没来急的做下更多的错事,难道要让这一世的金巧巧为了上一世的她赎罪,这样的做法并不高尚;可要是轻拿轻放,叶芜被篡改的人生谁来偿还?或许是当了十几年老师的缘故,阿芜的心态越发平和了,在教育这件事情上,也有了另外一种心得,于是她给了金巧巧一次悔过的机会。
好在这个世界的金巧巧最后还是迷途知返了。
叶老师,学生对于男女之间的生理构造略有疑惑,不知道晚上叶老师能不能给学生上一课呢?况爱军没有细究,就好像阿芜从来不会追问他执行的秘密任务一样。
此时他拉着阿芜的手,指尖在她的掌心轻轻划过。
准了!都老夫老妻了,他们的生活中依旧不乏激情,阿芜反握住况爱军的手,十指紧扣,朝况家老宅走去。
爸,妈!壮娃和宝娃这对活宝兄妹不知道又在闹些什么,你追我赶从院子里跑了出来,看到爸爸妈妈后,高兴地冲着他们挥了挥手。
阳光下,四人的影子越拉越长,交汇在一块。
作者有话要说:后期的进程还是有些快了,不过已经是我修改了好几版的结局了☆、互换人生1造孽啊, 早知道花了那么多银子都治不好喻童生的病, 当初还不如省下那点钱留给活着的人呢。
是说啊,可谁叫喻娘子死心眼, 一颗心全在她男人身上呢。
小奚村的村民聚集在喻家院子里,小声议论着这家人的事,此时喻家院子外和房檐下已经挂上了白灯笼, 显示这家刚刚才死了人。
这家的男主人喻复才是个读书人,不过那是他自诩的, 村里人并不认可他读书人的身份,毕竟这个男人念了二十多年的书依旧只是个童生,还因为执意念书害的爹娘砸锅卖铁, 妻子儿女当牛做马没过过一天好日子,这种男人,怎么会让人高看一眼呢。
村里人觉得对方就是一个祸害, 死了反倒能让活人喘口气,但显然有一个人不那么想, 那就是喻娘子, 喻复才的妻子。
去年喻复才踌躇满志参加县试, 谁知再次名落孙山, 原本只是略感风寒的喻复才直接倒下, 渐渐演变成了要命的痨病。
喻家原本也是村里的殷实人家,家里有良田二十亩,还养着一头老黄牛,喻家二老也是勤恳的人, 几十年间攒下了丰厚家底,可谁让他们一心想要依靠这个儿子改换门庭,谁让这个儿子并不是读书的料却长了颗读书的心,自喻复才开始念书以来,每年家里都得十几两二十几两地往里头砸银子,到后来,喻家二老都有些吃不消了,可偏偏拗不过这个独子,只能变卖家里的良田供他念书。
喻家二老死后,喻复才成了喻家的当家人,更加没人能管他了。
这几年,喻家的良田已经被卖地七七八八了,喻娘子为了多挣点银子,怀孩子做月子的时候都得做绣活,明明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熬成了三四十岁的妇人,跟养尊处优只需要念书的喻复才站在一块,就像是母子一般。
去年喻复才得了痨病,身边的人都劝她别给她男人治病了,毕竟这是一个富贵病,治不好不说,还得用名贵的药材养着,喻家已经没什么家底了,而她和喻复才还有一个五岁的儿子喻俨和三岁的女儿喻芜。
喻复才死了,靠着喻娘子精湛的绣活也能养活两个孩子,但要是执着给喻复才治病,恐怕再多钱都不够往里填的,到时候喻娘子和两个年幼的孩子又该怎么办呢。
可惜啊,喻娘子想不穿,她被她那个迂腐的爹给教傻了,只记得出嫁从夫,女人以夫为天,以夫为纲,一点也没有为自己和孩子想过。
就这样,喻家剩下那点家产变买光了,老黄牛也被邻村一户人家买走,拖了一年半载,今天早上,喻复才还是死了。
村里人也是听到了喻娘子的哭声赶过来的,大伙儿帮着收拾了一下院子,挂上了丧幡,刚刚喻娘子说要给喻复才换寿衣,原本呆在屋里的人也走了出来。
大伙儿轻声聊着,生怕屋里的喻娘子听见。
可惜了喻俨和喻芜这两个孩子了。
一个矮胖的女人指了指站在院子里的两个孩子,惋惜地说道。
喻俨今年五岁,这个年纪搁乡下也是个孩子,正是漫山遍野撒泼,人嫌狗憎的年纪,可身量不大的喻俨却早早拥有了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成熟稳重,这会儿将妹妹牢牢搂着,站在院子的角落中。
喻家的银子全都用来给喻复才看病买药了,稍微还算拿得出手的衣服都被喻娘子拿去卖了,喻俨的衣服本就是大人不能穿的破衣服改小的,拢共几件重复浆洗,早已经破破烂烂,满是补丁。
喻娘子一颗心扑在丈夫身上,喻俨四岁的时候就会缝补衣服,这是他从母亲喻娘子那儿学来的,为了给喻复才看病,那个女人总是早起贪黑做着绣活,没有多余的经历照顾一双儿女,天气冷的时候,带着破洞的衣服根本抵挡不住寒风,喻俨就站在那个女人边上偷学,然后自己给自己和妹妹缝补衣裳。
一开始的时候,喻俨的动作不熟练,手指上扎了很多针眼,现在开始上手了,除了针脚比较粗糙外,已经能够很好的缝补衣服上的破口。
喻俨长得是真好,清俊的眉眼,瓷白的肌肤,就像是观音庙里的仙童一般,即便穿着寒酸也不能掩盖从内到外透露出来的清凌气质,这一点随了他亲爹,喻复才要不是有那样一张出众的面皮,喻娘子恐怕也不会对他那样死心塌地,甚至为了他忽略了自己的一双儿女。
被喻俨搂着的小丫头是他的妹妹喻芜,当年生这个丫头的时候,喻娘子吃了不少苦头。
那时候正逢喻复才科考前夕,他不知从哪儿听来临县的文曲星庙特别灵验,硬是逼着当时怀胎八月的喻娘子和他一同去庙里参拜。
也是喻复才夫妇运气不好,那天正好有一伙儿流匪逃窜至临县,一路打砸抢烧冲到文曲星庙,幸好当天庙里有贵人出没,贵人身边的护卫在一番殊死搏斗后将那些悍匪全数击杀。
可当时庙里的一些孕妇还是动了胎气,因为庙里死了不少人,干净的房屋所剩无几,加上当时环境混乱,几个动了胎气的孕妇只能一同生产。
都说七活八不活,喻娘子那时怀胎八月,生的极为艰难,好不容易生下一个女儿,却遇到了血崩,好在庙里那个贵妇人随身跟着一个会点医术的丫鬟,救了喻娘子一命,但这次血崩给喻娘子造成的影响还是不可逆的,她被判定,以后都无法再拥有孩子。
如果是个儿子,喻娘子或许也能接受,可偏偏她生了一个女儿,因此从庙里回来后,喻娘子对那个女儿总是不冷不热的,想起来时喂一口奶,只是不让她饿死罢了。
至于喻复才就更不必说了,那一次科举他再次落榜,喻复才不觉得是自己的问题,只觉得喻娘子在庙里生产,生的还是一个阴气极重的女儿,或许就是这个阴煞的女儿冲撞了文曲星,导致他名落孙山。
这么想着,喻复才也怨上了这个女儿,不仅对她不闻不问,连个名字都懒得给她想,在喻俨懂事识字之前,村里其他人都管喻家的这个小丫头叫喻小娘。
不同于双亲,喻俨十分疼爱这个出生时瘦弱的和小猫崽一样的妹妹,经常催促母亲给妹妹喂奶,每个寒冷的夜晚将她搂在怀里入睡。
识了几个字后,喻俨给妹妹取名为喻芜,蘅芜,这是一种乡间常见的植物,匍匐在地上,且具有淡淡香气,这种野草看似寻常,却拥有极为强悍的生命力,这是喻俨对妹妹的期望,希望她渐渐康康的,不争艳,不浮夸,独自盛开。
从那以后,每当村里有人唤妹妹喻小娘,喻俨都会在一旁提醒他们妹妹有名字,那个名字是他给妹妹取的,久而久之,村里人也改口唤她喻芜,连带着喻复才和喻娘子也默认了这个名字。
因为早产加上后期没有精心调养的缘故,三岁的喻芜看上去比乡下两岁多的孩子还要瘦小一些,脑袋圆圆的,大大的,支楞在细瘦的小身体上,看上去就是一个标准的三头身,娇小惹人怜爱。
喻复才模样清俊卓然,喻娘子模样清秀,可身为他们的女儿,喻芜谁都不像,一双招人的狐狸眼,小小年纪以隐约可见以后的风情。
好在她现在年纪还小,艳色不显,只是让人觉得她模样出众标志,加上早产的缘故,喻芜的反应有些迟钝,远不如她哥这个年纪时那样聪明,呆呆的,让人又怜又爱。
这都多长时间了,喻娘子还没给喻童生换完寿衣吗?眼瞅着喻娘子都已经在房间里呆了快三四柱香的时间了,院子里的人也有些等急了。
坏了!一个胖乎乎的妇人猛的拍了一下脑袋,然后率先冲向了喻娘子呆着的房间,剩下的人跟着冲了过去。
喻娘子,快开门啊,喻娘子,我们来帮你了。
那个胖妇人先是敲门,可是怎么都得不到回应,她将耳朵贴在门口的位置,后来干脆狠了狠心,直接将那个脆弱的薄木门撞开。
屋里的房梁上悬挂着一个纤细的身影,门撞开后带进来一阵风,悬挂的尸体随风晃动。
喻娘子上吊了!所有人都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
走在人群最后的喻俨咬紧嘴唇,小小的身体不住颤抖。
他的眼神里有悲痛,也有憎恨。
不要看,小芜不要看。
他捂着妹妹的眼睛,长那么大,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怨恨过那个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两更☆、互换人生2快把人放下来啊!最先撞门的那个胖妇人率先惊醒过来, 她拽醒离自己最近, 早就被吓楞的女人,两人合力抱住喻娘子的腿, 将她往上提,正好把她的脑袋从房梁上悬挂着的麻绳圈里挣脱出来。
没气了,身体都已经僵硬了。
也来不及讲究, 几人搭手将喻娘子的尸体放在地上,胖妇人伸出手, 探了探她的鼻子,早就没了气息,身体僵直, 可见死了有一段时间了,就算是大罗金仙降世,恐怕也救不回来了。
糊涂啊!胖妇人看着喻娘子涨红青紫的脸, 非但没有同情,还恨不得甩她几个耳光。
李徐氏也就是这个撞门的胖妇人正是喻家的邻居, 当年因为在喻秀才生了痨病后劝喻娘子放弃医治被喻娘子厌恶, 那么多年的邻里交情被喻娘子单方面斩断。
李徐氏也看不上喻复才和喻娘子, 但是心疼喻俨和喻芜, 偶尔还会给两个孩子塞点吃的, 喻俨和喻芜没有饿死,有她一份功劳。
她到底是怎么想的,自己死了一了百了,孩子呢?她让喻俨和喻芜怎么办, 两个孩子最大的也就五岁,她这个当娘的不养,是觉得孩子可以喝露水长大吗?李徐氏就没见过喻娘子这样的女人,心里眼里只有夫婿一人,连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都能够不管不顾,好像这辈子都只为一个男人而活一样。
都是当娘的,李徐氏自己也有三个孩子,她根本就不敢想如果自己孩子还小的时候她发生意外怎么办,李徐氏觉得,真有那个时候,她变成鬼也要留在自家娃娃身边照顾他们,谁要是敢欺负她的孩子,她拼个魂飞魄散也要诅咒他们。
喻娘子居然那么轻易就死了,李徐氏根本就无法理解这个女人的想法。
看看她扔下了怎样一个烂摊子,她要死可以,就不能等俩孩子再大一些以后再死吗,谁会拦着她呢?李徐氏气坏了,越说越来气,恨不得踢她几脚。
呸呸呸,百无禁忌,百无禁忌。
和李徐氏一块将喻娘子的尸体抱下来的那个女人慌张地拽了拽李徐氏的手,都说死者为大,喻娘子都已经死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再说了,她这会儿骂的狠,难道就不怕喻娘子化成鬼后找她麻烦吗。
不过在场的所有人都很赞同李徐氏的说法,在他们看来,喻娘子真的不配做一个母亲。
现在该怎么办呢?喻复才死了,喻娘子也殉情了,喻家没有一个可以主事的人,两个人的丧事应该怎么办呢,办丧事的钱又该谁来出呢?小奚村并不是一个富庶的村落,让他们平白无故为了一个不沾亲的人出丧礼钱,他们也有些肉痛。
喻娘子上个月还问我借了二十文钱呢,说是这个月做完绣活还我。
一个穿着灰色窄袖褙子的女人站出来说道,她五指并拢挡在脸侧,不忍看屋子里的两具尸体。
喻娘子已经不是第一次借钱了,喻复才的病就是一个无底洞,喻娘子把能卖的都卖了,却还时常钱不凑手,只能问村里的人借。
近一年的时间,沾亲带故的人被她借遍了,以往不熟的村人她也厚着脸皮开口借过钱。
因为喻娘子的手艺好,每个月接绣活能挣一些银子,村里人也没有将事情做绝,只要数额不大,都松口借了,他们就盼着喻复才死后,喻娘子慢慢把银子还清,可这些借钱的人万万没有想过,喻复才死了,喻娘子居然会跟着殉情,难道她就没有想过一双儿女吗。
去年喻娘子问我借了二两,说好在我家小妹出嫁前还我。
喻娘子也问我借了钱,三百十七文,我在山上做了几个月的陷阱,才用野味换了这些钱。
喻娘子……自那个女人开口后,又有人一个个站出来表示喻娘子问他们借了钱,一些数额较大的,还能拿出印有喻娘子拇指印的借据。
一圈下来,屋子里站着的满满当当的人,没借过喻娘子钱的反到成为了少数。
那可是我家女儿的嫁妆银子啊。
那个借了二两银子的是目前已知的借了最大数额的人,在看到喻娘子的尸体后,她直接腿软瘫坐在地上。
其实她本来并不想借的,可那天喻娘子跪在地上求她,说她认识了一个神医,能够治好痨病,说那是喻复才的救命钱。
这家和喻家有旧亲,两人的祖辈是堂兄妹,喻娘子都那样哭求了,还说这关系到喻复才的性命,他们又怎么能不借呢。
当时喻娘子说了,她会努力做绣活,凑够钱就还他们,他们也是看在喻娘子有挣钱还债的能力,才将银子借了出去。
那时候他们想着,即便喻娘子这几年内还不了,等喻复才死后总是能还的,只是借钱的时候还是告诉喻娘子这是她家女儿的嫁妆,想要让喻娘子有点压迫感。
现在喻娘子死了,这笔钱就成了死帐,这可是二两银子啊,农家一年都不一定能攒下这么多钱,这让他们如何甘心呢。
各位叔叔婶婶,我娘借的银子,等我长大了,会连本带利归还。
喻俨将妹妹护在身后,严肃郑重地开口。
喻俨从懂事起就显露出了远超同龄人的聪慧,这会儿喻娘子和喻复才死了,他并没有伤心太久,反倒开始思考起自己和妹妹的处境。
小奚村的村民质朴厚道,这一点从他们明知道喻复才的病是无底洞还愿意借钱给喻娘子就能看出,诚然这里也有喻娘子能挣钱的因素存在,可也不能否认他们的良善。
在这样的情况下,喻俨和喻芜即便成了孤儿,也不会受同村人欺凌。
但问题在于喻娘子上吊自尽了,还是在借了那么多钱后上吊自杀,谁家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即便村里人知道喻俨兄妹无辜,也很难不迁怒他们。
这样一来,他们的处境就艰难了。
现在摆在喻俨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是承诺替母还债,另外一条出路是带着三岁的妹妹离开。
喻俨不傻,相反他还很聪明,所以他也清楚的知道,外面的危险有多大,成人和孩童之间悬殊的体能差异不是光靠智商就能够弥补的,尤其他和妹妹还那么漂亮,恐怕只要一离开村子,就会被拍花子盯上。
而且离开了这个熟悉的小村庄,仅靠他这个小身板,该怎么带着妹妹活下去呢?不像留在村里,他可以去山上摘野果野菜,也可以帮邻居们干活换一点吃的,总能够将妹妹带大,等到他再大一些的时候,就能够考虑其他出路了。
所以在这两个选择中,喻俨毫不犹豫选择了前者。
小俨,你还小,这些事不该你来管。
李徐氏走到喻俨面前蹲下身,将他和喻芜紧紧搂在怀里,别看每家每户借的银子都不算特别多,加起来也要十几二十两了呢,喻家的田产都已经卖光了,等喻俨长大后能够下地干活了,还得租赁乡绅的田地,到时候一年到头都不见得能攒下银子呢。
现在他说的轻松,可将来拿什么还清这些欠债呢?是啊,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那些借钱的人因为喻俨的承诺有些动心,老规矩就是这样,父债子还,现在喻俨和喻芜还活着,就得替喻娘子还债,可同在一个村子里,低头不见抬头见,他们会不清楚这两个孩子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吗?从前喻复才没生病的时候,喻娘子对这个儿子还算疼爱,可自从喻复才生病后,喻俨这个儿子也成了路边的野草,尤其是去年喻娘子想要卖了闺女,却被喻俨拼死阻拦还咬伤了她的小腿之后,喻娘子更是连这个儿子都怨上了。
可怜喻俨小小年纪,不仅得自己做饭洗衣,还肩负起了爹娘的责任养育妹妹,这样懂事的孩子,他们如何舍得让他无端背负这样的压力呢。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钱我必须得还,只是叔叔婶婶们恐怕得等我好些年,一文两文的还,也总有还清的那一天。
喻俨的态度很坚定,面对这样的孩子,在场众人越发心疼他了。
这样吧,我给喻俨当见证人。
村长走了进来,他听到了刚刚的对话,你是个有志气的孩子,没丢你曾祖的脸面。
传闻中喻家曾祖当过官,只是后来没落了,喻复才一心念书,也是想要重现祖辈的光辉。
对于村里最老的人来说,喻家的辉煌也只是传说,没人亲眼目睹过,但这并不妨碍村长用喻家传闻中的曾祖夸耀喻俨。
村长都开口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
那些借过钱的村人虽然还有些心气不平,可比起彻底损失那笔钱,有了喻俨的承诺,至少多了一份希望,他们不奢求喻俨能将所有欠债还清,等他长大后尽他所能能还多少,他们都认了。
喻复才和喻娘子的尸体摆在家里总不是那么一回事,因为喻复才生了痨病,随时都有意外发生,他的棺材是喻娘子早就准备好的。
此时喻家也没钱再买一副棺材了,村里人再善良,也不可能再出钱贴补喻复才夫妇的丧事,于是众人商议,干脆将喻娘子和喻复生同葬,反正喻娘子那么痴心,这或许也是她想要的结局,等去了地底下,还能继续给她男人当牛做马呢。
丧礼一切从俭,没有哭丧,也没有酒宴,只是在喻家二老的坟墓旁挖了一个坑,将夫妻俩埋葬,村里的木匠帮他们立了一个碑,这场丧礼也算结束了。
小芜,你要哭。
小奚村风俗,棺木埋葬后死者的直系血亲哭的越大声,代表他们越孝顺,喻俨恨死掉的那两个人,可他清楚,在外人面前,他不能表露这一点,那些人或许会理解他们兄妹,可也会远离他们兄妹。
阿芜听着耳边的低语声,只觉得耳朵痒痒的,下意识想要躲开。
此刻的她是清醒的,每一天里,她清醒的时间并不多,更多时候都是浑浑噩噩的,下意识地做出两三岁孩子该有的反应,或许是因为灵魂和**严重不合,行为上还有点迟钝,让人误以为她有些呆愣。
下一秒,阿芜感受到身边的小男孩搂住了她,小手飞快在她脸上划过,阿芜闻到了生姜刺鼻的味道,泪腺不受控制开始分泌眼泪。
喻俨心疼地看着眼眶通红的妹妹,搂紧她,跟着嚎啕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更☆、互换人生3正是农忙的时候, 简陋的丧礼一结束, 村人就各自散开干活去了。
喻俨带着妹妹回到家,关上房门,盘算起了兄妹俩现如今的处境。
家里的粮食所剩无几了,喻俨踩着凳子看了眼米缸, 米缸里只有薄薄一层稷米,即便掺水和野菜熬成滚粥,按照兄妹俩现在不算很大的胃口,也只能撑个四五天, 除了这些稷米,家里只剩下地窖里储藏的几个红薯, 最粗的不过喻芜手腕粗细, 那一小堆,还不够成人吃饱两顿。
喻娘子养的鸡鸭不是用来卖了换钱给喻复才治病, 就是用来给喻复才补身子的, 在三天前, 喻娘子杀了最后一只小鸡, 给喻复才炖了一锅鸡汤, 现在家里连最后一点荤腥都找不到了。
二、三……五。
喻俨数着自己偷偷摸摸藏起来的铜板,一共也就五文钱, 这些钱又能够买些什么呢,他大概知道一点物价,这五文钱,还不够买两斤稷米呢。
即便聪慧如他, 面对这样贫瘠的家况,也有些迷茫了。
现在正值九月,按照当地的气候,再过三四个月就要步入严冬,那时候大雪封路,山上也很难找到吃食。
喻俨将那对夫妇房间里的东西都搬了过来,喻娘子不愧是个痴心人,为喻复才准备的东西都是最好的,即便在家里欠了那么多债的情况下,喻复才的衣服都是干净整洁,没打过一个补丁的,可惜喻复才死于痨病,这些衣服卖不出去。
喻俨想着,他可以将这些衣服清洗干净后裁小,改成自己和妹妹的衣裳,等到他和妹妹长个后再将布料接上,加上那对夫妇房间里的几床被子,即便是冬天,他们兄妹也不用担心冻死了。
只是衣服的问题好解决,粮食储备依旧是当下面临的最大困境。
再过几个月,想从山上获取食物的难度就要增加了,也就是说,他必须在这几个月里存够能保证他们兄妹度过一整个冬天的食物,这对于一个五岁的孩子来说,实在是太难了。
小芜,明天我们去山脚下玩好不好?前几天刚下过雨,喻俨想着,这会儿山上一定能采摘到不少鲜嫩的山菇,这些菇子镇上县城里的人也喜欢,他曾见到货郎来村里收山货,晒干的菇子能卖二十几文一斤呢。
只不过菇子晒干透后没什么重量,想要得到净重一斤的干菇子,起码得采摘十七八斤的新鲜菇子,按照喻俨以前采菇子的经历来看,起码得摘好几天,这还是在雨季山里菇子比较多的情况下。
但是二十多文对于目前的喻俨来说诱惑力太大了,如果能够采摘足够的菇子换钱,他们就能够买足稷米等能够充饥的东西过冬了。
至于山上其他更值钱的东西,比如药材、比如野味,喻俨想都不敢想,他可不认识药材,村脚下但凡值点钱的早就已经被村里人搜刮过了,更往里的位置有猛兽出没,除了猎人谁也不敢往里走,喻俨同样不敢。
至于野味,他的体型并不比肥硕的野兔山鸡壮硕多少,还不如它们灵活,自然也不打算打它们的主意。
不过他可以试着做几个陷阱,万一瞎猫碰到死耗子,有几个傻乎乎的猎物掉下来呢。
现在山是肯定得进的,家里那些稷米和番薯能不动尽量不动,明天除了菇子,喻俨还准备摘一些野菜野果回来,要是能够找到地萝卜(豆薯)之类能够填报肚子且耐储存的植物就更好了。
你要乖乖跟在哥哥身后知道吗?喻俨捏了捏妹妹的小手,犹豫了一会儿,加重语气说道:你可不能乱跑啊,要不然老虎就要把你叼走了,你知道老虎吗,很大很凶的,它们的牙齿有那么长,咬人可疼了,而且被老虎叼走后,你就再也见不到哥哥了。
他听到村里一些婶娘就是这么吓唬自家孩子的,为了防止调皮的孩子们跑到深山里去,喻俨也怕自己摘野菜的时候妹妹乱跑,虽然怕吓坏了妹妹,却还是这么说了。
呜呜呜,小芜乖,不咬……喻芜发育比同龄人慢,人家孩子三岁的时候已经能说比较流利的长话,可阿芜依旧习惯两三个字吐词,说话的速度也不快,看着有些呆。
或许是孩子的身体压制了灵魂的能力,阿芜在清醒时也就是六七岁孩子的理智和思考能力,而在不清醒的时候,则会比原本这个年纪还要迟钝一些。
嗯,小芜最乖了。
喻俨抱着妹妹,忍不住在她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
他决定了,明天上山的时候用一条麻绳把妹妹和自己连在一起,只要妹妹走远了,就会牵动系在他腰间的绳子,到时候他就能够将妹妹拽回来了,这样才是最保险的。
他只有小芜一个亲人了,或许说,他从来就只有小芜一个家人。
全天下,他唯一不能失去的也只有她了。
咚、咚、咚。
房门被敲响。
小俨,你在家吗,我是你李婶子。
家住隔壁的李徐氏在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回了趟家,白天的时候,她翻了一下喻家的厨房,米缸基本已经空了,料想喻娘子那样的性子,稍微值钱点的东西恐怕都被她卖了给喻复才买药,家里早就没有足够的粮食。
于是她回家从自家米缸里盛了几碗米,又拿了一些番薯土豆过来,喻俨兄妹现在胃口还不大,这些东西够他们兄妹吃一个月了。
李徐氏家的条件也不好,家里只有两亩地,还养着三个孩子,日子过的紧巴巴的,这点粮食已经是李徐氏从自家人的嘴巴里抠下来的了。
婶婶,谢谢你。
喻俨低着头,看着那些粮食没有说出拒绝的话。
谢谢婶婶。
阿芜看了眼哥哥,又看了眼那个和善的婶婶,冲着她甜甜地笑了笑,然后又害羞地躲到了哥哥身后,小手揪着哥哥的衣摆,从他身后露出半个脑袋,偷偷看着李徐氏笑。
李徐氏生了三个儿子,一直也没有生个女儿,看到这样乖巧的阿芜,心都快融化了。
小俨啊,你有想过之后该怎么做吗?李徐氏倒是也想过要不要将兄妹俩接到身边养着,可她家实在是没有多余的钱财,如果说只是偶尔帮衬,她男人也不会说什么,但要是将人接到家里养着,性质就不一样了。
面对这个帮助了兄妹俩很多次的善心婶娘,喻俨没有隐瞒,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摘菇子啊,这倒是一个出路。
李徐氏倒不担心兄妹俩会在山脚下出事,这段时间山里菇子大丰收,每天都有人进山摘菇子,大伙儿知道喻家的情况,也会看顾着兄妹俩人的。
这个时候,喻俨必须要立起来,即便他五岁的小身板让李徐氏心生恻隐,却还是笑着肯定了他的主意。
******采菇子要趁早,天还没亮,喻俨就起床了,还帮睡的迷迷糊糊的妹妹换上衣服。
今天的早饭是烤土豆,兄妹俩分了一个小孩拳头大的土豆,勉强三分饱,然后又喝了一碗温水,剩下的喻俨决定在山上解决,慷慨的大山总是会给人馈赠。
哥哥,这个!阿芜意识混沌的时间更多,可或许是身体和灵魂开始融合的关系,不论是阿芜清醒还是混沌的时候,都知道很多这具身体本来不该知道的事情,就好像是本能一样。
比如现在,她总是能够清晰分辨到底哪一种蘑菇能吃,哪一种蘑菇不能吃,跟在喻俨后面帮了他不少忙。
小芜真乖。
喻俨用衣摆的布料擦了擦手,然后小心地摸了摸阿芜的头顶。
在得到哥哥表扬后,阿芜这才高兴地将蘑菇放到她胸前的小布兜里。
今天的收获颇丰,一来是因为这段时间山里的菇子确实比较多,二来也是村里人让这这对兄妹,发现了哪片地方蘑菇比较密集,都会喊他们兄妹俩一块过去摘。
半天过去,喻俨背着的小竹篓就装满了,阿芜怀中小布兜的蘑菇也已经满的快要溢出来了。
兄妹俩人小力气小,喻俨掂了掂这些蘑菇的重量,决定不再贪心,带着妹妹下山回家。
除了蘑菇,他们今天还摘到了不少野菜,喻俨决定送一点给隔壁的李婶子,剩下的掺点稷米熬粥,可以吃两顿呢。
哥哥,红红的。
下山的时候,兄妹俩遇到了一群聚在一块玩闹的孩子,其中一个胖墩墩的小男孩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被人围着,享受众星拱月的待遇。
啊呜——他一口咬掉了半颗糖葫芦,糖衣脆脆的,里面的果子看着就酸甜可口,边上一群孩子哇呜叫了一声,恨不得也跟着咬上一口,各自决定回家后就磨着父母去镇上买一串回来。
糖葫芦不算贵,即便是乡下,疼孩子的父母也是舍得给买的。
喻芜还没见过糖葫芦,可看到那串红艳艳的东西后,本能分泌起了口水。
应该是酸酸甜甜的滋味,脑海里莫名就有这样的猜测。
喻俨很小的时候还是吃过糖葫芦的,那时候喻复才还没生病,喻娘子对他这个儿子也有几分疼爱。
一串糖葫芦要两文钱,可喻俨这会儿总共只有五文。
等货郎来收菇子了,哥给你买。
喻俨捏了捏妹妹的手,郑重承诺道。
不买。
听到买字,阿芜就知道那是要花钱的,可家里没钱啊,她捂住嘴巴,不让口水流下来。
妹妹的懂事让喻俨越发心疼,他忘了自己也只是个孩子,想着如果卖菇子的钱足够多,总要给妹妹买一串糖葫芦尝尝滋味的。
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长大了,就能挣更多的钱,到时候他会给妹妹更多更好的东西。
******那俩孩子什么时候回来,喻娘子可是从我这里借了二十两银子给喻童生买参呢,现在她死了,这二十两银子也得给个说法吧。
远远的,喻俨就瞧见自家院子外挤了不少人,还依稀听见一阵粗犷的声音从自家院子里传来。
二十两啊,那可是高利啊,这会儿该涨到多少两了?怪不得喻娘子要自尽呢,恐怕也是知道自己还不起这笔银子吧,真是做孽啊,咱们这样的人家,哪里吃得起参呢,她真是魔障了。
就是苦了俩孩子,听那人说了吗,喻娘子可是将她家小女儿抵给了这帮人,二十多两啊,普通大户人家买丫鬟都没有那么多钱,恐怕得把孩子卖到那些脏地方去吧。
喻俨听着传入耳朵里的那些话,只觉得一阵刺冷寒风刮过,止不住的颤栗。
作者有话要说:下午起床的时候腰酸背痛,是不是昨天晚上你们用意念揍我了☆、互换人生4大哥, 那俩小孩回来了。
放高利的人早就守住了村里几个出入口, 还有一些在村里四处闲逛,在喻俨兄妹出现后一眼就瞧见了他们,当即大喊起来。
其实这会儿喻俨就算想要带着妹妹逃跑也是不可能的。
李朝户籍制度完善,只是在一个县区内流动没有关系, 但要是想要从一个县去往另一个县,就必须带上自己由官府盖章的路引,要不然,根本就无法通过城门。
而在李朝, 一个人出生后,只要生齿(儿童长牙), 就需要去官府登记造册。
一般来说, 除了平日里的随机抽调检查,李朝每三年还会有一次人口大普查, 主要用来查漏补缺。
李朝的户籍登记极为详实, 首先登记户种, 例如农户, 军户……从事音乐歌舞的乐户, 甚至连乞丐都有户口,户种为丐户。
除此之外, 还需要登记原籍贯、现籍贯、当下居住地、姓氏、名字、性别、年龄、生辰八字、与户主关系,体貌特征等。
其中体貌特征随着每三年一次的大调会有所改动,这也是李朝确认身份的重要依据之一。
那伙人当初大方借给喻娘子二十两银子,当然不是没有凭证的, 他们的手里有喻娘子亲手按印的舍书,舍书中写到喻娘子为了给夫婿筹措治病的银子,甘愿用小女儿抵债,如果不能及时还清银两,小女儿喻芜就当是抵债品了。
舍书中明确写到了喻芜的出生时刻,按李朝的规矩,父母买卖儿女并不犯罪,这份舍书具有法律效益,可以算作是喻芜的卖身契。
如果喻俨带着喻芜逃跑,喻芜就直接变为逃奴,而喻俨也触犯了律法,按照李朝律例,从犯仗二十,充军三百里,喻芜这样的逃奴则是黥面,主家甚至有权将她乱棍打死。
而即便是卖身的奴才,主家也没有肆意打杀的权利,这只是针对逃奴的刑法。
可以说,如果喻俨这会儿真的带妹妹逃跑,不能逃出愚化县不说,一旦被抓到了,还会面临更严重的惩罚。
当然,此时的喻俨并不知道这些,他已经完全被吓懵了,再怎么成熟,他也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啊。
一群高壮的汉子冲着喻俨和喻芜走来,领头的那个男人虎背熊腰,一身匪气,看着就是不好招惹的人。
他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躲在喻俨身后的喻芜,小丫头长得不错,应该能卖一个好价钱。
你们不能带走我妹妹。
喻俨将妹妹护在身后,凶狠地看着那群人,一副谁敢上前,就要和他们拼命的模样。
呦,小子,还挺凶啊。
高虎笑了笑,他觉得这个小子还挺有意思的,小小年纪眼神居然可以这么狠辣,刚刚被他盯着的时候,有一种被狼盯上的毛骨悚然的感觉。
这可真是一个放高利的好苗子,等他再大一些,不用动武,光是站在那里,就足够让人心惊胆战了。
可惜了,年纪还是小了点,又没爹没妈的,能不能活下去都二说呢。
听说你爹是童生,那他有没有教你识过字,这是什么你看得明白吗?舍书,上面白纸黑字写着呢,你娘要是还不了银子,就要把你妹妹舍给我。
高虎生了趣味,于是他蹲下身,视线与喻俨齐平。
你娘可是借了我二十两银子呢,按照利息,现在她得连本带利还我三十三两,你妹妹值三十三两呢,一般人家可买不起这样贵的丫头,但我也不能亏本啊,只能给她找一个更好的去处了。
嘿嘿嘿。
边上一群跟着高虎过来的男人嘿嘿笑着,显然都想到了某种带颜色的事。
嗨,我和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说这些干什么呢,不过我也应该提前通知你我把你妹卖哪儿去了,要不然等你毛长齐了,去找姑娘的时候找了自己的亲妹妹那可怎么办啊。
似乎是觉得自己说的话很有意思,高虎胸腔震动,哈哈大笑起来。
这小子的眼神更狠了,高虎颇感有趣,伸手想要捏一捏这小子的脸,看看他的脸皮是不是和他的脾气一样硬。
只是手还没来得及摸到喻俨的脸,就被他一口咬住。
喻俨咬的很狠,看那凶劲,似乎要将高虎手背那块肉咬下来,嘴角处甚至已经有鲜血滑落。
操/你/老/母!高虎重重甩开喻俨,站起身看着自己手背两道深深的牙印,他真的没看走眼,这就是一个狼崽子,会咬人的那一种。
敢伤我们老大,我看你是找死。
高虎带来的那些小喽喽上前准备揍人,此时喻俨因为高虎的挥手动作被甩到四五米远的地方,趴着不能起身,看到那些小喽喽抬脚准备踢人,阿芜直接趴在了喻俨的身上,用自己的小身板将他盖的严严实实。
原本旁观的村民看不下去了,纷纷上前,挡在了喻俨兄妹俩的前面。
住手。
眼看冲突就要起来了,高虎开口制止了自己那帮兄弟。
咱们是求财的,不是要命的。
之所以前面小奚村的人没有拦着他们,是因为他们知道高虎手里有喻娘子亲手按印的舍书,即便他们心疼喻芜,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
这会儿高虎他们要是对喻俨动手,虽然是喻俨伤人再先,可谁让他还是个孩子呢,乡下地方帮亲不帮理,即便两边真的动手了,高虎也无话可说。
这会儿他们还在别人的地盘上呢,乡下地方不论男女因为常年下地干活的缘故都很有力气,对方人多,真打起来,他们不一定能够站上风。
高虎能够拉起这样一帮草台班子放高利,这么多年上下打点还不出事,足以证明他这人还是很有能耐的,且能屈能伸,只是被一个小狼崽子咬一口,不足以让他气愤到失去理智。
反正这舍书刚刚大家也都看了,村长也证实了我说的每一句话都和舍书上写的一样,并不存在蒙骗,不让我把人带走也行,舍书上喻娘子给出的还钱日期就在后天,那一天,你们要是能拿出这笔银子,我立马就烧了舍书走人,要是拿不出银子,对不住了,这丫头我得带走。
高虎对着村长不伦不类地拱了拱手,他还有很多帐要收呢,这会儿已经耽搁足够久了。
小子,我记住你了,你要祈祷你能凑够这些钱,要不然,为了报答你的这口牙印,我也会给你妹妹挑选一个全天下最好的去处。
高虎会从事这个行当,又怎么会是一个善心的人呢,相反,他这人睚眦必报。
他看了眼拦在那俩孩子面前的小奚村人,笑了笑,带着人大摇大摆离开。
当然,这些人不会全部离开,在拿到银子或人之前,高虎会安排几个手下潜伏在四周,防止喻俨想不开带着那小丫头逃跑。
阿芜还不能很好理解自己的处境,这会儿光顾着担心被推到的哥哥,摸着他摔痛的部位,轻声说着痛痛飞走,一派天真单纯。
******这可怎么办呢?村长坐在喻家的堂屋,房间里站满了人,愁眉苦脸看着喻俨兄妹俩。
那不是一两二两,全村人凑一凑,每家每户拿出几十文钱就能凑满了,那可是三十三两啊,平均下来,每户人家都得出近一两银子呢。
别说喻家这会儿本就欠着大伙儿钱呢,就说之前没有欠着,也不是每户人家都舍得拿出这么多银子的。
不是大家伙儿冷心,而是他们也不宽裕,谁家不是上有老下有小,还租赁着乡绅的田地,但凡有个天灾**,就要穷到卖儿卖女的,实在是没有那么多余的同情心为别人家的孩子花费那么多银子。
如果说只是偶尔的帮衬,相信村里没有一个人会反对,可要拿出那么多银子,即便是最关心兄妹俩的李徐氏也不好开口了。
三十三两啊,这可能是村里人一辈子都没见过的大数字了。
各位叔叔婶婶,求求你们救救我妹妹吧,那些银子,我做牛做马都会还给你们的。
刚刚那一摔并不轻,喻俨这会儿浑身钝痛,不过这都比不上心脏凌迟般的揪痛,这会儿他跪在地上,朝着屋里的长辈磕头,重重的磕着,脑门很快久充血泛紫。
哥哥。
阿芜知道这样一定很疼,她抱着哥哥,将自己的小手垫在他的额头上。
可向来疼她的喻俨这会儿就跟发疯一样,不仅自己磕头,还一把拽住她的手,阿芜踉跄着跪了下来。
小芜,快求求叔叔婶婶们。
喻俨扭过头不敢看妹妹,他按住她的脑袋,一下一下往地上按。
阿芜痛的瞬间飙出了眼泪,可她没有哭出声,心里唯一的反应就是哥哥刚刚那么重的磕头,一定很疼吧。
你这孩子这是干什么呢?村长叹了口气,上前制止喻俨的动作。
大家怎么看?年纪大了,心肠也软了,实在是不忍心看到这个懂事的孩子失去妹妹,也不忍心看到喻芜就这样被卖进肮脏的地方。
村长,不是我不想帮俩孩子,而是我家老大今年已经二十一了,家里好不容易存够了给他娶媳妇的钱,我家还有三个儿子呢。
真的不是不想帮,而是帮不了啊,说话的这个女人家境贫寒,连给儿子娶媳妇的银子都是凑了好多年才凑齐的,为此她家老大硬是拖到了二十一岁,要是把银子借了,她家孩子什么时候才能取娶老婆,她什么时候才能抱孙子呢。
我之前,已经借了喻娘子二两银子了。
我家也没银子啊。
我能借个两百文,更多就没有了。
……很多人默默避开了喻俨灼热的视线。
不是没善心,一切都是穷字闹的。
喻娘子真是做大孽了。
不知是谁感叹了一句,气氛瞬间被引爆,大家对已经落葬的喻娘子口诛笔伐,恨不得将她的尸体从坟墓里拖出来,鞭尸暴晒。
喻俨紧紧抱着妹妹,眼神里的火苗渐渐熄灭了。
小俨啊,你别怪大家,实在是没办法啊。
村长看着推脱的村民,心中酸涩,可这会儿他也只能如实告知喻俨这个结果。
后天,那人后天 ……村长想说那人后天就会来村里带走喻芜,可话到嘴边又不忍戳这俩孩子的伤疤。
这俩天,带小芜吃点好吃的。
他拍了拍喻俨的肩,捂着脸羞愧离开。
诶——在场的人看着村长的背影,又看着紧紧抱在一块,就像是互相舔舐伤口的小兽一般的孩子,他们也有些无地自容。
虽然那并不是他们的错,可总是有些莫名心虚。
先是有一个人跟着村长离开,接着又有两三个人跟上,慢慢的,屋子里的人也快走光了。
李徐氏踌躇了许久,她是真心喜欢喻芜这个女娃娃,可别说三十三两了,她全部的家当也就这个零头啊。
愧疚就像潮水一样将李徐氏吞没,她根本就没有勇气直视这对兄妹的目光。
最后李徐氏还是走了,她准备把家里的老母鸡给宰了,至少在小芜被带走之前,得让她吃一顿好的。
牛叔。
就在人快走光的时候,喻俨松开原本紧紧搂着妹妹的手,冲到了院子里,叫住了一个个子很矮,却十分强壮的男人。
被唤牛叔的男人有些迟疑,他家算是村里比较殷实的人家,因为他从小力气大,每当农闲的时候都会去镇上县城找活干,有时候运气好,一天能赚二三十文苦力钱。
但是牛家人口多,他的爹娘尚且健在,七个兄弟不曾分家,因为是所有兄弟里最出息的,他被迫帮衬其他几个兄弟,加上他自己也有四个孩子要养,因此攒下的钱并不算多。
刚刚开口愿意借喻俨二百文钱的也是他。
被喊牛叔的人怕喻俨拦住他是为了开口借钱,他不知道该如何拒绝这个孩子。
牛叔,明天你去镇上干活的时候能不能帮我带一根糖葫芦回来。
喻俨从口袋里掏出两枚铜板,郑重交到他的手上。
这正好是一根糖葫芦的价格。
牛莽有些羞愧,他将那两枚铜钱塞回喻俨的手里:只不过一串糖葫芦罢了,就当是叔送你的。
他猜到,这根糖葫芦是喻俨准备买给妹妹的。
不,要给的。
喻俨执拗的将两文钱塞了回去,然后跑回家,将房门紧紧关上,彻底隔绝村里人的视线。
牛莽捏着那两枚尚且带着孩子体温的铜板,心中的愧疚越发浓郁。
*****这一天晚上,喻家的小院里凭空长出了许多东西,几枚鸡蛋、一小块腊肉、半只刚杀好的老母鸡、一把红枣、一小碗马奶果……喻俨将那些东西都收了起来,当天晚上,兄妹俩吃了一顿无比丰盛的晚餐。
家里的衣服都放在这个箱子里,爹娘的衣服放在最下面,有些大,等你要穿的时候可以改小,上面这些衣服都是我改好的,一些原本是该给我自己穿的,现在正好留给你了。
喻俨看着箱子里叠地整整齐齐的衣服,心中稍微安定,这些衣服够妹妹穿到七八岁,等到那时候,她应该也学会自己改衣裳了。
可惜了,他不能亲自教他。
这三文钱是咱们最后的家当了,哥给你缝了一个小口袋,把这些铜钱放在你的小口袋里,以后这个口袋你就挂在脖子上,咱们家的家当都交给你了。
喻俨又将藏着铜板的小荷包郑重挂在妹妹的脖子上。
哥。
喻芜眼泪汪汪看着哥哥,今天发生的事让她有一种莫名的恐慌。
以后、以后哥要是不在了,你要更听话知道吗,只有听话懂事的孩子才会讨人喜欢。
喻俨紧紧抱着妹妹,他怎么舍得放她一个人生活呢。
可比起让她一个人跟着心存愧疚的村里人生活,他更怕她被卖到那暗无天日的地方,痛苦屈辱地活着。
哥哥不走,不走!喻芜慌了,她长这么大,还没有和哥哥分开过。
哥哥不走,哥哥永远都不会离开小芜的。
喻俨扯了扯嘴角,他是真的舍不得啊。
发誓,说谎的,是小狗。
喻芜伸出小手指头,眼眶里还有泪花打转,这是刚刚被哥哥的话吓出来的,这会儿还没有收回去。
好。
喻俨哑着嗓子,伸出小手指勾了勾妹妹的手指头。
这个小笨蛋,都忘了他本来就是属狗的。
这天晚上,兄妹俩紧紧搂着对方,即便手被压麻了,都没舍得松开。
******第二天,喻俨和妹妹呆在家里哪儿都没去,兄妹俩就手牵着手坐在院子的石阶上聊天,因为阿芜说话不顺溜,很多时候都是喻俨单方面的唠叨。
傍晚,牛莽托他家儿子送来了两根糖葫芦,他的儿子正是喻俨和喻芜采完蘑菇下山时看到过的那个啃糖葫芦的小胖子。
我爹叫我给你们的。
小胖子看着两根红彤彤的糖葫芦吸溜了一下口水,天知道他带着多大的意志力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偷吃。
我就买了一根。
喻俨接过其中一根说道。
反正我爹叫我给你的。
小胖子先是一喜,拿着剩下的那根糖葫芦准备舔一口,可他的余光撞见了乖乖坐在院子里的阿芜,想到了昨天晚上他偷听到的爹娘的谈话。
馋意被控制住了,小胖子收起口水,将那根糖葫芦塞到喻俨手中,然后头也不回跑了。
他怕再待下去,他会控制不住将那根糖葫芦吃了。
喻俨无奈,只能带着两串糖葫芦回去。
红果果。
喻芜看着红艳艳的糖葫芦,露出开心的笑容。
哥哥的,小芜的。
看哥哥准备将两串糖葫芦都塞给自己,阿芜赶紧在他之前做好分配。
嗯。
喻俨思考了一下,糖葫芦比较酸,前年他吃了几颗就有些倒牙,小芜这个年纪确实不能多吃,于是自己拿了一串。
说起来,自喻复才生病后,他也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种花钱才能买到的甜食了。
喻俨咬了一口,先是甜,再是酸,特别酸,酸的他都快要流眼泪了。
嘶——阿芜同样受不了那个酸味,眼睛闭的紧紧的,缩着脖子快速摇头,可即便被酸到了,也舍不得把嘴巴里的糖葫芦给吐出来。
噗嗤——喻俨原本是想哭的,看到这样的妹妹,又忍不住笑了。
他抹了抹眼泪,大口大口嚼起了剩下的糖葫芦,仿佛山楂也不是那么酸了。
*****深夜,喻俨看着房梁。
记得当初那个男人病重的时候,那个女人不止一次想要卖掉妹妹,只是都被他拦下了,那时候,那个女人曾口不择言说要将他一块卖掉,有个地方一直都缺他这个年纪的孩子,卖价高,只是一旦卖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虽然之后女人或许顾忌他是喻家唯一的男丁,喻复才如果死了还得靠他传香火就再也没提过,可喻俨还是记下来。
那个地方,是全天下最有权势的人生活的地方,那里只容得下一个男人,如果他去了,就得变成废人了。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很多人宁愿饿死,也不愿意去那个地方,因为那是将男人尊严踩在脚下的地方。
喻俨很害怕,他才五岁,平日里装的再成熟,他也是会怕的。
小芜,你千万千万不要忘了我好不好?喻俨止不住颤抖,他将头埋在妹妹的肚子上,双手紧紧环抱着妹妹的腰。
唔——喻芜睡的迷迷糊糊的,耳边似乎听到了哥哥的哭声,下意识地回抱住搂着她腰的哥哥。
哥哥,哥哥,最爱哥哥了。
喻俨收紧环抱着妹妹的手。
千万,千万不要忘了我。
他压抑着哭腔,再一次重复道。
这是他的妹妹,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也是他从第一眼看到时,就想要好好保护的人。
******第二天一早,喻芜从梦乡中醒来,和往常一样,她先是在宽敞的炕床上滚了一圈,然后摸了摸身侧的位置,准备抱一抱哥哥,然后和他交换一个亲亲。
可今天早上醒来,身侧凉凉的,本该躺在床上的人不见了。
阿芜睁开眼,用手揉了揉眼睛。
哥哥!她翻过身,双手撑在床沿,慢慢滑下炕床,来不及穿上鞋子就冲了出去。
哥哥!她跑到厨房里,没有哥哥的影子。
哥哥!她跑到院子里,同样找不到哥哥。
哥哥!她翻开可以藏人的柜子,打开用来存放衣服的箱子,将里头所有东西翻了出来,可都没有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哥哥、哥哥!阿芜冲出院子,细嫩的小脚踩在锋利的石子上,印出一道道血印。
从小到大,她和哥哥就没有分开过,对于阿芜来说,哥哥就是太阳月亮一般的存在,因为找不到哥哥,眼睛触及到的一切都失去了光彩。
小芜,小芜。
李徐氏冲过来抱住了还想要往外跑的阿芜,紧紧禁锢住她的双手和双脚。
以后、以后你就是婶婶的女儿了。
李徐氏搂着小女孩,早已经泣不成声,没人想过,那个孩子居然会背着他们做下那样的决定,那个孩子,懂事的让人心疼。
可一切都已经成为定局了,她能做的,就是照顾好小芜,让喻俨的牺牲不至于白费。
哥哥,哥哥!小姑娘就像是学舌的鹦鹉一样,嘴巴里重复念叨着这个词。
她不知道,哥哥再也回不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二合一,还有一更☆、互换人生5晚上, 李徐氏给自己的男人李山春端来一盆洗脚水,李山春干了一天的农活儿, 晚上睡觉前泡一个热水脚能够舒服很多。
怎么样,睡着了吗?李山春用手用力搓着脚上的厚茧子,对着媳妇问道。
哭累了,刚刚我去看了眼, 没动静,应该是睡着了。
李徐氏知道他男人说的不是他们的儿子,而是喻芜。
那丫头也是可怜, 以后,就当咱们闺女养吧。
李山春叹了口气, 左右是个女儿,吃不了多少粮食, 到时候再给她找一个好人家嫁了罢了, 养着就养着了。
他不喜欢喻复才两口子,可李家和喻家早逝的二老还是十分亲近的, 李山春小时候吃过不少喻家二老给的零嘴。
今天他顺手帮帮喻家的子孙,就当是还那份恩情了。
嗯。
看自己男人不反对,李徐氏松了口气。
她生了三个儿子,真的很想养的女儿, 喻芜完全超出了她对女儿的所有期待,漂亮,娇俏,乖巧……如果真能将她当成自己女儿养着, 李徐氏别提多开心了。
只是这个家当家的毕竟还是她男人,没经过对方的允许,李徐氏也不敢将她接到自己身边照顾。
******三更天的时候,李徐氏夜起如厕,想到喻芜年纪小,还是半夜会踢被子的年纪,于是顺趟去了原本属于小儿子,现在收拾出来给喻芜住的那间小房间。
当家的,当家的,不好了,小芜不见了!李徐氏手拿着灯烛进屋,只见原本应该睡着喻芜的房间里空无一人,被子掀开着,她伸手摸了摸褥子,早就已经凉透了,看来床上的人已经离开好一会儿了。
这可把李徐氏吓坏了,原本的困意消失一空。
怎么了?李山春被妻子尖利的声音吵醒,两口子最大的儿子李大强安抚完弟弟李二强和李小强后从房间里出来,李大强今年已经十三岁了,白天跟着李山春下地,是家里半个劳动力。
小芜、小芜不见了。
李徐氏懊悔极了,她就不该让小芜一个人睡,这些天一定是她最不安稳的时候,她应该陪着她一块睡才对啊,这样一来,小芜不见的时候,她就能够第一时间察觉了。
是不是回家去了,兰娟,你去喻家看看,大强,你和我去附近找找。
李山春语气沉着,在他的安抚下,李徐氏的心情平静了许多。
好。
李徐氏赶紧跑向隔壁的喻家,李山春和李大强也紧接着出门。
******小芜、小芜!喻家早就没有什么值钱东西,村里人眼皮子再浅,也不至于盯上房子里摆着的那些家具和旧衣裳,因此这会儿喻家的院子门和堂屋的门都是虚掩着的,李徐氏轻易地进入屋子。
她一声声喊着喻芜的名字,可都没有听到回应。
就在李徐氏快要放弃的时候,看到炕床的角落有一堆可疑的隆起。
只见喻家那些旧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翻出来,成人的旧衣裳胡乱扔在地上,被改小的衣裳则是平整地摊放在炕床上,李徐氏眼尖地认了出来,其中几身衣裳是她亲眼看见喻俨穿过的。
那个孩子都不能把自己的旧衣裳带走。
这个念头在李徐氏脑海中一闪而过,随即就让她有些鼻酸。
李徐氏垫着脚尖,从衣服散落的空隙中穿过,然后爬上炕,扒开角落里那堆隆起的旧衣裳,失去了遮掩物,她一眼就瞧见了蜷缩成一团的喻芜。
你个孩子,偷偷跑回家不会告诉婶婶一声吗,你知不知道,你快把我吓死了?李徐氏又气又急,她有没有想过,天色那么暗,她万一摔到了,磕到了会怎么样,她的平安是喻俨付出了很大牺牲才换来的,她怎么可以那么任性的。
李徐氏真的好想骂骂她,可看到小姑娘脸上尚未干透的泪痕,和红肿的眼睛,郁气梗在嗓子眼,堵住了那些责怪的话。
她干什么骂她呢,她才三岁啊,她能懂什么呢?哥哥,嗝——我,嗝——我想,想哥哥了。
阿芜的声音很轻,又难过又委屈,明明他们拉过勾的,永远也不会分开。
这里,有、嗝——哥哥的味道。
她抱着脚边那些旧衣裳,手指攥得紧紧的,怎么都不愿意松开。
诶——李徐氏抱紧了阿芜,眼泪簌簌往下流,等李山春和李大强在外头找了一圈没找到人,来喻家和李徐氏汇合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自那天后,李徐氏搬到了喻家,住到了喻家二老曾经的房间里,喻芜则是继续住在她和哥哥喻俨的房间里。
之后的日子里,李徐氏将对喻芜来说重要的东西一件件搬到李家,白天也时常带着喻芜去李家玩耍,熟悉李家的环境。
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月,喻俨留下的旧东西全都被搬到了李家,喻芜也不再排斥睡在李家了。
半年后,喻芜很少再提起哥哥,李徐氏不知道是小孩的忘性大,还是因为这个孩子学着将对哥哥的思念埋在心里,但这是一个好的开端,李徐氏觉得,喻芜早晚要开始新的生活,她不能被喻俨束缚一辈子,于是,从那天起,就连李家人也很少再提及喻芜的过往了。
人性都是善忘的。
喻俨离开的第一年,村里人时常说起喻家的故事,痛骂喻娘子的同时又替喻俨惋惜,一年后,村里又有了其他新闻,比如谁家女儿嫁人了,运气不好遇到了一个刁婆子,娘家人找上去替她撑腰,又比如谁谁家的孩子不孝顺,兄弟之间推搡老爹老娘的养老重责……偶尔路过喻家因为常年无人居住,早就长满杂草的房子时,或是看到年纪越大,出落的越发俏丽的喻芜时,才会恍然想起那个护着妹妹,像个狼崽子一样的男孩,那个为了保护妹妹把自己给卖了的男孩,然后唏嘘一声。
村里的孩子远比大人更加善忘,除了极少数早熟的孩子,其他人甚至都不知道当年喻家发生的一连串的事,对于很多孩子来说,喻芜就是李家的孩子,只是他们很好奇,为什么喻芜姓喻,却不像李家人那样姓李。
每当调皮的孩子朝喻芜问这个问题被大人听见的时候,都会得到大人的一顿暴揍,并且耳提面命不准在喻芜面前说起这些,不准欺负喻芜,久而久之,那些孩子也不再揪着这个问题好奇了。
喻俨和喻家,仿佛成了小奚村的禁忌。
******八年后一辆低调奢华的马车缓缓驶入小奚村,一个马夫,五个骑马的侍卫,这样的队伍引来了村里人的好奇和警惕。
这里就是小奚村?当年那个童生娘子就住在这儿?一个雍容富态的妇人从马车内探出头来,看到四周泥泞的小道和低矮破旧的房屋,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
这样贫贱的地方,能养出什么样的女孩呢?真把人接回去,恐怕要丢侯府的脸面了。
可惜啊,家里的小小姐处处优秀,偏偏就输在了出身上,都怪那坏心眼的贱婢,要不然也不会有今天这桩烦心事了。
妇人皱了皱眉头,看了眼自己精致的绣花鞋,以及刚下过雨,尚且积着不少水洼的乡间小道,十分不情愿地从马车上下来。
她的身边还跟着两个小丫鬟,显然这两个小丫鬟的面上功夫不够火候,嫌弃的表情溢于言表。
其中一个梳着圆双髻,头上绑着鹅黄色丝缎的小姑娘甚至还捏住了鼻子,只因为她看到了田野里放养着的鸡鸭,以及鸡鸭走过时留下的几摊屎。
侯府的真小姐,怎么就生活在这样的地方呢?贫困,肮脏,就连她们这些家生子出生的丫鬟的生活环境都比她好,这样的女孩被带回去,真的能当好小姐吗?不止那位嬷嬷怀疑,这两个小丫鬟也同样怀疑。
可惜了家里那位小小姐,明明是那样优秀的姑娘,将来注定要被这位压一头了,谁让人家名正言顺呢,大户人家,注重血脉更胜过感情,要不然,夫人也不会在知道真相后立马急吼吼派人过来寻找了。
你们找谁?李徐氏盯了这伙人好一会儿了,看她们下了马车后纹丝不动,只当她们是迷路了,好心地上来问了一句。
请问这里可有一位姓喻的童生?那位童生的夫人十一年前曾在通阳县的文曲星庙产下一女。
刘嬷嬷上前一步,裙边被泥水溅到了,她余光瞧着,心情越发恶劣。
喻童生?李徐氏有多少年没有听到过这个称呼了。
琢磨着眼前这个妇人的话,李徐氏当即露出警惕的表情,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历?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互换人生6喻童生和喻娘子死了?刘嬷嬷没想到会听见这样令人震惊的消息, 这让刘嬷嬷一时间忘记控制自己的表情。
喻娘子夫妇死了,那当年被他们带走的那个孩子呢?其实这并不是他们找的第一户人家, 却是所有线索里已知的最后一户人家。
这件事还得从昌平侯府内错综复杂的关系说起。
刘嬷嬷出身昌平侯府,昌平侯府第一位老侯爷是陪同先祖打天下的功臣,当年李朝初立,前朝逆贼在先祖狩猎时埋伏袭击, 为了救驾,太老侯爷舍命相救,最后先祖活了下来, 太老侯爷却因为伤势过重而亡。
比起后期因为各种各样原因被清算的开国功臣,太昌平侯因为死的早, 加上是为了救驾而死,留下的遗孀儿女受到先祖的格外恩宠, 并且破例昌平侯爵位三代内世袭罔替。
现在昌平侯府的当家人是太昌平侯的嫡长孙凌尧栋, 只是因为先昌平侯夫人尚且在世,昌平侯府并未分家。
现在侯府里住着老夫人, 昌平侯一家,以及昌平侯的一个嫡出弟弟凌尧康和一个庶出的弟弟凌尧平。
昌平侯已经凌家第三代继承人,之后继位的世子会降等袭爵,由昌平侯变为昌平伯,别小看只是一个昌平伯的爵位,足以叫府上一群人虎视眈眈。
现在的昌平侯老夫人邬氏是昌平侯的继母,侯府二老爷是昌平侯老夫人的儿子,虽然也是嫡子, 却因为是继夫人的儿子,加上还是嫡次子,和当年的世子之位失之交臂。
邬氏并不是什么吃斋念佛都好人,相反,她对昌平侯的爵位觊觎已久,只是先侯爷并不是昏聩之人,即便宠爱后娶的娇妻,却也没想过废黜自己的嫡长子,改立嫡次子为世子。
现在侯府已经是大房的掌家,可邬氏仗着长辈的身份,硬是拖着不分家,这些年联合二房闹的府上乌烟瘴气,庶出的三房现在看来倒是谨小慎微,就是不知道是真老实,还是装老实。
这一次的闹剧和邬氏脱不开关系。
十一年前,凌尧栋还是昌平侯世子,被外放到江州做知县,那时候世子夫人范氏怀胎七月,陪同凌尧栋一块在科举开考前夕去文曲星庙上香,谁知道本该太平的江州忽然来了一群流窜的悍匪,还直奔文曲星庙而去。
范氏当场吓得胎动,而此时凌尧栋正在庙外杀敌,范氏身边只有几个护卫和贴身伺候的下人。
说来也巧,那天庙里一共来了五位孕妇,要么是陪同夫婿一块来参拜的,要么就是孤身一人前来的,或许是气氛太过紧张压抑,五位孕妇同时发动。
虽然庙外有凌尧栋带着护卫抵挡,可依旧有漏网之鱼偷跑入院中,被庙里的道人以及香客练手打杀,血溅了一地,文曲星庙本就不大,这会儿能够容纳五位孕妇的干净房间所剩无几,几人被迫分别进入两间住着道人,还算干净的大通铺房内,由在场懂得接生或是生过孩子的妇人帮忙接生。
当时无比混乱,范氏身边的丫鬟早就吓傻了,很多甚至回忆不起来当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一天,凌尧栋负伤,范氏七月早产生下一女。
为什么江州会忽然出现一伙流窜的悍匪,为什么那群悍匪目标那么明确,在凌尧栋和范氏去庙里参拜,属于防备的时候出现,这一切都值得深究。
当天护着妻女回府后,凌尧栋立马动用自己的势力调查,只是幕后之人尾巴干净,没抓到确实的把柄,可凌尧栋和范氏心里都清楚,那么希望他们夫妇死掉的人,非邬氏莫属。
只是因为没有证据,夫妻俩只能忍气吞声。
在这个小女儿出生之前,大房已有三个孩子,其中嫡长子凌子怀是凌尧栋和妻子范氏所出,次子凌子宇和长女凌莲是妾室所出,这个女儿是范氏唯一的女儿,也是大房唯一的嫡女。
凌家这一辈的女儿从草字头,范氏给这个女儿取名为茁,希望她能够茁壮成长。
或许是早产的缘故,凌茁自小身体虚弱,好几次一脚迈在鬼门关的边界,都被凌尧栋和范芳用名贵药材给拖回来了,加上历代皇帝都因凌家太侯爷对先祖的救驾之恩厚待凌家后人,知道这件事后,还特地派遣了一位太医专门负责为凌家这位小小姐看病,随传随到。
那位太医专精小儿科,宫里的皇子公主发烧感冒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那位太医,由他主治,凌茁的身体很快康复,六七岁的时候,已经能跑能跳,和一般足月生的孩子也没什么区别了。
因为小时候经常生病,凌茁夺走了双亲绝大部分注意力,当时还在世的先昌平侯估计也意识到儿子儿媳这场意外背后的阴谋,愧疚之余对这个小孙女越发疼爱,当初先昌平侯去世前分配私产,凌茁是所有孙辈中除了嫡长孙之外唯一有所收获的人。
要知道,先昌平侯的私产部分来自于昌平侯太夫人,太老侯爷军功起家,又是李朝的开国功臣,手里的好东西数不胜数,其中珠宝首饰类女人喜欢的东西多数都被太老侯爷赠与了太夫人,这些东西,全都作为太夫人的私产传给了先昌平侯,他的那些庶出弟弟们可没有分到一丁点。
所有人都知道,先昌平侯的私产比公中还要丰厚,即便分到的只是先昌平侯私产中的冰山一角,也足够府里其他人嫉妒。
更何况继承先昌平侯私产大头的凌尧栋夫妇还是凌茁的嫡亲爹娘,按照他们对凌茁的疼惜,待到凌茁出嫁,肯定还会给她一份丰厚的嫁妆。
光是钱财上,凌茁就足够让侯府其他姐妹羡慕了,在凌尧栋继承爵位后,凌茁更是一跃成为昌平侯的唯一嫡女,比较原本昌平侯世子嫡女的身份又尊贵了不少。
可以说,在凌茁这一辈所有姑娘里,凌茁就是最尊贵的姑娘。
侯府的下人见风使舵,最爱巴结凌茁这位小小姐,吹嘘的话张嘴就来,久而久之,所有人真的以为凌茁就是她们口中那么优秀的姑娘了,除了公主,谁也比不上。
最先发现问题的是范氏。
女儿年幼身子骨虚弱的时候,她一颗心都放在了女儿健康的问题上,等到女儿身体逐渐好转,范氏开始注意到以往不曾放在心上过的事情,比如女儿凌茁的长相。
范氏并不是李朝主流审美的长相,李朝推崇身材纤细,风姿袅娜的女子,范氏身材丰腴,长相明艳,这在主流审美里过于俗艳,不该是正妻的品貌。
为了瘦身,范氏未出阁时甚至尝试过断食,甚至一度饿到晕厥,只可惜即便腰部四肢瘦到皮包骨头,胸部和腚部依旧丰满,只要身穿稍微修身一些的衣服,看上去就比其他女子更为魁梧,一点都没有时下推崇的轻盈娟秀。
好在凌范两家是凌尧栋生母在世时定下的亲事,要不然范氏那种标准狐狸精长相的姑娘恐怕是很多世家夫人挑选宗妇时率先剔除的。
为了压住自己那一身艳色,范氏在成为世子夫人后故意画刻板的浓妆,穿颜色暗沉的衣服,尽量把自己往端庄大气的正妻方向打扮,因此外界对她的评价多数都是老成持重,但范氏自己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长相。
凌茁这个女儿一点都不像她,甚至也不像凌家任何一个人。
凌茁小的时候经常生病,几乎瘦脱了像,皮包骨头,看着只让人觉得心疼,反而不会将注意力放在她的脸上,自从身体开始好转之后,身上脸上的肉慢慢补上来了,对着那张清秀有余的面庞,范氏实在不能和自己联想在一块,甚至和凌尧栋那张刚毅的面庞也毫无相似之处。
那时候范氏还能安慰自己,也不是所有孩子的长相都和双亲相似的,加上凌茁是早产儿,先天略有不足,长相清俊秀气一些似乎十分正常,可随着凌茁长大,越发和凌家人不相像,府上说闲话的人也就多了。
尤其是因为凌尧栋承爵心气不平的人,更是用凌茁的长相作为话柄,攻击凌尧栋和范氏。
凌茁是七月生的,可现在能跑能跳的,谁知道她到底是足月还是早产,看她那模样,可真不像是凌家人啊?侯爷还是世子的时候曾下放江州做知县,因为大少爷生病,大夫人耽搁了四个多月,在少爷病愈后才启程到江州和侯爷汇合,算算日子,六小姐是大夫人到江州后不久怀上的,谁知遇到意外,七月就早产了。
这句早产说的意味深长,好像意指范氏曾经私通他人,然后让侯爷背锅,七月早产也是她自己一手设计的,要不然怎么解释六小姐和凌范两家任何人都不相似的外貌呢。
除了隐晦的私/通论,还有另外一种说法。
其实当年早产的六小姐早就死了,现在的六小姐是大夫人从别处抱来的孩子,她是怕自己没有护住腹中胎儿受到夫婿和公婆的责骂。
现在的六小姐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六小姐,听说当年和夫人同时生产的妇人还有好几位,或许是被人觊觎侯府富贵,换了孩子。
……诸多流言蜚语,一部分是老夫人邬氏和二房放出来的,一部分是府上下人脑洞大开的产物。
范氏和凌尧栋听到这些传闻时气的脸色铁青,别人不知道,他们还不知道当年那场意外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吗。
虽说李朝以孝治国,凌尧栋天然受继母的钳制,可他毕竟是名正言顺的昌平侯了,态度比以前强硬了许多。
有丈夫的默许,范氏直接雷厉风行发卖了一批碎嘴议论主家的下人,吓得府上那些有异心的仆人噤若寒蝉,再也不敢拿凌茁的长相说事了。
那一次,邬氏和二房折损了不少人手,也安分了许多。
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范氏对其中几条流言上了心。
当初生产的时候,除了范氏,还有另外四个妇人,范氏不知道那些妇人生的是儿是女,可当时那么混乱,未必没有抱错孩子的可能。
或许是日思夜想,那段时间,范氏频繁梦到十一年前生下女儿时的场景,混乱的画面在脑海中一幕幕闪现,明明都已经过去十一年了,她对于那一天的记忆却无比清晰,很多原本她以为早就忘记的面孔在梦境中清楚呈现。
在那个梦里,她看到了一个女人,一个挺着大肚子,慌乱中和她一块被推入不同房间生产的女人,那张面孔,居然奇异地和女儿凌茁重合了一部分。
同样清瘦秀丽,尤其是那双杏仁眼,再好的雕刻师都刻不出这般相似的两双眼睛。
因为那个梦境,范氏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痛苦挣扎中。
一方面,她不想因为一个连她自己都无法确定是否真实是她脑海深处记忆重现的梦境认定凌茁不是她的女儿,一方面她又担心是否真的抱错孩子,她的亲生女儿或许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受苦。
而且侯府的嫡出小姐被抱错,说出去就是一个笑话,一个丑闻,很有可能成为二房和老太太攻讦大房的把柄,她真的要为一个莫须有的猜测重新调查当年的事吗?在利益和母爱之间,范氏最后还是选择忠于本心,如果她的怀疑是真的,她绝对不能放任自己的孩子流落在外。
那个孩子,是七月所出的早产儿,如果被抱错,在没有侯府这样的条件的情况下,会不会根本就挨不过最初那几年?会不会这会儿还病怏怏的,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受尽欺负,这些都是范氏一想到就会心疼的。
她找来了当年陪她去庙里的几个丫头,现在那几个丫头也早已经嫁作他人妇,是好几个孩子的母亲,早就不在范氏身边伺候。
被范氏叫来询问当年的事情时,大多数丫鬟都表示记不清了,唯独一个丫鬟,对当天发生的事情倒背如流,像是因为时常在心里默背答案,所以记忆十分深刻的样子。
范氏诈她,直接说到了梦境里出现的那个肖似女儿凌茁的女人,那个丫鬟的眼神陡然一暗,被范氏看出了疑点。
因为事关亲生女儿,范氏直接使出了狠辣手段,命手下的嬷嬷用酷刑折磨那个丫鬟,逼她招供,在私刑之下,那个丫鬟曝出了一个惊天消息,原来凌茁真的不是范氏的女儿。
这个名叫绿衣的丫鬟是范氏的陪嫁丫鬟,因为学了点医术,被范氏的母亲特地加在了陪嫁丫鬟之中,用来防范对大房没有好意的继夫人。
那时候范氏因为故作老气的姿态并不受宠,凌尧栋身边还有一个从小一块长大的婢女,那个婢女还是他生母留给他的忠心乳娘的女儿,在范氏嫁到昌平侯府,顺利生下嫡子的第二年,凌尧栋就纳了那个女人为妾室,对她十分宠爱。
范氏从小作为宗妇培养,心胸宽广,可以接受丈夫拥有诸多妾室子女,却不能接受后院有独占丈夫宠爱的女人。
于是她从自己的陪嫁丫鬟中挑选了两个模样最好的,送到了丈夫凌尧栋的身边。
绿衣早就心慕姑爷,得知范氏准备在陪嫁丫鬟里挑选侍妾时还信心满满地觉得范氏会挑中自己,可谁曾想,最后范氏挑中的人选里竟然没有她,这让绿衣暗暗恨上了范氏。
文曲星庙那一次,她本是想让范氏一尸两命,可她也怕事后范家和凌家盛怒,让她们这些没有照顾好主子的婢女陪葬,尤其是她这个会点医术的丫头,肯定得受到重责。
正巧那时候,隔壁房间有一个产妇血崩,寻找大夫救治,在看到那个女人也早产生下一个女儿后,绿衣灵机一动,趁着四处慌乱,而她又能够光明正大在两间产室行走的优势,顺利将两个孩子调换。
她要范氏疼爱一个出生卑贱的丫头,待对方如珠如宝,而她的亲生女儿却要生活在贫困的平民老百姓家中,受尽嫌弃。
听闻那个绿衣的所作所为,范氏直接被气晕过去,醒来后立马派下人叫来刚回府的凌尧栋,将一切和盘托出。
自己的亲生女儿被一个丫鬟恶意调换,至今下落不明,而自己疼爱了十一年的女儿却是别人家的孩子,这让凌尧栋同样无法接受。
他们不可能一下子放下真心疼爱了十一年的凌茁,却也不能让自己的亲生女儿留在外面受苦,于是在知道这件事后,凌尧栋就派人回到江州调查,找到那天在文曲星庙生产的另外几个妇人。
喻家是他们找到的最后一家,另外三家中的两户人家当年生的是儿子,一个月半夭折,一个刚生下来就没气了,还有一户人家虽然生的也是女儿,模样却和那家夫妇十分相似,看得出来绝对是亲生的姑娘,如此一来,最后一户人家就成了关键,只不过当时喻娘子和喻复才是听说临县文曲星庙灵验特地赶过去的,辨认他们的身份花费了很长时间,以至于得知真相后快半年了,他们才找到小奚村来。
那喻家的孩子呢?刘嬷嬷盯着李徐氏追问道:当初我家夫人在文曲星庙产下了双胞胎女婴,可惜当时流匪作乱,慌乱之中我家小小姐被人抱走,直到不久前,我们终于查到了歹人的身份,那人正是喻娘子。
这是侯府想好的对外说辞,范氏和凌尧栋毕竟也养了凌茁十一年,疼了她十一年,哪有那么轻易能够放下的,于是干脆编纂了双胞胎的谎言,但那也就瞒着府外的人,府里一些当初陪同范氏去庙里的丫鬟还是家生子呢,那时候她生了一个还是两个,那些人总是不会忘记的。
听说喻娘子当时生了一个死胎,因怕丈夫怪罪,偷走了我家小小姐,造成我家夫人和小小姐多年的母女分离,也就是她现在死了,要不然定要捉她问罪的。
这个老嬷嬷的精湛演技唬住了李徐氏。
没想到小芜居然是这样的出生,这么一来,李徐氏瞬间理解为什么喻娘子不喜欢小芜这个女儿,又能够狠心地卖掉她,如果说这个女儿是她偷来的,本来就不是她的孩子,一切就能够解释了。
小芜本该是富贵人家的娇小姐啊,李徐氏心疼坏了,觉得喻娘子当初死的太轻松了,就因为她的自私,毁了两个孩子啊。
你要找的小小姐还活着,当初喻家两口子死掉后,我把小芜接过来照顾,她应该就快要回来了。
李徐氏舍不得自己当亲闺女养大的孩子,可这会儿跟着眼前这个穿着华丽的嬷嬷离开,才是小芜最好的选择。
话音刚落,一个穿着灰蓝色对襟襦裙的小姑娘走了进来。
她背着一个竹篓,里面都是不知名的草药,头发简单梳成两个圆髻,用同色系的布料绑着。
小姑娘的身体看上去有些瘦弱,四肢纤细修长,但胸部却已经微微隆起,有着远超出其他部位的丰腴,脸上一双桃花眼格外招人,只是一照眼,就把所有人的目光都给吸引过去了。
只一眼,作为范氏奶嬷嬷之一的刘嬷嬷就认定了眼前这个小姑娘是侯爷和大夫人的亲生女儿。
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和夫人小时候更相像的姑娘了。
出发寻人前,刘嬷嬷总觉得生的不一定有养的亲,甚至因为她曾经照顾过六小姐凌茁一段时间偏心她,可这会儿见到了真正的六小姐,她忽然觉得夫人和侯爷的坚持是正确的。
毕竟是血缘至亲啊,谁舍得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在外头受苦呢。
七小姐,老奴可找到你了。
刘嬷嬷屈膝行礼,身后的两个丫鬟也跟着拜见阿芜。
刚从山上试了一批新药回来,阿芜看到朝着她行礼,并且喊她七小姐的陌生人一脸疑惑。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只有这章二合一章了,欠一更,总共欠债四更,会在下个月二号之前还完欠债(因为最近处理一件家务事实在是太忙了,所以更新速度不给力)☆、互换人生7小芜, 你回来了。
李徐氏迎了上去,心疼地接过她手里那一筐草药。
喻俨离开前,小芜还是一个因为早产反应有些慢点孩子, 喻俨离开后,小芜一下子开智了, 明明那时候也就三四岁, 却远比一些**岁的孩子还要聪慧敏捷,村里人感叹,可能是喻芜受到的刺激太大, 因祸得福了。
这些年虽然是李家养着这个孩子,可严格说起来, 李山春和李徐氏还沾了喻芜不少光。
从那场打击中清醒后, 喻芜时常跟着村里大一点的孩子往山上跑, 人家在山上摘山菇野菜, 她却摘一些奇奇怪怪的,村里人也鲜少见过的植物回来, 那些植物拿回来后并不是用来吃的, 而是被喻芜用一种奇怪的手法炮制成草药,拿去镇上或是县城的药馆。
因为当年为了给喻复才看病吃药, 喻娘子也从大夫那儿偷偷认了几种当地山上可以找到的药材自己炮制, 减少买药的开支, 大家只当喻芜是那时候学的,并没有太多怀疑。
后来,村里人也习惯了喻芜时不时往山上跑, 对着奇怪草药研究的行为,前年,喻芜在山上挖到了一株参龄五十多年的野山参,卖了二十两银子,那段时间还引发了村里人的上山热,只是再也没有人能够有喻芜那样的运气,加上地里的活离不开人这才作罢。
这些年,除了偶尔的大惊喜,靠着日常采摘草药,阿芜每月也能挣个三四百文,收入和一个成年壮汉齐平,根本就不需要李家负担她的开销,相反,阿芜是个知恩图报的,每个月都上交家用,即便李徐氏不愿意收,全都存起来准备在她出嫁后给她当陪嫁,每次卖完草药,阿芜也会买点糕饼布料回来,或是去村头屠户那儿买一块肉,李家人的生活水平因为阿芜的到来飞速上升。
现在阿芜除了自己采草药,还教会村里一些孩子辨别一些比较珍惜贵重的草药,教村里人种植一些药馆需求量大,又好种植能卖上价钱的草药。
大伙儿都感叹着,如果不是喻娘子那个蠢笨的女人当年为了一株人参把喻芜抵给了放高利的人,以至于喻俨为了救妹妹把自己给卖了,现在即便没有父母,喻俨成熟稳重,喻芜聪慧机灵,兄妹俩一定也能过的很好。
就在去年,阿芜已经将喻娘子欠下的债全都还清了,她从村长那儿拿来了当初由哥哥按过手印,承诺会代替爹娘还清债务的契书。
现在那份契书就放在阿芜脖子上除了洗澡的时候,其他时候从不离身的小布袋子里,那个小布袋子里还有三枚铜板,难过的时候,阿芜就会将铜板拿出来小心揣摸。
这八年的时间,她那个小布袋里除了增加了一份还清欠款的契书,就再也没有添过任何东西。
这位,这位是你亲生母亲的乳嬷嬷,这次是特地来带你回家的。
李徐氏是个乡野村妇,可也看得出来眼前这些人的穿着打扮有多精致,尤其是眼前那位老嬷嬷,头上簪着两根金簪,每根都有小拇指粗细,其中一根金簪还嵌着宝石,有大又亮,李徐氏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好东西。
这还只是一个下人呢,换做主子,该打扮成什么模样啊?反正李徐氏想不到,她不觉得眼前这个一根簪子可能就顶得上他们乡下人全家家当的人会骗他们,因为这没有意义。
亲生母亲?阿芜低声重复,刚刚在那位嬷嬷开口后,她就已经从她的那番话中意识到自己的身世似乎存在问题,她或许并不是喻娘子的孩子。
可如果她不是喻娘子的孩子,那哥哥是不是就不是她的哥哥了?阿芜觉得这个世界对她是有恶意的,在哥哥离开之前,她整个人浑浑噩噩的,清醒的时间很少,更多时候就像是普通幼儿,甚至比同龄的孩子更加幼稚懵懂。
但阿芜隐隐觉得不该是这样的,她似乎是喝了半碗孟婆汤后带着部分记忆转世的孩子,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她的脑海中总是会莫名浮现出一些她本该不知道的知识。
比如做菜,比如辨别药材,比如把脉看病……但这个世界的意志一直在压制着她,她所有的能力,在哥哥喻俨离开后才被解封,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强制将她和哥哥拆散。
每当阿芜想到这一点,心中就会油然而深一股恨意,和满腔的不甘。
她还是太弱小了,所以没办法反抗,反而像一颗棋子一样被无形的力量摆布,这一次,那股力量能够拆散她和哥哥,下一次,那股力量是不是又能够随意抹杀她的成功,带走所有她珍视的人,甚至拿走她的生命。
弱小就是原罪,阿芜从未这样清晰地认识过这一点。
李徐氏看阿芜沉默,只当她一时间不能够接受这个事实。
没错,您是我们府上的七小姐,当年在文曲星庙,夫人产下一对双胞胎女婴,只是当时现场一片混乱,丫鬟们没有将小姐看住,被喻娘子那个歹人偷走,这些年夫人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小姐,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我们找到小姐您了。
刘嬷嬷不打算告诉喻芜真相,因为这该是侯爷和夫人考虑的问题,毕竟侯府里还有一位六小姐呢,告知喻芜真相,谁也不能保证她会不会因此对抢占了她十一年富贵生活的六小姐心生敌意,这样一来,恐怕等七小姐回府后又是一阵鸡飞狗跳了。
这会儿老夫人和二房还等着看大房的笑话了,以往最不喜欢六小姐,甚至在背后诅咒过六小姐的二夫人小邬氏都开始假惺惺地安慰六小姐,试图拉拢她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大房嫡小姐和还未归家的真小姐打擂台。
要是真的闹起来了,老夫人和二房还不借机生事,趁机咬大房一口。
刘嬷嬷也不知道侯爷和夫人的考量,在她看来,倒不如一开始先瞒着,等到七小姐和六小姐培养出足够感情的时候再告知真相,或许那时候,七小姐也就不介意了。
对于刘嬷嬷的说辞,阿芜持保留态度。
如果当年她的亲生母亲真的生了一对双胞胎,那么在双胞胎丢失的当天就应该加派人手调查。
眼前这位嬷嬷气度非凡,阿芜猜测,对方的背景不可能只是普通富户,应该还和官府或是贵族有关,这样的人家在丢失孩子后完全可以要求当地官员帮忙寻找。
文曲星庙拢共就那么大,当天出入的人群也是有迹可循的,没道理当时找不到的人,时隔十一年后忽然发现线索,然后找上门来。
比如刘嬷嬷告知的真相,阿芜更愿意相信其实当时她的亲生母亲就生了她一个女儿,只是当时和喻娘子抱错了,时隔多年,这个真相被她亲生母亲那边的人发现,这才找了过来。
那边对于鸠占鹊巢的女儿应该也是有感情的,既不愿意放弃自己养大且疼爱的女儿,又不愿意让自己的亲生骨肉流落在外,所以编造了一个双胞胎的谎言。
看来她的亲生父母背景雄厚,以至于他们能够肯定,即便喻娘子知道这会儿住在富贵人家的是她的亲生女儿,也不敢闹上门讨要孩子。
阿芜对于荣华富贵的生活没有任何好奇,也不憎恨那个抢了她十一年优渥生活的女儿。
因为这场阴差阳错,她已经得到了一个全天下最好的哥哥,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出第二个那么爱她的人了。
就好比她真正的亲生父母,他们或许也是疼爱她的,所以才会在知道真相后立马派人调查,即便这件事传出去,很有可能成为家族的丑闻。
可这份疼爱是有限的,所以在寻找她的过程中,他们只是派了自己身边得力的人,而不是自己亲自前来。
阿芜知道,这个时代有很多的局限性,如果她的亲生父母如她猜想的那般不凡的话,他们身边肯定还有很多放不下的事,比如家族事务,比如其他儿女,比如兄弟长辈之间的勾心斗角,因为种种事情的牵绊,以至于他们不能长时间离家,寻找一个可能已经不在的孩子。
她可以给他们想出一百种完美的理由,但这些理由都只证明了一件事,他们或许爱她,却不是最爱她,至少在她之前,他们还有很多更重视的东西。
但对于哥哥来说,她是唯一的,是最重要的,为了她,他甚至可以牺牲自己。
曾经成为过哥哥的至宝,她又怎么会看得上其他掺杂了很多杂质的亲情呢。
作者有话要说:剧情回顾:芜妹辨别草药的能力来自于第三个世界,情定首都医科大学☆、互换人生8担心自己的话没有说服力, 早在确定了喻芜的身份后,刘嬷嬷就给随行跟来的两个侍卫使了眼色,一个拿着侯府的令牌去找当地的县令, 一个去村里打听喻家的往事,看看他们的小小姐在喻家是否受了委屈。
侍卫是骑马赶去县城的, 当地的县令只是七品小官, 昌平侯可是一品侯爵,别说现在的昌平侯深受老皇帝器重,同时还是掌有实权的督察府右都御史了, 即便昌平侯凌尧栋本人没有到来,拿着令牌的只是侯府一个护卫, 县令也丝毫不敢怠慢, 还没听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就赶紧跟着侍卫赶往小奚村。
在路上, 护卫才简单地向县令简述了几句,在听到侯夫人十一年前居然在临县弄丢了一个女儿, 那个女儿还是被他辖区内的一名妇人偷走的时候, 吓得他差点没从马车上掉下来。
好在侯府似乎没有追究他这个父母官的意思,这一次之所以找他, 也是为了让他向村民证明他们并非恶人, 好顺利将小姐接走。
护卫叮嘱县令, 不能告知村民他们的真实身份,毕竟侯府小姐被一个农妇偷走沦落在外十一年并不是什么好名声,恐怕还会对侯府小姐之后说亲有碍, 所以等接了小姐回去后,他们不希望小奚村的任何一个人找过去,借着往日旧情拜托小姐做事。
当然,如果这些年小奚村的人善待小姐,不曾欺辱过小姐,在离开之前,他们也会留下丰厚的补偿,不会让人寒心。
这番请求有理有据,县令完全没有拒绝的必要,更何况,他也拒绝不了侯府的要求。
县令到来,上至县丞,下至小奚村村长都被惊动了,也就是这个时候,小奚村的人才知道,原来喻芜不是喻家的孩子,而是喻娘子从富贵人家偷过来的大小姐。
前来寻亲的那户人家的仆人都能够惊动县令过来,可见喻芜的亲生父母的能力远在县令之上,如果不是喻娘子,喻芜就是大户人家娇养的小姐啊。
喻娘子可真是造孽啊,怪不得以前她就不疼小芜,原来小芜就是她偷来的孩子,不是自己生的,当然就不疼了。
诶,小芜的家人怎么不早几年找过来呢,如果他们能早几年过来,或许小俨那孩子就不会出事了。
嘘,别说了。
这话是随便能说的?要是让喻芜的家人知道喻娘子曾经将她当货物卖过,恐怕得把喻家祖宗十八代的坟都给掘了,就算喻俨为了喻芜牺牲了自己,也得不到那户人家的感激。
谁让那是喻俨的亲爹亲娘造的孽呢,他替自己的亲生父母还债岂不是理所应当?村里人当然不会那么想,可保不住喻芜的亲生父母那么想。
大伙儿互相提醒,一定要把当年的事瞒的牢牢的,千万不能让喻芜的家人知道喻家曾经想过要卖掉她的事,以免给喻俨带去麻烦。
诶,也不知道小俨过的好不好,是不是还活着?那孩子命苦,投了那样一对爹妈,你们说要是小俨也是喻娘子抱来的就好了。
诶——又是一声叹气,大伙儿都知道这不可能,不同于喻娘子生喻芜的时候,她生下喻俨村里那天可是有不少女人在场的,喻俨是喻家夫妇的孩子,这一点毋庸置疑。
因为有县令出面,没有人怀疑刘嬷嬷等人居心不良,反而对他们口中喻芜的真实身世深信不疑,这些年喻芜帮了村里人不少,大伙儿也高兴她能够被富贵的亲生爹娘找到,回真正的家过上娇小姐般养尊处优的生活。
当年村里人有心无力,眼睁睁看着喻俨走向一条不归路,这些年只要想起这件事,他们的心中就无比愧疚。
这会儿喻芜能够过上好生活,至少能够让他们的心里好受许多。
李徐氏是最舍不得喻芜离开的,她真心将这个孩子当作自己的亲闺女养着,但这会儿阿芜该离开的时候,她也是放手最快的。
等去了新家以后,一定要和新家的兄弟姐妹搞好关系,不过小芜不用担心,你那么乖巧懂事,新家的家人一定会喜欢你的。
李徐氏轻轻摸着阿芜的一头秀发,八年前那个夜晚,她焦急寻找这个小丫头的画面仿佛还在眼前,时间过的可真快啊。
你也别怪你爹娘没有亲自来接你,咱们这样的小门小户当家的都不能随便离家呢,更何况是那些高门大户的掌家人,你爹娘这些年没有放弃找你,这次还派了心腹嬷嬷过来,可见也是疼你的。
李徐氏知道的大道理不多,只能告诉小芜自己理解的东西。
虽说阿芜一直表现的很乖巧懂事,可她也怕这个尚且年幼的孩子一时想不开,钻了牛角尖,怨怼上了自己的爹娘,这对她之后在新家的生活并没有好处。
或许一开始,新家那些人会因为愧疚加倍弥补她,可时间一长,愧疚感过去了,小芜的生活可就糟糕了。
你那双胞胎姐姐毕竟陪在你爹娘身边十一年,你刚回去的时候,肯定不如你姐姐跟家里人来的亲,你不要难过,因为她比你多了十一年和家人相处的时间,人心都是肉长的,等那些人了解你了,就会知道你的好。
李徐氏也怕小芜嫉妒家人和嫡亲姐姐的亲密无间,想不通为什么都是一母同胞的孩子,她能够留在家中过上优渥恣意的生活,她却被歹人偷走,流落乡间,甚至差点被卖到那种肮脏的地方。
一边是刚找回来的女儿,一边是养了十一年感情深厚的女儿,李徐氏担心那些人选择后者,那时候才叫人更加伤心呢。
还有,这些东西你拿回去吧。
李徐氏拿出一叠银票,这是白天刘嬷嬷给她的,一共两百两,说是这些年她帮忙照顾他们家小小姐的谢礼,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珠宝首饰绫罗绸缎。
李徐氏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可那位嬷嬷掏出这几张银票时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可见小芜的出生多么富贵,戏文里,小姐夫人们总是动不动就赏下人银子铜板,李徐氏就怕小芜刚回家,手里没什么东西赏赐下人,被府上的人看笑话,嫌弃她这个流落在外的七小姐。
更何况李徐氏觉得这两百两银子她受之有愧,这些年她其实并没有为小芜做什么。
婶婶,这些钱你就收下吧。
小芜摇了摇头,这是李徐氏应得的,不管是年幼时她对他们兄妹俩的帮助也好,还是这些年她对她的关切爱护也好,这个善心的女人值得厚报。
对于我来说,你和李叔早就是我的真正家人了。
阿芜抱了抱李徐氏:其实婶婶刚刚劝了我那么多已经说明了一点,没有相处过的家人,唯一的牵绊也就是血缘罢了,要说感情,从哪里来呢,即便有也不够深厚。
这一次我选择跟刘嬷嬷离开,不仅是因为我想见见我真正的家人,更是因为我想找一个人。
阿芜自从清醒后就没有放弃过寻找哥哥喻俨的打算,只是在这个封建社会,她一个女孩能做的事情太少,所以阿芜苦练医术,拣回潜意识里那一身本领,就是想要寻找机会从这个小村庄里出去,发展自己的势力,或是结交有权势的人,依靠他们的人脉关系寻找哥哥。
现在她真正家人的出现加快了她的计划,所以阿芜才会在明知道李徐氏等人会难过,会不舍的情况下跟着刘嬷嬷离开。
小芜,你这是……李徐氏的表情复杂极了,她一直以为小芜已经放下了,毕竟喻俨离开的时候,她才三岁,傻乎乎的,比同龄孩子还要迟钝。
下一次,我会带着哥哥一块回来。
阿芜看着远方,不论他变成什么模样,她只知道,那是她最爱的哥哥。
李徐氏扭过头摸了摸眼泪,那该死的喻娘子啊。
******第二天一早,阿芜跟着刘嬷嬷等人离开,在他们离开后,县令做了一件大事。
把喻复才的功名给革了。
喻复才的娘子偷了侯府的小姐,他这个丈夫有管教不当的罪过,哪里还配享有功名呢,虽然那只是童生的功名。
还有喻李氏那个罪妇,把她的尸骨从坟里掘出来,鞭尸一百。
喻娘子死了,侯府没办法问罪罪魁祸首,可县令觉得不能轻易放过这个差点害的他被侯府问罪的贱妇,这些日子他总是心惊胆战,深怕侯府迁怒他这个当地父母官,硬生生瘦了一圈,这一肚子的火气总要发泄出来的。
就这样,县令做了一件村里人人都想做,却碍于伦理道德一直都没有做的事情。
前来执行的衙役动作粗鲁,因为喻娘子和喻复才同在一具棺材内,在拖喻娘子的尸体出来的时候还带了不少喻复才的尸骨,等待刑罚执行完毕,一群人也没有将喻娘子的尸骨放回棺材内,就这样,在入葬八年后,喻娘子得到了迟来的报应,不仅被鞭尸,还被弃尸荒野。
活该啊!这在古人看来,是最恐怖的惩罚,可即便这样,她也没有收获一个人的同情。
县令做的这些事很快就传到了刘嬷嬷等人的耳中,他本就是想以此表衷心,怎么会瞒下这件事呢。
刘嬷嬷刚听到这个消息时心情有些复杂,因为她清楚,所谓的喻娘子偷走侯府千金的说辞是骗人的,喻娘子自己的亲生女儿还好端端在侯府做着金尊玉贵的六小姐呢,这一次喻娘子在她看来算是受了无妄之灾了。
不过就打听来的消息,早些年喻娘子并没有善待过小小姐,有今天这一遭,就算是她的惩罚吧。
这件事,刘嬷嬷私自隐瞒下来,并没有告诉阿芜,就当一切没有发生过。
☆、互换人生9恭喜夫人,总算是找到小姐了。
刘嬷嬷一找到喻芜, 就直接将这个消息第一时间传回昌平侯府, 在刘嬷嬷还带着阿芜赶路的时候,侯府里的范氏已经得到了消息。
刘嬷嬷说了,小芜长的和我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熟悉我的人一看到她, 就能够想到儿时的我。
范氏激动地流泪, 自从得知亲生女儿被换的真相后她就无比自责, 怪自己没有提早发现绿衣的狼子野心,也怪自己当时没有看好孩子, 在生完孩子后脱力睡着,太过放心身边的下人以至于给了绿衣替换孩子的机会。
你看, 她叫小芜,这是不是缘分啊,她虽然不在我身边,却取了她这辈女孩从的草字名儿。
范氏双手颤抖地捧着那封信,深怕错看信上每一个字。
小芜, 娘的小阿芜。
范氏紧张地看向一旁的老嬷嬷,这位老妈妈比刘嬷嬷更得范氏看重,她是范氏母亲身边的嬷嬷,因为备受器重, 还被赐了主家姓氏,她的手腕高超,能力出众, 在范氏出嫁后,被范氏母亲作为管事嬷嬷送到范氏身边,要不是因为她的年纪实在太大,经不起旅途奔波,这一次寻找喻芜,应该是范嬷嬷亲自过去的。
嬷嬷,你说这孩子怎么偏偏就像我呢,要是随她爹,将来也能少吃一些苦头。
范氏因为长相妖媚小时候吃了不少苦,一看到刘嬷嬷在信中说到女儿与她极其相似,还没见到人,就开始替闺女担心了。
不过这会儿她脸上的笑意也掩不住,哪个和孩子失散十多年的母亲得知女儿肖似自己后会不开心呢。
刘嬷嬷还说小芜身子骨有些虚弱,也是,喻家家境贫寒,喻家夫妇又早早去世了,我那小阿芜是七月的早产儿,那样的家境,怎么能养的好她呢?范氏脸上喜色一收,变得忧心忡忡。
她不由想到了自己如珠如宝疼爱了十一年的凌茁,当初这个孩子三天两头生病,她日日夜夜守在这个女儿身边照顾,每当她哭闹的时候,她也在一旁落泪,责怪自己没有照顾好这个孩子。
可凌茁并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在她为了别人的孩子担心的时候,她真正的女儿或许也在经历病痛,她的处境更糟糕,因为喻家没办法请来医术高明的太医,更加没办法提供各种珍贵的药物,只能靠自己硬熬。
那是她的亲生女儿啊!本该被养的娇娇的,即使发小脾气也不会让人厌恶,而不是囿于乡野,想吃口肉都要攒几个月的钱。
抱着这样的想法,范氏很难不迁怒凌茁,因为她抢走的正是自己亲生女儿的生活,但另一方面,范氏又明白凌茁是无辜的,加上这些年来的疼爱不是假的,一时间,她也没办法放下对凌茁的感情。
她依旧疼爱她,可这份疼爱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纯粹,尤其是知道自己的女儿可能还活着的这半年里,范氏的精力被分出了很大一部分在布置亲生女儿的院子上。
她往那个院子里添置了很多东西,她陪嫁单子上一套凌茁一直都很想要的珍珠头面也被她放到了那间院子里,凌尧栋和她的想法应该是相似的,所以凌尧栋给了范氏动用自己私库的权利,他的好东西科比范氏多多了,这半年里,绫罗绸缎珠宝首饰成箱成箱往那间院子里搬,似乎是想将那个小院填满一样。
凌尧栋和范氏的大动作让府上的人看着眼红,尤其是府上的小姑娘们,以前家里就有一个人人嫉妒的凌茁,这会儿又跑出来一个连面都没有见过的娇小姐。
那位娇小姐是什么样的品貌都不知道呢,就已经得到了她们出嫁时可能都得不到的丰厚私产,比之从小一块长大,好歹还有点感情的凌茁更让人嫉恨。
当然,对于家里即将多处一位受宠的小姐的事实,没有人比凌茁的感触更深。
在侯府里,没有绝对的秘密,凌尧栋和范氏都想要隐瞒真相,可她不是凌尧栋和范氏的亲生女儿这件事还是很快被凌茁察觉到了。
以前,她是爹娘最疼爱的孩子,因为早产的缘故,在家中受重视的程度甚至比嫡亲兄长还要高,祖父在世时,她也是唯一一个得到祖父宠爱的孙女,在她的父亲成为昌平侯后,她的地位更是水涨船高,在一众姐妹中鹤立鸡群。
但自从她不是爹娘亲生女儿的真相爆出后,她的一切待遇虽然没有改变,可凌茁还是意识到不一样了,爹娘对待她的态度不一样了,底下的人对待她也不如以前尊重了,那些曾经被她处处压了一头的姐妹们甚至经常用戏谑的目光打量她,这一切都让凌茁感觉恐慌。
就好像那个还没有回来的侯府真千金,已经提前抢走了她的一切。
这时候凌茁想到了装病,她记得,小时候只要自己生病,爹娘就会满足她任何要求,每次生病的时候,也是全家人的目光放在她一个人身上的时候。
一开始,这个办法确实奏效,爹娘请来了太医,关切地询问她的身体状况,那段时间,仿佛回到了从前。
可凌茁的身体早就养好了,为了让生病更加真实,她不得不故意淋湿衣服,打开窗户吹冷风,直到身体承受不住为止。
第一次,爹娘信了。
第二次,爹娘依旧信了。
可第三次,第四次……一个早就养好身体的人开始频繁生病,凌尧栋和范氏都不是傻子,很快就猜到了其中缘由,凌茁为了引来爹娘重视故意让自己生病的真相曝光了。
因为府外头还有一个一直没有找到,生死不知的亲生女儿,凌茁的行为自然引来了凌尧栋和范氏的不悦。
只是他们明白是他们这段日子的行为让孩子不安了,所以才做下这样的错事,在自省之后,两人没有责怪凌茁,只是劝解了她几句。
显然,凌茁的不安并不是几句劝诫,几句承诺就能够打消的,在阿芜这个真千金还没到来之前,凌茁已经对她产生了十分强烈的敌视情绪。
*****子怀,听说你流落在外的妹妹找回来了?你那个妹妹和凌六小姐是双胞胎吧,是不是十分相似?书院放学后,凌子怀被几个好友拦下,打听这段时间都城传播最多的劲爆消息。
这是凌尧栋和范氏为喻芜的回归提前编造的故事。
在这个故事里,喻芜也是被一个读书人的妻子趁乱抱走的,只因那个女人听了一个道士的算命,得知当天在庙里剩下的孩子沾了文曲星的福气,长期和这个孩子生活,能够庇佑家中念书科考的男丁。
喻芜被抱走后,那个女人的丈夫果然考中了秀才,只可惜对方身体不好,经不起长途跋涉,最后也止步于秀才,这些年在乡下做着教书的活计,一家人生活还算宽裕。
又因为女人深信屡试不第的丈夫之所以能够考中秀才是喻芜带来的福气,这些年一直善待于她。
不是凌尧栋和范氏美化喻娘子的行为,而是一个虽然被歹人抱走十一年,却带着福气命格,又生活在书香之家的孩子,远比一个被抱走后克死养父养母的名声要好听。
一开始,凌尧栋和范氏也不是没想过宣称这个孩子是家里养在外头的孩子,因为身体不好,或是命格和家里人有所妨碍所以被养在外边。
可身体虚弱、命格不佳一直以来都是高门大户选妻的大忌,这样的说辞并不比前者好,反倒是前者,还能得到许多怜惜,那个时候,即便他们夫妇加倍对那个孩子好,别人也不会置喙了。
毕竟这份好,同时还是弄丢她十一年的补偿呢。
凌子怀是凌尧栋和范氏的长子,他比妹妹喻芜年长七岁,他出生后那几年,是凌尧栋和范氏感情最淡漠的时候。
因为凌尧栋纳了心爱的女人做小妾,还和那个小妾生了一双庶出的子女,给了那个小妾足够底气以为自己可以和范氏这个正妻叫板,甚至想要害死凌子怀这个嫡长子,让她生的庶子凌子宇成为凌尧栋唯一的儿子。
也是那一次凌尧栋看清了自己心爱女人的为人,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让自己的嫡长子陷入了和他相似的困境之中。
那个曾经无比受宠的小妾被送到了乡下庄子,范氏曾经用来分宠的几个侍妾也被遣散,夫妻俩的关系渐渐缓和,这才有了喻芜的诞生。
或许是因为小时候差点被害死的经历,和小时候妹妹凌茁经常生病夺走了父母绝大多数关注的缘故,凌子怀和双亲之间的感情有些疏离,加上他小的时候更多的是被祖父带在身边接受他爹小时候受过的继承人教育,和爹娘妹妹就更不亲近了。
尤其是妹妹,这个妹妹对爹娘的宠爱有着强烈的独占欲,连带着他这个亲哥哥都不能分走属于她的宠爱,久而久之,凌子怀对她越发亲近不起来了。
其实在这个妹妹还没出生的时候,他也是期待过她的到来的。
也不是所有的双胞胎都长相相似的。
凌子怀当然知道真相,过几天回家的那个,才是他当年盼望过的亲妹妹,这个妹妹和家里那个妹妹会有所不同吗?凌子怀心情复杂地辞别几个朋友,因为精神有些恍惚,离开书院的时候撞到了一个人。
五皇子。
看到来人,凌子怀敢紧行礼请罪。
虽说这是出身宫女,一个不受皇帝重视的皇子,却也不是能够随便得罪的。
祖父教导过他,千万不小觑任何一个人。
☆、互换人生10凌大公子。
五皇子李成河并没有自持身份傲慢地接受凌子怀的请罪, 实际上, 他虽然贵为五皇子, 在皇帝的心中,未必有凌子怀这个出身昌平侯府的嫡长子来的重要。
他的生母只是一个卑贱的宫女,他也只是皇帝醉酒后的产物。
五皇子生母样貌不佳,在被皇帝宠幸之前,只是一个打扫掖庭的宫女,某天晚上乾帝醉酒后性趣大发, 在路过掖庭时随手拉了一个宫女就地宠幸, 当乾帝酒醒时, 看到身侧姿色平庸的女人时以为辱, 甩袖离开掖庭, 将这个女人抛在脑后。
谁知道就这么一个晚上,那位宫女就怀上了龙胎, 乾帝子嗣不多,最后封那位宫女做了答应,即便对方生下皇子后也不曾晋封。
五皇子一出生就被当时还是贵嫔的蒋贵妃抱养,只不过在抱养了五皇子后不久,蒋贵妃就怀上了七皇子李成昱, 在蒋贵妃的宫中,这为五皇子也只是隐形人一般的存在。
尤其随着五皇子年岁增长, 他的样貌越发肖似那个长相平庸的母亲,只要一看到他的脸,乾帝就会想起自己酒后那场错误的乱性, 对他也就越发不喜了,只要不是在一些皇子必须要出席的场合,甚至不愿意这位皇子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皇帝的态度就是别人对待这位皇子的态度,不论是前朝还是后宫,五皇子都习惯了他人的冷待,像凌子怀这样出身不凡,却依旧对他表现恭敬的人反而是少数。
太昌平侯是□□时期的重臣,为救□□而死后,昌平侯府备受历代皇帝恩宠,不仅侯爵位三代世袭罔替,还被赏赐了许多金银财宝,但这都比不上太昌平侯还活着的时候掌握重兵的显赫,很多人觉得昌平侯府表面光鲜,实则已经没落了,可五皇子不那么觉得。
□□并不是一个心胸宽广的皇帝,这一点从他坐稳帝位后就大肆铲除当年拥立他的功臣就能够看出。
太昌平侯过世前,手里掌握十万重兵,如果他还活着,当□□对旧日功臣下手时,他必然是第一个被开刀的对象。
可太昌平侯死了,还是为了救□□而死,在太昌平侯伤重去世前,甚至还上了一道折子,表明最的儿子没有治兵之才,请求皇帝收回兵权。
昌平侯的爵位能够三代世袭罔替,离不开这道奏折。
从那以后,昌平侯府才真正从皇帝心中需要忌惮的名单上下来。
第二代昌平侯表现平庸,但因为父荫,一辈子荣宠加身,五皇子很怀疑对方的平庸是不是装出来的,因为那个时候,昌平侯府再出一位和太昌平侯一样优秀的继位者,并不是一件好事。
因为那个时候,太昌平侯在军队的威望未消,即便上缴了兵权,军队中依旧有许多将士是太昌平侯旧部,比起皇帝,他们心中或许更敬重太昌平侯,于是先昌平侯韬光养晦,将下一辈往文臣的方向培养。
现在的昌平侯凌尧栋是先昌平侯最喜欢的嫡长子,也是乾帝十七年的榜眼,因为昌平侯府的知情识趣,以及他本身的才能被乾帝赏识,并委以重任。
这个时候,太昌平侯的旧部早已离世,昌平侯府对于皇权再无一丝威胁,昌平侯凌尧栋出现的时机刚刚好,在三代世袭罔替的最后一代,重新走入李朝的政治中心。
对于朝堂之上所有显眼的,平庸的大臣,五皇子都进行过深入分析,他不像自己那些兄弟,背后有母族为他们精心谋划,从始至终,他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所以他从来不会轻视自己身边的每一个人,走的每一步,都无比小心谨慎。
昌平侯是他想要拉拢的人,但就目前的情况来说,也远不是展露锋芒的时候,五皇子耐心蛰伏着,只等着最好的时机,露出獠牙。
因为心里藏着事,凌子怀向五皇子请完罪后就匆匆离开。
他爹并不想那么早就站队,现在朝堂上局势不明,皇帝痴迷于炼丹修道,朝政更多把控在大太监严忠英手中,几位已经接触朝政的成年皇子不满皇帝宠信宦官,同样的,严忠英这个阉党也不肯轻易交出手中的权柄,怂恿皇帝弄了一个叫做内监府的机构,专门用来调查朝堂之上别有二心的臣子,借着内监府,严忠英铲除了不少反对派,在朝堂之上的声势隐隐压过了几位皇子。
凌尧栋冷眼旁观了几次大皇子、三皇子等人和内监总管严忠英的争锋,见那两位成年的皇子连一个太监都斗不过,心里十分失望,他想再等等,等到其他几位皇子长成后,依照他们的资质再做打算。
反正昌平侯府蛰伏了那么多年,也不差这些年,大不了,昌平侯府永远保持中立,即便不能得到从龙之功,也比站错队,最后被新帝清算来的好。
祖父去世后,凌子怀被父亲带在身边手把手教导,自然不会作出在大庭广众之下和任何一位皇子亲密交谈的事,即便那是不受宠的五皇子。
对方毕竟还是蒋贵妃的养子,而蒋贵妃的亲子七皇子李成昱今年已经十四了,自从乾帝迷上炼丹修道后,皇宫就再也没有皇子公主降世,作为乾帝最小也是最受宠的皇子,蒋贵妃派系不可能没有争帝的心思,在外界看来,五皇子也是蒋贵妃派系的,和他交好,或许会让人觉得这是昌平侯府对七皇子示好的表现。
五皇子看着凌子怀匆匆离去的背影,眼神淡淡,再次抬起头时,又是那个小心谨慎,总是战战兢兢的小家子□□子。
******皇宫就是你,给你同房的小羽子下了药,以至于他前一天晚上拉脱水,第二天给陛下呈药的时候没有站稳,把药给摔了?内监府中,鬓发斑白的大太监严忠英坐在上首的位置,两个模样的小太监替他捶背捏脚,他则端着一盏茶,轻轻吹散茶水向上冒的热气。
严忠英的外表阴柔中带着狠戾,以及久居高位的威严。
在他面前,跪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低着头,看不清模样。
回公公的话,奴才对此事毫不知情。
因为被去势的原因,那位小公公的声音同样有些尖细,只不过他不刻意像宫里其他公公一样捏着嗓子说话,听上去并不刺耳,只有一种雌雄莫辨的中性感。
哦?严忠英颇为玩味地看着底下跪着的那个小太监,倒是个有趣的人儿,难道他以为他做的那些小动作能够瞒得住他?不过这般年纪,却能够在他的质问下依旧保持镇定,足以证明他是一个可造之材。
听说不久前,小羽子曾和你发生过口角?严忠英将茶盖重重盖在茶盏上,茶盏碎裂,茶水溅了一地,就连严忠英身上也沾了不少茶叶茶水。
边上的小太监们吓了一大跳,战战兢兢想要替他擦去身上的茶叶,几个年轻的小太监都快要吓哭了,要知道严忠英从来不是什么和善的人,这些年死在他手里的宫女太监不计其数。
或许是去了势的男人都有些变态,这一点在严忠英得势后更凸显的淋漓尽致,这些年,严忠英以折磨□□宫女太监为乐,比起别人尊敬他,他更乐于看到别人害怕他,畏惧他的表情。
那些人都是见识过严忠英折磨人的手段的,这会儿看到严忠英这般盛怒,差点没吓得跪下去,心里更是恼恨底下那个小太监,怨他惹怒严忠英,到时候牵连他们。
一定是他干的,干爹,你要替我做主啊!拉脱虚后,又因为办事不力被乾帝命人杖责二十,那个名叫小羽子的公公早就已经没办法正常走路了,这会儿被两个小太监拖着,带着一脸的怨气来到房间内。
而被叫做干爹的严忠英似乎并不怎么关心他这个义子,眼神从始至终都没有从堂下跪着的那个小太监身上挪开过。
刚刚他那般盛怒,那个小子都不曾有过紧张惶恐的情绪,这会儿严忠英对他的兴趣越来越大了。
事发前,只有你和小羽子结怨,你怎么证明小羽子体内的泻药不是你下的呢?说起来,严忠英也很好奇眼前之人是怎么做到的。
回公公的话,小羽子公公很早之前就看奴才不顺眼了,我和他虽然同房,小羽子公公却不允许我和他同吃同住,这些日子,我一直和别的公公住在一块,前些日子,因为小羽子公公……喻俨抬起头用余光看了眼一脸愤恨地小羽子,有些欲言又止。
在此之前,他们都只是内监府受训的小太监,这批太监多数都是五六七岁的时候进宫的,这个年纪是培养忠诚度的最好时机。
他们这样的太监除非各宫主子开口要人,要不然都会留在内监府中,先从事一些打扫庭院,修建花枝的工作,等到火候足够了,才会被分配到各个宫殿。
这一批太监里,就属那个叫做小羽子的小太监心思最活络,在分配前夕,不知怎么的攀附上了严忠英这个手握重权的总管太监,还被对方认为干儿子,在所有人前途未卜的时候,他却被分派到了欲寿宫,要知道,这可是乾帝炼丹修道的宫殿,被分配到那里的太监,等于天子近侍,地位一下子拔高了几筹。
要是运气好,能得乾帝青眼,现在的严忠英,就是将来的他们了,试问谁不羡慕呢?这个小羽子一朝得势,就看不起同屋的其他太监,其中要数喻俨和他最不对盘,几日前,小羽子使计让他落水,又拦着医奴不准他们给喻俨治病,以至于他风寒加重,错过了三日前的考核,听说这一批小太监各有各的好去处,只有喻俨因为考核成绩垫底,要被送去最不受宠的五皇子那儿。
因此这一次小羽子出事,所有人最先想到的就是喻俨。
因为……因为……那日之后我就感染了风寒,今日才勉强能够下地,这些都是同屋的奴才可以作证的,小羽子公公昨日吃坏了东西,以至于拉地双腿虚软,今日在御前出丑,可今日之前病的起不了身的我如何才能够往他的饭菜或是入口的茶水中下药呢?他或许有动机,但完全没有作案的时间不是吗?说罢,喻俨又低下头,一副恭恭敬敬等待严忠英裁决的模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起先是压抑低沉的笑声,渐渐的,严忠英的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痛快了。
他确实不知道眼前这人用的是什么手段,但他只要知道这件事发生后,最得利,最高兴的人是谁就好了,而且直觉也告诉他,小羽子的事和他脱不开关系。
能够在不可能的情况下给小羽子下药,还吃准了小羽子这人心高气傲,一朝上位即便前一天拉虚了脚,都不会如实禀告,而是咬牙坚持伺候皇帝,以至于忙中出错被新帝责罚。
光是这两件事,就能够看出他这人城府够深,心思够远,在揣摩人心这件事上,还有着比同龄人更加老辣的眼力。
最重要的,这一次要不是乾帝看在小羽子是他干儿子的份上对小羽子轻拿轻放,光是他御前失仪这个罪状,光是二十大板可是不够的,换做他人,恐怕早就被砍头了。
从这一点看,这个小子的心肠也足够狠毒,小羽子毁了他的前途,他就要小羽子拿命来赔。
这个孩子,可真叫人喜欢啊!抬起头来。
刚刚只是惊鸿一瞥,严忠英还没好好看清他的模样呢。
喻俨微微抬起下巴,眼帘朝下,不与严忠英的目光直视。
倒是一副好相貌。
这个小太监长的太干净了,干净到不像是去了势,不男不女,应该变成怪物的孩子。
严忠英喜欢折磨长的漂亮的宫女太监,尤其是那些看着就俏生生的丫头孩子们,□□起来越有成就感,底下的人知道他的喜好,也常常会献上一些年轻漂亮的奴才供他玩乐。
若是在今天之前让他见到这个小奴才,他肯定会让他变成自己的禁脔,可偏偏比起他的样貌,这会儿他更欣赏他的内在。
严忠英已经老了,很多人都对他这个位置虎视眈眈,这些年,他收了不少义子,为他们创造向上爬的机会,只可惜啊,那些人要么就是不够聪明,要么就是不够听话,觉得翅膀硬了,就想和他这个义父叫板了。
干爹,你别被这奸贼哄骗,一定是他害的我。
小羽子看严忠英对喻俨的态度微妙,当即心生警惕。
闭嘴!严忠英闭上眼睛,翘着兰花指轻捂耳朵,有些厌烦这尖利刺耳朵声音。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这些所谓的义子也只是他身边稍微得力的一条狗,折损再多也不会让他心疼,尤其这会儿小羽子能够轻易被人算计,已经说明他没有值得培养的潜力。
严忠英掸了掸衣摆上的灰尘,底下人闻弦知雅意,将回过神来,不断求饶的小羽子拖了下去。
在五岁刚进宫的时候,喻俨会因为这样的画面惴惴不安,好几个晚上睡不着觉,现在他已经习惯了。
这就是深宫,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你叫什么名字?严忠英看着喻俨那张精致秀雅的面庞,心情又好了些许。
小俨子?他们是这样唤你的吧?不等喻俨回答,严忠英就开始自言自语。
他们这些没有地位的小太监往往都没有完整的名字,多数都以进宫前的名或姓中的单字为代称。
俨,严,倒是和我有些缘分。
严忠英笑了笑,以后你就叫严瑜吧,瑕不掩瑜,将我姓赐予你了。
他们这些当太监的,都是残缺的,所谓的瑕不掩瑜,也只是一个安慰自己的借口罢了,已经残缺的躯体,是再多东西都弥补不了的。
以后你就是我严忠英的义子了,之前你做的那些事我都可以不计较,以后你要乖,要听话,义父不会亏待你的。
严忠英弯下腰,摸了摸喻俨的脑袋,就像是在摸小狗一样。
喻俨,严瑜……他低下头,表情乖顺,低垂的眼睛却越发幽深不可见底。
真是该死的巧合啊,就好像命运早就注定了一般。
喻俨从来不后悔自己的选择,他只想要活着,然后远远的,再见妹妹一面。
******七年前喻俨进宫快一年了,当初净身时的痛苦依旧历历在目。
这个年代净身的方式粗暴简单,用烤过火的利刃尽根去势,然后撒上一把草木灰当作消毒,能不能够活下来,就看自己的命是否够硬了。
进宫前,喻俨已经做足了准备,可真当行邢的时候,还是把他疼地死去活来。
那时候他咬着一根软木塞子,去势的痛苦让他下意识咬紧软木塞,等到行刑结束的时候,他的牙龈都已经咬烂了,掌心更是一片血肉模糊。
喻俨觉得自己那时候就翻来覆去死了几次,每当熬不下去的时候,他就想想妹妹,他根本就不放心把妹妹交给任何人养着,他想要活下去,有朝一日再见她一面。
与喻俨一同进宫的男孩死了六个,这些都是没有熬过净身的人,喻俨活了下来,却不代表这就是结束。
去势后,小解变成了最痛苦的事,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小解频率,时常在受训的时候失禁,身边那些同龄人也大多如此,喻俨觉得羞耻极了,与此同时,创口经常发炎,每一次小解都是钻心的疼痛。
不男不女,生不如死,就是他现在最好的写照。
但进宫后也不是没有开心的时候。
大太监严忠英掌权后,宫中太监们的待遇直线提升,即便是喻俨这样还没有当差的小太监,每个月也有一两例钱,虽说经过层层剥削盘扣,能到达他们手中的也不足事之三四了,但这也足以让喻俨开心。
更重要的,他从教导他们的太监口中得知,宫里的太监宫女在当差后每年都有机会见家人一次,喻俨不太想让妹妹见到自己这副模样,可又想把自己在宫里攒下的钱交给妹妹,知道有这个机会后,心中也分外高兴。
他安分守己地活着,不参与任何党派,只想要熬到能够见到家人的年纪,可他不惹麻烦,不代表麻烦不会来找他。
喻俨小心擦拭着手里的玉簪,这是他替淑妃找到跑丢的猫后淑妃赏他的。
进宫后,喻俨才知道原来真正的奢华是什么样的,以前他见过最有钱的就是当地乡绅,那些人的妻女出门时前后跟着一两个丫鬟婆子,头上簪了好多支金簪,可进了宫后,喻俨才发现真正出身尊贵的女性全都是一脚出,八脚迈,呼奴唤婢,随随便便赏赐下人一件东西,都是乡绅妻女视若珍宝的玩意儿。
比如他手里这根簪子,就是淑妃随意吩咐下人赏他的,喻俨很宝贝这根簪子,他觉得这根簪子要是戴在妹妹头上一定很好看。
一年了,他都不知道妹妹现在长成什么模样了,是不是忘了他了。
这根簪子不错,虽然不是极品,可也值个二三十两了。
正当喻俨沉思的时候,一个比他高,比他壮的太监一把从他手里夺过那个簪子,拿在手里高兴打量。
这是我的。
喻俨冲过去,想从他手里抢过那根簪子。
呸,什么你的我的,到了我的手里就是我的。
那人十分蛮横,一脚踢飞喻俨,然后在他爬起来之前,重重踩住他的后背,还恶意地碾了几下。
宫里没有那么多说道理的地方,你要是聪明,这就是你孝敬哥哥的,你要是不懂事,自然有你苦头吃。
说罢,那人将玉簪收入怀中,高高兴兴离开。
喻俨试了好几次,因为疼痛,都没能爬起来,他看到屋子的窗户开了一条小缝,后面站着一些和他同期进宫的小太监。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那扇窗户很快又关上了。
喻俨慢慢走回房间,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他知道抢走他玉簪子的人是谁,正是带他们这批小太监的带班总管的同乡,据说也是他的干弟弟。
和对方告状肯定是行不通的了,至于淑妃那儿,恐怕她早就忘了自己曾经赏赐过他这样一个小太监了。
第二次,继妹妹差点被卖后第二次,喻俨感觉到了弱小的无力。
从来就没有什么和平,弱小注定受欺负,卑微注定永远保护不了自己重视的事或人。
第一次,喻俨知道了什么叫做野心。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按照原定大纲来了,这个故事可能会有点长,二合一章,今天还有N更☆、互换人生11居然被严督公看中了, 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
就是啊, 听说严督公替他另选了住处, 今天就要从内监府搬出去住了,当初小羽子认督公当义父的时候,可还在内监府与我们同吃同住。
嘁,谁让小羽子没长一张好脸呢,严督公最喜欢的,就是小俨子这样白嫩干净的少年了。
嘘, 敢在这儿诨说, 不怕被人听到, 小心你的小命。
喻俨一路走来, 听到了不少带有恶意的议论声。
内监府的人都是没有根的, 早在去势那天,他们就不再是一个完整的人了, 要么偏激易怒,要么敏感自卑,包括喻俨在内,这里没有一个正常人。
这会儿喻俨被宫内除了皇帝外权柄最盛的严督公看重,岂不就惹来一群红眼病。
不过那些人也知道严督公的手段, 只敢很小声地议论着,他们不知道喻俨五感远超于常人, 还当自己的声音足够小,喻俨全都听不见呢。
他也当自己听不见,径直回到自己的房间, 然后把门关上。
此时,不会有任何一个人来打扰他。
在内监府,例如喻俨这样还未分配到各宫的小太监统一住在最偏僻的后舍,大通铺,一间房间内可以睡十到十五人。
自从小羽子成为严忠英的义子后,原本住在这间房子里的人被他以各种各样的理由赶了出去,其中要数喻俨最不识相,一直不肯主动搬走,因此被小羽子嫉恨上,不久前使计让他落水,染病错过了最后一场考核。
严忠英以为他是因为这个原因算计小羽子,殊不知,在他不肯从房间搬走,使得小羽子怨恨上他的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开始了他的算计。
自他觉醒后的八年,喻俨一直在默默观察着身边的每一个人,小到和他一般的小太监,大到皇帝宫妃。
后者他接触的不多,了解也是有限的,但前者却是和他同类,且每□□夕相对,郁郁不得志的小太监,得到贵人赏识后嚣张不可一世的管事公公,喻俨揣摩自己,也揣摩别人,逐渐了解到这类不男不女的怪物常见或罕见的性格偏好。
严忠英一直都是他最为关注的对象,只不过作为位高权重的管事大太监,喻俨同样没办法频繁接触到他,于是他只能从他身边器重的人入手,同时根据宫中的一些传言,以及严忠英处事风格分析这个人。
在小羽子之前,他曾收过三个义子。
第一个义子是在十年前,对方是八品首领太监何安,严忠英一路扶持他至六品副统管太监,可惜何安被大皇子收买有了二心,被严忠英打压,很快就被皇帝厌弃。
第二个义子是在六年前,那是严忠英的同乡,七拐八拐据说还能沾点亲,似乎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严忠英对他较为放任,那人似乎真的以为严忠英是个慈眉善目的长辈,对于严忠英的命令渐渐不当回事,后来,这人毁了道士断定极有可能大成的一炉丹药,即便严忠英求情,还是被乾帝处死。
到底是不是这人毁掉的那一炉丹药,此时已经无从考据了。
第三个义子是三年前收的,说来可笑,对方的年纪只比严忠英小三岁,可一口一个干爹叫的无比亲热,只可惜这人一开始就用心不纯,妄图取代严忠英的地位,直接被严忠英联合道人构陷八字和乾帝相克,被活活炼成人丸。
这三个义子,统统都是已经崭露头角后被严忠英看上的,似乎是有了三次的失败经验,严忠英选择从尚不懂事的小太监中挑选传人,小羽子就是这样被看重的。
喻俨正是从小羽子身上,看到了严忠英态度的转变。
比起已经颇有城府且养不熟的公公,他似乎更偏向这群或许有心计,却还没有经过深宫打磨的小太监。
既然小羽子可以,他为什么不可以呢。
所以他踩着对方上位,让严忠英看到他。
这宫里不需要小白兔,手段足够狠,心智足够高,且还没有认主的喻俨会是严忠英最好的选择。
他想要养狼,喻俨凶残狠辣的手段就是最好的狼崽子,他想要养蛊,喻俨也能够如他所愿,吞噬所有的蛊虫,进化成他最趁手的蛊王。
严忠英给他取名为严瑜,这是以前几个义子都没有的待遇,可见他赌赢了,比起好掌控却没有手段的义子,他更喜欢将一个有挑战度的人□□成傀儡。
呼——喻俨关上门,然后浑身虚弱无力依靠着门滑坐在地上。
虽然已经做足了准备,在面对严忠英时,他还是胆怯了,虽然装的很好,但背后湿透好几层单衣的冷汗骗不了人。
那个人很可怕,他的眼神,就像是随时准备嗜人的恶鬼一样。
以后,他或许会变成第二个严忠英。
喻俨有些惶然,明明这是他早就已经预料到的,等一切如他计划的一般发展时,却又有些后怕了。
小芜。
八年了,已经过去八年了,即便他每天每天的想,妹妹的面孔依旧开始变得模糊,他已经没办法清晰记得妹妹的模样了,喻俨很怕,怕有一天他连妹妹都不记得了。
那一天,或许就是喻俨从这个世界上完全消失,严瑜取而代之的时候了。
******嬷嬷,你看我今天这身打扮怎么样,还算得体吗?从昨个儿接到侍卫快马加鞭送来的信件,得知亲生女儿今日就能够到达都城的消息后,范氏就有些坐立难安。
昨天晚上,她熬夜又在给女儿准备的储珍院布置了一个晚上,将自己和丈夫凌尧栋私库里的一些好东西搬过去,布置改了又改,直至范嬷嬷看不下去,催促她回自己的院子歇息。
可范氏根本无法入睡,第二天天还蒙蒙亮就起来了,挑选今天和女儿第一次见面的衣裳,总担心妆容不够和善,服饰不够庄重,给女儿留下不好的印象。
夫人和小姐血浓于水,别说夫人今天的打扮已经十分完美,就算夫人这会儿穿着粗衣麻布,小姐也会喜欢夫人的。
这样的话,范嬷嬷已经重复安慰了好几遍。
小姐从小长于乡下,养父母早逝,恐怕自小无人教养,在礼仪上远逊于府中其他小姐,或许比之丫鬟还不如,夫人难道会嫌弃这样的小姐吗?看夫人尤不自信,范嬷嬷又追问了一句。
当然不会。
范氏想也不想地回答道。
早在知道真相后,她就做好了亲生女儿生长在乡野,礼仪不得体,行为处事小家子气的准备。
这不能怪那个孩子,她从小到大的生活环境不能够提供给她良好的礼仪教养,在眼界、气度上或许都比不上豪绅贵族严苛教导出来的女孩,如果她真的在意这一点,一开始就能够将错就错,将那个流落在外,将来可能让家族蒙羞的孩子消失,只当凌茁是自己亲生的女儿。
可那是她的亲生骨肉啊,本该享受这一切的是那个女孩,只是因为她这个母亲的疏忽,让她多受了十一年的罪,这会儿她能够健康活着已经是他们的幸运了,又怎能苛求她像凌茁或是府上其他小姐一样优秀呢。
幸好那个孩子现在只有十一岁,离出阁还有四年的时间,一般大户人家的姑娘定亲的时间早,出嫁的时间晚,像昌平侯府这样的家世,作为嫡出幼女,即便留到十七八岁嫁人也不算晚。
也就是说,她还有好几年的时间能够慢慢教导那个孩子,她愿意学能学自然是最好的,如果她不愿意学这些繁文缛节,以侯府的家世,将来给这个女儿挑选一个人品过关的寒门子弟,料想对方也不敢欺辱她。
这样一来,她的夫婿或许比不得其他姐妹的夫婿出身尊贵,可生活上,或许能够比那些姐妹更加恣意。
这些都是范氏在准备将这个女儿找回来的时候考虑过的。
既然如此,夫人又为何担心呢?范嬷嬷笑容和善,她和范氏之间的感情早就超出一般主仆情谊,尤其是在范氏生母过世后,这个原本在生母身边伺候的老嬷嬷更是范氏身边为数不多能够吐露心声的人,被她当作长辈一般看待。
嬷嬷说的对。
范氏的心情平静不少,她这样期待那个孩子的到来,想来那个孩子也无比迫切地想要见到她这个亲生母亲吧,血缘之间的牵绊是很微妙的,等她和小芜见面后,或许之前的那些隔阂疏离就会全部打消。
侯爷和少爷那儿派人传话了吗?平静下来后的范氏将心思放在了其他人身上。
侯爷和少爷那儿都回复了,说是会在傍晚小小姐到达之前回府,不过……范嬷嬷皱了皱眉:六小姐那儿的丫鬟传来口信,说六小姐又病了。
又病了,自从半年前得知自己的身份后,原本身体已经好全的六小姐隔三差五的生病,在得知真正的小姐即将回府后,干脆一病不起了。
范嬷嬷这人骨子里十分重视尊卑,以前她尊重过疼爱六小姐,那是因为六小姐是她家夫人的女儿,现在得知六小姐不是小姐亲生的,对方抢占了属于真正六小姐十一年的荣华富贵,她对那个孩子的感情也就淡了。
尤其是看到对方不仅不为此羞愧,还仗着夫人和侯爷对她的疼爱装病的时候,对她就更加喜欢不起来了,本就所剩无几的感情也被她一日日的闹腾给消耗光了。
阿茁那儿……你让底下的人多照顾一些吧……哎,这段时间我确实顾不上她了,她闹脾气,也是能够理解的。
毕竟是养了十一年的孩子,怎么可能说不疼就不疼了呢。
在养女和亲女之间,范氏也是纠结过的。
夫人,有句话老奴说了你可能不爱听,但是在小小姐回府之前,老奴必须提醒你。
范嬷嬷觉得夫人这会儿的态度不太对。
她从来都不觉得所谓的双胞胎的谎言能瞒小小姐多久,她早晚都是会成长起来的,而这件事在府上并不是秘密,即便范氏强制封口,有唯恐天下不乱的继老夫人和二房的存在,回府后小小姐肯定能够知道真相。
届时夫人和侯爷依旧疼爱六小姐,小小姐会怎么想?这十一年来,她在外受尽苦难,而本该承受这一切的六小姐却代替她享受了十一年养尊处优的生活,即便真相爆发后,依旧占着她双胞胎姐姐的身份,过着和往日一样的生活。
甚至因为六小姐在府里生活了十一年,对内,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对她表现的更加亲昵,对外,她的礼仪谈吐比之小小姐更加优雅完美,在这样的对比下,小小姐会不会心态失衡,怨上六小姐,甚至怨上夫人和侯爷呢?范嬷嬷觉得,他们不能赌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心智能有多成熟,这个年纪的女孩多数都是敏感的,尤其是小小姐这样,半路被接回侯府,本就被所有人盯着一言一行的孩子,在这段时间里,她的情绪感知会被放大,情绪表达也会更加激烈。
当她看到一个占据她位置的麻雀比她这个真凤凰更加优秀,本该最疼她的爹娘分了一半的爱给予那个鸠占鹊巢的冒牌货时,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呢?夫人,你和侯爷从来就没有对不起六小姐,相反,被亏待的只有小小姐一人,刚刚你说对不住六小姐了,可你对不住她什么了呢?难道就因为你想要接回自己的亲生女儿,就对不住她这个养女了吗?这样的态度,才是纵容六小姐的元凶。
府上还能留着她,还能保留她侯府六小姐的尊贵身份,她应该感恩的,而不是府上多了一位小姐,夫人和侯爷决定接回自己的亲生女儿就觉得自己的地位受到挑战,惴惴不安中妄图用装病博取夫人和侯爷的怜惜,老奴不信夫人看不出来,六小姐只是在装病。
范嬷嬷一脸严肃地说道:六小姐亏欠了七小姐十一年,如果她是个聪慧且善良的孩子,应该想想之后该怎么和七小姐相处,帮助她,引导她更好的进入社交圈子,而不是在七小姐还没来的时候,就妄图给七小姐一个下马威。
夫人,六小姐和七小姐孰轻孰重,您和侯爷应该做出选择。
说罢,范嬷嬷朝范氏行礼请罪,因为她今天这番话,对于她这个身份来说,已经僭越了。
嬷嬷点醒了我。
范氏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架住范嬷嬷的手,将她搀扶起来。
流落在外的女儿还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性格,就目前凌茁的表现来看,两个孩子能够和平共处的可能性很低,刚刚范嬷嬷的那一番话,直接戳破了她这些日子以来自我安慰的假象。
可一边是宠了十一年的女儿,一边是流落在外心中亏欠的亲生女儿,范氏实在很难做出取舍,以至于下意识的忽略了这一点,自欺欺人觉得自己的一双女儿能够亲如姐妹。
阿茁那个孩子,确实被宠坏了。
范氏想着那个当初小小一团,连呼吸声都很微弱的孩子,又想到了七月早产流落乡野,受尽苦难的亲生女儿,她将本该给予那个孩子的爱全都给了另一个孩子,这会儿好不容易寻回女儿,她还能够再错过她之后的几年吗?女孩子在娘家的时间本就短暂,对于范氏来说,错过了女儿的前十一年,其实已经等于错过了女儿的大半生。
请宫里的王太医来为六小姐诊治,顺便请王太医在府上停留半日,待小芜回家后,替小芜诊脉,那个孩子七月早产,在乡下地方恐怕都没有养好过身子,或许表面光鲜,内里已经空虚了,要是不趁这几年好好调养,将来嫁人后是要吃苦头的。
范氏吩咐道,至于六小姐那儿,如果太医说了六小姐身体微恙的话,就让她待在院子里,好好养病吧。
宫里的太医都是人精,他们深谙深宫内院里女人们的争斗,但凡请脉,即便没病也是要说有病的,只不过是病症轻重的差别,再不济,喝点补药也不伤身。
所以这次请王太医过来,不论凌茁是装病还是真病,都得被迫修养一段时间了。
今天可是七小姐的接风宴,六小姐这个名义上七小姐的嫡亲姐姐不出现,恐怕底下的人也会非议。
七小姐是无所谓,她毕竟刚刚回府,可六小姐就为难了,还不知道府上其他小姐会怎么议论她。
夫人明白就好。
范嬷嬷欣慰地笑道,她知道这会儿让夫人一下子放下对六小姐的感情是不可能的,但夫人得明白轻重。
六小姐乖巧懂事,侯府不缺她那一份嫁妆,她要是不知足总想着和真正的小姐争抢,也该让她明白自己的身份。
******来了吗?是不是传口信的人躲懒了,没将口信传到娘亲那里?凌茁躺在床上,时不时探着脑袋往屋外看。
前些日子,因为她频繁装病已经让爹娘不满了,凌茁也为此消停过一段时间,可今天听说了娘亲真正的女儿即将回府,昨天晚上娘亲又收拾了一堆好东西去储珍院的时候,凌茁忍不住了。
储珍院,这个名字多有意思啊,储藏珍贵的宝贝,那个即将回府的女孩是爹娘的宝贝,那她又算什么呢,明明她才是爹娘捧在手心里疼爱了十一年的孩子。
凌茁很怕,怕爹娘喜欢的不再是她,更怕一旦连爹娘的宠爱都没有了,她曾经高高在上的地位会就此跌落,失去现有的一切尊荣富贵。
于是她再一次装病了,她希望娘亲能够在那个女孩回府之前先来探望她,最好能拖久一些,要是等那人回府的时候,娘亲依旧守在她这里就好了,这样一来,府里上上下下也该知道她这个六小姐最受宠了,即便没有血缘关系,也改变不了这一点。
可惜,她非但没有等来娘亲范氏,也没有等来范氏人不能到的补偿礼物。
听着丫鬟传来的口信,凌茁瞪大眼睛不敢相信。
修养?娘亲这是要将她禁足?就为了一个流落在外十一年的野丫头,娘亲居然要将她禁足,凌茁无法接受这个现状。
******那个丫头真的是被宠坏了。
荣寿堂,邬氏和自己的儿媳妇小邬氏谈论着大房的事,面色红润,表情愉悦。
直到现在,那个小丫头还看不清现实,其实她只要示弱,装作接受喻芜的到来,按照侯爷和范氏对她的感情,只会对她更加疼爱。
可惜啊,有些人就是不作死不会死。
邬氏丝毫不觉得她自己也是这样的人,开始盘算着,能够利用凌茁得到什么好处。
作者有话要说:二合一章,还有N更☆、互换人生12到了, 小姐快看, 侯爷和夫人一早就等着小姐了, 还有苍色锦袍的正是您嫡亲的哥哥,侯府大少爷。
马车还未驶到侯府外,刘嬷嬷就已经远远看到了站在侯府外候着的人。
能让侯爷亲自来门口迎接,可见小小姐在侯爷和夫人心中的地位远比她预想的要深。
站在大少爷身边的是您的二哥,侯府行二的子宇少爷。
当年凌尧栋有一个极其受宠的妾室,那个妾室给凌尧栋生了一儿一女, 一个侯府的庶长女凌莲, 前年已经嫁人, 去年随丈夫外放, 估计好几年不能回来了;一个就是庶出的二少爷凌子宇。
当初正是因为生了一个儿子才让那个妾室滋生了野心, 做了许多针对夫人和大少爷的事,好在凌尧栋还不算糊涂彻底, 很快看清楚枕边人的真面目,将人送去庄子,不许她回来,也不许两个孩子私下和她接触。
这些年,凌子宇和凌子怀一样被凌尧栋带在身边亲自教养, 性子没有跑偏,算是比较安分的庶子。
范氏是标准的古代宗妇, 并不是容不下人的,当年之所以提拔丫鬟分宠,也是因为那个妾室心大, 有了不该有的妄想,后来那个妾室被赶去乡下,在俩孩子懂事的情况下,她也不介意表现出嫡母宽容大度的模样。
当年那个妾室被赶走的时候凌子宇年纪还小,记不清事,这些年被凌尧栋带在身边养着,早就忘了亲母,对嫡母范氏十分敬重。
倒是凌莲那时候已经懂事了,这些年总觉得是嫡母陷害逼走了自己的生母,时常帮着二房闹事,以至于后来连凌尧栋也容不下她了。
因此前年凌莲及笄后立马给她说定了一门婚事,在送她出嫁后又给女婿谋了一个外放的差事,把夫妻俩送离都城。
凌尧栋就盼望着女儿离开都城几年,离了有心人的挑唆后能够变得懂事。
早在路上,刘嬷嬷就向阿芜介绍过凌家的家庭背景和族中成员,因此在看到远处等待她的一群人时,不用刘嬷嬷指点,她已经能够凭借对方的外貌气质猜出他们的身份。
站在最中央的一定是她的父亲,现在的昌平侯无疑了。
对方约莫四十左右的年纪,容长脸,眉尾上扬,鬓角锋利,看上去威严肃穆,或许是身为一家之主需要时刻保持严肃表情的缘故,他脸颊两侧的法令纹十分深刻,看上去有些不好亲近。
站在那人身边,上身穿着黛紫色立领长袄,下身赭色烫金马面裙,一副端庄贵妇人的打扮,只见此刻她正望着马车驶来的方向翘首以盼,要不是顾忌身份,这会儿激动地都要冲上前来。
这个妇人脸颊微丰,眉目亲和,脸上的脂粉有些厚重,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遮掩因为多日不曾安睡留下的暗沉肤色。
从这个妇人的脸上,阿妩依稀见到了自己的影子,加上对方此时的姿态,应该是她的母亲无疑了。
至于那位穿苍色锦袍的男子和站在他身边的那位都已经由刘嬷嬷介绍过了,她也没有细瞧。
或许也是有些心虚吧,阿妩知道那两个也是自己的哥哥,可现在她要是这么轻易接受另外两个哥哥的存在,她真正认定的哥哥又算什么呢?除了侯府大房的人,侯府门外还站着一群主子打扮的人。
阿妩观察对方的神态打扮,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在出发的路上,刘嬷嬷向她简单介绍过侯府内的派系之分,现在侯府还有一位老夫人,只是那不是她的亲奶奶,而是她祖父续娶的夫人,同样的,侯府里那位嫡出的二老爷并非是她爹同父同母的弟弟,而是那位继夫人所出。
为了侯府的爵位,为了侯府的家财,这些年继老夫人和二房没少给大房添乱,直到现在她爹成了侯爷,那边才稍微消停一点,不过所谓的消停也只是将原本的针对由明处转到了暗处,这些年来,那边的贼心从来就没有熄过。
既然如此,今天会主动来迎接她的绝对不会是继老夫人那边的人了。
除了继老夫人和二房,在昌平侯府能够被称为主子的就只有三房了。
阿妩打量了一番远处站着的那群人,三叔凌尧平比她爹小七岁,生他的老姨娘在五年前寿终正寝,听说那位老姨娘年轻时颇为美貌,很得她祖父的喜欢,所以才能在继夫人的层层把控下怀上孩子,这一点在三叔的脸上体现的淋漓尽致,长那么大,对方是她见过的最为俊美的男子,即便只是一身简单的霜色长袍,硬是让他穿出了一种乘风欲去的洒脱和飘逸。
据说这位三叔平日里也没什么野心,守着自己的小家从不参与大房二房之间的争斗,倒是和他这会儿展露出来的与世无争的气质相符合。
三婶薛氏是吏部侍郎家的嫡次女,虽然吏部侍郎只是从二品官,比不了昌平侯府正一品的爵位,可自古以来高门嫁女 ,低门娶媳,二品官的嫡女嫁给一品侯爵府的次子,还是低嫁了,好在薛氏上面还有一位长姐,她自己看中了凌尧平的品貌,加上两者相差不算太离谱,家里的双亲也就应下了。
薛氏的日子算是侯府三房里最恣意的,别看凌尧栋现在无比尊敬范氏,年轻时照样为了一个妾室让范氏几次没脸,大房还有庶子庶女,即便范氏再大度,每天看见丈夫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晃悠,心情总是不痛快的。
二房就更不用说了,小邬氏虽然是邬氏的亲侄女,可并不代表两人之间就没有婆媳之间的通病,凌尧康身边一群莺莺燕燕有大半是邬氏心疼儿子,加上担心儿子被小邬氏拉拢送到身边的。
说来女人也真是奇怪,邬氏年轻时防着防那,因为先侯爷和别的女人生下凌尧平这个庶子难受的好几天睡不着觉,可等到自己的儿子,却又希望他身边的女人多多益善,孩子不论嫡庶,都是她的子孙。
好在小邬氏的手段高超,这些年凌尧康虽然纳妾不断,能够平安生下的孩子却不算多,除了小邬氏自己所出的嫡女凌萍、凌薇和嫡子凌子健,也就只有一个庶女凌英,倒是也有过几个庶子,只可惜身子骨弱,一两岁的时候都因病夭折了。
二房子息缘薄,嫡子凌子健是小邬氏在生下嫡次女后的第七年怀上的,现在只有五岁,不仅是嫡子,还是二房目前唯一的男丁,说是二房的眼珠子也不为过。
听说这个孩子被宠坏了,小小年纪就霸道嚣张,回家的路上,刘嬷嬷提醒了阿芜好几次,千万不要惹上那个小祖宗。
虽说以她的身份和这会儿侯爷夫人对她的怜惜完全不需要担心一个不承爵的叔叔家的孩子,可光是继老夫人和二房可能会有的报复行为,就足够让人恶心了。
相比较大房和二房,三房的后院就干净多了。
不知道是自己受够了身为庶子的委屈,还是因为妻子低嫁的怜惜,成亲十多年来,三房的后院再无除了薛氏以外任何一个女人,夫妻俩举案齐眉,羡煞旁人。
站在三婶和三叔身边的应该就是刘嬷嬷口中两人的孩子了,一个个子高一些,应该是三堂兄凌子富,矮一些的是四堂兄凌子丰。
据说凌子丰是龙凤胎,只是妹妹刚出娘胎不久后就断气了,为此三婶悲恸之下元气大伤,之后再也没有怀过孩子。
早夭的孩子不入祖坟,但三叔心疼自己尚且没有睁眼看看这个世界的女儿,给她取了名字叫做凌苏,祖父也默认给这个孙女留了排序,为此二房小邬氏所出的嫡次女只能跳过这个早夭的孩子排序第五,这在小邬氏看来晦气极了,有段时间频繁找三房麻烦。
阿妩的记性很好,只是一眼,就将这些人都认全了。
只不过,她好像没看到某个人,那个她名义上的双胞胎姐姐,对方似乎不欢迎她的到来。
阿妩能够理解对方的心情,任凭谁当了十一年的大小姐,忽然有一天发现爹娘哥哥不是她的,宽裕优渥的生活不是她的,一时间都没办法接受。
听刘嬷嬷说,自己那个姐姐从小身体不好,隔三差五看病吃药,前几年才养好身子,这样的孩子,在正常家庭肯定更得父母的关心照顾。
被那样宠了十一年,肯定很难放下吧。
别说十一年了,阿妩只是被宠了三年,她都不想将哥哥让给那个素未谋面的女孩呢。
但是她知道这不现实,她有些担心,担心哥哥知道他真正的妹妹另有他人,将他的注意力放在另一个人身上的时候,她也会嫉妒。
抱着这样的想法,阿妩理解那个女孩,对于她今日冷战抗议的行为表示接受。
您那姐姐身体不好,今日或许是又病了。
刘嬷嬷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六小姐的影子,面上有些羞赧,亏她在路上替六小姐说了不少好话呢,结果在最关键的时候六小姐自己出了差错。
不过这个时候,刘嬷嬷可不能说一些不该说的话,只能尽量替凌茁描补了。
这么一会儿功夫,马车也驾驶到了侯府门外,两个丫鬟灵活得跳下马车,往地上放了一个小马扎,然后和刘嬷嬷一块搀扶喻芜走下马车。
因为一路走的比较急,阿芜身上的衣服就是布庄里售卖的成衣,即便是最好的料子,比起侯府里一些御赐的贡缎还是相差甚远的。
但奇妙的是,明明衣着朴素,打扮简单,站在侯府众人面前,阿芜身上的气势却并不弱于他们。
小、小芜,我、我、我是娘啊。
范氏这会儿的注意力完全不在阿芜的穿着打扮上,她的目光已经完全被阿芜那张和她年幼时相差无几的面庞吸引了。
刘嬷嬷在信里说这个孩子肖似她六七分,她只当刘嬷嬷的话语有所夸大,可真当见到了这个孩子,范氏才感觉到血脉的强大。
她以为的隔阂疏离完全不存在,看着那张脸,范氏就知道那是她的女儿,是她血脉相连的骨肉。
她当即绷不住了,甩开下人搀扶的手,踉跄地冲阿芜跑去,然后紧紧将她搂住。
阿芜的先天是有亏损的,加上那些年一直没有用心调养,内里虚的厉害,自从重拾医术后,阿芜就开始自己给自己看病,只可惜山上的草药多数都是寻常药草,一些珍惜的材料很难找到,以至于调养了这么多年,依旧是治标不治本。
十一岁的阿芜身材纤细,身量也不高,这会儿只在范氏胸口的高度,被她紧紧搂住的时候,脸颊自然而然陷入两团绵软之中,差点没能喘过气来。
娘,我们进屋叙旧吧,您这样吓着妹妹了。
昌平侯府位于朱雀街,这条街上住着的全都是达官显贵,这会儿门口虽然没有什么人经过,可侯府门外这么大动静,不代表没有人注意着这里。
凌子怀看了眼有些过分激动的娘亲,和气质淡漠,唯独眼神中隐隐透露出些许不自然的妹妹,主动开口说道。
一见面的时候,妹妹都没有主动喊爹和娘,显然是一时间没办法接受自己的身份,这会儿娘表现那么激动,反而会吓坏她的。
对对对,进屋说,进屋说。
平日里,范氏也是一位得体端庄的侯夫人,这会儿实在是太过激动,以至于失控了。
凌尧栋和范氏的表现截然不同,从始至终,他的表情一直都是端着的,好似对于女儿的到来并不在意,当然,要是他的眼神能够从阿芜身上挪开,会更有说服力。
进屋吧。
凌尧栋的声音有些沙哑低沉,这是从喉咙深处发出来的共鸣声,带着轻颤,好似是极力压抑下发出来的声音。
在凌尧栋开口后,一行人开始往内院走去。
范氏的动作改由抱变成牵手,凌尧栋死死盯着妻子牵着女儿的手,袖子下的手指微微颤动,不过想到了女儿现如今的年纪,最终还是作罢,选择和妻子一左一右站在女儿的两侧,就像是两尊大佛一样,将阿芜牢牢护住。
你看那位七小姐如何?三房走在最后头,薛氏压低声音朝夫婿问道。
我看这七姑娘不像是在乡野中长大的,浑身上下气质卓然,比咱们家几位小姐更像小姐。
不等凌尧平回答,薛氏继续自言自语。
这个年代的女子,即便出身再好,也难免受到条条框框礼教的限制,气场是克制的,尤其是有男性在场的环境。
可他们家这位七小姐不同,她的气质很傲然,晃一眼,薛氏还以为看到了一个翻版的凌子怀,可要知道,凌子怀是被两代昌平侯教养的侯府未来继承人,他本身就已经超越了绝大多数青年才俊。
她把这位流落在外的七小姐和凌子怀相比较,岂不是证明这位七小姐有不属于男子的气度?夫人觉得这样是好还是不好?说实话,在看到喻芜的时候凌尧平也吃了一惊,他知道在来的路上大嫂一定不会忘了嘱托嬷嬷为七姑娘做紧急培训,可现在喻芜的气度显然不是靠几天的训练培养出来的。
难道这就是血缘的力量,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反正我是松了一口气了。
这些年被丈夫宠着,薛氏依旧如未出阁时那样爱娇。
此时她趁着四周无人注意冲凌尧平吐了吐舌头:之前我还担心七姑娘在乡下养了十一年,被养的移了性情,陡然接回府,看到侯府的繁华会露出小家子气的一面,让外人看我们侯府的笑话,现在看来,是我担心了。
不过,这位七小姐表现的越好,咱们家那些六小姐恐怕就越是担心惶恐,大房,还有的闹腾呢。
说到这儿,薛氏和凌尧平一下子沉默了。
大房闹腾,就意味着二房可能借机生事,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到时候他们三房或多或少也要受牵连。
要是能分家就好了。
薛氏感叹了一句,但她心里清楚这不可能。
别说对爵位尚不死心的二房了,就连她自己也是舍不得离开侯府的。
因为没有分家,出门做客她还是昌平侯府的三夫人,可一旦分家,凌尧平顶门立户,她就会成为从六品翰林院修纂的夫人,她的两个儿子还没说亲,分家对于儿女婚事的影响也是很大的。
凌尧平捏了捏妻子的手,谁让他没有大哥的能力,这么多年也只是个小小修纂,不能硬气地带着妻儿离开昌平侯府。
走在前头的范氏等人没有听到后面三房夫妇的对话,他们迫不及待想要回屋,等吃了晚膳,再好好聊聊这些年的事。
范氏在大房的正厅准备了晚宴,饭菜都是刘嬷嬷传来的信中写过的阿芜爱吃的东西,下人们识眼色,在范氏等人往回走的时候,就陆陆续续将凉菜先呈上来了,等他们走到正堂的时候,正好上第一道热菜。
还有丫鬟上来递上水盆,伺候主子们洗手漱口。
只是这会儿大房的正堂来了几个不速之客,在凌尧栋和范氏带着阿芜进来的时候,刚刚一直不见人影的继老夫人和二房众人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范氏的表情有些难看。
这些人不出现就算了,在这儿等着算怎么一回事呢?继老夫人且不说,毕竟占了一个长辈的名分,可二房这些人呢?她和侯爷可都在门口等着了,怎么着,她的女儿还不值得他们迎一迎不成?她宁可这些人不出现,也好过现在一副来势汹汹的模样,平白坏了她们母女团聚的心情。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儿童节快乐呀二合一章,这是昨天和今天的更新(这里今天其实已经是昨天了)☆、互换人生13这就是七姑娘吧, 模样倒还算标致。
邬氏抬了抬眼皮, 在对上阿芜那张脸时,微不可见地闪烁了一下, 这哪里是还算标致啊,简直就和小妖精一样。
不过时下好人家的女子可不推崇这样的长相,她们这样的出身, 是做人家正妻的, 长的妖妖娆娆跟个妖精似的, 当自己是以色侍人的玩意儿吗?想到这儿, 邬氏紧皱的眉头又松散了一些。
快,上前让我好好瞧瞧。
邬氏冲着阿芜招了招手, 跟叫唤一个哈巴狗一样。
阿芜站着不动,假装不知道邬氏喊的人是她。
真是养在乡下的小丫头,连长辈的话都不愿意听,老大家的, 以后你可得好好教教这个丫头规矩,别到时候丢了我们侯府的脸面。
邬氏气极, 什么时候随便一个野丫头也能下她脸面了,真是不识抬举的东西, 远不如凌茁那个冒牌货讨人喜欢,不愧是凌尧栋和范氏的亲生女儿。
小芜从小流落在外, 咱们这些长辈本就亏待了她,母亲向来慈和,想来不会因为一些小事和小芜计较。
范氏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冷凝, 面上恭敬,说出来的话却咄咄逼人。
喻芜从小就流落在外,作为长辈,本该对她更加宽容,可这会儿邬氏张口闭口喻芜没有规矩,丢了侯府的脸面,似乎并不是一个慈祥和蔼的长辈该有的表现。
你!邬氏进退维谷,照范氏的说法,她要是再揪着那丫头的礼仪说事,那就是不慈,她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名声,范氏这一招,简直就是蛇打七寸。
我也是心疼七姑娘。
总不能承认自己就是不安好心吗,这会儿邬氏也只能接下范氏的话,顺着她的话音说。
成了,今个儿是七姑娘回来的第一天,府上也该聚一聚了,对了,我看了一圈,怎么没看到咱们家小六啊?范氏心中一突,意识到这位老太太真正的来意出现了。
大嫂,不是我说你,小六再怎么样也是你养了十一年疼了十一年的孩子,不能找到自己的亲生闺女,就把前头养了十一年的孩子弃之不管吧?小邬氏幸灾乐祸地说到,大房就是抢了他们二房的爵位遭报应了,白白替落魄户养了十一年的孩子。
诶,你们看我这张嘴,老是说错话。
似乎这会儿才意识到府里对内对外都宣称喻芜和凌茁是双胞胎,而她却当着喻芜的面指出了真相,小邬氏捂着嘴,还装模作样轻轻拍了几下自己的嘴皮,以示惩戒。
小七啊,你可别多想,那是你一母双胞的嫡亲姐姐,绝对不是跟你抱错,代替你享了十一年福的乡下落魄户。
说罢,小邬氏咯咯笑了笑,还冲着阿芜露出了一个和善的微笑。
大房想要粉饰太平,她才不会如他们所愿呢,她就想要看着大房的这把火,越烧越旺。
二婶放心,我绝对不会误会的。
阿芜的表情要多纯良就有多纯良,仿佛根本就听不懂小邬氏的话似的。
呃!小邬氏的笑容僵住,恨不得拎起她的耳朵让她好好听听她刚刚那番话,她的本意是希望她不要误会吗,她就是想要她多思多想,钻牛角看到喻芜这样表现,凌尧栋和范氏却都松了一口气。
行了,用膳吧。
凌尧栋看了眼一旁默不作声的凌尧康,他不好对两个女人动手,难道还不能拿他开刀吗?是不是得派人去叫一下六姑娘?小邬氏眼神闪烁,显然没有偃旗息鼓的打算。
不必了,阿茁身体不适,这段日子都得在院子里修养,二嫂和几位侄女要是担心阿茁,自可去阿茁的院子里探望。
范氏冷冷地看了眼小邬氏,拒绝了她的提议,按照这对婆媳的性子,恐怕等六姑娘过来后更加有的闹呢。
想到这儿,范氏有些头疼,现在她只盼养女能够尽快想开,不要哦让她在养女和亲女之间左右为难。
饭菜很快就上齐了,作为侯爷,凌尧栋自然而然坐上首的位置,范氏和邬氏分别坐在凌尧栋两侧,然后顺延坐下大房和二房的其他人,三房的位置则正好在凌尧栋的对面。
本该温馨的一顿晚餐因为邬氏和二房的不请自来显得有些淡而无味,范氏甚至都不能拉着女儿的手问问她这些年到底过的如何。
这道蜜酱肉是府里大师傅的拿手好菜,软而不烂,甜而不腻,小芜还是太瘦了,可以多吃一些。
范氏给女儿夹了一筷子离自己最近的蜜酱肉,看着女儿纤细到仿佛一折就断的手腕,心疼不已。
小芜,娘可以这样叫你吧?范氏还是有些失落的,因为从见面到现在,她都没能听女儿叫她一声娘。
可谁让她当初没有保护好女儿呢,这些年她在外吃苦,一时间不能接受他们这些亲人也是可以的理解的,范氏有信心,在之后的日子里,一定能够让女儿接受她这个娘亲。
嗯。
阿芜轻声应了下来,名字取了就是让人来叫的,更何况这个名字还是哥哥替她取的。
她能够接受认祖归宗后更改姓氏,因为她对喻姓没有执念,可她不能接受更改名字,现在自己的亲生爹娘对她原本对名字适应良好,阿芜心中也松了一口气。
看到女儿第一次回应自己的示好,范氏脸上的笑容顿时更加灿烂了。
是该多吃点,七姑娘在乡下的时候,应该也吃不上肉吧?小邬氏捂着嘴又笑了,咯咯咯地就像是母鸡在下蛋一样。
我识得一些草药,每次进山采药炮制后卖给医馆是一份不菲的收入,隔三差五还是能够吃的起一顿肉的,加上山上还有许多野味,偶尔运气好,还能逮着一只野鸡野兔,劳烦二婶担心了。
阿芜慢条斯理地吃下了碗里那块肉,看着小邬氏十分诚恳地回答道:倒是二婶娘应该有所节制了,我们村里最大的地主的媳妇因为家里有钱,顿顿大鱼大肉,结果身形臃肿到连路都走不动,需要下人用轿子抬着,有一次出门的时候压断了轿子,差点没摔死过去。
说着,她的眼神在二婶身上上下打量,似乎是对她的身体状况表示担心。
范氏听着女儿的话红了眼眶,刘嬷嬷在信中的描述还是简单了一些,她不知道,原来这些年自己的亲生女儿居然是靠采草药维生的。
也是,喻复才和喻娘子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想要活下去,她只能靠自己。
而那个时候凌茁在干什么呢?她经常生病,却不爱吃药,每次为了哄她乖乖喝药,范氏总得抱着她,给她唱童谣,或是满足她的一个小要求,只要她身体健康就好。
本该过这样日子的人是她的亲生女儿啊!范氏的心都快碎了。
凌尧栋的心情和范氏是一致的,愧疚和心疼几乎将他淹没。
但小邬氏显然没有这样的情绪,她只知道自己被一个小丫头讽刺了。
小邬氏的体型丰满,和竹竿似的凌尧康站在一块足足有两三个他那么宽,倒不是小邬氏不在意自己的体型,而是当年为了能够怀上一个男孩她吃了许多乱七八糟的药方,原本身材纤细的她在生下嫡子凌子健后就跟吹了气似的,再也瘦不下去了。
因为身材变形,凌尧康在嫡子降世后再也没有留宿在正院,为此小邬氏很有怨气,曾经为了减肥甚至一度绝食,差点没把自己饿死。
后来,小邬氏渐渐看开了,她意识到自己嫁的男人就是恋酒贪花之徒,她早就已经没了颜色,即便这会儿体型不变,凌尧康也不爱宿在她那儿了,之所以之前还能有点宠爱,只是因为他需要一个嫡子罢了。
想开的小邬氏也就不再顾忌了,想吃什么都不忌口,不像以前瘦的时候,这个不敢吃,那个不能吃,偶尔实在是馋了想要吃点甜腻的蜜饯,都只能吃一小口,含在嘴里慢慢解瘾,现在变成胖子的日子再恣意不过了。
但自己自暴自弃是一回事,被一个小辈指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尤其喻芜刚刚那番话居然拿她和乡下的地主婆子比较,那个地主婆子还是一个三辈子没见过好东西,看到肉就狂吃的肥婆子。
你!小邬氏气愤地将筷子拍在桌子上,要不是凌尧栋甩过来一个威慑的眼神,她都想要用长辈的身份好好教教这个不会说话的野丫头了。
老二家的。
看自己的侄女这么不堪一击,邬氏心里十分失望,可谁让她娘家这些年越发没落了呢,当年要不是为了拉娘家一把,她也不会给儿子说这么一个蠢笨的女人。
这么多年了,她一只费心□□她,可偏偏她还是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只会跟后院里那群女人争风吃醋,所有的脑子都长在了斗小妾,斗庶子庶女上。
当年嫡孙凌子健没有出生之前,二房生一个庶子就死一个庶子,邬氏知道这里面肯定有侄女的手笔,偏偏抓不住她任何尾巴,要是她能将这份心计手段放在大房身上,何愁爵位落不到二房身上呢?想到这儿,邬氏又瞪了眼自己的蠢侄女。
小邬氏本就受了委屈,又被婆婆瞪了一眼,更是委屈坏了。
七姑娘真是有孝心的。
邬氏见小邬氏不说话了,扭过头看向阿芜,语气颇为感慨。
她倒是能屈能伸,直接将阿芜刚刚那番话定义为她对二婶小邬氏的孝顺。
见到七姑娘,我就忍不住想到了老侯爷还在世的时候。
说到先侯爷,邬氏的眼眶瞬间就泛红了,她拿着帕子擦了擦眼泪,眼中光芒幽暗,终于露出了真正的獠牙。
想当年,老侯爷最疼的就是六姑娘了,过世前分体己的时候,老侯爷还特地将母亲传下来的一批上好的珠宝首饰留给了六姑娘。
这是邬氏心中最痛的事之一,仅次于侯爷将爵位留给凌尧栋。
要知道,昌平侯府陪□□打天下,当时群雄割据,每打下一个据点,能够抢到多少宝贝都是自己的,那个时候,太昌平侯狠狠发了一笔战争财,偏偏他是个男人,但凡珠宝首饰,都被他赠送给了自己的妻子,也就是邬氏的婆婆。
先侯爷是太昌平侯唯一的嫡子,那些东西自然就被太夫人传给了自己的儿子。
邬氏以填房的身份嫁入昌平侯府,早就对那些珠宝心存觊觎。
邬家出过最大的官就是从三品文官,那还是邬氏的祖父,当初她嫁到昌平侯府做填房,举族之力才凑齐三十二抬嫁妆,远逊于先昌平侯嫡妻原配嫁到侯府时的十里红妆。
邬氏长那么大,第一次看到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是在侯爷的私库,第一次知道原来深海黑珍珠能够多到用匣子一盒一盒多存放,什么翡翠玛瑙,琥珀珊瑚,在昌平侯爷的私库里,如同一座座小山般堆着。
在邬氏看来,那些东西都应该是留给她的。
可偏偏先昌平侯那个不解风情,因为邬氏的陪嫁多是金银饰品,他就真的以为邬氏喜欢这些东西,每年邬氏生辰,直接请金匠为她打制成套首饰,他哪里知道,邬氏真正喜欢的是他私库里的红宝石,绿翡翠,黑珍珠……后来先昌平侯快死了,邬氏想着,那些东西也应该到她手里了,可偏偏昌平侯又不按常理行事。
他的那份庞大私产,被先昌平侯按照分家产的比例分配。
所有的地契田产铺子,凌尧栋作为原配嫡长子,分其中的七成,凌尧康作为嫡次子,分两成,庶子凌尧平分一成。
嫡长孙是老侯爷自己带大的,因此库房内的书画文玩全都留给了凌子怀,那时候二房的嫡孙凌子健还未出生,所以其他庶孙和庶子的嫡子没有分到任何东西。
所有的珠宝首饰,范氏作为长房长媳兼未来的昌平侯夫人,继承十分之六,二房媳妇和三房媳妇分别继承十分之二和十分之一。
凌茁这个嫡孙女是老侯爷生前觉得最亏欠的孩子,因此破例在分私房的时候还给她留了一份,这是其他孙女都没有过的待遇。
至于邬氏,照老侯爷的说法,他死后,她就成了寡妇,也不需要过多打扮,加上邬氏以前也不喜欢这些东西,这次分私房的时候也就不留她那一份了,省的她百年之后再分一次。
邬氏看着即将到手的珠宝首饰飞了,气的快要呕血,偏偏当着弥留之际的老侯爷的面,还得强撑着表示赞同这样的分配方式。
这一次分配结束,大房成了最大赢家,虽然二房同样分到了足够他们挥霍两三世的财物,却依旧不觉得满足。
尤其虽然老侯爷说着是按比例分配,可田产有好坏,首饰也有贵贱,出于老侯爷的私心,当初他分给凌茁的那一份珠宝首饰品质都是极好的,数量虽然是十分之一,真正的价值却远在二房和三房分到的那点东西之上。
那时候,凌茁也就七岁罢了,一个七岁的孩子却拥有邬氏这辈子都没有的财富,她怎能甘心呢,就连分到了十分之二的珠宝,自己的两个女儿却什么都没有捞着的小邬氏也是不甘心的。
也真是阴差阳错,要知道,当年老侯爷之所以将那些东西留给六姑娘,是因为他以为那是他的嫡亲孙女,可现在既然……邬氏的话语声顿住,略带怜惜地看了眼阿芜,然后扭头看向范氏和凌尧栋,现在这样,是不是让六姑娘把老侯爷留给她的那些东西物归原主……再不济……归还一部分也好啊。
大房不是想要粉饰太平吗,不是想要养女亲女统一对待吗,她倒想看看,范氏会不会从她宝贝了十一年的养女手里讨回那些东西。
范氏如果那么做了,凌茁必然怨恨于她,可范氏要是不那么做,刚刚回家的七姑娘又会怎么想?那可不是十两二十两,随随便便一件首饰,可能就是足够认祖归宗之前喻芜一辈子吃喝不愁的价值,她真的甘心将那样一笔财富拱手让给一个白占她十一年优渥生活的凌茁吗?邬氏觉得,这个世界上不可能存在一个气度那么大的人。
而且就刚刚那几番话语针锋,邬氏觉得眼前这个十一岁的女孩并不简单,她轻易避过了小邬氏的几次攻击,甚至还能够反讽,看得出来,也是有些心计的。
这样的姑娘不像是生活在乡下,粗生粗养的,难道血脉的力量真的那么强大,只因为她是范氏和凌尧栋的女儿,所以天生比一般孩子早熟聪慧?这个想法在邬氏脑海中一闪而过,然后又专注于自己的这个计划。
精明的小姑娘,和凌茁那个被宠坏的草包斗在一起,才叫好玩呢,也不知道到时候凌尧栋和范氏会心疼哪一个。
邬氏的这个计谋不可为不阴毒,无论范氏和凌尧栋怎么做,总会在其中一个孩子心中落下一根刺,他们希望疼爱的养女和亏欠的亲女和平共处,但显然只要有邬氏和二房存在一天,他们就不会想要看到这一幕发生。
承欢祖父膝下的人是六小姐,替祖父披麻戴孝的也是六小姐,那些东西不是我的。
阿芜对珠宝首饰真的没什么兴趣,那些东西在她心中,远不住此刻挂在她胸前的那个小布包里的三文钱来的贵重。
只要凌茁不针对她,不把哥哥从她身边抢走,那些东西拱手相让又如何呢。
邬氏没将阿芜的话当回事,她只当这个乡下小丫头根本就不知道那些东西的价值,而她会让她知道的。
作者有话要说:二合一章,今天应该还有两章,补一章之前的更新☆、互换人生14不用在意祖母他们说的那些话, 阿茁手里的那些珠宝是祖父临终前分给她的, 爹娘不会向她讨回来的。
晚膳结束后,邬氏和二房三房的人先后离开, 从见面起就没有主动和阿芜说过话的凌子怀忽然开口了。
阿芜皱了皱眉,不知道凌子怀想要表达什么?是希望她不要同他疼爱的妹妹凌茁争吗?爹娘很心疼你,不会亏欠本该属于你的东西, 我也是你的哥哥, 你想要什么, 大可跟我说。
凌子怀意识到自己被误会了, 可他从来也没有过和妹妹亲密相处的经验,这会儿看到阿芜皱眉, 自己就先有些慌了。
祖父给了我很多书画文玩。
凌子怀想说,他可以把自己分到的那些书画文玩给她,可又想到阿芜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或许不喜欢这些,又追加了一句:文玩古画也很值钱的。
这句话没有看低阿芜眼界的意思, 凌子怀也舍不得将那些珍贵的文玩古画典当变现,他只是想告诉阿芜, 不用羡慕任何人,因为她是妹妹, 所以他愿意给她她想要的一切。
这种情绪,是凌子怀面对凌茁时从来都没有过的。
子怀是个好哥哥。
范氏看到儿子难得表现出亲近人的一面, 心中十分欣慰。
其实她对长子也是有些亏欠的。
凌子怀从懂事起就被祖父带在身边照顾,后来爹娘给他添了一个妹妹,因为那个妹妹体弱多病, 父母的注意力更多放在了那个孩子身上。
加上凌子怀身份不同,他是嫡长孙,需要承担家族重任,不论是祖父还是父亲凌尧栋,对他的教导都极尽严苛。
凌子怀的童年,与玩乐无关,与恣意无关,等到凌茁的身体渐渐好转,不需要范氏时时刻刻盯着的时候,凌子怀又早就度过了需要母爱,需要关怀的年纪,以至于现在范氏想要补偿这个孩子,都不知道从何下手。
这些年,凌子怀一直都是一个优秀的侯府继承人,可跟父母之间的关系却不似寻常家庭亲密无间,和妹妹凌茁的关系更是比陌生人好不了多少,这一只都是范氏的苦恼。
不过,现在凌子怀对阿芜的态度让范氏意识到,儿子并不是不喜欢妹妹,只是不喜欢另一个妹妹罢了。
这让范氏在心中叹了口气,她开始自省,或许真的是她和丈夫将凌茁养的太过娇惯霸道,以至于她连哥哥都容不下,其实仔细想想,凌茁小的时候,儿子对她还是十分关心的。
夫人,王太医来了。
丫鬟的话打断了范氏的思绪。
快,快请过来。
白天范氏请王太医上门替凌茁诊脉的时候特地吩咐下人留他在侯府用晚膳,好在小芜回家后及时替小芜诊治一番,看看她的身体是否有不足的地方。
这会儿丫鬟来传话了,范氏立马让人把王太医请过来。
侯爷,夫人。
那位太医看上去六七十左右的年纪,随身带着一个衣箱,看上去和普通老人没什么差别。
劳烦王太医替小女诊脉。
凌尧栋对着太医和煦地说道,只是语速有些急,看得出来此刻心情也是紧张的。
王太医白天刚给侯府的嫡六小姐诊过脉,这会儿眼前又冒出来一个嫡小姐,可就有些意思了,他听说过这些日子都城流传的关于侯府找到了十一年前遗落的双胞胎的传闻,想来眼前这个就是那个被找回来的沧海遗珠了。
不过,这对双胞胎长的可真不相像啊?王太医心中思索,然后上前一步,从医箱里拿出一个软垫,让阿芜将手腕放在软垫之上,然后又在她的手腕上盖了一块丝帕,这才将手指搭在阿芜的手腕上,细心感受脉搏跳动。
王太医,怎么样啊?这一次诊脉的时间可有些久,范氏手里的那块帕子都快被拧成麻花了,好不容易等到太医停止诊脉,范氏连忙追问道。
小姐是早产儿,当年似乎没有经过精心调理,身子早就已经亏虚了。
当年要不是哥哥喻俨盯着,阿芜连口奶都喝不到,更别提用药养着了,她能活下来,都是一个奇迹。
这一点,阿芜自己也是知道的,所以在她渐渐恢复神智后就开始自己替自己调养,只可惜后山里能够找到的药材种类还是太少了些,唯一找到的一株还算珍贵的人参对她的身体来说又有些虚不受补。
因此几年时间过去了,阿芜也只是替自己养出了一个形,根却没有养好。
不过——正当范氏等人听到太医的结论伤心愧疚的时候,王太医又开口了。
小姐最近可是吃了什么方子?这句话,他是看着阿芜问的。
黄芪三钱、白术两钱、炙甘草、当归……两碗水熬至一碗水空腹服用。
阿芜觉得自己某一世肯定是个大夫,所以脑子里总是莫名其妙就懂得很多草药的功效,同时还对于治疗各种病症颇有心得,她自己的身体,就是自己把脉配药慢慢养的。
只不过,不知道是没有完整记忆的缘故,还是因为她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大夫,手头一些中草药用起来总是有些不趁手,有一次村里一位大叔磕断了腿,镇上的大夫第一反应是替他正骨,至于能够恢复多少,听天由命,而她的第一反应却是把创口割开,查看断骨,在复位后上钢钉。
阿芜都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这种奇怪想法,把人的伤口割开,难道不会七日风(破伤风)吗,还有钢钉,她听说过铁,可钢又是什么东西?用铁钉固定骨头位置,难道铁钉就不会生锈吗?因此这些年,阿芜一直都在默默吸收着脑子里那些稀奇古怪的记忆,然后将一些适合的东西揉碎掰开,慢慢吸收,直到能够熟练运用,至于一些和这个时代相驳论的东西,则是被她暂时放到了一边,看看是否有用上的机会。
这个方子是谁给开的?王太医听着点了点头,药方的配比不够精妙,但用药是准的,最难能可贵的还是这几味药都恰好对症,而且价格便宜。
是我自己配的。
阿芜老实回答。
是你自己配的?你的师傅是谁?王太医愣住了,倒不是他觉得女人不能学医,为了方便给后宫女眷看病,太医署还有不少女医呢,有些能力未必亚于男人,真正让他惊讶的是阿芜的年纪,在这个年纪能够配出这样一副药方,用一句奇才形容再恰当不过了。
所以王太医下意识就觉得阿芜有老师,这个药方是在她的老师的引导下配成的。
我没有老师。
阿芜摇了摇头:我很小的时候我爹经常生病,家里买不起药,就得去山上采摘,我就是在那个时候学了一些药理。
这也是她对外解释给小奚村那些长辈听的理由。
我的五感从小就比较灵敏,只要闻过一次、尝过一次、见过一次的药材,都能够记住,加上给医馆送药的时候偷偷学了一点,就针对自己的病症配了一副药方。
阿芜的解释让人难以置信,王太医的医术是家传的,他身边接触到过的最有天赋的人,都没有像阿芜这样,光靠了解药材,就能够配出药方的。
更何况她说她只要闻过、尝过、看过药材就能够彻底将它记下,王太医更加不相信天底下还有这样变态的人了。
你给闻闻,这颗药丸里有哪几味药?王太医已经顾不上侯爷和侯夫人还在场了,直接从药箱里翻出了一枚黑色药丸,考较阿芜。
这颗药丸是他给凌茁准备的,这位娇小姐最近三天两头装病,偏偏她又没病,且受不了苦药味,这就苦了王太医,他绞尽脑汁想了一味可以替她调养身体,却又不至于过分滋补或有后遗症的药方,然后做成药丸,方便她温水吞服。
有人参、白茯苓……熟地黄、炙甘草……阿芜先是闻,接着又捻下来一些药渣,放到嘴里咀嚼,然后报出一个个药名:还有、还有两个味道。
阿芜尝出来了,那两个味道分别是阿胶和枸杞,只不过以她的生活经历,不该了解枸杞这个在小奚村周边不曾生长的植物,更加不该懂阿胶这种由驴皮炼制的珍贵滋补药材。
还有两个味道我从来没有接触过,除此之外,应该还加了红糖和蜂蜜,因为有些甜。
阿芜舔了舔嘴唇,或许是为了压制住药味,红糖和蜂蜜的配比比较大,很大程度上增加了这道考题的难度。
还有两味,是枸杞和阿胶。
王太医已经震惊到麻木了,原来祖父口中的妖孽真的是存在的,这些人的五感敏锐,天生为辨别药材而生,普通人辨别百草可能需要十年甚至二十年的时间,而这些人根本就不需要时间,只要让他们看了、尝了、闻了之后就能够深刻记住药材的味道,气味和形状,在祖父口中,那一类人被称之为药人,天生为辨药寻药而生的人才,百万人中未必能够找到一个。
阿芜比传闻中的药人还要厉害,因为她不仅识药,还懂药,只靠对药性的了解就能够配出这样一份还算不错的药方,如果能够有专人教导,恐怕成就不会在他祖父之下。
王太医爱才心切,甚至不介意对方女儿家的身份,想要收她为徒。
王太医,是不是小女私配的药方有什么问题?凌尧栋忍不住开口了,他不知道王太医这一来一回打的是什么哑谜,他只想知道自己女儿的身体到底如何了。
侯爷一开后,王太医瞬间惊醒了,他记起来,眼前这个少女除了女性的身份在学医上受限制外,她侯府千金的身份也注定了她不会学医,即便她自己愿意,侯爷和夫人也未必会准许。
一盆凉水泼在头上,王太医的心都有些凉了。
这样一个学医的好苗子为什么偏偏就是侯府的千金小姐呢,换做任何一个身份,哪怕是乞丐婆子他都能够力排众议,将人带在自己的身边亲自教导啊。
方子没有问题,刚刚我给小姐诊脉,发现她底子虽然亏损,这些年却没有持续恶化,显然是后期调养得当。
想到这里,王太医在心中又叹了一口气。
我会在这个方子里添加几味珍贵药材,然后适当修改一下药材的配比,小姐这身子,需要的是长时间的调养,切忌劳累、受气,要不然,再多的药材也是白费。
王太医的回答让凌尧栋和范氏在松了一口气之余又忍不住感叹,如果当初这个女儿没有被歹人恶意抱错,是不是早就像凌茁一样调养好身子了?可怜他们的亲生女儿小小年纪就要自己养活自己,摸索着配了一副还算适用的药材,范氏万万不敢想象,万一那个时候女儿配错了药方,这会儿她是不是永远失去她了。
王太医,我对药理很感兴趣,以后可以像您请教吗?在王太医离开前,阿芜主动提出想要学医的请求。
刚刚王太医提出的配比改良让她豁然开朗,阿芜觉得或许她的前世真的不是学医的,至少不是现在她接触的这种医术,因为她对草药的了解实在是太浅薄了。
阿芜很想学,她有一种感觉,学的东西越多,未来的她才能够更强大。
更何况,阿芜也想提高自己的医学水平,哥哥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或许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罪,如果她能够学好医术,将来就能够替哥哥看病配药了。
这——王太医心里高兴坏了,面上却还端着,面露疑色看了眼侯爷和侯爷夫人。
范氏心里是不情愿的,因为在她看来,女儿完全没必要学这些东西,可一想到这些年来女儿就是靠采摘草药维生的,拒绝的话又说不出口了。
罢了,难得小芜自己喜欢这个,至于合不合礼数,外人会怎么看待又有什么要紧的呢?换个角度,阿芜能够辨别药材,就能够在后院里躲过许多算计,这可远比将来女儿出嫁后,在她身边放一个懂医理懂丫头安全多了。
当年背叛她,交换了她的孩子的绿衣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我那儿有一本从学医起就摘记的手记,如果小姐喜欢,明日我就让府上的小厮送过来。
王太医尽量不让自己的笑容太过夸张,语气和善地对着阿芜点了点头:之后的日子,我会每隔十日来侯府替小姐诊脉,看看是否要调整药方的配比,届时小姐有什么想问的,都可以问我。
在阿芜表达了感谢后,王太医拿着医箱离开了昌平侯府。
*****昌平侯府的六小姐又怎么了?晌午请你过去,大晚上的才放你回来?为防宫里的主子随时召唤,一天十二个时辰,太医署里都是需要留两到三个太医轮值的,今天正好轮到王太医和另外一位刘太医轮值。
这位刘太医正是受皇帝命令专门替小时候的凌茁调养身体的那位专精小儿科的太医,后来凌茁的身子养的差不多了,就换成王太医这位堪称全能型的太医替她进行后续的温补治疗。
遇到了侯府的七小姐,替那位七小姐诊了一下脉相。
小气的王太医才不会告诉别人自己的发现呢,那样聪明的徒弟,他怕别人跟他抢。
想到自己有可能教出一代医圣,王太医摸了摸自己的羊须胡,心里美滋滋的。
七小姐,就是那位传闻中流落在外的小姐?几年前,刘太医是昌平侯府的常客,自然知道侯府里最小的就是六小姐,从来就没有什么七小姐。
谁说男人就没有八卦,这会儿刘太医起了兴致,想和王太医打听侯府里头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
那位和六小姐一母同胞的七小姐,长相是不是和双胞胎姐姐一模一样。
王太医,内监府派人来请。
一个小太监打断了两人之间的交谈。
我知道了。
被点到名的王太医脸上喜色顿消,语气冷淡地回答道。
内监府请太医过去可从来就没有好事,不是为了给那些被严忠英折磨地只剩半条命的漂亮宫女太监吊命,就是为了给那些宦官鹰犬疗伤,不论是哪一种,都让王太医心中不喜。
听说那位最近收了一个义子,十分喜欢,甚至还赐了他姓氏,为他取名为严瑜,这位小严公公模样清俊秀致,手段却无比很辣,你要小心点。
刘太医在王太医耳边小声叮嘱了一句。
嗯,我知道。
王太医知道他说的那个人是谁,当年,他还给那个孩子治过伤呢。
那样等级的小太监原本也不配太医为他医治,偏偏王邈是个医痴,就喜欢医治一些稀奇的、棘手的病症。
那次那个小太监挨了一顿板子,浑身发起高热,同时身上还长出一片红疹,差点被误认为天花,送出宫处决。
他是在被送出宫的途中被王邈发现并拦下的,他很好奇有人居然能够在那样的高热下依旧存有一定清醒的意志,干脆将人接到身边细心治疗了一阵子。
在他半昏睡半清醒的时候,王邈时常能够听到他喊着一个人的名字,只可惜声音太轻,似乎是小五这类的读音。
那时候王邈觉得人真的很神奇,靠着意志力就能够和阎王做斗争。
等那小太监病好后,就又回到了内监府,王邈再次听到对方的消息时,他已经不是小俨子了,而是被权倾朝野的严督公看重的义子严瑜。
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在此之前,王邈一直觉得那是一个心肠柔软的孩子,所以才能够在心里记住一个人后,为了那个人顽强的活着,现在看来,深宫真的是一个最能够改变人的地方,也不知道,那位小严公公是否还记得那个他在生死关头依旧念念不忘的人,他做了这些事,是否有想过那个人会不会接受。
收了半个好徒弟的喜悦被冲淡,王太医拿上医箱,跟着小太监赶往内监府。
作者有话要说:二合一,补上一章之前的更新☆、互换人生15王太医, 人在那儿呢,别让人死了。
王邈来到太医院后, 等待他的是几个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太监。
那几个太监身上皮开肉绽的, 其中一个太监的十根手指头都被掰断了, 露出森森白骨,恐怕华佗再世也救不了这双手了。
王邈的眉头忍不住收紧, 也不知道这几个太监犯了什么错, 受到这样的惩罚。
小严公公说了, 只要留口气, 不死就行了。
带王太医过来的那个小太监继续开口说道,这下子,王邈的眉头纹路更深了,也就是说,眼前这些太监的悲惨模样, 都是严瑜弄出来的,那个孩子,居然真的变成传闻中那般狠辣的人了。
小严公公。
严副总管。
正当王太医心绪万千的时候, 周边那些太监们忽然一脸肃穆,恭恭敬敬站定, 对着不远处走来的人行礼, 脸上难掩艳羡。
王太医的官阶倒是不用像这些小太监一样卑躬屈膝,可谁让现在前朝后朝得势的是严忠英这个督领太监呢,他手下的内监府的残酷作风更是让人风闻丧胆。
王太医一身傲骨未必惧怕这些,可谁让他还有妻儿, 还有徒子徒孙,一旦行差踏错被小心眼的阉宦记恨,恐怕会连累更多的人。
也正是因为这样,王邈明明是太医,却依旧听从那个小太监的召唤,纡尊降贵来内监府给几个太监看病。
此时王太医的表情是镇定恭敬的,心里却十分不屑,他微微低着头,用上扬的余光打量远远走来的那个少年。
对方比起几年前见到的时候更加清瘦了,他的皮肤很白,白到有些病态,因为从小被去势到原因,这个年纪的喻俨身上没有任何一丝青少年发育期间会有的尴尬,除了茂密的头发和眉毛,他的身上几乎见不到一根汗毛,皮肤光洁细腻,整一个雌雄莫辨的美少年。
王太医的嗅觉很敏感,他问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味道是从喻俨身上传来的。
事实上,他的感觉也没有出错,只见喻俨拿着一块干净的丝帕,小心又虔诚地擦拭着一根碧玉簪子,王邈看见了,喻俨黑色衣摆下端比周边布料更加深暗的颜色,那是被血浸染过的。
此刻需要他救治的几个太监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幅模样,应该就是他的成果。
边上的几个小太监可远没有王太医这样复杂的想法,他们的心里羡慕极了,恨不得取代喻俨,成为这座深宫之中的下一个幸运儿。
所谓的一朝得势大约就是这样的,在几个月前,喻俨和他们一样,都只是一个等待分配的小太监,还被指控陷害同屋的小羽子,差点被严督公责罚。
谁知道对方能言善辩,最后严督公不仅没有罚他,还收他当了义子,更是给了他其他义子都没有过的殊荣,赐予他严姓,替他取名为严瑜。
这几个月来,他更是从原本没有品级的小公公接连擢升,现在已经是正六品副总管,上面除了各宫的总管太监,也就严忠英这个督领侍,他现在也就十六岁,李朝史上,从未有过这样年轻的副总管,更何况严督公只要依旧如现在这样信重他,总管太监,甚至未来的督领侍,也未必是梦啊。
去了势的人,后代已经没了希望,因此格外注重钱和权,现在喻俨轻轻松松全都得到了,怎么能不让人羡慕呢?王太医。
经过王邈身侧时,喻俨突然站定。
王邈微不可见退后了小半步,眼前这个少年身上的威压更重了,即便目光没有直视,在对方强盛的气场之下,王邈依旧有些喘不过气来,这是精神上的压制。
三年前,我欠王太医一个恩情。
喻俨的声音很轻,顾忌除了离他最近的王邈,其他人谁都没有听见。
王邈以为喻俨已经忘记自己了,即便记得,以他现在的权势地位,应该也不会记得旧日之情,他没有想到,喻俨还会和他说这样一句话。
这是不是证明,他心里还有一些良知?王邈很想劝劝喻俨,自古以来阉党霍乱朝政的,哪一个得到好下场了,别看严忠英现在嚣张,他没有子嗣,注定他没办法颠覆李朝,一旦等他露出破绽,肯定会被群起而攻之,到时候作为严忠英的走狗,喻俨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就在王邈思考的时候,喻俨已经离开,径直走向了内室。
******怎么样,出气了?喻俨进去的时候,严忠英正拿着一个婴儿巴掌大的白玉净瓶,冲着瓶口重重嗅了一下,然后露出迷醉的表情。
他赤着脚踩在一个样貌清秀,似乎只有十二三岁大小的小太监的肚子上,力道时而轻,时而重,小太监的脸憋成涨紫色,即便被踩疼了,也不敢发出声音打扰了督公的雅兴。
回义夫的话,出气谈不上,只能说是收回了利息罢了。
喻俨像是没有看到这幅丑陋变态的老者欺负□□年轻小太监的画面一般,恭敬地走到严忠英身边,往他那个净瓶里又添了一些白色的粉末。
这是长寿散,乾帝招揽的那堆道士研制出来的丹方里还算出众的产物,不仅乾帝自己日夜用着,连带着严忠英也用上了这个玩意。
长寿散是用丹砂、雄黄、白矾、曾青、慈石等药材制作而成的,长期服用,有美容养颜的功效,而且效果立竿见影。
正是因为这样,乾帝才深信世界上有长生不老的存在,他日夜服用长寿散,希望能够依靠这种药剂,留住青春,直到他研究出真正的不死药。
除了美容养颜,长寿散还有另外一种功效,那就是在服用后精神会短暂性亢奋,乾帝曾经在服用完长寿散后看到了自己白日飞升的景象,严忠英也曾在服用完长寿散后看到自己从小被斩断的□□再次生长发育,生下一堆儿女的场景。
或许是从虚幻的梦境里看到了希望,从那以后,两人是越发离不开长寿散了。
严忠英很欣赏严瑜这个义子,因此在认他为义子之后赏赐了他一些长寿散,喻俨试着吸食过一次。
飘飘欲仙的感觉,那一次,喻俨回到了五岁那年,没有放高利的人,也没有所谓妹妹被卖的事情发生,在梦境里,他和妹妹幸福地生活在小奚村里,采菌菇,拔野菜,偶尔找到一片小果林,能开心好几天。
美梦很短,在从梦境中挣脱后,喻俨甚至等不及想要吸食第二口长寿散。
但就在长寿散即将被吸入鼻腔的时候,喻俨挣扎着放下了。
梦境太美,他怕自己醒不过来,同时现实太惨烈,对着梦境里完美的自己,他只会越发觉得现在的他卑劣,残缺,变态,恶心到令人发指。
喻俨觉得,这不是让人长生的良药,而是逼人走向绝路的毒/药。
尤其在服用了一次以后,接连好几天他的梦境都是当时的幻象,好几次,他的手下意识地就伸向了剩下的那堆长寿散,就好像着魔了一样。
意识到这一点,喻俨越发断定这不是什么好东西,直接将剩下的长寿散倒入恭桶,从此以后再也没有碰过这类玩意儿,却也没有提醒过严忠英,这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哈哈哈——听了严瑜的话,严忠英笑的快要流下眼泪。
这个孩子真是太有意思了,他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歹毒,还要小肚鸡肠。
如果他没有调查错的话,门外被折磨的只剩一口气的那些太监都是曾经得罪过严瑜的人。
其中一个小太监抢过严瑜的东西,还踢了他一脚,于是严瑜把他的十根手指头寸寸掰断,还让人打断了他一条腿。
还有一个小太监三年前打扫一座无人居住的宫殿,不小心打碎了一个花瓶,却栽赃给了严瑜,那一次,他被打了五十大板,后背皮开肉绽,臀部几乎被打烂了。
……最后一个太监,是严瑜当年的带队太监,那些人能够轻易陷害严瑜,只是因为那个带队太监不喜欢他,对于任何针对他的陷害喜闻乐见,从来不探究真相。
这几个人,当初是怎么对待严瑜的,现在严瑜加倍偿还给他们。
此刻严瑜深刻诠释了什么叫做一朝得势,绝不饶人,严忠英乐于看到这样一个手段够狠,有仇必报的义子,严瑜之所以能够轻易做到这些,也是他授意的。
这会儿听到严瑜说这些都只是利息,还远远称不上复仇,严忠英真的乐了,这样一个睚眦必报的小人,是他想要扶植的傀儡。
严瑜还能够再强大一些,这样一来,有些事,他也能放心让他做了。
真是可惜了。
严忠英示意严瑜弯下腰,自己则是在一旁小太监的搀扶下微微坐直上半身,就着长寿散的药效,他捏了捏严瑜尖瘦的下巴,感受着指尖细腻温润的触感,严忠英一时舍不得把手收回来了。
真的太可惜了,这样合心意的脸孔,偏偏又有这样合心意的性子。
娈宠仔细找找还是能够找到的,可对胃口的继任者可不好找,严忠英知道,想要严瑜的信任,就不能做让他触底反弹的事。
想到这儿,严忠英只能叹息着收回手。
陛下即将再一次开炉验丹,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瑜儿,等会儿跟着义父去见见世面,顺便义父也得将你引荐给陛下。
乾帝的心思全都放在道升仙这件事上,偏偏他又放不下皇权,深怕最放权给几位皇子后滋长儿子们的野心。
因此现在所有的奏折都是严忠英这个大太监批注的,因为在乾帝看来,一个没有根,在宫外又没有任何直系血缘的严忠英即便有野心,也是不会有大作为的。
更何况严忠英在乾帝面前表现良好,不仅和他一样喜欢长寿散,更是支持他炼丹求道的行为,每一次朝堂之上有大事发生,严忠英也不会自专,而是会带着奏折向乾帝禀报,对于这个心腹太监,乾帝再信任不过了。
谢义父。
喻俨态度恭敬,顺势露出压抑狂喜的表情。
这样的情绪落在严忠英眼中,就更叫他放心了。
******给五皇子、七皇子问安。
在进入乾帝炼丹的问道宫之前,严忠英和喻俨撞到了刚刚想要拜见乾帝被拒的七皇子李成昱和五皇子李成河。
即便几位皇子都看不上严忠英,可严忠英对待皇子们的态度永远都是恭敬谦卑的。
正是因为这样,乾帝才总觉得自己的儿子们无理取闹,之所以看不惯严忠英,在他面前诋毁对方,都是因为觊觎他屁股底下的那个皇位,对自己的儿子们越发不满,并且深深忌惮。
哼!李成昱是后宫中地位最高的贵妃的独子,兼之还是宫里最小的皇子,从小就被宠惯了,看到严忠英这个阉臣,冷哼一声甩袖离开。
五皇子李成河虽然也是皇子,却是宫女所出,被养母贵妃和乾帝不喜的透明皇子,这会儿也只能还了严忠英一个礼,然后紧跟着七皇子的脚步离开。
喻俨的视线和他对上,然后两人均漫不经心地错开眼神,擦肩而过。
在两位皇子离开后,严忠英直起原本向皇子行礼时弯曲的脊背,冷冷地看了眼傲慢的七皇子的背影。
早晚有一天……严忠英的眼神转向问道宫的牌匾,再一次换了一副卑微讨好的面孔,笑着朝宫殿内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两更因为家里出了点事,接下去很长一段时间要陪长辈出远门,归期不定,能日三更尽量三更,如果当天事情比较多,完成不了当天的更新,等回来后也会补上☆、互换人生16小芜, 昨天晚上老夫人和你二婶说的那些话你都不用放在心上。
昨天用完晚膳天已经黑了,即便作为父亲, 凌尧栋也不能留女儿在身边彻夜长谈, 第二天正好是凌尧栋休沐的日子, 在得知阿芜已经醒来,并且用过早膳后, 他特地吩咐下人将侯府新出炉的七小姐请到了自己的书房。
你那、你六姐的东西, 既然给了, 就不会要回来, 但你放心,爹娘给你留的东西,绝对不会比那份东西来的少。
当初凌茁是分到了一部分老侯爷的私产不假,但真正的大头还在凌尧栋这个嫡长子和范氏这个长房长媳的手中。
自己的亲生女儿,还是被他们亏欠了十一年的女儿, 他们怎么可能在钱财上吝啬呢。
范氏早就想好了,她分到的那些珠宝首饰,除了一些太夫人时常佩戴, 有传家意义的珍贵珠宝将来要留给自己的儿媳妇代代相传外,剩下的那些, 大半都是要留给阿芜当陪嫁的, 她自己的那份嫁妆也不例外,儿子和亲生女儿占大头,凌茁毕竟也是她养了十一年,疼了十一年的孩子, 她依旧会给对方留一小份,不会多,至少不会和亲生女儿并肩。
世家大族的东西,大多都是具有传承意义的,范氏和凌尧栋会为了往日十一年的感情继续疼爱凌茁,可也不得不存在一些血脉家族有关的顾虑。
凌茁依旧会是昌平侯府的六小姐,可侯府中一些较为核心的秘密,恐怕以后凌茁也接触不到了。
这十一年,你过的好吗?凌尧栋很少有这样柔情的一面,后院有一个继母对她虎视眈眈,前朝又有各式各样的政敌随时准备在他疲软的时候咬他一口,凌尧栋的神经一直都是紧绷的,任何时候都不敢松懈。
面对两个女儿的时候却是例外,一个和他血脉相连,出生时却受他这个父亲牵连,体弱多病的女儿很难不让人分外怜惜。
之前凌尧栋以为凌茁是他的女儿,所以宠爱她,纵容她,现在知道一切都弄错了,他让真正被亏欠的孩子多受了十一年的苦难,愧疚感自然也就加深了。
我不在意那些东西。
阿芜摇了摇头,目前来说,除了一个似乎对她抱有敌意的名义上的姐姐,其他家人都对他很好,自己在他们心中或许不是最重要的,但绝对占据了一个很重要的位置。
只是短短一天的时间,阿芜接受不了这些感情,也没办法融入一个新的家庭中。
对于她来说,早晚有一天,她会和哥哥离开这里,回到家乡。
如果你们觉得心有亏欠的话,就帮我找一个人吧?阿芜说出了自己愿意回侯府的真正目的,这些年,她已经从李徐氏等人的口中套出了喻俨的去向,那个地方她暂时接触不到,但侯府可以。
只是找一个八年前进宫的太监对昌平侯府来说应该不是一件难事,也不会给侯府带来麻烦,但将一个小太监神不知鬼不觉的带离皇城或许就是祸患了。
所以阿芜只准备摆脱侯府寻人,等找到人后,她才能思考之后的计划。
找人?凌尧栋皱了皱眉,他不知道阿芜要找谁,因为当初村里人怕他们迁怒喻俨,特地隐瞒了喻娘子差点将喻芜卖掉的事实,这一次村里人的口风高度统一,刘嬷嬷等人在小奚村待了一段日子,居然都没有打听到有关喻俨的事。
他们只知道喻娘子还有一个儿子,但那趟去并没有见到对方,还当喻娘子等人死的早,这个孩子也没有活下来。
嗯,找我哥哥。
阿芜点了点头,凌尧栋自然知道,她口中的哥哥不是自己的儿子凌子怀,而是另有其人。
对我来说,他很重要。
阿芜简单讲述了一下当年喻俨为了救她自卖自身的故事。
她的讲述云淡风轻,只有在说道哥哥的时候,语气才有所起伏,可这个故事听到凌尧栋的耳朵里救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他知道自己的女儿在被抱错后吃了不少苦头,尤其喻复才和喻娘子死的早,要不是好心的邻居大娘将三岁的小芜接到身边照顾,或许她都活不到现在。
可凌尧栋不知道,原来自己的女儿还有差点被卖身为奴的经历,幸好喻复才和喻娘子死的早,要不然,他会在什么地方找到自己的女儿?小芜那样漂亮,凌尧栋根本就不敢往哪搁方向去想,要不然,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自己,把喻复才和喻娘子的尸体从坟墓里挖出来,挫骨扬灰。
抱着这样的仇视,凌尧栋也很难同情喻俨,虽然理智告诉他,那个孩子也是无辜的,他能够为了救妹妹卖了自己,可见和小芜的感情十分深厚。
我会帮你找人的。
算算时间,那个孩子现在也就十六岁,大不了侯府里再养一个闲人罢了。
小芜,现在你不止哥哥一个家人了,我、你娘、还有你大哥二哥,我们都很欢迎你的到来。
对于凌尧栋来说,找一个人就是动动嘴巴吩咐下人的事,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和女儿加深感情。
刚刚说这段话的时候,凌尧栋还想说凌茁也欢迎她的到来,可这句话太过违心,凌尧栋还是没有说出口。
你那位六姐……昨天晚上老夫人和你那位二婶娘说了那么多话,你也应该猜到了她的真实身份了吧?经过昨天晚上的那几段嘴上机锋,凌尧栋已经察觉到了这个女儿的聪慧,她不可能猜不出来凌茁并不是她的双胞胎姐姐,事实的真相是她们两个在刚出生的时候就被抱错了。
一开始,凌尧栋和范氏的计划是先瞒着,等阿芜能够接受凌茁这个姐姐了再慢慢说出真相,但现在邬氏和二房都已经等不及看戏了,凌尧栋也得先她们一步把事情讲清楚,免得女儿受二房挑拨,被她们利用。
虽然依照女儿昨天晚上的精彩表现,这一幕或许很难发生。
你介意吗,介意我和你娘留下那个女孩?在此之前,凌尧栋没有想过一旦阿芜知道真相,会不会怨恨他们这双父母,但是现在他不得不这么想。
试问你从小受尽苦难,被爹娘忽视,差点被卖到见不得光的地方,后来真相大白了,原来你是侯爷的女儿,本该受尽万千宠爱,而那个代替你享受了一切的女孩在你回家后,依旧分享着你的富贵荣华,你的爹娘兄长,真的能够不怨不恨不妒吗?推己及人,凌尧栋觉得自己或许都做不到。
我不介意的,相反,要是爹娘在得到真相后就让我们各自回归原位,我才会介意。
阿芜的回答很认真,她向来都觉得养恩比生恩大,而且试着逆推一下,范氏和凌尧栋宠了凌茁十一年,在得知她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后,就欢天喜地迎回了自己的真正女儿,然后将她弃之如敝履,送她回到她本该生活的地方。
这样的态度是不是很可怕?明明有十一年的感情,最终却因为没有血缘关系,所有的爱都可以瞬间消失,就好像所有感情的出发点都只是因为血缘这一条纽带一样。
如果范氏和凌尧栋是这样的人,她或许都不敢回来。
因为今天他们能够冷漠的对待自己的养女,或许以后在为了更大利益的时候,他们同样可以毫不留情地利用、抛弃自己的亲生女儿。
相反,正因为他们的纠结,他们的不舍,让阿芜知道原来深宅大院里的人也是普通人,也是有正常人的情感的。
就好像我心中最重要的人永远都是哥哥一样,即便我们相处的时间只有三年,即便他不是我血缘上的亲哥哥,这一点都不会改变,所以我能够理解你们将凌茁留在身边的想法。
其实这一切对范氏和凌尧栋来说也很艰难,他们要在养女和亲女之间寻找一个平衡点,既难放弃一段十一年的感情,又不愿意辜负自己的亲生女儿,他们又做错了什么呢?这一段时间,爹娘也很辛苦吧?至少目前来说,这对双亲的态度,并没有给阿芜带来任何不好的感受,他们的小心翼翼,阿芜都看在眼里。
凌尧栋没有想到自己会听到这样一番话,虽然还是因为女儿口中那个哥哥最重要吃了点小醋,但凌尧栋更多的还是注意到了女儿瘦小的躯壳中的那个睿智、沉稳、豁达的灵魂。
自己居然被更需要关怀和补偿的女儿安慰了,凌尧栋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只想宠她,疼她,对她更好一点。
因为凌尧栋知道,往往成熟和懂事,都是苦难磨练出来的。
这个孩子,越来越让人心疼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像只有一更了,码字速度不给力,以及哥哥和妹妹还需要在各自的生活圈子里独自奋斗一段时间☆、互换人生17从书房离开, 阿芜并没有完全放心,不过她早就已经寻求了另一个双保险。
今天来侯府为她诊脉的人是宫里的太医,之所以提出想要学习医术的请求, 一方面确实是对药医有浓厚的兴趣,另外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王邈长期呆在宫中, 一定接触认识了很多宫里的人,或许依靠对方帮忙,能够更快找到哥哥。
你就是喻芜?正当阿芜带着丫鬟准备回自己院子的时候,被一个突然窜出来的小姑娘拦了下来。
那个女孩和阿芜差不多年纪, 十一二岁的样子, 下巴微尖,皮肤如同上好的白玉一般,此刻或许是因为盛怒,脸颊两侧带着一抹艳红, 正斜眼看着自己。
她身后的远处是三四个正快步跑来的丫鬟婆子, 阿芜立马猜到了她的身份。
假的,都是假的,一切都是那个丫鬟的胡说八道,我才是爹娘的亲生女儿,你就是一个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骗子, 你说, 是不是你买通了绿衣陷害我?凌茁恨恨地瞪着阿芜说道。
范氏和凌尧栋在阿芜这个亲生女儿达到侯府之前就已经通知了府里所有人,阿芜是侯府的七小姐,侯爷和夫人遗落在外的掌上明珠, 待到吉日吉时,侯爷自会开祠堂,将阿芜的名字写到凌家的族谱上,所以她不是喻芜,而是凌芜。
凌茁自然知道这件事,可她偏偏不知道,蛮横地喊着阿芜原本的名字。
好像这样做的话,她就成了一个外人,而不是即将抢走她所有父爱母爱的人一样。
让我猜猜,这里面是不是还有老夫人和二房的手笔?他们故意借着我的模样不像爹娘这件事闹事,然后找到了一个和爹娘模样相似的你来代替我的位置?凌茁的声音越来越大,似乎这样就能够让自己的猜测成真,也能让此刻自己对阿芜的针对更有立场。
让我猜猜,你是那些人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他们仗着喻家人全都死光了,所以让你冒充喻家的女儿,目的就是为了让爹娘相信我和你就是在那一天被人故意抱错的,是不是,是不是这样的?凌茁冲向阿芜,揪住她的衣领大声质问道。
六小姐,你不能出来的。
六小姐,夫人说了,让你好好养病,你赶紧跟着奴才回去吧,要不然夫人该罚我们了?七小姐,六小姐身体不适,所以说了胡话,你千万别和六小姐计较。
远远追赶凌茁的那些下人终于追上来了,在听到凌茁的那番话后,都快吓昏过去了。
六小姐还真当自己是以前的六小姐吗?居然敢在真正的侯府明珠面前耍小脾气,还对七小姐动手动脚。
府里的下人也是现实的,在阿芜没有回府之前,他们怀疑那个养在乡下的真小姐小家子气,上不了台面,等侯爷和夫人对她的愧疚消失了,自然也就失宠了,相反,六小姐从小就受尽万般宠爱,即便被证实不是真正的侯府千金,恐怕侯爷和夫人也不会彻底放下六小姐,毕竟十一年的感情不是假的,等到真小姐失宠后,六小姐自然又能够重获侯爷和夫人的喜爱。
所以那段时间,他们观望着侯府里的风向,对凌茁这个六小姐丝毫不敢怠慢。
今时不同往日,七小姐回来了,对方不仅不像他们以为的那样小家子气,相反,在回家第一天,就靠一张嘴皮子把二夫人气的回院子后连摔了几套茶具。
反观六小姐,这些日子以来一直装病争宠,硬生生磨掉了夫人对她的疼爱怜惜,在真小姐进府的当天居然还被夫人以养病的名义禁足了。
都说不是西风压倒东风,就是东风压倒西风,现在显然是真小姐的势头将假小姐小姐压的死死的。
凌茁身边的那些丫头深怕七小姐记恨自己的主人,背后告状让夫人和侯爷更加厌弃小姐,连声替她告罪,希望阿芜不要和她计较。
有一句话你说错了,喻家的人没有死光,我的哥哥还活着。
阿芜很不开心,因为凌茁说喻家的人都死绝了,这句话听来太过不中听了。
她更不开心,因为她在见到凌茁后,脑海里忽然浮现出来的一堆莫名其妙的记忆,在这段记忆里,哥哥只存在在回忆中,因为早在喻芜一岁的时候,他就因为一场伤风夭折了。
在这段记忆中,喻芜在三岁那年被放高利的人带走,因为她小小年纪就出落的姿色不凡,很快就被一个人牙子看中,花了八十两银子买走,中途转了几手后,最后以三百五十两的高价被一个妓/院老鸨买下,妓馆的老鸨有心培养她,从小就教她勾引男人的手段,用上好的药材滋养她的躯体,将她□□成了一个让男人**蚀骨的尤物。
那些药材多数都是带有破坏性的,在让喻芜肤白如玉,身娇体软的同时,大大摧毁了她体内的生机,不仅寿命缩短,同时也让她失去了生育能力。
或许是因为中途被卖了好几手的缘故,这一次侯府找到她的时候喻芜已经十四岁了,再晚几天,就是她开/苞的日子。
将曾经流落在妓院的女儿带回去,凌尧栋和范氏下了很大的决心,因为他们心里清楚,一旦侯府的真千金曾经是妓院的妓/女这个消息传出去,会是一件多么轰动的丑闻,即便那个时候,喻芜还不是一个真正的□□,可她在妓院生活了近十年,该有的□□她全都经历过了,对外界来说,她早就已经不清白了。
凌尧栋和范氏替她更换了一个身份,然后将她接到身边,他们想要补偿这个女儿,只是那个时候的喻芜早已经不是单纯善良的女孩,相反,她在妓院里看到过不计其数的黑暗,经历过无数次让人痛不欲生的惩罚手段,她从里到外,早就已经被染黑了。
得知自己居然是侯府真正的千金,本不该由她承受的悲惨经历,她尝遍了,本该由她享受的富贵荣华,一个小偷在她出生那天就抢走了。
她看着凌茁落落大方地接受所有人的称赞,即便有范氏和凌尧栋的补偿,喻芜都不觉得满足。
十四岁的凌茁已经渐渐褪去了儿时的骄纵任性,面对喻芜的步步紧逼,她显得大度从容,就像是一个姐姐一样,包容原谅喻芜的每一次攻击。
那时候,凌茁和三皇子暗生情愫,喻芜就用自己在妓院里学到的手段勾引了三皇子,顺利得到了皇帝的指婚。
或许是皇帝也忌惮三皇子和昌平侯府之间的结合,于是乾帝又将凌茁指婚给了适龄的五皇子,因为五皇子是贵妃的养子,在皇帝看来,五皇子是贵妃那一派系的,这样一来,昌平侯府就得在三皇子和贵妃所出的七皇子之间徘徊,按照昌平侯的个性,最有可能保持中立。
那个时候,是喻芜少有的高兴的时候,因为三皇子在朝中势力大,而五皇子却是被乾帝厌弃的存在,在喻芜看来,她终于胜过了那个被所有人称赞小偷。
但是这样的高兴并没有持续多久,喻芜的身世被三皇子的政敌挖掘出来,未来的三皇子妃居然曾经委身妓院,这是多么大的丑闻啊,不仅三皇子没脸,连带着皇室也被外界嘲笑。
昌平侯被削爵,喻芜和三皇子的指婚被取消,倒是凌茁侥幸逃过一劫,因为没有人在意五皇子娶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谁也没有想过,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五皇子在众皇子的角斗中笑到了最后,作为五皇子妃,凌茁自然而然就成了皇后。
或许是感念凌茁在自己平庸时的不离不弃,即便后来为了平衡各方势力,李成河依旧纳了不少妃子,可皇后凌茁永远是李成河最爱重的妻子,在凌茁的求情下,昌平侯爵位被归还,那个时候,喻芜只能看着凌茁高高在上的模样,不论凌尧栋和范氏如何弥补,依旧在最美好的年纪,郁郁而终。
这些,就是阿芜脑海中突然涌现的属于喻芜的一生。
在这段记忆中,喻芜对眼前这个尚且青涩的小女孩的敌意实在是太重了,甚至影响到了阿芜的心情,让她对凌茁油然而生一股怨怼和仇视的情绪。
但阿芜很快就清醒过来,因为她知道,这份情感和记忆不是属于她的,因为在这段记忆中,没有哥哥,但她是有哥哥的。
再多的不满和怨恨,一个哥哥足以治愈所有的伤痛。
那个喻芜是可怜的,因为在她最悲惨,最痛苦的时候,没有那样一个人,及时出现,阻止发生在她身上的悲剧。
想到这儿,阿芜不由再次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互换人生18我不欠你的。
阿芜看着凌茁冷漠地说道,对于她来说, 凌茁虽然和她同龄, 可在心理年龄上, 她总觉得对方只是一个孩子, 因为脾气骄纵任性,或许还可以前缀加上一个字, 熊孩子。
偏偏对于熊孩子,她很有调/教的**。
阿芜觉得, 她上辈子也有可能不是医生, 或许还是一位优秀的老师。
可女子也能当老师吗?阿芜的脑海中有过短暂性的怀疑,很快将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抛开不想, 专心于眼前的这个女孩。
她不知道刚刚脑海中的那段记忆是不是真实发生过的, 阿芜更相信这是类似平行空间的世界发生的故事,在那个世界里,没有哥哥,喻芜也不是她,而凌茁在那个世界的改变也是可以预见到的。
不同于这个世界, 凌家在发现孩子抱错的半年后就将她找了回来, 在那个平行的世界里,凌家找了喻芜近四年的时间,并且在第一年的时候,就得知了喻芜三岁时被喻娘子抵给放高利的人的事实。
彼时凌尧栋和范氏的心态不同了。
如果喻芜好好的,他们自然更愿意在养女和亲女之间做一个平衡,在弥补亲女的同时也不想放弃养女, 可偏偏喻芜被卖了,一个模样标致的女孩被卖掉后的下场是可以预料到的,那个时候,凌尧栋和范氏看着喻娘子的亲生女儿在侯府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自己的亲生女儿却有可能在经历世间最惨烈的屈辱,心态很难不发生变化。
第一年,或许他们依旧没办法对自己养大的孩子生气,可第二年,第三年呢,人的心态是不可捉摸的,范氏和凌尧栋也不是圣人,他们对一个人的态度会随着心态的变化发生改变。
而在那样的情况下,第一年,或许凌茁依旧如同现在阿芜接触到的这个凌茁一样,不相信自己被抱错的事实,用装病、吵闹的手段博取怜惜,可那个时候,本就是凌尧栋和范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的时候,她用这样的手段,只会让两人对她越发失望,同时越发心疼担忧那个没被找回来的孩子。
于是,第一年,她还是那个骄纵的侯府小姐,第二年、第三年、第四年,在养父母越发冷漠忽视的态度下,她终究也是会成长的。
所以等到那个喻芜被找回来的时候,遇见的,就已经是一个沉稳、小心翼翼的女孩。
她真正认清楚了自己的身份,知道自己没办法和喻芜这个侯府真千金相争,所以一步步退让,一步步隐忍,生活的磨练让她从原本骄纵恣意的女孩变成了一个走一步算三步,永远战战兢兢,丝毫不敢出错的惊弓之鸟。
或许在最后,旁人觉得她赢了,因为她站在了古代女人最高的位置上,可走到这一步花费了多少心血,又忍下了多少的委屈,也是无人得知的。
尤其记忆在喻芜死后就戛然而止,那个时候,身为中宫皇后的凌茁尚且没有孩子,可几个为了平衡各方势力被纳入宫中的妃子已经陆陆续续诞下皇嗣。
皇帝的爱重能够维持多久谁也不知道,但身为皇后无子有多么气虚,是外人能够体会到的。
凌茁之后的日子会怎么样,是在深宫争斗中走到最后,变得面目全非,还是在各方势力的角斗中失败,成为史书上一笔带过的名字,谁也不清楚。
但不论是哪一种,或许她能够得到全天下最显赫的地位,她的心都是空虚的。
这是一个极度小心眼的姑娘,从小到大父母的偏宠让她连哥哥凌子怀都容不下,可就在十一岁那年,美梦醒了,她彻底失去了双亲。
最后喻芜的死亡更是给这段亲缘画上了一个句号,从此以后,凌茁再也没有爹,也再也没有娘了。
这一场悲剧,不仅仅只针对喻芜一人,甚至因为在外界的眼中凌茁是一个既得利益者,所以从来不会有人怜惜同情她,即便她再忍让,再委屈,也只被人当作是报应,是弥补。
在情感上,凌茁的创伤未必比喻芜来的小。
你真的像你说的那样这么想的吗?阿芜反问道,她看出了凌茁的色厉内荏,所谓的和二房勾结,恐怕都是这个小丫头想出来让自己心里好过一些的。
你要清楚,这十一年,是你从我这里偷走的。
阿芜皱着眉,甩开她揪着自己衣领的手。
她不恨眼前这个骄纵的小丫头,但对她的感官绝对也不会是喜欢,坏脾气的熊孩子绝对是不讨喜的,让人想要好好教育一下。
所以面对她的时候,阿芜不介意说一些重话,让她看清楚现实。
小的时候,如果不是哥哥护着,我可能就被饿死了,三岁那年,那个女人借了一堆钱后上吊自尽,哥哥不得已卖身还债,你知道一个三岁孩子在那一年失去了所有亲人,不得不扛起照顾自己的重担的心情吗,你搞床软枕,日夜有人疼惜安慰的时候,我已经学会了自己劈柴做饭,你嫌弃饭菜不合口味的时候,我不得不每天上山寻找草药,炮制后换取能够糊口的粮食……你拥有的一切物质幸福,原本都是属于我的。
阿芜张开自己的手,十一岁的小姑娘的手指和手心遍布细密的伤痕,和衣袖处露出的那一小截细腻白皙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
所以我不欠你的,相反,你亏欠了我十一年。
现在的凌茁实在是太不讨人喜欢了,就听她刚刚说的那些话,换做任何一个暴脾气的人恐怕都想要揍她一顿。
比起现在的凌茁,记忆中那个隐忍的女孩反而更讨喜一些,毕竟那个女孩看清楚了自己的身份,也知道自己间接从喻芜手中抢走了什么,对她愧疚又心虚,不像现在,依旧是个被宠坏的小丫头,叽叽咋咋吵的人脑袋疼。
骗子,你就是一个骗子!看着阿芜手上密密麻麻的伤痕,以及手心处常年杵药留下的厚厚的茧子,就连凌茁院子里的粗扫丫鬟也没有这样历尽风霜的一双手,凌茁的眼里闪过一丝心虚。
可这会儿她是谁啊,她是被宠爱了十一年,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侯府大小姐啊,怎么能够轻易接受一个人抢走自己的爹娘,占据自己的地位呢?凌茁继续叫嚷着,底气却没有之前来的那么足了。
哼!凌茁对上阿芜那双平静的眼睛,之前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有些说不出口了,她瞪了眼阿芜,然后放下一句狠话:反正、反正我是不会把爹娘让给你的。
说完,赶在那几个丫头追上来之前,凌茁远远跑开了。
七小姐,是不是应该和大夫人说一声?阿芜身边的丫鬟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因为阿芜初到侯府,还没有培植自己的心腹,此刻她身边照顾的这些人都是范氏送到她身边的。
不用了。
阿芜摇了摇头。
那个丫鬟低头后退几步,真小姐还是心善了一些,不过作为范氏的丫鬟,有些事她却是不能瞒着夫人的。
******你们说那假小姐和野丫头不欢而散了?邬氏听着眼线传来的消息,面上闪过喜色。
她是怎么说来的?这真假凤凰就不可能有和平共处的一天,这不就让她抓到机会了,此刻是凌茁心里最彷徨失措的时候,如果能够抓准机会说服她,让她站到她这边,趁着大房那对夫妇对她这个养女还有几分感情和信任的时候捅他们一刀,岂不畅快。
最要紧的,即便她做了什么,凌茁都会是一个最好的挡箭牌,养女因妒生恨,害死养父母一家,是个合情又合理的行为不是吗?十一年了,当年她谋划了那么久的一场刺杀都没能杀掉那对碍眼的存在,十一年前因为那场刺杀阴差阳错发生的事居然给了她一个新的机会。
邬氏觉得,老天爷果然没有彻底厌弃她。
去,请六小姐来我这儿坐坐。
邬氏叫来自己的心腹,嘴角扬起一个得意的笑容。
******来到邬氏的院子时,凌茁的情绪十分低落,她的脑海中一直回响着白天凌芜说的那一番话,因此在邬氏说话的时候,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的。
六姑娘以前和我不亲,却不知道这个家里只有我才是最疼你们这些丫头们的,这次你也看明白了,你爹娘心中只有刚回到家的七姑娘,倒是把你抛在脑后,看着你日渐消沉,祖母我的心中着实不好受啊。
邬氏用帕子掖了一下眼泪,一副心疼的模样。
有些话我说了,六姑娘可能觉得我挑拨离间,可我还是不得不提醒六姑娘,现在你那爹娘是靠不住了,作为女子,除了娘家人的喜欢,私产同样很重要,当初你祖父留给你的东西千万要藏住了,不要轻易交还给你母亲,这份东西,是你多年在老侯爷膝下承欢,又给老侯爷送终应得的补偿,即便你不是侯府的真千金又如何?有了这份私产,足以让你在婆家扬眉吐气。
邬氏对着凌茁掏心掏肺,似乎忘了不久前还是她怂恿凌尧栋夫妇把这份东西从凌茁手里讨回去的。
爹娘连这份念想都不给我留?凌茁的表情越发悲切气愤了,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一般。
邬氏很满意自己看到的一切。
蠢货!在送凌茁离开后,邬氏得意地骂了一句,亏大房那对夫妇宠了她十一年,还不是轻易就动摇了,看来离凌茁彻底变心也不远了。
白痴!在离开邬氏的院子后,凌茁用帕子擦了擦红肿的眼眶,看着邬氏院子的牌匾,用帕子捂着嘴暗骂了一句。
她是骄纵不错,可不代表她是草包啊。
以为这样就能够离间她和爹娘的感情,真是又毒又蠢。
倒是凌芜,想到那个冷漠说着她亏欠她的那个女孩,凌茁的表情再一次从嗤笑变成了迷茫。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更新比较少,大家如果没有看到我作话里特别说明之后还有更新,那应该就是没有更新了☆、互换人生19昌平侯府的规矩, 每个月十五只要是留在都城的嫡支子孙必须坐在一块吃饭, 这个规矩是第一代昌平侯定下来的, 凌尧栋继承昌平侯爵位后, 也没有改变这个规矩。
也不是凌尧栋不想改,而是这个规矩还牵扯到了昌平侯老侯爷,也就是凌尧栋的父亲。
或许每一个当父母的, 都希望看到自己的儿女和平相处, 例如老侯爷,他心中未必不清楚自己的继夫人和次子对原配所出的嫡长子对嫉妒和仇视,甚至当年针对凌尧栋的刺杀,老侯爷也猜到了其中或许有继夫人和次子的手笔。
可老侯爷终究还是有些心软的, 面对比自己小了十多岁的娇妻, 和从小嘴甜会说话的次子, 他还是偏心了。
他知道,一旦分家,嫡次子将从昌平侯府嫡支变成旁支,二房的孩子在婚事上也会失去主动权, 所以在临死的时候,他还是替二房做了打算,临终叮嘱了长子,只要邬氏活着一日, 他们三兄弟就不能分家。
老侯爷想着,邬氏起码还有十几二十年的寿命,到时候再分家, 二房的儿孙婚事已定,次子也能够顶门立户,那时候就算分家,对二房来说也不会有大妨碍,而长子继承了爵位,又分得了他大半的私产,这在老侯爷看来就是自己对他们这一房的补偿。
他算计了那么多,就是觉得长子长媳足够强大,即便邬氏再有什么坏心思,两人也能应付过来,更何况那个时候长子已经成为新的昌平侯,一切大局已定,或许邬氏会从此老实安分也说不定,老侯爷心中还是盼望,自己的几个儿子能够冰释前嫌,最后守望相助的。
要不是李朝以孝治天下,要不是老侯爷的临终嘱托还请了几位旧友做见证,就凭邬氏和二房这些年闹出来的那些事,就足以让凌尧栋将他们一群人从昌平侯府赶出去了。
这些年,凌尧栋一直遵循昌平侯府的惯例每月十五让三房齐聚正堂用晚膳,也是一件无奈的事。
再过几日是诚意伯府大小姐及笄的日子,一个多月前,诚意伯府就派人送请帖过来了,正好七姑娘也回来了,就选那天,带着七姑娘去诚意伯府做客,顺带让大家都见见咱们家的七姑娘吧。
用完晚膳,邬氏接过丫鬟递过来的那杯漱口的浓茶,漫不经心地说道。
对啊大嫂。
说道出门做客,小邬氏顿时来了精神。
既然是去诚意伯府做客,还是咱们家七姑娘第一次出现在这个圈里,府里的姑娘可不能丢人,衣服首饰什么的,也该准备新的了?邬氏出嫁的时候,邬家好歹还有些家底,偏偏那些东西都被要面子的邬老太爷塞到了女儿邬氏的嫁妆里,生怕这个女儿嫁到侯府后因为嫁妆不够丰盛丢人,与此同时,也是想要拉拢邬氏这个一朝登天的女儿,好让她用心帮衬娘家。
正是因为这样,小邬氏还在闺中的时候,邬家的日子就有些紧巴巴了,包括小邬氏出嫁的时候,嫁妆几乎全是当初侯府给的聘礼。
现在的小邬氏私家已经足够丰厚,可依旧改变不了她扣扣索索的小家子气,总想着在公中多占一些便宜。
比如现在。
小邬氏手里有当初老侯爷分给她这个二房媳妇的私产,里面有不少名贵首饰,可偏偏在小邬氏心里,这些东西都是要留给宝贝儿子的,即便两个女儿多次讨要,也不肯松手送女儿几个,每当侯府的姑娘要出门做客的时候,小邬氏就会求着范氏从公中掏钱,给几个姑娘裁新衣,打新首饰。
对于范氏来说,这些都只是小钱,她这样打小接受宗妇教导的女人也不愿意为了这些东西闹的自己没脸,因此也从来没有拒绝过。
因着小邬氏的话,二房的三位姑娘顿时眼睛就亮了,尤其是二房的庶女凌英。
小邬氏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在意,更何况是凌英这个庶女,据说二房私底下相处的时候,凌英还得在小邬氏用膳的时候在旁服侍,像小妾似的立规矩,足可见凌英在二房有多憋屈。
对于凌英来说,每次府里统一裁衣的时候是她最开心的时候,因为她娘是胡女,她的体格随了姨娘,相比较府里的姐妹高挑了许多,她的衣服,家里其他姐妹根本就穿不了,小邬氏也不至于抢了庶女的衣服,修改后给自己的嫡女穿。
倒是首饰通常只能在出府做客的时候佩戴,之后总会被小邬氏以各种理由收走,凌英也不在意,每次出府做客看着镜子里漂漂亮亮的自己,就能够开心好几天,即便之后又被小邬氏找借口立闺女,心情也是好的。
眼瞅着就要入冬了,也是时候给府里的姑娘们裁一些新衣裳了。
范氏心里头想着失而复得的小女儿,早在知道女儿即将回家的时候,她就依着刘嬷嬷的来信让绣娘做了几身衣裳,不过那些衣裳终归没有量身剪裁来的合体贴身,趁着这一次,也得请绣娘给小芜多做几套新衣裳。
还有小芜多首饰盒还是空了些,她这个年纪的姑娘不适合金银重器,珠宝玉石也显得有些浮夸,倒是之前她收藏的那套粉珍珠成色极好,要是能够请匠人用粉珠做两套头面,一定是极合适的。
还有之前从缅甸送来的那一批玉矿石,居然开出了一大块透明的玻璃种,时下喜欢翠绿,浓绿,对于这种无色透明的玉石并不推崇,可这样沁透的颜色正好适合小芜这个年纪,加上还是珍惜的玻璃种,即便是无色翡翠,也足够珍贵了。
短短一段时间,范氏心里就闪过了好几套适合小女儿的首饰。
四姑娘和五姑娘的年纪也不小了,应该相看人家了,老大媳妇,你是几个孩子的大伯娘,也该帮几个孩子注意着些了。
邬氏抿了口浓茶,漱完口后将那口浓茶吐回茶盏中,又用帕子擦了擦嘴角。
不管私底下怎么彼此针对,对于范氏的人品,邬氏还是十分信任的,她知道范氏再怎么不喜欢她和小邬氏,也不会将怨恨发泄在二房的孩子身上。
小邬氏还是太上不了台面了,她能够接触到的都不是邬氏理想中的孙女婿水准,相反范氏就不同了,她身为昌平侯夫人,身边接触的都是三品以上大官的夫人,由她做媒,四姑娘凌英和五姑娘凌薇的亲事能更好一些。
对于二房来说,这些女孩儿嫁得好,同样也是助力,这一点,邬氏比小邬氏看得明白,平日里虽然也更宠孙儿,可对几个孙女也是不赖的。
媳妇知道了。
范氏随口应了一句,心里却又想到了自己的女儿。
她看了眼阿芜和凌茁,两个孩子都已经十一岁了,虽然还不及着说亲,可也应该相看起来了,再晚一些,就怕那些亲年才俊被人挑选光了。
世家大族多是如此,定亲早,成亲晚,范氏和凌尧栋就是娘胎里定下的娃娃亲,但直到范氏十八岁那年,才嫁到昌平侯府,成了昌平侯府的世子夫人。
******之后的日子,范氏对阿芜的教导就更加用心了,她甚至把特地从宫里请来的教养嬷嬷撇到一旁,手把手地教导阿芜的礼仪规矩。
你说奇不奇怪,小芜那孩子的规矩并不完美,偏偏一举一动说不出来的好看,我想着,与其逼着她学那些刻板的礼仪,还不如就这样,让她保持自己的特性呢。
范氏自己从小受着最严苛的教导,可在失而复得的女儿身上,她却不愿意那么严格了,要不是明白学不好规矩步入这个圈子会被人笑话,她连这点苦都不愿意让女儿承受。
小小姐可是侯爷和夫人的女儿,身上尊贵的血脉是怎么样都无法改变的。
范嬷嬷一脸骄傲,她这个古板的性子只认血缘,在她看来,七姑娘是侯爷和夫人的女儿,再怎么优秀,都是理所当然的。
夫人放心吧,明日七小姐一定能够大放异彩。
范嬷嬷知道夫人在担心什么,不管家里人怎么宠爱,这个时代,对女人来说最重要的还是嫁一个优秀且疼人的夫婿,而七小姐明日在诚意伯府的表现在很大程度上会决定她的未来。
如果七小姐的表现入了各家夫人的眼,将来她的亲事就不会因为她曾经流落在外十一年而受影响,可要是七小姐表现不堪,即便昌平侯府再强盛,也注定愿意娶七小姐的都是一些攀龙附骥之辈。
我这心里,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范氏摸了摸自己的眉头,其实按照她的想法,女儿凌芜正式出现在这个圈子里的时间还应该推迟一两个月,最好还是在昌平侯府主办的宴会上。
诚意伯府大小姐的及笄礼,注定那位小姐才是主角,她给女儿打扮的时候,还得保持一个度,不能喧宾夺主。
而且这诚意伯府……范氏顿了顿,她和诚意伯夫人的接触不多,但从丈夫凌尧栋的口中却多次听说过那位臭脾气的诚意伯。
对方是坚定的大皇子党,不久前还在朝堂上当众指责严忠英宦官当政,扰乱朝纲,按照严忠英的小心眼,恐怕诚意伯早就被他记在需要铲除的名单上了。
偏偏诚意伯和昌平侯世代相交,人家一个多月前就派大管家送来了请帖,不去也不好。
希望不会出事吧。
范氏揉了揉胀痛的脑袋,诚意伯也是先帝亲封的爵位,严忠英再怎么大胆,也不能直接对一个伯爷动手吧。
阿茁那儿……把我那套琥珀头面送过去吧。
这些日子范氏的心神都在阿芜身上,确实也忽略了养女。
之前因为她装病的事,范氏心中有些怪她,可时间一长,往日的感情又占了上风,想着这些天养女似乎乖巧了许多,范氏的心也软了。
是。
范嬷嬷不置可否,只要夫人不把养女看的比亲女还重,只是送一些衣裳首饰,在范嬷嬷看来并不算糊涂。
******等到诚意伯宴会这天,昌平侯府的姑娘一个个打扮地无比精致,光是站在那儿,就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阿芜戴上了工匠赶制的那套粉珠头面,这些珍珠每个都有拇指盖大小,圆润无瑕,难得的是每一颗粉珠的颜色大致相似,这就十分罕见了。
大伯娘对七妹真好呢。
凌薇凑到凌茁身边小声嘀咕道,眼神里的嫉妒是针对凌芜的,幸灾乐祸是针对凌茁的。
今天她头上也戴了一套珍珠头面,这批珍珠是南海的养珠场送过来的上等品,可惜是白珠,而且还是淡水珠,远不如阿芜佩戴的那套珍贵。
同样都是昌平侯府的女儿,怎么就这般厚此薄彼呢,凌薇有些嫉妒,之前是凌茁,现在是凌芜,总有一个人压在她的头上。
此时凌薇完全忽略了阿芜头上的那套珍珠是范氏从自己的私产中拿出来的,她同样也可以佩戴珍贵的首饰,只是她的亲娘舍不得罢了。
哦。
凌茁收回放在阿芜身上的眼神,然后用手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头面,这套头面正是范氏不久前让范嬷嬷给她送去的。
娘也是疼我的。
说罢,她加快脚步,紧跟在阿芜身后上了马车,因为一辆马车只能坐两位小姐,凌薇只能坐后头那一辆马车。
哼!这会儿凌薇才注意到凌茁今天佩戴的首饰虽然比不得阿芜头上那套珍贵,可比她这套珍珠头面还是稀罕不少的。
被侯府真千金压也算了,还被一个冒牌货欺负,凌薇气得跺了跺脚,扭头走向另一辆马车。
******听说了吗,昌平侯府刚刚认祖归宗不久的七小姐今日也会出现。
据说这位小姐流落在外十多年呢,也不知道是何等模样?诚意伯府,大小姐金如意的房间里已经聚集了一些姑娘,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昌平侯府那位经历神奇的七小姐。
金如意由丫鬟伺候着上妆,对于手帕交的议论,并没有阻拦的意思。
大皇子已经娶了正妻,但身边两个侧妃的位置尚且空着,诚意伯府是坚定的大皇子党,诚意伯府和大皇子早有默契,待金如意及笄后,大皇子就会请皇帝赐婚,纳金如意为侧妃。
伯府嫡长孙女做侧妃并不是什么光荣的事,可谁让那位是皇子,还极有可能是未来的皇帝呢,这样一来,即便是侧妃,也不算辱没。
这样一来,大皇子的侧妃位置就还剩一个。
金如意从她爹的口中得知,这个侧妃的位置似乎是为了昌平侯府的六小姐留着的。
这些年,昌平侯凌尧栋在乾帝面前越发得脸了,自然而然,昌平侯就成了各方势力急于拉拢的对象,不止大皇子,就连三皇子也盯上了昌平侯的嫡女,而且三皇子更绝,十七岁了硬是没娶正妻,还弄了一个所谓的高僧批名不宜早婚,明眼人都看出来了,他这是在向昌平侯示好,表示自己会以正妃的份位等待六小姐凌茁及笄。
在这种情况下,金如意很难对凌茁这个未来的竞争对手产生好感,因为不论凌茁最后嫁给大皇子为侧妃,还是嫁给三皇子为正妃,都意味着她们会是仇人。
这会儿昌平侯府忽然冒出来一个嫡七小姐,还宣称是凌茁的双胞胎妹妹,外界对此议论纷纷,多方势力都在打探那位七小姐的来历。
金如意同样派人查了,可惜昌平侯府行事严谨,至今还没有人查出具体情况。
但金如意总觉得,侯府瞒地越紧,就意味着里面蹊跷越多,她对那位七小姐也越发好奇了。
一母双胞的姐妹,一个好端端地待在侯府享尽荣华富贵,一个流落在外,受尽贫寒苦难,金如意觉得,那位突然出现的七小姐或许会成为一个突破口,让她从内部将敌人消灭。
抱着这样的心思,金如意也没有阻拦手帕交们的议论,她想从这些人的嘴里多打听一些有关凌芜的事,也好制定下一步的计划。
就在这个时候,阿芜还和凌茁坐在同一辆马车里,阿芜吃着王太医特地为她配置的加入了几十味药材的蜜饯,总觉得今天的心跳频率有些过快。
难道是被那个小丫头盯的?阿芜看了眼自上马车后就没将视线从她脸上挪开过,偏偏又不开口说话的凌茁。
她想吃自己手里的蜜饯?阿芜面无表情吞下最后一颗蜜饯,她又不是哥哥,想也不给她吃。
作者有话要说:就快见面了,不是明天就是后天☆、互换人生20倒也不是阿芜真小气, 而是这个蜜饯确实也不适合给凌茁吃。
要知道这会儿阿芜吃的蜜饯是王邈精心炮制的, 里面添加的每一味药材都针对阿芜的病症,药效虽然不如直接服用来的猛烈, 却更适合现在的阿芜,能够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滋养阿芜的身体,起到固本培元的效果。
而且说句实话,药用的蜜饯也绝对称不上美味,顶多就是药味淡一些,甜味重一些, 比起寻常药汤更容易入口的药物罢了。
今天及笄的是诚意伯家的金如意,这个女人外表端庄大方, 实则再小气不过了,你可别犯蠢, 到时候被那个女人轻易糊弄。
凌茁的眉头跳了跳,刚刚那个丫头是什么表情, 难道以为她和她一样没见过世面,会抢她的药果吃吗?有那么一瞬间,凌茁还真想从阿芜的手里把最后一颗蜜饯给抢过来, 看到她变脸的样子。
只是转念想到阿芜扣扣索索,小家子气的原因,又难得产生了一些愧疚的情绪。
如果当初没有抱错这件事, 或许她比眼前这个丫头还要不堪吧?凌茁试着站在对方的立场上,如果她本是侯府千金,却因为意外变成了乡野孤女, 回府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那个鸠占鹊巢的人从侯府赶出去吧。
可从回来那天起,阿芜都没有针对过她,相反,还是在她急的上蹿下跳找过去的时候,才对她说了那样一番话。
这些天,凌茁相比之前冷静了不少,可终究被宠坏的性子没办法立马改变,在面对阿芜这个侯府真千金的时候,凌茁还是会有些不服气,以及难以抑制的羡慕和嫉妒。
准确地说,那个女人不喜欢的人是我,现在你出现了,难保她不会利用你做些什么,我只是想要提醒你,不管怎么样,对外我们代表的都是昌平侯府的脸面。
凌茁别扭地说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爹娘最疼你了,就算你给侯府丢脸了,给侯府惹来麻烦了,也有爹娘替你解决。
说这句话的时候,凌茁的语气抑制不住地犯了酸。
她有些难过,明明在此之前,享受这一切的人都是她啊,为什么一眨眼,她就不是爹娘的女儿了呢?换做其他人,听到凌茁这句明明出自好心提醒,听上去却不那么中听的话可能就要炸了,偏偏这会儿在场的人是阿芜,她早就过了争强好胜,一点就燃的年纪。
你放心,我知道的。
阿芜没见过金如意,但听到凌茁的讲述,大概也猜到了两个闺阁中的小姐能有什么样的利益纠葛和斗争,她没有那么蠢,被金如意利用对付凌茁。
正如凌茁说的那般,不论姐妹间私底下闹的多难堪,对外她们是一致的。
在礼教森严的古代,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哪一家出了一个名声不好的姑娘,对全族女子都是有影响的。
就好比上一世喻芜出昌平侯府几位已经出嫁的姑奶奶都被夫家休弃回府,当然,这也和当时昌平侯爵位被夺,凌尧栋开始失势不无关系。
当然,你要是不放心的话,也可以盯紧我,万一我不小心出了什么岔子,你及时提醒我就好了。
之前听到阿芜说前半句话的时候,凌茁还觉得自己的一番好意被辜负了,但话锋转到了下半句,听到阿芜拜托她提点她的话时,凌茁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好了很多。
嗯。
凌茁别别扭扭的,直到到了诚意伯府,阿芜都要下马车的时候才轻轻应了一句,要不是两人离得近,或许阿芜都听不到她的声音。
这也算是凌茁的承诺,保证自己会在宴会上多看顾她几分。
我为的是昌平侯府和爹娘的脸面。
凌茁暗自安慰自己,她才不是轻易向敌人投诚呢。
******这位就是你家的七姑娘吧?范氏带着昌平侯府的几位姑娘走入内堂,房间内众人的目光瞬间转到了范氏一行人的身上。
大家都知道诚意伯的面子大,不仅请来了昌平侯府的女眷,那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昌平侯府的沧海遗珠也将会出席诚意伯府嫡长孙女的及笄礼。
自从阿芜归家后,范氏再也没有参加过圈子里的宴会,更别提带着这个传闻中被歹人抱走十一年的小福女出现了。
大家都很好奇,那个所谓的凌茁的双胞胎妹妹,因为被算命先生铁口直断可以带来福气所以才被人偷走的小姑娘,到底是何等模样。
真是个标致的姑娘。
一位脸若银盘,看上去慈眉善目的夫人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阿芜的模样对于时下审美来说是不讨喜的,这个圈子对于大妇的刻板要求,端庄、大方、文雅、秀致,偏偏阿芜的长相随了年轻时的范氏,妖媚娇柔,更像是各家府里惯会争夺主夫宠爱的莺莺燕燕。
明明身量纤细,可最要紧的部位却是丰润挺翘的,就像是一个柔软多汁的水蜜桃,轻轻一咬,不仅多汁,还格外的甜美。
小小年纪,就已经是个妖精了,这是大伙儿第一时间的反应,但再看第二眼时,就不会那么想了。
因为阿芜的眼神太干净了,因为这份干净,即便范氏没有刻意将她往端庄大气的方向打扮,也不会让人往阴暗的方向揣测她。
这也是刚刚那一位妇人这般惊叹的原因所在,这样的眼神,除了在一些懵懂的孩童身上见到过,也就眼前这位姑娘,眼神在透彻清亮的同时,还给人豁达大方的感觉了。
是为不错的姑娘,即便在外养了十一年,气度却依旧不输世家大族精心培养出来的姑娘,这个想法是在场绝大多数人的共识。
当然也有一部分,因为阿芜的出彩表现反而忌惮上了她,这个圈子里优秀的男儿屈指可数,僧多粥少,阿芜越优秀,意味着自己女儿的竞争对手也就越多了。
听说六小姐和七小姐是双胞胎姐妹,两个孩子的模样看起来却不怎么相像啊?诚意伯夫人笑脸盈盈,以说笑地语气表达了自己的怀疑。
一个多月前送上帖子,并且特别提到侯府那位七小姐,诚意伯夫人的目的可不是为了让人在自家闺女的及笄礼上出风头来的。
她本想着,昌平侯府的那位姑娘流落在外十一年,即便范氏对她进行严苛的指导训练,短时间内也是没办法取得显著成果的,诚意伯夫人就想着让阿芜在宴会上丢脸,顺带拖累凌茁的名声,为自己的女儿减轻对手的竞争力。
可现在事态发展超乎了自己的想象,诚意伯夫人想不到,乡野间居然也能养出这样钟灵毓秀的姑娘,面对这么多夫人的注视,丝毫没有怯场。
一击不中,她只能另起矛头了。
双胞胎模样不相像的也大有人在,比如顾詹事家那对龙凤胎,长相也丝毫没有相像之处,我家这两位姑娘,大的肖似我过世多年的外祖母,小的这个和我小时候有六七分相像,当时我的奶嬷嬷代替我去接这个孩子,看到她的模样都惊呆了,直呼看到了年幼时的我。
范氏的情绪十分平静,这个刁难是她在参加宴会之前就已经想到的,也早已想到了应对的方式。
凌茁的长相不似她也不似凌尧栋,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这些日子,范氏翻遍了范家和凌家的所有姻亲族谱,才找到了自己外祖母的画像,发觉凌茁和她外祖母有几分相似。
至于阿芜就不用说了,光是那张脸,就足以证明她是她范氏的女儿。
说这句话的时候,范氏甚至还是笑着的,一手搂着凌茁,一手搂着阿芜,对这两个女儿宠溺有加。
这下子,旁人的猜测打消了大半,至少阿芜的身份是不需要怀疑的了,谁会特地找回来一个和自家无关的女孩儿认作嫡女呢?更别说凌家不缺姑娘,即便是想要找人联姻,也大有人选。
一旁的小邬氏转溜了一下眼睛,好在她这个猪脑袋也有一些大局观念,僵着一张脸,笑着应和了范氏的话。
你们这些年轻小姑娘和我们待在一块也是无趣,来人,带着几位小姐去大小姐那儿。
诚意伯夫人见范氏狡猾,从她身上发觉不出任何破绽,也只能暂时偃旗息鼓,吩咐丫鬟们将昌平侯府的几位姑娘带去后院。
她想着,凌芜不可能真的在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就发生质的蜕变,或许现在她们看到的都只是表面光鲜,只要让女儿试一试,就知道这位昌平侯府七姑娘是不是真的如同外表看上去那般稳重大方了。
而且同龄的小姑娘之间的拌嘴说笑,总比她这个长辈亲自出手来的合适,到时候凌家姑娘出了什么丑,旁人可没办法指责她这位诚意伯夫人以大欺小了。
范氏也不知道诚意伯府对昌平侯府居然有那么大的敌意,因为从始至终,范氏都无意将女儿嫁入皇家,以前对待凌茁的态度是这样,现在对待凌茁和凌芜两个孩子的态度都是这样。
而且范氏自认为昌平侯府不愿意掺合皇子夺嫡的态度十分明显,却没有想过,诚意伯府的这些女人,早就已经将她的女儿当作竞争对手,欲除之而后快。
于是她放心地让几个女孩跟着丫鬟下去了,她以为,在这样重要的场合,诚意伯府应该比她这位客人更重视脸面才对。
******金姐姐,你的头饰可真好看,这颗珍珠圆润无瑕,是难得一见的上品啊。
金如意正在梳妆打扮,今天是她的及笄礼,妆容打扮自然是无比奢华贵重的,此时金如意的丫鬟正在替她佩戴首饰,一根镶嵌着龙眼大小的深海金珠的簪子引起了几位姑娘的注意。
这颗珍珠是……金如意眼中闪过得色,但又很快掩去锋芒,露出温婉地笑容,回过头,看着几位姐妹淘准备简述一下这颗珍珠的来历,正在这个时候,丫鬟带着昌平侯府的几位姑娘进来了。
大伙儿都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阿芜的身上,那出众的外表和气度,以及此时佩戴的一整套极品粉珠头面,瞬间吸引了一大波仇恨值。
这些珍珠,颗颗极品,比较金如意头上的那颗金珠毫不逊色,但金如意头上就一颗,阿芜头上的粉珠却是数不清的,光是这一点,阿芜就让金如意酝酿了许久的说辞成了笑话。
这位是……金如意差点咬碎一口银牙,昌平侯府的财大气粗人尽皆知,除了第一任昌平侯大发战争财之外,之后几任皇帝的丰厚赏赐同样功不可没,加上昌平侯子孙稀薄,分家时财产大头在嫡系长子手中,一代代传下来,财富依旧集中。
每次聚会的时候,凌家这些姑娘的穿着打扮总是最用心的,即便凌英这个二房庶女,穿着打扮也比一般官员家的嫡女来的强。
看到凌茁的时候,金如意就已经猜到了阿芜的身份,可这会儿依旧要装腔作势作出一副不知情的表情。
我以为金姐姐那么聪明,应该猜到七妹的身份了,毕竟能和我一块出现,又是一张生面孔的,思来想去,也就一个身份。
凌茁不着痕迹怼了金如意一句,她最不耐烦看到的就是这个女人装腔作势的模样,好似自己单纯无害似的,实际上在场这些人里,就属她心眼最多。
之前倒是想过,不过七姑娘不是阿茁你的双胞胎妹妹吗,她和你长的可真不算相像,我一时不敢认呢。
不愧是母女,金如意和诚意伯夫人的反应是一样的。
这还是我头一次见七姑娘呢,碧川,去把那一篮子西番莲果拿过来,给几位小姐尝尝。
本来金如意是想要拉拢阿芜对付凌茁的,可今天阿芜的这身打扮意外让她出丑了,比起拉拢她,金如意更想要看到阿芜丢脸,这样一来,同样能够打击到凌茁,最终达成的结果是一样的。
西番莲果?除了金如意,在场的几位小姐都露出疑惑的表情,她们可从来没听说过这种名字的水果,听上去,像是西边番国特产的水果。
西番距离都城路途遥远,将西番特有的水果运送至都城可不是一件轻易的事,诚意伯府能够弄到西番的果子,看来实力远超出大家表面看到的。
金如意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如果不是为了在今天表现一番,她也不会在大皇子送来这些水果后,特地将它们留到今天。
很快,几个拳头大小,椭圆形,外皮皱巴巴的果子被丫鬟送了过来,果子不多,在场几位小姐一人分到一个,就不剩多少了。
七妹妹可曾吃过这个果子?金如意温温柔柔地问道,在场的小姐们都是要面子的,就算没吃过也不能显露这一点,甚至在阿芜说她不会吃的时候,还要顺势露出一个隐晦的笑容,示意她们和阿芜这个半途认祖归宗,没什么见识的姑娘截然不同。
这是什么果子?我还真没见过。
凌茁看出了金如意的险恶用心,这些果子是她也没见识过的,更何况从小生活在乡下的阿芜呢。
于是她直接开口了,她是养在侯府十一年的姑娘,她都不认识的水果,谁能嘲笑凌芜没有见识呢?还是哪位姐姐尝过这种水果,给妹妹演示一下食用方式?凌茁笑着看了一圈除金如意以外的人,她就不信,这些人都尝过这个西番莲果的滋味。
请问有刀吗?阿芜开口了,很奇妙,在看到这个果子的时候,她的脑海里再一次自动浮现了它的名字,并且下意识地知道了它的食用方式。
但是很奇怪,在阿芜的潜意识里,这种果子不叫西番莲果,而是一种叫做百香果的水果。
可以直接食用,也可以泡水冲服,味道酸甜,让人下意识就忍不住分泌口水。
刀是金如意的丫鬟早就准备好的,但不是在这个时候递过来的,只因为阿芜开口太突然,那个丫鬟下意识地就将手里的小刀递到阿芜的手中。
她利落地将果子一分为二,露出里面的果肉。
可惜了,储存时间太长,果肉已经带上了**的滋味。
百香果耐存放,可从西番过来已经经历了漫长的过程,本来在水果刚送到金如意手中的时候,是它最佳的使用时间,虽然外表已经皱巴巴的了,却依旧不影响它的味道。
金如意尝过一口,十分喜欢果子的滋味,这才想着拿到这一天显摆。
可她不知道,这些天百香果已经开始**,这个时候它的外表虽然和之前并没有太大差别,可味道已经发生了巨大改变。
原来这种果子得这么吃啊?里面是什么,是果肉?还是果汁?得用勺子舀着吃吧?有凌茁和凌芜做了一个好的开头,几位小姐也不藏着掖着了,看着手里的水果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也不佯装自己懂得很多了。
金姐姐真是的,明知道这种水果吃起来那么麻烦,还藏着开果子的工具不告诉咱们。
就是啊,不过这果子的味道确实特别,酸酸甜甜的,只不过正如七小姐说的那样,储存的时间太长了,带上了**的滋味。
事态从原本金如意计划的猜果子一跃变成了一群娇小姐的声讨,金如意的表情都快绷不住了。
也是我好心办坏事,没想过这种水果那么不耐放,本来还想让大家尝尝鲜的。
金如意很快收拾好心情,莞尔一笑,把这出试探当成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这种果子可是西番独有的,没想到七小姐居然知道它的食用方式,就连我,也是大皇子府里的下人指点了,才知道它的食用方法呢。
金如意打量了阿芜一番,如果说是瞎猫碰到死耗子,未免也太巧了吧。
我也是瞎猜的,可能是我运气好吧。
阿芜的话让在场这些小姐想到了昌平侯府在她回归前的造势,这位七小姐似乎就是因为出生的时候被算命先生断言福气才被人偷走的呢。
一时间,金如意的风头再一次被阿芜盖过。
好在这个时候吉时也快到了,金如意顾不上针对阿芜和凌茁,在丫鬟的伺候下加快了梳妆打扮的速度。
倒是房间内的其他小姐对阿芜越发好奇,像她打听她这十一年来在乡下的生活。
你们是什么人,这里可是诚意伯府大小姐的闺房,是你们能够擅闯的吗!救命啊,你们为什么要抓我!……由远而近传来一阵喧哗嘈杂的声音,盔甲碰撞发出的低沉鸣响,推搡声,尖叫声,以及花瓶摆件被撞到砸碎的声音……房间内的一群小姐顿时坐不住了,紧张地聚在一块。
谁在喧哗?金如意作为主人翁,这会儿自然要开门呵斥一番在外嬉闹的下人,可就在她开门准备呵斥的瞬间,就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
一个个身穿盔甲的士兵将金如意的院子团团围住,在看到金如意开门的时候,几个士兵直接上前将她反手制住,用链子捆绑起来。
我等奉严督公的命令捉拿反贼诚意伯全族,惊扰了各位女眷还请见谅,不过现在还是劳烦几位小姐去前厅一趟,跟着各家夫人,待我等清点人数后送夫人小姐们回府,以免金家这些反贼混在人群之中匿逃。
领头的那位侍卫对着阿芜等人恭敬地说道,可他身后那些士兵手里锋利的长剑可没有收回去,大有在场这些人不听话,就要给她们一个深刻教训的意思。
太大胆了,严忠英选在这一天动手,哪里是为了铲除诚意伯啊,简直就是在威胁都城所有不顺从他的权贵,给了她们所有人一个□□裸的警告。
由此可见严忠英的势力有多庞大,在场不乏昌平侯凌尧栋这样实权在手的达官显贵的女眷,可严忠英还是这么做了,是不是证明,他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按下这些不满的声音,或者说,在场这些人里,其实早就有不少已经归顺严忠英了?******诚意伯府前院,一个身穿绯色六品太监服的少年坐在侍卫特地搬出来的太师椅上,手里端着一盏茶,面对一道道如刀锋一样刺在身上的视线,依旧面不改色。
少年肤白如玉,绯色的布料更显的他容貌旖丽妖娆,嘴角上扬时,甚至还有春暖花开的错觉,但下一秒,少年的眼神就暗了下来,什么旖旎心思都没有了,只觉得浑身如入冰窖,似二月刺骨之寒。
诚意伯。
他起身走向被扒了朝服,按在地上的诚意伯,似是手误,手里那盏茶水尽数倒在了他的头上,因为被堵着嘴,诚意伯只能对他怒目而视。
阿芜和一群姑娘被送到各府夫人身旁,远远的,只能瞧见那道绯红的背影。
作者有话要说:阿芜对于哥哥不是亲哥哥已经有了明确的概念了,现在轮到哥哥知道真相,并且慢慢消化这个事实啦☆、互换人生21太过分了, 他们怎么敢,他们怎么敢……花房还是小了些, 这次诚意伯府大办金如意的及笄礼, 整个都城大半的达官显贵都齐聚伯府之内,这些女眷这会儿就集中在这一间小小的花房里,怎么可能不拥簇呢。
在场这些受牵连的女眷,恐怕长这么大都没有经历过这样丢脸、局促、恐慌的场面,这会儿心里已经恨死了造成这一切的阉贼严忠英,却碍于花房外都是那阉党的心腹, 不敢骂得太大声,心里顿时更加憋屈了。
小芜,别看。
范氏将女儿的眼睛捂住, 不让她旁观之后可能会出现的血腥画面。
因为范氏的动作,那道绯红色的身影瞬间从阿芜的眼前消失,只剩下一片黑色。
原本跳动陡然间加速的心跳,渐渐恢复了平静。
没事的,那些人不敢对我们怎样的,你爹颇受陛下信赖,即便是严忠英, 想要动你爹也得掂量掂量,而且那些人的目标也不是我们,待清点完人数,就会恭恭敬敬送我们离开。
范氏柔声安慰女儿。
那个人是谁?阿芜忍不住问了一句。
哼,还不是一个低贱的阉贼, 哪配咱们这些人记住他的名字。
似乎是姓严的新收的义子,好像是叫严瑜,也不想想,前面那三位义子是什么下场,这位自从上位后就不见收敛,相反扯着严忠英的虎皮做了不少害人之事,也不知道还能得意多久。
在范氏开口回答之前,边上不少女眷抢在她前头回答。
这些人的心里都是带着怒气的,描述喻俨时自然吝啬一些美丽的词汇,同时这些夫人小姐的心里也是骄傲的,在他们看来,没有子孙根的男人,比起残废还要不如,要不是因为严忠英这个阉狗深受乾帝的信众,她们哪会忍受这样的屈辱,非把眼前这些人打杀不可。
严瑜?阿芜心中闪过一丝失望,她还以为……其实八年不见,阿芜已经不能确定这些年里,哥哥喻俨的相貌相较于小时候是不是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更何况刚刚她看见的,也只是一道背影罢了,她连那个人的正面都没有见到。
只是当时萌生了一种冲动,总觉得远处那个人让她觉得熟悉。
正在这个时候,站在远处的喻俨往女眷的方向望了一眼。
这些往日自诩高贵的女人,发髻凌乱,就跟受惊的鹌鹑一样,挤簇在一块儿,半点东欧没有平日的端庄得体,一些年纪小点的姑娘们,甚至不乏被吓哭的,胆小懦弱,连四五岁的孩童都比不了。
这样的贵族小姐,远远比不上他的小芜,可偏偏两者的命运从出身时就已经注定了。
喻言的视线在对上范氏时停留了一秒,他注意到了那个被范氏捂着眼睛的小姑娘。
现在都城里发生的一桩桩事都瞒不过严忠英的眼线,喻言被对方纳为心腹,除了一些最机密的事,大多数情报都会通过他向严忠英禀报。
这些日子发生在昌平侯府的闹剧喻言自然也是知情的。
听说那位小姐是当年被人偷走的,找了十多年才找回来,看范氏的模样,对那个姑娘似乎十分疼爱。
算算年纪,小芜如果健健康康长大了,或许和那个小丫头差不多高了。
喻俨眼神微沉,将视线从范氏身上挪开,再一次转回诚意伯的身上。
严忠英这个阉贼,人人得而诛之。
不知何时,诚意伯居然从两个压制他的侍卫手下挣脱,一把扯开了塞在自己嘴里的脏污帕子,指着喻俨的鼻子怒骂道。
你、你们!你们这些逆臣贼子,蒙蔽圣听,诬陷忠良迟早会有报应的。
落到严狗贼的手中会是什么样的下场,诚意伯早就已经见多了,他知道,今天严忠英敢再这样的场合,当着那么多官员侯爵内眷的面抄了诚意伯府,定然是做了十足的准备,即便大皇子出面,也救不了他们了。
诚意伯只是后悔,他没有想到严狗贼手中的权柄居然大到这样的地步,要是早知道严忠英真的敢对他下手,当初他就不会为了争夺大皇子的信任,递上那样几封奏折。
就算他再厌恶那些不男不女的鬼东西,至少也得等大皇子可以和严狗贼分庭抗礼的时候,再对严狗贼下手。
可惜 ,凡事没有后悔的余地,至少对于现在的诚意伯府来说,已经走到绝路了。
既然这样,诚意伯也不想腆着脸当孙子,让人觉得他堂堂诚意伯是一个没骨气的人,左右都是一死,他更想要死的轰轰烈烈,待到严忠英落败的时候,史书上还能记他一笔,他诚意伯金永是为了除奸佞,匡社稷而死的,他的死,重于泰山。
今天、今天我就杀了你这个小阉贼,为民除害!说着,诚意伯朝着四周众人露出壮烈的惨笑,然后一个俯冲,从身边的侍卫身上抽出一把长剑,冲向了喻俨,锋利的刀尖对准了喻俨的胸膛,目的明确,就是要取喻俨的性命。
远处的女眷见状惊呼,唯独阿芜被范氏遮着眼睛,只能靠听觉还原现在正在发生的画面。
呵!喻俨轻笑了一身,无比讥讽地看着那个朝他冲过来的诚意伯。
天底下总是不缺这种人,披着正义和忠心的外衣,做的却都是鸡鸣狗盗之事。
比如眼前的诚意伯。
两年前,南江水患,那个时候三皇子刚刚接触朝政,正想着在乾帝面前展露手脚,野心勃勃地接过了这桩差事,想要表现一番。
而大皇子忌惮这个皇弟,依附于大皇子的诚意伯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派人在饱受水患困扰的南江扩散瘟疫,那时在南江赈灾的三皇子差点没命回来。
因为诚意伯的插手,那一年,死在瘟疫中的百姓足足有三千余人。
三个月前,海南一位蛙人从海里探得一个宝贝,一颗有龙眼大小,几乎没有瑕疵的金珠,诚意伯长子正好在海南赴任,恰逢不久后就是宝贝女儿金如意的及笄礼,正愁找不到一件合适礼物送给女儿的诚意伯长子直接派下人花了十两银子从那蛙人手里买来那颗金珠,那个蛙人家里还有患病的双亲,正等着高价卖掉金珠后为长辈治病,怎么情愿以十两的价格贱卖那颗宝贝珠子呢。
于是,蛙人被活活打死,求告无门的蛙人父母也在病痛中郁郁而终。
而这些,都只是诚意伯府这些年造的罪孽中的冰山一角罢了。
他弹劾严忠英,看似正义忠烈,实际上他哪里是站在正义的立场上呢,和严忠英相比较,他也没有干净到哪里。
所谓的忠义,实际上只是政治角逐中立场的不合罢了。
喻俨看着那个朝他冲来的男人,眼神微眯,就在锋利的剑尖即将刺入他身体的瞬间,四面八方而来的长箭已经刺穿了诚意伯,好端端的一个人,直接被射成一个筛子。
诚意伯感受着全身上下千疮百孔的刺痛,目眦尽裂,握着长剑的手不断颤抖,想要上前一步,都犹如身顶千金,负重难行。
啪嗒——一身,随着长剑掉落在地上,诚意伯的身体也随之轰然倒下。
啊——不远处,站在花房内的女眷们看到这样的画面忍不住放声尖叫,仿佛下一秒那些弓箭就会射向他们一般,场面一下子控制不住了,原本紧紧搂着女儿的范氏被人挤开,阿芜也终于再次看见那道给予她奇怪熟悉感觉的背影。
喻俨上前一步,弓着腰,合上了诚意伯的眼睛,对于眼前血腥的场景恍若无物。
哪有那么巧合的事,诚意伯顺利地挣扎开辖制他的两个护卫,又那么顺利地从护卫手里夺过那柄长剑,甚至于在讲了那么一大通废话后,还没有人及时上前制止。
所谓的巧合其实都是有心人的算计罢了。
喻俨只是在等一个最恰当的时机,要走诚意伯的性命罢了。
小督公。
身边的人递过来一个干净的帕子,眼神看向另一边关押着诚意伯府众人的方向:那一边……带下去。
喻俨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上不小心沾染到的血迹,还有,让禁卫司的人护送各府夫人小姐回去,态度无比恭敬,表达我们内侍监捉拿逆贼的同时惊扰各位贵人的歉意。
站在喻俨身后的那个人不住抖了抖眉毛,看小督公的表情,可看不出歉意的模样,要是真的心存歉意,就不该把人拦下,还拘在不远处的花房了,可怜那些娇滴滴的小姐们,看到刚刚那一幕,恐怕得做好几天的噩梦吧。
但不论心里怎么腹诽,主子的吩咐还是要照做的。
那人很快就退下,带走了一批禁卫司的人,走向花房。
刚刚诚意伯惨死的画面至今还残留在众人的脑海中,之前怒气最盛的夫人小姐们,面对着笑眯眯带着禁卫过来的那个公公都没办法露出怒容,忍气吞声按照对方的安排,在核对完名单后,一个个离开。
直到上了自家的马车,躲在狭小密闭的环境中,才释放自己。
该死的阉狗,迟早要让那些人好看,这恐怕是出现频率最高的词汇了。
要变天了。
范氏紧紧拉着两个女儿的手,在从前院经过的时候,远远看了眼那个依旧伫立在院子中央的少年,不由感叹了一句。
她没有怒骂,没有抱怨,政治嗅觉敏锐的范氏已经从内侍监不同以往的处事作风中看出了端倪。
范氏急于回家安抚两个女儿,也急于回家和丈夫商讨这件事,未来的日子恐怕是风雨飘摇,昌平侯府无意卷入这些是非,可有时候身处这个位置,往往身不由己。
就在踏过前院的门的时候,阿芜忍不住扭过头又看了一眼,这一眼,她终于看清了对方的模样,两人的视线甚至在空气中相撞。
只是这一眼太过短暂,下一秒,阿芜就被范氏拉着穿过了前院,刚刚出现在脑海里的画面一闪而过,快的就像是错觉一样。
那位就是昌平侯夫人了,她身边的两位分别是昌平侯嫡出的六姑娘和七姑娘,穿粉色衣裳的应该就是前不久刚找回来的七小姐,闺名一个单字芜,应该是从了昌平侯这一辈姑娘的偏旁取的。
跟在喻俨身后的那位小太监注意到小督公看着昌平侯府那群人,挑选最重要的三位人物,为喻俨介绍,至于二房和三房的女眷,压根就不被人放在眼里。
芜?这位昌平侯七小姐流落在外十一年,也不知道昌平侯执意要将这个流落在外那么多年的女儿认回来的用意到底在哪里?小太监一声轻笑,感觉到身边的人的气压瞬间降低,给人强烈的压迫感,小太监马上禁声,也不敢再笑了。
******你要找的人,两个多月前就被人带走了,来人身份不知。
喻复才和喻娘子被人掘棺鞭尸,骸骨至今没有找到。
据说喻娘子身前得罪了人,从一个富庶人家偷来一个女婴,之所以会被人鞭尸,就是因为那户人家找过来了。
姑娘去向已有眉目,再等些时日就能探查清楚。
……喻俨将手里那些秘密信件扔到火盆里,然后捂住眼睛。
八年前,他捂着小芜的眼睛,生怕让她瞧见那个女人自尽的惨烈景象。
八年后,他让小芜直面一场血淋淋的虐杀。
彼时,她是妹妹,他是哥哥,此刻,她是尊贵的侯府千金,他是低贱的只能躲在阴暗角落的臭虫。
明明想要保护她的,可或许已经成了妹妹心中卑劣恐怖的存在。
呵、呵呵。
喻俨忍不住笑了,比哭更难听。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互换人生22你可真是大胆, 连诚意伯都敢杀,你知不知道,这些日子我拦了多少弹劾我与你的奏折?喻俨一进屋,一盏茶碗咔嚓一声砸碎在他面前, 四溅的陶瓷碎片甚至划伤了他手背的肌肤, 可喻俨只是略微皱眉, 依旧保持原本的步速,在严忠英身侧站定。
这个茶碗,正是严忠英砸向他的。
诚意伯留着,只会是义父的大麻烦,大皇子那边为了不寒身边人的心, 必定会想尽一切办法保住他, 同样的, 三皇子和蒋贵妃身后的势力也未必乐意看到义父势大, 难保他们不和大皇子那边的派系下手,于是孩儿自作主张, 干脆激怒诚意伯, 然后顺理成章将他诛杀,这样一来,没了诚意伯的诚意伯府也只是没牙的老虎,即便最后陛下心软了,放过了诚意伯府的其他人,那些人也不会对义父造成太大威胁。
喻俨镇定地回答道,眼神中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自负, 以及压抑着的想要向严忠英讨赏的忐忑和期冀。
自作聪明。
严忠英嗤笑一声,明面上似乎还带着怒气,实际上对于喻俨的处事手段,他是十分满意的。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义子,严忠英的心情大好,他的眼光果然没错,眼前这个少年,足够阴险,也足够很辣,只要用的好,就是一把及其趁手的刀。
尤其刚刚喻俨的表现,让严忠英觉得对方并不完美无缺的,他喜欢自作聪明,靠揣摩他的心思行事,根本目的还是为了讨他喜欢,得到相应的奖赏。
这样的人就意味着有弱点,他贪恋他带给他的地位,渴望爬到更高的位置,严瑜有**,而有**的人,往往是最好把控的。
是孩儿自作主张了,请义父责罚。
喻俨赶紧跪下,假装没有看出严忠英眼底的满意,一副对于他刚刚那通责骂诚惶诚恐的模样。
起来吧,咱们父子之间,何须这般客气呢?他恭敬的态度让严忠英更加满意了,在喻俨跪下后,严忠英直接推开了身边敲腿的小太监,上前将他搀扶起来。
在爬到这个位置之前,严忠英也是受过深宫搓磨的,即便这些年锦衣玉食,粗糙的皮肤是彻底养不回来了,更何况现在的他还上了年纪,手指的皮肤粗粝地犹如磨砂纸一般。
喻俨低垂着眼睛,感受着那几根手指头在自己的手掌心慢慢摩擦,打从心底里泛出反胃的感觉。
对了,义父都不曾打听过你的籍贯,当年你入宫的时候还是个五岁的孩子吧,爹娘怎么舍得将你送进宫呢?似乎是不经意间想到了这个问题,严忠英躺回软垫之上,接过小太监递上来的葡萄,漫不经心地问道。
喻俨却因为严忠英的这个问题心跳骤停了几拍,几息后,才恢复平静。
前不久,他刚动用了自己的势力回乡调查,现在严忠英就问到了这个问题,对方是否察觉到什么了呢?原本在严忠英身边伺候的小太监不知道什么时候退下去了,严忠英慢条斯理地剥着葡萄皮,房间之内只听得到双方的呼吸声,气氛陡然间变得沉寂。
没什么舍得不舍得的,左右就是家里没钱,于是进宫做了太监。
喻俨深吸一口气回答道。
哦?严忠英的语调微微上扬,看不出他对这个回答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又是一阵沉默,喻俨再次开口:那对夫妻,向来就只顾着自己,死的时候留给我一堆欠债,如果不卖身进宫,恐怕就得被卖到小倌官做兔爷儿了,相比较之下,做太监有什么不好,至少还有机会位极人臣,做如义父这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人。
似乎是压抑不住了,在沉默了片刻后,喻俨终究还是发泄似的向严忠英倾诉了自己这些年的委屈。
这些年,我在宫里受了那么多委屈,要不是现在得蒙义父赏识,恐怕我还在哪个冷宫待着,受尽欺辱,我恨那对夫妇,即便他们是我的生父生母,我也恨不得将他们挫骨扬灰,几个月前,我派人去了趟故乡,掘了那对夫妇的坟墓,让他们曝尸荒野,我知道我的这个做法离经叛道,为世人所不容,可我是真的恨啊,还望义父原谅。
喻俨半真半假地说着自己的故事,他在赌,赌严忠英对他的调查并没有那么详细,赌昌平侯凌尧栋将他的行迹隐瞒地很好,严忠英粗浅的调查未必能知道昌平侯府的七小姐和他之间的关系。
多年的研究,几个月的相处,喻俨知道严忠英是自负的人,他收他为义子,必然会对他的身世进行一番调查,但在严忠英看来,那个时候的喻俨只是一个蝼蚁一样的存在,雄狮在吃掉蝼蚁之前,难道还会细心调查蝼蚁的祖宗十八代吗?喻俨赌对了,此时严忠英得到的消息确实不够充足,喻俨这一番半真半假的言论,打消了严忠英的疑惑。
就在半个月前,严忠英发觉义子严瑜的身边有异动,他秘密派遣一批人回到原籍江州,不知道想要做什么。
严忠英本来是不喜欢自己养的狗背着他这个主子做事的,可偏偏刚刚喻俨那番话,戳到了严忠英的痒处,瞬间打消了他的不满。
严忠英是在十一岁那边被爹娘卖进宫的,只因为家里儿子多,却家境贫寒,没办法给任何一个儿子娶媳妇。
儿子多了,也就不稀罕了,为了能够尽快抱上孙子,最小的严忠英被爹娘卖了,而那个年纪的严忠英更懂得男人的尊严骄傲,在净身的那段时间里,越发生不如死。
在严忠英掌权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自己的家人,彼时严忠英的爹娘已经过世,严忠英阉了自己所有的兄弟,包括唯一靠着他卖身银子娶了媳妇的大哥的儿子。
那段时间,严忠英的心情是极为畅快的,因为在他看来,他都没有拥有的东西,别人怎么配享有呢,他断子绝孙了,他的那些兄弟也不能好过。
只是随着严忠英年岁增长,想到当年为了一时痛快做下的决定,心里也是有些后悔的。
他不该做的那么绝,至少也得给严家留下一丝血脉,当年他大哥那个年仅两岁的孩子就很好,如果当初留下那个孩子,将他养在宫外,自己也就拥有血缘传人了,不像现在,即便他夺了李朝江山,也找不到传人。
但严忠英那么骄傲自负的一个人,怎么会承认自己做错了呢,每当产生这个念头的时候,他就会安慰自己,那些人该死,那些人该罚,他只是做了最正确的决定。
在这样日复一日的洗脑之下,怎么能够要求严忠英还保有这个年代伦理纲常的观念呢。
因此一听喻俨是和他一样小肚鸡肠的人,一朝得势,连亲爹娘的尸首都能够挖出来鞭尸,严忠英非但不觉得喻俨不受控制,相反真真正正觉得他们俩就是一路人,喻俨没有辜负他对他的看重喜欢。
对了,听说你还有一个妹妹?严忠英笑眯眯地吃掉手里那颗葡萄,再一次追问道。
哦,那只是我娘抱养来的孩子,我进宫的时候,她才三岁,不知道是被跑了还是被当年的债主给卖了,这一趟我派人回乡,也没找到她。
对于严忠英口中的妹妹,喻俨表现的不怎么在意。
左右就是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如果是亲的,这会儿或许我还能护她一二,将来让她多生几个孩子过继一个给我,当是成全了我们兄妹之间的缘分,可偏偏也不是亲的,这么多年过去了,恐怕现在她站在我面前我也不记得了。
如果喻俨彻底将自己和那个妹妹之间的关系撇清,严忠英或许还会多疑,偏偏喻俨自己率先表达出对那个妹妹不是亲生妹妹的惋惜,严忠英最后那点怀疑都没了。
相反,一想到喻俨和自己一样,都是无亲无故孤零零活在这个世上的人,那种同类之间的归属感也更重了。
还是派人留意一下吧,如果是个乖巧懂事的,养一个丫头又如何呢?喻俨进宫的时候也就五岁,在那个年纪分开,兄妹之间的感情又能有多深厚呢,更何况还不是亲生的兄妹。
严忠英是一个连亲兄弟,亲侄儿都能够阉割的狠角色,将心比心,他不认为喻俨会对那个妹妹有多深刻多感情。
于是,他也不再揪着这件事质问。
在从严忠英的房间出来时,喻俨的背后已经汗淋淋一片。
不能让严忠英知道自己和小芜之间的关系,这是喻俨此刻唯一的想法。
******小芜,接下来爹和你说的这些,希望你能有心理准备。
某天,阿芜被凌尧栋叫到了前院的书房。
只见凌尧栋的表情严肃深沉,让人产生不好的联想。
阿芜的脑海中一下子闪过了好几个猜测,可能性最大的那个猜测,偏偏也是她最不愿意接受的。
八年前进宫的小太监里,原籍江州的共计二十三人,其中年龄对得上的只有一个,那人……那人……看着女儿忽然间低沉的情绪,凌尧栋还是咬牙说出了自己调查到的真相。
那个孩子,在进宫的第二年就因为一场疾病去世了。
也就是说,小芜心心念念要找的哥哥,其实早就不在了。
在看到爹爹吞吞吐吐的时候,阿芜已经做好了听到噩耗的准备,可在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心脏还是忍不住停跳几拍。
不会的,哥哥还活着,我能够感受到,他一定还活着。
阿芜捏紧拳头,这个答案是别人调查出来的,她不信。
或许是调查出现了什么纰漏,之后我会继续派人打听消息的。
凌尧栋只当女儿一时间没办法接受这个事实,顺着她的话安慰她,可在凌尧栋看来,喻俨大概率已经死了,一个五岁进宫的小太监死在宫里的概率并不低,更何况以他的人脉关系,只是调查一个宫里的小太监,谁会出手阻拦呢?凌尧栋看着女儿的眼神越发怜爱了,想着该用什么方式弥补这个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互换人生23金太医,有件事我很好奇, 宫里生病的太监宫女都是由谁诊治的?每月十二、二十五日是金邈来昌平侯府替阿芜上课的日子, 当然,侯府千金学医并不是什么光荣的事,因此侯府对外宣称金太医来侯府替女眷们诊脉, 顺便帮流落在外多年的阿芜调养身体。
这天上课的时候, 阿芜在辨别完金邈带来的草药后, 突然提出这个疑问。
宫里太监宫女生病, 通常都会交给医徒们练手,当然, 这也仅限于主子们面前得脸一点的奴才。
金邈倒是没有怀疑,在他看来, 阿芜这样流落在外多年,一朝被寻回来的姑娘对现在接触的一切都应该是好奇的, 加上不久前阿芜还在诚意伯府的宴会上被突然闯进来抓人的内侍监的人吓了一跳,现在忽然打听宫里的太监宫女, 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那其他不受宠的太监宫女呢?阿芜皱了皱眉,按照她爹的说法,哥哥在进宫后的第二年就去世了, 那个时候哥哥在六岁, 不太可能被分配到各宫主子的身边, 是没有资格请太医诊病的,甚至连请医徒的资格都没有。
想到那个时候哥哥一个人心惊胆战承受着那么多的恐慌和害怕,阿芜就揪心似的疼痛。
那就得看他们自己的运道了, 运气好,熬一熬也就过去了,运气不好,染上的是易传染的病症,恐怕就得席子一卷,被人抬出宫,任由他们自生自灭了。
说完这句话后,金太医又意识到眼前的是一个十一二岁娇滴滴的小姑娘,他说的这番话未免太过现实,于是又补充了一句:当然,宫里也没有那么多运气不好的奴才。
那些感染了重疾的太监宫女会被太医院记录下来吗?既然是感染传染性的重疾,那必定是经过太医或是医徒确诊的,没道理身边的人上嘴皮碰下嘴皮,生病的那个就是传染源了,阿芜这会儿寄希望于太医院的案史。
金邈摇了摇头,宫里每年都得死那么多的人,谁会记下一个微不足道的奴才呢。
就好像是一个正常的人,会记录每天被自己踩死的蚂蚁吗?上位者不那么想,帮上位者做事的人则是没那么闲。
那……阿芜差点直接问出口,她想向金太医打听哥哥喻俨的情况。
可现在宫中形式诡谲多变,因为太监严忠英把持朝政,导致很多人对太监的感官越发恶劣,如果让金太医知道自己和哥哥的关系,喻俨突然间多了一个变身为侯府贵女的妹妹,在不知道他现在到底处于哪一方势力的情况下,对他来说祸福难料。
即便这些日子相处下来,金太医表现地中立无害,阿芜也不敢拿哥哥的性命去赌。
当然,她思考的这一些都基于喻俨还活着的情况下,如果喻俨死了,这一切都只是妄想。
那天,我在诚意伯府看到了一位公公,穿着六品的花衣,他似乎还比我哥小几岁,怎么年纪轻轻就当上首领太监了?阿芜旁敲侧击地问道,她准备以那位给了她奇怪熟悉感的严小督公为突破口。
七姑娘好奇心太重了,那些人,不是七小姐应该好奇的对象。
如果只是随口打听宫里太监宫女们的情况,金太医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可现在阿芜指名道姓问到了喻俨,金太医就不能放任阿芜的好奇心了。
那个人,真的像外界传言的那么坏吗?阿芜一副好奇懵懂地模样,继续追问。
人心易变,在此之前,也是个可怜人。
金太医这句话模糊不清,让人不明白他到底是想要表达严瑜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还是想要表达对于之前那个严瑜的可惜,而且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音量很低,要不是阿芜竖起耳朵听着,恐怕都会错过他这句低声感慨。
七小姐别再好奇这些事了,之前我给七小姐的那些案例七小姐看的如何了。
金太医不想和一个小姑娘讨论太监的心酸史,更何况现在局势不明,昌平侯和严忠英之后会不会对上也是一个未知之数,凌芜这个刚被昌平后认回来不久的嫡女好奇太监们的事,这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事。
阿芜意识到是自己有些急躁了,没在继续追问,而是拿出那一叠厚厚的案卷,认真分析其中每一例病患对应的药方。
可在说着那些药方的时候,她的脑海中总是不断浮现出两张面孔,一张是哥哥年幼时的面孔,一张是不久前惊鸿一瞥的小督公的面孔,两张面孔并没有十分相似,一个总是洋溢着让人觉得温和的笑容,一个即便笑着的时候,浑身上下都透着刺骨的寒冷。
但在阿芜的脑海中,这两张并不十分相似的面孔,居然诡异地有些重合了。
******这几个是昌平侯府的家生子,祖辈都在昌平侯府做事,用这样的奴才,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来历可靠,与外人勾结的可能性低,但也有一个坏处,那就是家生子之间联系紧密,有些祖祖辈辈都得脸的奴才甚至比一般的主子还要有脸面,一旦用的不好,就容易被糊弄。
范氏拉着阿芜的手,耐心地为她解释挑选奴才的诀窍。
这些本该是阿芜小的时候就一点一滴灌输给她的,因为昌平侯嫡女的这个身份注定她未来的婚事不会太差,嫁到那种高门大户,家世、品貌、手段样样都是不能低的。
凌茁小的时候时常生病,范氏就放松了对她的教导,可在太医确诊凌茁的身体已经大有好转之后,范氏也曾手把手教授她管家御下的学问,范氏是个慈母,同时也是一个聪慧的母亲,她知道怎么对待女儿,才是真正为她的将来负责。
所以当阿芜回府几个月,彼此之间少了几分生疏之后,范氏就将教导女儿这件事提上了议程。
在此之前,阿芜身边伺候的都是范氏这边抽调过去的人,真正效忠的主子还是范氏,这样的人,用起来远没有自己□□出来的奴才用的舒心,所以今天范氏特别挑选了一批和女儿年龄相仿的丫鬟,让女儿挑选,与此同时也为女儿上了一门御下的基础学科。
那些,是人牙子送过来的丫鬟,其中有一些是犯了事的罪奴,有一些是家里穷,被家人卖了的丫头……这些奴才同样是签定卖身契的,她们在府里没有其他兄弟姐妹,能依靠的就只有你这么一个主子,生死全靠你一句话,用的好了,自然没有二心,但因为是从外面买来的,很难保证她们的家世背景是否像人牙子说的那样干净,或许对方的背后就站着一个不怀好意的人,特地将她送到你的身边,密谋做些不利于你的事。
范氏逐条分析家生子和外头买进来的丫鬟的利与弊,女儿第一次挑选丫鬟,她不会插手,只会在一旁观察几个月的时间,如果真有内里藏奸的,她会选择让女儿吃一个小教训,因为就范氏自己的经验和旁观别人的经验发现,只有自己切实地吃过某个苦头,才能更长记性。
说罢,范氏拍了拍阿芜的手,让她自己去挑选丫鬟。
你叫什么名字?阿芜站定在一个瘦小的丫鬟面前,这个小丫头看上去比阿芜的年纪还要小,身量不高,瘦地跟竹竿似的,风吹就能倒。
好在模样勉强称得上一句清秀,以及她的眼神极为坚强刚硬,也难怪会被人牙子看重,特地送到昌平侯府来,供主子们挑选。
回七姑娘的话,这个丫头叫做二妮儿,她爹生了重病,前头还有一个哥哥,她娘舍不得卖,就把她舍给我了,您别看她个子瘦小,力道可大了,比起成年男性也差不了多少呢。
人牙子代替那个小丫头回答,而且这丫头话不多,嘴巴紧,要是今日能被姑娘选中可真是这丫头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说完,人牙子还在二妮儿身后推了她一把,让她说点好听的话,只是那个名叫二妮儿的小丫头似乎太过老实拘谨了,嘴巴嚅动了好一会儿,脸都憋红了,还是没有挤出一句讨喜的话。
就选她吧。
有一个哥哥,为了给爹看病被娘给卖了,这样的身世经历,和阿芜多么相似啊,换做任何一个人,或许就感同身受了。
阿芜对外的表现也似如此,在选中了二妮儿后,又挑选了两个家生子,和一个因为爹娘去世后被大伯母卖掉的小丫头。
这四个丫鬟暂时都任二等丫鬟,过了一阵看哪个用的趁手,再提升为一等丫鬟。
范氏全程没有插过一句话,办妥一切后,将四人的卖身契交到阿芜的手中。
*****人送到。
喻俨收到了一份密涵,看完就将字条给烧了。
******阿芜不着痕迹打量着那个新鲜出炉的二等丫鬟,被改名为葫芦的二妮儿,心中思索着,对方的身世经历到底是巧合,还是在据悉她的身世背景后,为她量身打造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她怜惜,好顺利留在她身边的棋子。
如果是后者,葫芦背后的人到底又会是谁呢?******陛下要为几位公主挑选侍读了。
邬氏难掩激动,看着身边的两个孙女,手里的帕子都快被她扯变形了。
三姑娘的年纪大了些,阿微的年纪却正好和三公主相仿,这一次阿薇被选中的机会很大。
三姑娘是二房庶出的孩子,五姑娘凌薇却是嫡出的,哪个身份更贵重,哪个更有可能入选,一目了然,这不仅仅是年纪大问题。
但真要这么说,大房的凌茁和凌芜入选的可能性更大,谁让她们俩才是昌平侯的亲生女儿,而凌薇只是昌平侯的侄女呢。
邬氏的目标是三公主,这位公主是宫里年纪最小的公主,生母出身寻常,牵扯不到夺嫡站位的事情中去,能够成为这个身份足够尊贵,身边麻烦事还不多的公主的伴读,将来说亲也能更往上高攀几层,对于二房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
但这样的好事要是被大房得了去,对邬氏来说就不那么令人愉悦了。
所以她得想个办法,让凌茁和凌芜被剔除在选侍读的名单之上。
而阿芜已经盯准了这次挑选公主伴读的事。
想要调查宫里的某个人,难道还有比直接进宫,亲自调查更快的方式吗?作者有话要说:大概十二号之后家里的事情就能暂时放到一边了,到时候会努力加更,把这几天欠下的更新补上☆、互换人生24娘, 这次三公主选侍读, 大房那儿是不是也会送闺女过去参选啊?小邬氏倒也不算笨,一下子就想到了问题的关键。
她不喜欢女儿, 可也知道女儿要是能够成为公主的伴读对于她们未来的婚配来说是一个多么好的加分项,到时候女儿要是能够嫁入高门,也能帮衬儿子。
要是能够嫁给皇子, 到时候成了王妃或是皇后, 直接把昌平侯爵位从大房那里夺过来, 就更好了。
要知道,宫里的三皇子还没有娶妃呢,七皇子的年龄小了一些, 可女儿凌薇也就比他大了一岁,都说女大三抱金砖, 只大一岁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从头到尾小邬氏都忽略了五皇子李成河, 在她看来, 有那样一个出身低贱的娘,又不受皇帝喜欢的皇子,在她看来只有娶她家那个庶女的资格。
要是让凌茁和凌芜那两个丫头去了, 李淑妃还能选中咱们家五姑娘吗?小邬氏心一紧,六丫头的名声向来好,她是个鱼目混珠的假货的事也就咱们府里人知晓,还有凌芜那个臭丫头,伶牙俐齿,刚回家那天就指桑骂槐损了我一顿, 半点看不出来是从小养在乡下地方,无父无母的孤儿,被选中的可能也很大。
公主选陪读,出身、品貌都很重要,而前者,昌平侯嫡女绝对是优于昌平侯侄女的,而后者,就外界看来,两人也都是挑不出毛病的。
一定要说有什么硬伤,恐怕也是体现在凌芜身上,谁让她曾流落在外十一年,即便表现的落落得体,谁也不能保证这十一年她是不是在外养成了什么不好的毛病。
娘,你说六丫头那儿……小邬氏一脸不怀好意,想问问婆婆能不能将六丫头的身世公布出去,到时候,六丫头这个假的侯府千金,还有什么资格跟她的女儿争夺公主伴读的位置。
闭嘴,你个蠢货。
邬氏的脸顿时耷拉下来,吊梢着眼睛,瞪了小邬氏一眼。
你以为这件事爆出来只有大房有麻烦?蠢货,别忘了你还有一个出嫁的闺女,两个还没婚配的女儿。
大家族里,一个女儿的名声出现问题,对全族的女儿都是有妨碍的,更别提邬氏这会儿还心虚着呢,两个孩子是在什么情况下被换的她还不清楚吗,小邬氏要是真的敢背着大房将这个消息透露出去,邬氏真怕大房那对夫妇不管老侯爷临终的嘱托,对二房和她这个老太太动手。
这些年,邬氏上蹿下跳的底气也就只是老侯爷的临终遗言,可死人终究是死人,哪里能管活人做什么呢,邬氏也怕,怕有一天老侯爷的话都不管用了。
娘,那该怎么办啊?自以为想出了一个绝顶妙计,却被邬氏训斥的小邬氏一脸委屈,当着女儿和庶女的面被婆婆骂蠢货,小邬氏觉得自己的尊严都被她踩在脚下了,心中不免带上了怨气。
三姑娘和五姑娘下去吧。
有些话,即便是亲孙女也听不得。
邬氏让两个孙女退下去,然后将小邬氏唤到身边,在她耳旁一阵低语。
只见小邬氏的表情从原本的不忿,到后来的惊喜,紧皱着的眉头渐渐松开。
走在嫡妹凌薇身后的三姑娘凌英忍不住往后瞧了几眼,只是邬氏的声音太轻,她只能看到对方的嘴皮上下翻动,却不知道她到底和嫡母说了些什么。
凌英抿紧嘴唇,她知道,祖母和嫡母一定是在商量对付大房的坏招,就刚刚那番对话来看,这一次的针对,或许还和凌茁和凌芜有关。
凌英有些矛盾,一方面,二房和祖母才是她血缘上最亲近的人,作为一个早晚要嫁出去的姑娘,她们也是她未来在婆家的底气和依靠,只有他们越好,她将来的日子才会越好。
另一方面,这鞋血缘上最亲近她的人从来就没有给过她呵护,就算对她最好的祖母也只是将关心浮于表面,在嫡母让她立规矩的时候,从来就没有替她开过口,求过情。
相反,大房的大伯母处事公道,因为她管理下人手段严苛,即便嫡母苛责,大厨房和掌管内务的二管事从来都不曾克扣过她该有的份利,钱财什么可能会被嫡母剥掉一层,可至少也能够吃饱穿暖,更别提每次出门做客,属于她的那份衣裳首饰,实际上也是大伯母提供的。
在情感上,凌英显然更偏向大房。
所以在发觉嫡母和祖母密谋准备对大房动手的时候,凌英有些摇摆不定,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告诉大伯母让她警惕,可如果要告密,她根本不知道嫡母和祖母在计划什么,又怎么能够让大伯母相信她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呢?凌英收回眼神,心如乱麻。
******这一次三公主选伴读的事,本来也就是一些有女儿的贵妇人在意,谁知道就在这个消息传开的第五天,乾帝忽然下旨要求都城五品以上官员,外放二品以上高官的嫡女、庶女入宫。
要知道,距离乾帝上一次下旨,已经是五个月前的事了,自那以后乾帝就因为得到一本孤本天书闭关多月,就连奏章都是由太监严忠英代批的,这会儿乾帝忽然下旨,为的还是替一个母家并不显赫的公主选伴读,足以让外界意识到皇帝对这个小女儿的重视。
一个母家立场中立,在朝堂之上不显眼,不会轻易掺合到党派斗争,而自己本身又深受帝宠的公主,对于外界的诱惑力瞬间更大了。
乾帝的圣旨为阿芜少了一部分麻烦,本来她还在烦恼怎么说服爹娘让她参选,因为公主伴读听上去尊贵,实际还是一个伺候人的活儿,当然,这种伺候不是指帮忙穿衣洗漱之类下人该干的活,而是指在日常相处中,处于低一等的位置,奉承,讨好对方。
阿芜是范氏和凌尧栋怎么补偿都嫌不够弥补的女儿,他们怎么舍得将她送去那个见不得人的深宫呢。
更有甚者,三皇子至今还未大婚开府,凌尧栋知道对方想要和昌平侯府结亲的小心思,又怎么放心将女儿送到宫里去,在三皇子的眼皮子底下放着呢。
可惜了,圣旨已下,这会儿要是再给女儿抱病,恐怕会成为政敌攻讦昌平侯府的理由。
******听说夫人又给七小姐请了一位嬷嬷,据说是曾经在惠慈太后身边呆过的老人了。
晚上洗漱的时候,凌茁身边的大丫鬟巧心一边帮她拆解头上的发簪,一边小声抱怨道。
今天我去大厨房给小姐取甜汤的时候,发现隔壁的炉子上炖着一锅血燕,成色极好,小姐最爱喝血燕莲子羹了,可现在,府里配给小姐的,就剩下一些白燕了。
似乎是为凌茁抱委屈,巧心的嘴皮子一直都没有停过。
瞎说什么,这些话是能在小姐面前说的吗?另一个大丫鬟巧思从外头抱着一身干净的亵衣亵裤进来,听到巧心的那番话,紧张的看了眼一旁的六小姐凌茁。
巧心那丫头是越来越没有分寸了,小姐现在在府上什么尴尬地位她难道不清楚吗,居然还在小姐面前说这些有的没的,是怕小姐还不够闹腾,逼得她与夫人侯爷离心吗?巧思是当年范氏分到女儿身边的大丫鬟,年纪比这个屋子里绝大多数丫鬟都要年长些,今年已经十六了,范氏为她配了人,明年就要嫁人了,到时候,凌茁这边还得空出一个大丫鬟的位置来,估计得从二等丫鬟里挑一个补上。
凌茁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因为背对着两个丫鬟,加上黄铜镜的显像效果不佳,倒是没让人看清她现在的表情,巧心有心打量,因为巧思突然出现,也只能放弃这个想法,心里却琢磨着,等抓到合适的时机,还得好好与小姐念叨一番。
******今天的甜品怎么是糖葫芦?阿芜看着最后呈上来的那一盘点心,表情有些奇怪。
糖葫芦这样的零嘴小吃,还能作为饭后甜点吗?也不知道大厨房是怎么办事的,等会儿我就让人把这道菜退回去,问问大厨房的管事。
丁香皱了皱眉,准备把那碗糖葫芦端下去。
大晚上的,且不说糖葫芦这样的食物吃起来是否雅观,就说它那坚硬粘牙的糖衣,和那酸到倒牙的山楂内里,都不适合在晚上食用。
丁香是侯府家生子,在看到这道菜上了七小姐餐桌的第一时间,就往阴谋论的方向猜想了。
不必端下去了。
阿芜用手指轻轻捻起一颗糖葫芦,放到嘴里。
对于她来说,糖葫芦代表的回忆是独特的。
嘴巴里的这颗糖葫芦用料极好,外壳脆甜,带着浓郁蜂蜜和芝麻的甜香味,就连里头的山楂,也是精心挑选过的上等山楂,略微有些酸,果肉沙软,略微有些脆,让人口齿生津。
嚼下去的时候,阿芜还发现这颗山楂被人精心去了果核。
虽然是糖葫芦,眼前这道甜点,也算是糖葫芦中的精品了。
阿芜吃了一颗,又忍不住拿起一颗。
其实这些年,她吃过不少糖葫芦,从她能够采药挣钱的那天起,只要卖了草药,她都会花两文钱买一串糖葫芦吃,但是再也没有哪一串糖葫芦,能够给她记忆里甜蜜的味道了。
不知不觉中,阿芜吃了大半盘糖葫芦,这还是在她已经用过晚膳的情况下。
丁香看着一旁的七小姐,欲言又止,心里琢磨着,糖葫芦这样的玩意儿,能好吃到哪里去呢?*****宫中,喻俨的桌子上同样摆着一份糖葫芦。
当初答应过妹妹,等他长大以后,会给她吃不完的糖葫芦。
很可惜,毁约了,直到分别前,他也只给妹妹买了一串糖葫芦,现在,他不敢出现在妹妹面前,却也想把答应给她的东西,全都补上。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还有一更,终于回家了,可以开始夜生活了,总改不了熬夜码字习惯的我终于再次出山啦,欠二十一更,感觉亚历山大,明天开始补更之旅☆、互换人生25用完晚膳, 喻俨遣退众人, 等他洗漱完毕上床后拉下帷幕时,手里已然多了一封信件。
伴读……看着信件上的内容, 喻俨的神态有些深沉。
私心想着,他是不希望阿芜进宫的,因为一旦对方进宫了, 就难免会和他有所接触, 虽说现在他的模样已经和年幼时相差许多, 妹妹不见得能够认出他来,喻俨也不敢赌身份曝光在妹妹面前的这个可能。
其实喻俨也不知道妹妹还记不记得他,毕竟当初分别的时候, 妹妹才三岁,远不到懂事的年纪, 八年多的时间过去了, 陪伴在妹妹身边的一直都是小奚村的那些村民, 李婶子和李大叔他们那些人,或许曾经对妹妹来说最重要的他,也早在时光流逝下变得微不足道了。
所谓的担心妹妹认出他来, 只是他的一厢情愿和自作多情。
每每想到这儿,喻俨都会难过,他的心情是那样矛盾,一方面,不希望小芜知道他现在的处境,一方面, 又不希望小芜忘记他,因为如果连自己牺牲了所有想要保护的人都不记得他的话,他的一生,未免也太可笑了。
密信上说,小芜的爹娘对她很好,似乎是有意弥补,在昌平侯府里,就属小芜最尊贵,昌平侯夫人还特地为她聘请了几位老嬷嬷教导规矩,深怕外界以她流落在外十一年,规矩不佳为由指责小芜。
小芜从小就漂亮,只是以前家里条件不好,那个女人从来也没有将小芜放在心上,要不是他在一旁督促,对方甚至连奶都懒得喂,早产的小芜长得瘦瘦小小的,个头比同龄人还要小一大圈,但即便是那样的情况下,瘦黄的小芜也是好看的。
更别说被侯府认回来,精心调养了一段时间的小芜了。
回想着那天的惊鸿一瞥,喻俨真切地认识到,八年的分离,不仅他变了,连小芜都已经长成他认不出来的模样了。
要不是那份诡异的熟悉感,以及他派人回江州时调查出来的消息恰巧和侯府新认回来的姑娘对上号,喻俨都不敢肯定那就是自己八年未见的妹妹。
她更漂亮了,即便站在那堆养尊处优的小姐之间,第一时间就吸引人注意力的是她,像星星一样在黑夜中闪烁光芒的也是她。
这样的小芜,让喻俨多了一分陌生,同时也多了九分骄傲。
那样的小芜,合该拥有全天下最好的一切,美丽的外表,出众的家世,无暇的人品,最重要的,她一定会有一个一心一意,能够相伴终身的夫婿。
最后一者,正是喻俨现在之所以这般犹豫的原因所在。
不论侯府怎么替凌芜造势,她曾经流落在外十一年就是她的硬伤,正如范氏在接这个女儿回府之前所想的那样,她想要为女儿选择一个家世普通,本身人品能力不俗的夫婿,并不是因为小芜只配这样的男人,而是她曾经的经历限制她嫁入高门的这条道路。
一旦成为公主伴读就不同了,尤其三公主还是乾帝最宠爱的公主,凭着和公主的这份情谊,凌芜在那些贵妇人心中的分量必然加重,她未来的选择也就更多了。
这些天,喻俨打听了三公主的脾气性格,还借用身份便利,将自己的人安插到了三公主的宫殿内,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给妹妹提前铺路。
至于另一个……喻俨看着密信上着墨较少的另一个女孩,那个昌平侯府的嫡六小姐,极有可能是他亲生妹妹的凌茁。
对于那个女孩,喻俨的心情就要复杂多了。
如果在他还是喻俨的情况下得知这个真相,他或许会愿意接受这个妹妹,试着疼爱她,关心她,或许做不到对待小芜那样毫无保留,可也会将她当成是自己重要的亲人。
但是可惜,喻俨在八年前死掉了,现在活下来的是严瑜,一个连他自己都厌弃的怪物,在深宫的八年里,他从里到外都已经冷透了,即便在得知真相的以后,也不再有多余的精力分在凌茁的身上。
她出现的时机太不好,喻俨内心仅剩的人性已经被小芜这个名字占据了。
但不喜欢也不代表厌恶,毕竟还有一份血缘关系,只要她乖乖的,喻俨不会对付她,甚至在保护妹妹的同时,也会顺带着看顾一下那个女孩。
将密信揉成一团,喻俨掀开帷幕,起身下床。
入夜后天气已经十分寒冷,喻俨的房间角落摆了一个火盆子,因为他现在的特殊身份,房间里烧的,是贵主子才能用的银丝碳,没有一点烟火。
他将信纸扔在了火盆里,之间银丝炭遇到纸张迅速燃起火苗,黑夜中,喻俨的神情在明灭不定的火光照耀下,显得越发晦涩。
******明天小姐就要进宫了,可这会儿夫人都没有来探望过小姐呢。
就在所有五品以上京官家里适龄女儿要进宫的前一个晚上,巧心在伺候凌茁洗漱时再次抱怨起来,听说夫人今天一天都呆在储珍院呢,午膳和晚膳都是在七小姐那里用的,想来教了七小姐很多在宫里需要注意的事项。
这已经是她这些日子以来无数次提到侯夫人和侯爷的偏心了,说这些话的时候,巧心也在观察小姐的表情。
明明在七小姐没有回府之前,夫人和侯爷最疼的就是小姐您了,只要府里新得了什么好东西,一定最先送到小姐你这儿,等你挑选完了才轮到别人。
小丫头嘟着嘴抱怨:都怪七小姐,如果她没有出现就好了。
巧心的余光注视着凌茁,看到她的表情已经嫉妒到扭曲,手中的金簪都因为她过于愤怒的大力被掰到变形,可见这些日子她的这些话不是没有作用的。
巧心心中一喜,闭上嘴巴不再说话,她也明白过犹不及的道理。
睡觉的时候,凌茁拒绝了巧心的陪夜,她也没在意,只当小姐心里还因为夫人侯爷的偏心生气,乐得少一件陪夜的差事,落个轻松。
在巧心离开后,凌茁的表情立马就变了,她的脸上哪里还有嫉妒,表情镇静,只是眼神中带着几分讥讽。
真是患难见真情,在她的真实身份没有曝光之前,自己院子里的这些丫鬟还算是忠心的,可在她的身份曝光后,那些眼皮子浅的估计是觉得跟了她这个假主子受委屈了,前途也变得渺茫,一时间什么阿猫阿狗都窜出来了。
包括巧心,因为她嘴皮子灵活,惯会说好听话,在此之前,除了娘给的巧思,凌茁最喜欢的就是那个丫头,但现在看来,那个丫头也有别的心思了。
这些日子她总是在她面前说到爹娘的偏心,说凌芜和她待遇的差异,似乎一心想要挑起她对凌芜的嫉妒和厌恶。
刚刚,她还装作不经意地说了一句要是凌芜不在就好了,她是想干什么,让她在嫉妒中失去理智,对凌芜下手吗?凌茁不笨,以前只是因为娘护着,一切都懒得想,现在陡然失去了骄纵的资本,时间一长,也就慢慢清醒了,思考问题时,也更有理智了。
那个丫头留不得了!凌茁揪着被子,这些日子巧心在她耳边的话对她终究还是有些影响的,一想到这么晚了,娘还呆在凌芜的房间里为她解惑,凌茁的心情就有些酸涩。
她知道,那是娘的亲生女儿,不同于她十一年来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方式,凌芜那边需要的提点显然更多,可理智是一回事,情感是一回事,自从身份曝光后,凌茁一跃从侯府千娇百宠的千金变成了备受冷落的假小姐。
爹娘的关心爱护大半都分给了凌芜,偶尔才会想起她来,凌茁依旧会不甘心,十一年的感情啊,难道真的就不如血缘来的重要吗?夫人这是?入夜,范氏从阿芜的院子里出来,然后走向左边的小道,一旁的刘嬷嬷多嘴问了一句,因为这不是去正房的路。
阿茁那里应该还没熄灯吧?范氏放心不下亲生女儿,所以花了不少精力教她宫里的规矩,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是这几个女孩即将进宫的前一天了。
这些天,她确实也忽视了凌茁,范氏看了看天色,思来想去还是准备去养女那儿坐坐,提点她几句。
听到夫人过去,就算已经熄灯了,六小姐都能高兴地从床上起来。
刘嬷嬷看了眼夫人,心中重新评估了一番凌茁在侯府主子面前的地位,毕竟养了十一年,看来夫人还是放不下这个女儿的。
这天晚上,凌茁院子里的灯又点了半宿,第二天阿芜看到早早上了马车的凌茁时,差点没有被她脸上的笑意闪瞎了眼睛。
那个素来别别扭扭的熊丫头居然还冲她笑了,阿芜半只脚已经踩进马车厢,忍不住又退了出去,看了看外头的太阳是不是打从西边升起来的。
在确定太阳照旧东升西落后,阿芜才走进马车,掏出药蜜饯,默默吃了起来。
******小督公,等那些小姐们到齐了,您是不是还得过去说上几句话?皇城最高的揽月楼几乎能够一览皇城所有的景致,就是风有些大,绯红色的衣摆在风中飞舞凌乱,穿那件衣裳的人倒是不动如松。
此时一辆辆驶入皇城的马车在楼上几人眼中,就和蚂蚁一般大小。
喻俨知道,这些马车中的某一辆里,坐着他日思夜想的妹妹。
嗯。
明明想要拒绝的,身体却下意识做出了最想要的回答。
只是见一面,就一面。
喻俨这样安慰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互换人生26这些日子, 几位小姐就暂居颐和殿了,殿里配了几个宫女太监, 如有琐事,可交给下人去办。
进宫之后,阿芜等人没有见到一位宫里头的主子, 而是在一个嬷嬷的带领下来到一处宫殿内,这也是她们这些人之后一段时间的住处。
颐和殿在后宫中的位置较为偏僻, 离皇帝皇子居住的前宫更是相距甚远, 很大程度上能够减轻这些入宫参选公主伴读的娇小姐们和外男接触的几率,同时也打消了一部分女人攀龙附凤的心思。
这次进宫,所有人都不被允许带上家中使唤惯的丫鬟,阿芜环顾一圈, 看着那位嬷嬷口中用来给她们差使的宫女太监,显然这寥寥数人, 不足以让在场每一人都配备一个使唤的下人, 更像是所有人共用的。
阿芜倒是无所谓, 她本来就不习惯被人伺候,但其他同样注意到这一点的人就不那么想了。
我从小就浅眠, 不习惯和人同睡,劳烦这位嬷嬷为我安排一个单独的房间。
阿芜顺着声音地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个身穿茜色罗裙的女子上前一步,高昂着头颅,面上难掩倨傲。
那是宗室某位亲王的孙女,因为是嫡支嫡出, 出生没多久就被请封县主,难怪有底气在宫里对着一位管事嬷嬷颐指气使。
因为那个少女的话,院子里不由开始一阵骚动。
在场的身份最差都是五品京官家的小姐,从小到大都有单独的院子,有一群仆妇伺候,谁能习惯和人共用一间屋子呢。
偏偏刚刚那位县主的要求提醒了她们,颐和宫不仅下人少,房间同样也少的可怜,在场那么多进宫参选的小姐们,免不得和人共用一间屋子。
这些都是贵主子们一早就安排好的,奴婢不敢擅作主张。
那位嬷嬷不卑不亢地拒绝了那位县主的要求,还抬出了贵主子压下了那个县主的气焰,闹的那位县主有些没脸,可这毕竟是宫中,对方也不敢闹腾,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了这个委屈。
颐和宫的正殿最宽敞,因此每间房间都被安排住进去三到四位小姐,左右两边侧殿房间相对较小,几乎每间房间都被安排住了两人。
阿芜的运气说好不好,说坏不坏。
好在她是在场所有人里唯一一个单独享有一间房间的,坏在她住的那间房间原本是一位美人用来收纳过季旧衣的藏物间,房间不大,屋顶还存在漏水的问题,即便一个人单独享有一间房间,也让人开心不起来。
当然,在场这些人是怎么知道那间单独的小房间存在那么多问题的呢?是因为在搬入的过程中,几位内造司的小太监拿着修缮的工具出现在了颐和殿,这些消息,也是她们从小太监的口中套出来的。
在得知阿芜的独立住处存在那么多毛病后,原本围绕在她身上的嫉妒目光顿时也消失地七七八八了。
阿芜对自己的住处却很满意,房间虽然存在老旧破损的问题,可内造司的太监们已经将这些问题处理完毕,房间小,内饰简陋这些毛病,在阿芜看来根本就算不上问题。
她本就不是什么娇惯的人,更不像这些娇小姐们一样从小就锦衣玉食,非绫罗绸缎不穿,非金屋银屋不住,这间简简单单的小房子南北通透,又是颐和殿里最僻静的位置,阿芜心里别提多满意了。
同样让阿芜满意的还有午膳。
她们这些入宫参选公主伴读的小姐们的膳食全都是统一的,由颐和殿的宫女太监取过来,送到她们各自的房间里。
在宫里,自然不能享有家中的待遇,尊贵如同县主,也得和五品官员家的女儿享用同样的饭菜。
因为颐和殿没有小厨房,所有的饭菜都是宫女太监从御膳房取来的,因为颐和殿在后宫里的位置比较偏大缘故,饭菜送到颐和殿的时候,已经有些凉了,入口并不好,让一群习惯了珍馐美食的娇小姐们叫苦不迭,有些后悔进宫参选什么公主伴读。
今天的笋又老又硬。
老鸭汤都凉透了,上面浮着一层凝固的鸭油,看着就让人没有胃口。
我不喜欢吃鱼,也不喜欢吃鸭,唯独那到笋还能吃几口。
……除了与人混住的不满,当天的膳食也是那些小姐们抱怨的重点。
每个人的口味都是不同的,可御膳房送来的饭菜却是统一规制,遇到一些挑嘴的小姐,可能送来的每一道菜都是她不喜欢的,只能靠点心充饥,长久下去,也是个问题。
而且乾帝不喜铺张浪费,在他的表率之下,宫里的妃嫔皇子每天的膳食都是极其克制的,更别说这些入宫参选的小姐们了,每顿膳食,都只有一荤两素一汤这样的规格,菜式少,遇到自己喜欢的饭菜的可能性也就更低了。
阿芜听着周遭人的抱怨,心中忍不住产生了一些疑惑。
今天的四道菜,凉拌嫩笋,清炒龙须菜,老火靓鸭汤,清蒸鲈鱼,每道菜都是阿芜喜欢的,老鸭汤火候正好,因为加了火腿、萝卜等食材的缘故,汤味极鲜,还不油腻,送到房间的时候,温度正好,入嘴也不烫,更没有冷却后的腥味和腻味,阿芜胃口大开,喝了两小碗。
还有那道凉拌嫩笋,恰如其名,笋子极嫩,爽口清脆,就着米饭,阿芜吃掉了小半盘。
剩下的龙须菜和清蒸鲈鱼也同样合她胃口,同时也不存在那些小姐们反应的饭菜凉透的问题。
可按理说,如果是宫女们一同取来的,不应该存在别人的饭菜凉了,而她的饭菜依旧温热的情况吧?阿芜忍不住猜测其中的缘由,难道是爹娘在她入宫前帮忙疏通了关系?这个怀疑让阿芜下意识地看向了不远处的凌茁和凌薇、凌英几个同样出自昌平侯府的女孩,尤其是凌茁,对方似乎也没有吃好,表情中带着几分郁郁。
如果是昌平侯夫妇在中间想了什么办法,没道理只顾着她一人,就算能力有限,顾不到全府的姐妹,也不至于将凌茁给落下啊?阿芜知道在进宫前一晚上,范氏在从她院子离开的时候又去了一趟凌茁的院子,在她屋里谈论了许久,由此可见即便知道了凌茁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范氏对这个孩子也是有感情的,没道理在顾着她的时候,忘了凌茁这个养女。
可显然,受到特殊照顾的人只有她一人。
包括这一次分配房间正好多出她一人独享一间小屋子,难道也是巧合吗?阿芜总觉得,自己现在的生活环境有些怪,可又让人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宫里比不得家里,要是吃不惯那些东西,可以给颐和宫的宫女太监塞点银子,让御膳房准备几道合自己胃口的小菜。
正在阿芜沉思的时候,凌茁不知何时摸到了她的身边,还在她耳边小声提点了两句。
水至清则无鱼,这一条定律在哪里都是适用的,阿芜单独居住一间房间就是她的优势,即便私底下找宫女太监买了几道菜式,也不会被人发现,不像是一些同住一屋的人,即便心里那么想,因为怕被同住的人抓到把柄,也只能克制自己的**。
已经很好了。
阿芜摇了摇头,最艰难的时候,连简单焯水的野菜汤都吃过,又怎么会嫌弃宫里精心烹制的膳食呢,更别提今天的饭菜机缘巧合确实都对了她的胃口。
凌茁显然也想到了阿芜的经历,顿时变了脸色。
在回家前,凌薇或是凌英找你,千万别答应私下见面,还有,在宫里,千万不能有落单的时候。
凌茁知道这些道理娘在入宫前应该都教她了,却还是重复了一遍,在说完这些话后,凌茁就落荒而逃了,跑去和自己同住的那位御史千金的身边,心不在焉和对方聊了起来。
这会儿凌茁是有些心虚的,今天中午的膳食其实真的称不上难吃,再怎么样,也是宫里御厨烹制的美食,只是因为凉了,或是食材不合胃口,就让她失去了食欲。
凌茁是从小被养在象牙塔里的姑娘,却也知道底层人民生活的困苦,更何况阿芜还曾向她讲述过自己从小到大的经历。
一想到自己连宫廷御膳都嫌弃,而阿芜代替她过了十一年吃糠咽菜的生活,凌茁不由有些气虚,一边舍不得爹娘的疼爱,一边又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凌芜。
凌茁的落荒而逃落在旁人眼里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凌薇眯着眼看见那个假凤凰从阿芜身边气冲冲地离开,不知道两人刚刚发生了什么口角,凌薇的心情大好,觉得一定是祖母的计谋生效了,凌茁果然对凌芜心生芥蒂,接下去,她只要耐心等着那对姐妹窝里斗就好,到时候凌茁和凌芜两败俱伤,她这个昌平侯府的五小姐就能够坐收渔翁之利了。
其他人的想法和凌薇类似,在凌茁从凌芜的身边匆忙离开后,几乎所有人都产生了一个共识,昌平侯府这位刚被寻回来不久的七小姐似乎和自己的双胞胎姐姐凌茁感情不睦,这是不是一个值得重视的切入口呢?众人藏起这个心思,为自己的发现开心不已。
严总管。
颐和宫外出现了一行人,宫殿内的宫女太监看到来人后纷纷行礼,态度恭敬中带着一丝畏惧。
姓严,还被称为总管,宫里估计也找不出几个人了。
阿芜向宫殿外看去,只见那道熟悉的绯红色身影出现在视野中。
比起上一次的惊鸿一瞥,显然这次她能够更好的端详那位年轻的公公。
宽大的袖摆下,喻俨双拳紧握,极力克制着自己的目光不往小芜身上瞟。
他感觉得到,妹妹的视线停留在自己的身上。
千万不要认出他!好想……她依旧能够认出他!两种情绪交织,叫人矛盾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自家的小床床太吸引人了,回家第一天睡的天昏地暗,除了下午三点多醒过来一次吃了午饭,感觉一直在睡觉,感觉今天把之前那段时间欠下的睡眠都补上了,但是睡的太饱,更新就不给力了,看来补更行动要从明天(按北京时间算也可以说是今天)开始了☆、互换人生27宫里的规矩, 宵禁后各位小姐不得踏出颐和殿半步;在小选之前,自有管事嬷嬷指导诸位小姐规矩, 除非是各宫主子们召见,劳烦诸位小姐不要离颐和殿太远,以免冲撞了不该冲撞的人。
今天喻俨穿着六品太监的花衣, 这个品阶太监的制服是绯色,衣服上绣着蟒纹, 如果不仔细瞧, 或许还会将这个图案和王公侯爵朝服上的图案混淆。
现在天气逐渐转寒,喻俨年幼时受过几次濒死的重伤,身子骨一直都不算好,因此在天气转寒后就早早披上了披风, 黑色的裘衣与绯色的花衣相映,还有头上戴着的黑色纱帽, 脸颊两侧垂下两条丝带, 随风翩迭, 时不时从他脸上扶过。
喻俨的模样是偏清秀雅致的,又因为年幼净身的缘故, 这份清秀的外表又增添了几分阴柔,面白无须,在绯色的衬托下,又多了几分冶丽。
但这份介于男性和女性之间的美丽并不会压制他的气场,相反,如果不是知道眼前站着的是一个太监, 恐怕大家都会将他误认为哪家小王爷。
喻俨本身也不喜自己的身份,因此不会像大多数太监一般作出不男不女的扭捏姿态,不掐着嗓子说话,不翘着兰花指,眉眼刻意做出女性化的姿态。
此刻他就站在院子里,身姿挺拔,如同青松一般,这样的出众样貌,让不少女眷忍不住心动。
但很快,那些人就反应过来,想到自己居然会被一个太监迷惑,强迫自己对他又多了几分厌恶。
宫里不比家里,在宫中,诸位不再是家里的娇小姐,一旦犯了什么错,就怕你们的家族都保不得你们。
喻俨的声音又轻又缓,却有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性。
至少这些娇小姐们虽然不满喻俨这个太监说教,却也没有一个人敢出声反驳。
死太监。
阿芜耳尖,隐约听到了一声咒骂,她朝声音传来的地方看过去,只见那边站着几位小姐,低着头,看不清她们的神色,自然也不知道刚刚那句咒骂是谁发出来的。
也不怪喻俨被人那样辱骂,太监本来就受歧视,在外界看来,这样不男不女的东西,没了身体最重要的一个部分,即便死后,也会因为没有全尸不入轮回,更别提因为严忠英的出现,朝堂和民间对于太监又多了一个干政和惑乱朝纲的恶感,现在不当着喻俨的面指着他的鼻子骂,纯粹就是害怕他背后的势力罢了,打从心里,他们这类人就没有被瞧得起过。
也怪不得宫里的太监那么多变态了,首先是生理上的改变带来的心理落差,其次是外界鄙夷嫌弃的目光带来的自卑和愤恨,很难有认在这种情况下依旧能够保持平常心。
阿芜看着不远处那道身影,怀疑对方是否听到了刚刚那声咒骂。
可是严瑜的表情依旧波澜不惊,慢条斯理地说着宫里头的规矩。
应该是没听见吧?不知道为什么,阿芜松了口气,如果对方听见了,或许会难过吧。
今日诸位小姐刚入宫,就暂不安排管事嬷嬷授课,咱家要说的也就这些了,告退。
今天这样的场合,喻俨本可以不出现,他只是为了找一个合理的借口看妹妹几眼,现在看过了,也就心安了,没有再多逗留。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说的莫不就是现在的喻俨吧。
那位就是传闻中的小督公?面不改色斩杀了诚意伯的人?他长得可真好看。
好看有什么用,还不是……有些话不用说完,半遮半掩地就能让人明白她要表达的是什么。
阿芜看着严瑜离开的背影,周遭的议论声同样落在了她的耳朵里,她抿了抿唇,最后还是决定跟了上去。
因为刚刚喻俨说了,第一天入宫不会有任何课程,因此不少对御花园感兴趣的小姐们结伴离开了颐和殿,阿芜独自离开虽然有些奇怪,却不突兀。
从颐和殿离开后,阿芜并没有跟着喻俨离开的方向走去,而是换了一条小道,抄了近路。
她的记忆里很好,早在早上进宫的时候就将带路的小太监带他们走过的道路记下,与此同时,还记下了一些进宫过程中看到却没有走过的小道。
此刻皇宫早在她的脑海中形成了一张平面的地图,从宫门到颐和殿的这段道路是十分详尽的。
她的方向感很好,在绕了一段路后强在喻俨一行人之前来到了颐和殿通往前宫的必经之路,纠结了好半晌后解开自己脖子上的扣绳,取出尚且带着体温的荷包,丢在了道路最显眼的位置上。
在丢下这个荷包的时候,她还小心翼翼地将那块地方稍微擦拭了一下,虽然那块汉白玉的石阶看上去早已足够干净。
做完这一切,阿芜又从小路绕了回去,走到了喻俨一行人的后方。
徐妃那儿丢了一个宫女,说是意外落水死掉的,实际上是被徐妃当了出气筒,被花瓶给砸死的,于嫔前些日子病了,可一直都瞒着,也不请太医过去看,听于嫔身边伺候的奴才说于嫔整天咳嗽,甚至还咳血了,怀疑是痨病,这可是要传染的……喻俨面无表情走在前头,后边一个小太监边走边禀报这些日子后宫里的动静。
不过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其中最麻烦的,或许就是于嫔可能得了痨病的事,不过这件事处理起来也不麻烦,只要请一个太医替她诊脉,确定她患了痨病后直接将她移出宫就好了。
都城之外有一个皇庄,专门是给这些染病的妃嫔们居住的,只不过一旦出去了,恐怕也就回不来了。
乾帝修身养性,已经数十年没有临幸过后宫了,其实在宫外还是在宫内,对于无子的妃嫔来说,真的没什么区别。
只是于嫔娘家不显,恐怕也是怕皇庄里的那些奴才攀高踩低,所以才将病瞒着吧。
还有大皇子那儿,前些日子多了一个侍妾,据探子回报,那个侍妾与诚意伯府嫡长孙女金如意十分相似。
这个消息引起了喻俨的注意,原本波澜不惊的表情都有了些许变化,脚步停顿了半拍,眉尾也有些上扬。
要知道诚意伯死后,诚意伯府那些人可没什么好结局。
三族之内的男丁充军流放,女眷没入官奴,在菜市场发卖。
前者也就算了,只是日子艰苦一些,好歹还能活着,后者对于这个时代的女人来说,才叫做生不如死呢。
官奴是不能够脱籍的,也就是说,一旦入了官奴籍,这辈子都是奴才了,而官奴多数都是犯错的官员贵族的女眷,因此往往会有许多富贵人家买了这些女眷回去,不是为了当奴才,而是为了折辱他们,尤其是一些暴发户,土财主,一想到这些往日高高在上的女人能够被他们肆意亵玩,整个人都兴奋了。
一些妓馆乐楼对于这些官奴也十分感兴趣,尤其是一些没充奴籍的小姐们,她们皮娇肉嫩,从小就接受琴棋书画的教导,基本上买回去□□一段时间就能够接客,因为曾经官家小姐的身份,还能卖个高价,这类官奴,是最受这些肮脏地方欢迎的。
这样的结局对于那些往日养尊处优的女眷来说,是叫人绝望的,因此一些烈性的女子往往会选择自尽,以证清白。
喻俨听说,诚意伯夫人和世子妃在卖身前一夜,将外衣撕成布条,上吊自尽,自尽之前,还勒死了诚意伯府里那几位未出阁的小姐,以全诚意伯府的名声,当天狱卒从牢房里抗出来十几具尸体,其中就有金如意的。
现在看来,是大皇子帮助她诈死脱身了。
也是,诚意伯是坚定的大皇子党,这一次诚意伯也是为了帮助大皇子,才得罪了严忠英,惹来抄家的祸事,如果大皇子什么都不做,难免寒了其他拥趸他的臣子的心。
更何况金如意还曾是板上钉钉的大皇子侧妃,如果真的流入那些地方,丢的还是大皇子的脸面,他会使用手段保住对方,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
喻俨皱了皱眉,想到金如意非但没死,还成了大皇子的侍妾,心中有些不虞。
诚意伯死在他的手上,诚意伯府那些人恐怕恨毒了他,留着这样一个人躲在暗处,随时准备给他致命一击,总是不让人愉快的。
还有……小太监低着头,迈着小碎步亦步亦趋跟在喻俨身后,正准备禀告其他消息时,喻俨忽然止住了脚步,身后跟着的太监们始料未及,差点没止住,撞到喻俨身上。
小督公?私底下,这些太监都习惯尊称喻俨一声小督公,一来是因为他的身份,二来也是因为他的狠辣手段让人生畏。
这会儿喻俨忽然止步,身后的小太监又差点撞到他,心中惴惴,头压的更低了,看着脚尖,恭敬紧张地唤了一声。
你们先回去吧,我忽然想到了一些事,想要独自静静。
这会儿喻俨的脑子里完全没有什么于嫔,什么金如意,他的目光死死盯着不远处的那个荷包,嗓子都被掐紧了。
没人敢质疑他,也没人敢问他想到了什么事,那些个小太监的眼神都不敢乱瞟,低声应下后,就匆忙离开了。
此时这条小道上就只剩下喻俨一人,他的步伐很慢很慢,明明也就两三米的距离,愣是被他走出了小半盏茶的时间。
喻俨蹲下身,捡起了地上那个荷包。
说是荷包,真的抬举这个小破布包了,它纯粹就是几块旧布头缝在一块的,针脚不够细密,有些地方紧,有些地方疏,因为是棉麻布的关系,许多纤维已经断开,变成一颗颗小线球附着在布料上。
这个小破布包,真的是丑透了!喻俨忍不住捏紧了这个小布袋子,但很快,他又松开了手,让这个布袋子静静躺在自己的手掌心。
因为刚刚那一抓,布袋子上有些许褶皱,喻俨皱着眉,又用手将这些褶皱捋平。
看得出来,这个小布袋子的主人十分爱惜它,原本应该是灰蓝色的布料此时已经变成了淡灰色,泛着白意,显然是时常浆洗晾晒的原因,小布袋子上还有很多缝补的痕迹,因为年岁太长,即便主人用的再小心,时常浆洗都不可避免让本就老旧的布料破损,不得不修补后使用。
后期修补的针线活可比原本缝制这个布包的人的手艺好多了,针脚细密,几乎看不出缝补过的痕迹,修补这个荷包的姑娘,一定十分蕙质兰心。
喻俨的胸口闷闷的,同时还有压制不住的雀跃欢喜。
她还留着这个破布袋子,即便成了侯府千金,还时时刻刻留在身边保存,即便进宫,也不忘带上它。
喻俨忍不住打开了那个布袋子,如他预料的,看到了里面装着的几枚铜钱,又出乎意料的,看到了里面装着的一张契书。
这张契书已经有些泛黄了,看得出来,不是近期写的,而是有些年头了。
喻俨小心取出了那张泛黄的纸,在看清上面写的,某年某月,喻俨归还某人多少银钱,债清的字样时,忍不住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他记得那是自己五岁时对小奚村村民的承诺,但是很可惜,没等他履行那个承诺,意外就发生了。
他的卖身银子只够填补高利的空缺,完全没有多余的银子还掉欠乡亲们的那笔钱。
那时候喻俨只能庆幸,小奚村的长辈们厚道淳朴,在他已经自卖自身,家里又只有小芜一个三岁女童的情况下,不会过分为难小芜,或许时间一长,那笔欠债也就成了死债了。
喻俨万万没有想到,妹妹居然替他履行了承诺。
看还款的时间,那个时候妹妹还没被侯府认回,那样庞大的数目,她一个孩子是怎么还清的?喻俨不敢想,在他不在的那几年,妹妹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可与此同时,他又忍不住骄傲,忍不住感动,小芜没有让他做一个失信的人。
入宫这些年,在最艰难,最痛苦的时候,喻俨也曾怀疑过自己当初的选择是否正确,毕竟那样的痛苦太难熬,而这些本该不是他需要承受的。
这会儿看到这张契书,那点本就微乎其微的疑惑也消失了,喻俨的心被填的满满的,这会儿他知道了,原来从来都不是他单方面的牺牲,他的妹妹,一直也在为他们之间的感情努力着。
这份爱,这份关心是相互的,他不是一个人,没有在唱独角戏。
喻俨又哭又笑,良久才控制住情绪,等再次平静下来时,他已然又变成了那个阴鸷的小督公。
请问,你有看到我掉落的荷包吗?正当喻俨将那张字条装回去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声焦急短促的声音。
在说完这句话后,声音的主人还喘了几声粗气,显然是跑过来的。
喻俨的身体有些僵直,他猜到声音的主人是谁了。
那个荷包是灰白色的,大约孩童的拳头大小,有些老旧,上面没有任何花样,那个荷包对我来说很重要,是我最最最重要的人留给我的,如果你见到了那个荷包,请告诉我它在哪儿好吗?喻俨转过身,果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不知是太焦急了,还是刚刚跑的太过疾速,女孩的脸上带着潮红,眼眶也泛着水汽。
最最最重要的人!喻俨不可避免有些愉悦。
严总管!阿芜诧异地惊呼了一声,在看到他手里捏着的那个荷包时,很快又顾不上他的身份了。
那是我的荷包,是严总管捡到的吗?小姑娘死死盯着严瑜手里的那个灰布包,恨不得直接动手从他手里抢过来。
只是一个破布袋子罢了,不符合凌七小姐的身份。
喻俨攥紧那个布袋子,这还是重逢以来,他第一次离小芜那么近,只要再上前一步,他就能摸到她的小脑袋,像小时候那样,抱抱她,亲亲她。
八年的阴霾,只一重逢,一布袋子,一契书,就尽数扫空。
不论何时何地,妹妹永远都是他的救赎。
但他不能那么自私,侯府千金不能有一个当太监的哥哥,他也不愿意让小芜知道,她心心念念的哥哥,就是她眼前这个杀人如麻,早就已经被黑暗同化的太监。
有些旧东西,该丢就丢吧,您可不是当初那个乡下丫头了,身边还带着这样的东西,恐怕会让人怀疑侯府的教养,还让人觉得凌七小姐小家子气。
喻俨眯着眼,略带讥讽地说道。
这是最重要的人给的最重要的东西,不是什么旧东西,也不是轻易可以丢掉的东西。
阿芜冲着喻俨张开手,恳求他归还那个荷包。
哦,既然是很重要的人,为什么不让他送你一个更好的荷包呢?喻俨嗤笑一声,也没有扣留别人东西的习惯,将那个灰布袋子归还到阿芜的手上。
在接到那个荷包后,阿芜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然后如释重负地将那个荷包拍在胸膛的位置,长长舒了口气。
那个人现在不在我的身边,可我一定会找到他的。
阿芜认真地说道,眼神执着,紧紧盯着喻俨说道。
看来凌七小姐和你口中那个很重要的人有好多年不曾见面了,你又如何得知,他还是当初那个让人呢,或许他死了,或许他变坏了,早已经不是你幻想中完美的模样。
喻俨紧了紧披风,看着穿着单薄的阿芜,恨不得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替她穿上。
不论那个人变成什么样,他在我心中的地位永远不会变。
阿芜看着喻俨:这种重要,是即便他满手血腥,我也愿意与他同下地狱。
明明就是一个十一岁的黄毛丫头,个头将将到喻俨的胸口,说出来的话却老气横秋的,像个大人。
喻俨的胸口钝钝的,几乎无法呼吸。
哧!还是个孩子啊。
喻俨收紧身上的披风,表情有些阴沉:七小姐还是赶紧回去吧,免得到时候冲撞了哪位贵人,至于刚刚那些话,也别逮着一个人就说一次,恐影响七小姐的闺誉。
说罢,喻俨转身离开。
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他的步伐略微有些踉跄。
还是要谢谢你,谢谢你捡到这个荷包。
身后,小姑娘的声音依旧脆甜,似乎并没有因为他刚刚那番看似贬低的话生气。
喻俨的步伐又加快了,此刻只能用一句落荒而逃来形容。
他没想过,重逢后的第一场对话会是这样。
他的妹妹告诉他,即便他满手血腥,也愿意与他同入地狱。
可惜,他舍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二合一章,今天还有两更☆、互换人生28阿芜站定在原位, 直到再也看不见严瑜的背影,这才将荷包挂回脖子的位置, 然后理了理衣襟。
这会儿她背着光站着,上眼睑朝下,浓密纤长的睫毛在脸颊洒下一片阴影, 让人看不清她此时的表情。
又站了许久,阿芜才往颐和殿的方向走去。
你一个人跑去哪里了, 犯傻也别拖累侯府, 拖累爹娘。
在离颐和殿还有一段路的地方,凌茁带着怒气,气势汹汹朝她走来。
刚刚明明叮嘱了凌芜,让她不要落单, 不要在宫里乱跑,结果前脚刚叮嘱完, 后脚她就跑没影了, 天知道凌茁刚发现凌芜消失不见时心里有多惊慌。
这一趟进宫危机重重, 且不说其他竞争对手如何,光是自家那几个姐妹, 就有包藏祸心的。
凌茁不傻,早在贴身丫鬟巧心开始在她耳边不断说起爹娘偏心,凌芜的出现抢占了她地位等类似挑拨话题时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对方说了那么多,似乎就是想要挑起她对凌芜的不满,在三公主选伴读这样的敏感时期,凌茁很快就意识到了, 是有人想要看到她们姐妹相争,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而侯府之中会这样做,且有能力收买巧心的人选,寥寥无几。
凌茁有些庆幸,庆幸自己十一年来留给那些人的一直都是骄纵任性的形象,也庆幸那些人嘀咕了她,让巧心这个背主的奴才彻底曝光。
因为担心那些人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这些日子凌茁在巧心的面前也如她们所愿表现出刁蛮怨憎的形象,可即便这样,她也不能保证那些人没有留什么后手。
凌芜当了十一年的小村姑,虽然有几分聪明吧,未必懂深宅后院女人们弯弯绕绕的小心思,也不知道那些人的心肠可以狠毒到什么样的地步,要是在宫里头被人家陷害了,不仅害了自己,同样会拖累侯府里的其他人。
对于这个和自己互换了十一年身份的女孩,凌茁的态度依旧是矛盾的,有那么几分愧疚,也有那么几分嫉妒,这会儿她更多的不是担心凌芜,而是担心侯府,担心爹娘,说话不免就冲了一些。
来的路上丢了东西,刚刚过去找了。
阿芜分得清好赖,凌茁的话虽然冲了些,本意却是好的。
什么东西那么重要?凌茁皱了皱眉,依旧带着几分不满。
很重要,哥哥留给我的。
说罢,阿芜绕过凌茁准备回房。
大哥他……凌茁想说即便是大哥送的东西,也没必要在宫里头冒险,可很快她就意识到了,凌芜口中的哥哥不是昌平侯府的大公子凌子怀,而是她那个素未谋面的亲哥哥。
还没有消息吗?凌茁一直都很抗拒承认自己的真实身份,对于那个只活在凌芜口述中的哥哥也没有什么感情,但毕竟也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妹,不出意外,那也是她血缘上唯一的亲人了,凌茁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
她以为,凌芜那么喜欢那个哥哥,应该在回到侯府的第一时间就拜托爹娘找回那个自卖自身的少年才对。
当年他把自己卖到哪家牙行,或是哪户人家,总有一个知情人吧,这几年即便转手了,也是好查找的,恐怕很快就能有消息了。
看阿芜不回答,凌茁意识到应该是还没查到什么消息,沉默了一会儿后,凌茁干巴巴地安慰了凌芜几句。
那个……那个……凌茁曾经连凌子怀这个亲哥哥的醋都吃,容不下爹娘看重凌子怀胜过自己,对于喻俨这个从来都没有见过面的哥哥又能有多亲近呢,这会儿实在是叫不出哥哥这两个字。
等找到了那个人,你放心,我不会和你抢的。
所以,请分一点爹娘给她吧。
后半句话,凌茁没有直言。
对于凌芜来说,那个哥哥的地位是特殊的,对于凌茁来说同样如此。
从有记忆开始,她就是爹娘的掌中宝,心头肉,凌茁小的时候经常生病,时常要喝苦的掉渣的药汁,那个时候,都是娘亲范氏抱着她,好言好语哄着她吃药的,晚上睡觉的时候,凌茁也需要娘亲哼着童谣才能够入睡,即便是公务繁忙的爹爹对她也格外疼惜,只要休沐,就会陪她用膳。
范氏和凌尧栋占据了凌茁所有最脆弱的时光,对于凌茁来说,爹娘的地位是不可替代的,她自私到连亲生哥哥都不愿意分享,以至于在身份刚曝光,凌芜被找回的那段时间,凌茁做了很多愚蠢的事。
现在面对代替自己吃了十一年苦的凌芜,凌茁想要独占爹娘的底气已经不那么足了,她不想要那个素未谋面的哥哥,只求凌芜把爹娘分一点给她就好。
她真的很怕,害怕有一天爹娘就像侯府那些碎嘴婆子说的那样,眼中再也没有她这个女儿了。
即便你抢,哥哥也是我的。
之前阿芜或许没有信心,时常担心哥哥在知道真相后,会不会将原本属于她的那份疼爱转移到凌茁身上,现在她不担心了。
哥哥还是那个哥哥,属于喻芜的哥哥。
阿茁妹妹,七妹妹又和你闹脾气了?在阿芜走远后,凌薇带着凌英凑了过来。
注意到来人,凌茁皱了皱眉,她回想了刚刚自己和凌芜的对话,两人的音量都不算大,加上之前凌薇离得远,应该是没有听清的。
哼!凌茁高昂着脑袋,嘴唇抿得紧紧的,眼神中难言怒火和羞愤。
呵呵,谁让人家是大伯和大伯娘的心头肉呢,是吧?阿茁妹妹。
凌薇幸灾乐祸地看了眼凌茁,她也有今天。
不劳你费心了。
说完,凌茁甩袖离开。
呵,祖母说的没错,阴差阳错交换了身份的一双女孩,怎么可能和谐相处的,一个是鸠占鹊巢多年的杂种,一个是当了十多年落水凤凰的野丫头,斗不起来才怪呢。
看着凌茁和凌芜再一次不欢而散,凌薇的笑容越发灿烂了。
站在凌薇身侧的凌英看了看凌茁的背影,又想到了相处并不多的七妹妹,真担心她们如同祖母计划的那般斗起来。
******大皇子府里多了一名侍妾,据传和守节自尽的罪奴诚意伯府嫡支长女金如意十分相似。
宫里一个偏僻的废弃宫院落内,传来一阵微不可闻的对话声。
这个消息没什么用,大皇子纳罪奴为侍妾,帮助罪奴假死脱身固然会让皇上生气,那也是暂时的,相反,这个消息一旦传出去,且闹大了,大皇子那个派系的人会越发信服他,更多人都会觉得他重情重义。
自己的儿子纳了一个罪奴为侍妾,固然有挑衅皇权的意味在里面,可皇帝难道还会为了这件小事杀了自己的亲儿子不成。
往大了说,这是抗旨不尊,往小了说,这也只是男人的一桩风流韵事罢了。
更别提,现在诚意伯府倒了,金如意一个女人早就已经没了利用价值,可大皇子也就愿意保下她,冒着被皇帝斥责的风险将她留在身边,在很多人看来,都是大皇子重情义的表现,恐怕依附大皇子的人会更多。
可惜了。
又是另一阵声音,带着少年变声期阶段的沙哑粗砺。
还有一个消息,于嫔病了,极有可能是痨病,现在这个消息被她瞒住了,知道的人很少。
于嫔是乾帝还是皇子时期的侍妾,在乾帝继位后被册封为正四品美人,她算是乾帝身边出现的最早的一批女人了,家世不显,年纪比乾帝还大了两岁,在乾帝登基后,后宫又充盈了一批秀女,她能够分到的恩宠少之又少,不过于嫔还算幸运,居然老蚌生珠,生下了六皇子,只可惜,六皇子刚过满月就没了,于嫔为此痛不欲生,乾帝也怜惜她,擢升她为正二品嫔。
虽然已经是嫔位主子,于嫔却没有像正常嫔位主子一样拥有自己的宫殿,依旧居住在延禧宫的侧殿,这些年她在宫里和隐形人无异,甚至都不耐烦参加宫里的各种宴会,终日呆在自己的小佛堂内,为自己早夭的孩子诵经超度。
这里有一件事值得一提,延禧宫的正殿,住的就是现如今宫里份为最高的蒋贵妃。
五皇子李成河的养母,七皇子李成昱的生母,而李成昱和早夭的六皇子出生时间只相差了半个月不到的时间。
痨病,那可是会传染的……粗砺的嗓音幽幽响起,黑夜中,让人无端觉得汗毛直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互换人生29一阵寒风刮过,似乎是因为站在风口的缘故, 其中一个人稍微向身侧走了几步, 这下子, 他正好从墙壁背光的阴影处脱离, 半个身子暴露在月光下。
只见那个人身穿黑色的披风,宽大的帽兜盖住了他大半张脸,只能看到他帽兜阴影下那个精致尖细的下巴,皮肤细腻, 像女人那样,看不到丝毫胡茬的痕迹。
对了, 今日你去了颐和殿,可曾看到了昌平侯府的两位姑娘?粗砺的嗓音再次响起,半个身体暴露在月光下的人嘴唇紧闭, 显然粗砺嗓音的主人并不是他,而是那个依旧站在阴影处的少年。
……喻俨拉了拉帽沿, 看向站在阴影处的五皇子,那个被外界一致认定为失宠、怯弱、不堪重任的少年。
见了。
喻俨装作平淡地回答道。
如何?李成河问了一句,随即自己却笑了:我倒是忘了,当时那么多位小姐, 你恐怕根本注意不到昌平侯府那两位。
喻俨很想反驳李成河, 他怎么可能注意不到,他的小芜向来都是人群里最耀眼的。
可这句话没办法对李成河说。
一来是不想,二来是不能。
凌尧栋那个人……值得拉拢……从很早的时候起,李成河和喻俨就已经联手了, 所以他也不担心什么话不适合在喻俨面前说起。
李成河今年已经十四了,再过一年,也该上朝接触朝政了,不仅如此,他的婚事也该被提上议程。
养母蒋贵妃已经在他面前旁敲侧击地提到过蒋家的女儿,却不是蒋贵妃嫡亲兄弟的孩子,而是蒋贵妃同族的一个女孩,生父不过是一个四品小官,不仅没办法给予五皇子助力,恐怕还会成为一颗蒋贵妃安插在他身边,用来监视和控制他的棋子。
李成河的秘密太多了,他能够允许自己身边的下人里有各方势力安插的棋子,却不能够接受自己未来的妻子,自己孩子的母亲用意不明。
而且嫡妻这个位置太过重要,李成河轻易不愿意给出去。
他有一个中意的人选,那就是昌平侯凌尧栋的女儿,那个老狐狸能在严忠英的围追堵截下获得皇帝的信重,绝对有其过人的本事,更重要的是昌平侯府的教养,即便将来昌平侯府不能成为他的助力,也绝对不会拖他后腿。
这一点是李成河见过凌尧栋的长子凌子怀后确认的。
只可惜,盯上昌平侯府女儿的不仅他一个,大皇兄李成民,三皇兄李成寿似乎都对昌平侯府的姑娘抱有想法。
也是,整个李朝能被皇子看在眼里的人也就那么几个,家中正好有适龄的姑娘,还是身份尊贵的嫡女的人家,寥寥无几,其中恐怕就要数昌平侯府最显眼了。
李成河心里清楚,以他在乾帝心目中的地位,想要娶到昌平侯的女儿是困难的,可李成河更相信一句话,事在人为,没有什么,是一定不可能的。
因为天色太暗,李成河并没有看到喻俨眼神中的不愉。
作为盟友,他欣赏五皇子,可这并不代表他会乐意见到五皇子成为自己的妹婿。
喻俨和李成河的第一次见面并不那么美好。
那时候喻俨还不是严瑜,只是有了往上爬的心,并且为坐上高位开始了前期的准备,他的目标很明确,他需要讨好的人是严忠英,只有那个同为太监的人,能够在最快时间给将他擢升至不低的位置。
可与此同时,喻俨很明白,严忠英和他的身体都注定了,他们笑不到最后,因为历朝历代,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一个当皇帝的太监,且但凡掌权的太监,最后的下场都是凄惨的。
因此从一开始,喻俨都只是准备将严忠英当成一块跳板罢了,他知道,他还需要找一个盟友,一个在后期能够让他功成身退的人。
于是,喻俨将目光放在了宫里几位皇子身上。
大皇子志大才疏,三皇子孤傲清高,七皇子年纪太小,看不出性情,可他的生母蒋贵妃掌控欲强,并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
而且这三个皇子身边都围绕了太多溜须拍马,想要效忠他们的人,那时候的喻俨并没有依仗,即便靠过去了,也不会被他们重视。
就在这个时候,五皇子李成河意外落入了喻俨的眼睛。
那时候,他正躲在玉池湖边上的假山里,炮制让人上吐下泻的毒药,配置这副毒药的几种草药都是无毒的,可当它们混合在一块时,就会变成让人腹泻的毒药。
那是喻俨小时候意外发现的,因为家里的粮食经常不够,他时常会上山采摘野菜充饥,有一次误将几种野菜混合,结果吃了那锅野菜汤的人全都上吐下泻,之后又经历了几次,喻俨才分辨出来哪几种野草是不能混合的。
入宫后,喻俨意外发现了那几种野草,虽然不知道那份毒药会不会派上用场,喻俨还是将那些野草拔了出来,晾晒后磨成粉末保存因此他个性小心,所以总是习惯躲在假山里隐蔽地调配那份毒药。
那天,他看到李成河身边伺候的大太监气焰嚣张地推搡了他一下,不知说了什么话,在那个太监转身准备离开时,李成河直接将他推下了玉池湖。
那个大太监不会水,在湖里不断扑腾,而那个时候年仅九岁的李成河非但不紧张,还折了一根树枝,不断将扑腾出水面的大太监往水里按,让他连开口呼救的机会都没有。
随后,那个太监沉了下去,再也没有浮起来过。
这还没完,喻俨眼睁睁看着李成河在那个大太监淹死后,紧跟着跳入玉池湖,在远远看到一队巡逻侍卫后开始扑腾呼救。
最后这件事被定性为五皇子及其内侍意外落水,内侍溺亡,五皇子侥幸获救。
包括五皇子在内,没人知道那时候假山里还藏着一个人,在所有人都离开后,喻俨才小心地从假山中离开。
后来他暗地里调查了一番,原来那个溺水的大太监是蒋贵妃赐给李成河的人,因为蒋贵妃不将这个养子放在心上,那个大太监几乎成了五皇子宫里的一言堂,仗着蒋贵妃的名号,连五皇子都不放在眼里。
因为那个大太监的存在,五皇子做事一直束手束脚,于是就有了后来他看见的那一幕。
李成河就是那个时候入了喻俨的眼,一个为了除掉有二心的奴才,小小年纪就能对自己那般狠的人,绝对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平庸无能。
更重要的,五皇子在宫中的地位尴尬,这个时候接近他,不是锦上添花,而是雪中送炭。
既然要找一个盟友,为什么不找一个更深藏不露的呢?于是,喻俨慢慢接近了李成河,并有了今天这样的地下同盟。
全天下,除了李成河自己,恐怕也就喻俨最了解他了,这个男人的心思太过深沉,有时候连喻俨都看不透,而且当年九岁的他为了达成目的,甚至都能够将自己置于险境,更别说利用别人了。
这样的人,几乎不可能为儿女私情停留,他的心中最重要的永远是大业,而不会是某个女人。
阿芜不适合他,喻俨也不想将妹妹嫁给这样一个男人。
同理,大皇子、三皇子、七皇子都不是喻俨心中妹妹的良配,齐大非偶,见惯了宫中的勾心斗角,喻俨觉得,或许平凡一些的生活会更加幸福。
他理想中的妹婿,必须处处以小芜为先,不纳妾,不逛秦楼楚馆,仪表堂堂,胸有沟壑,最好上无婆母,又没有妯娌姑子……也是在惊觉妹妹已经到可以说亲的年龄时,喻俨才察觉到原来这个世道女人活得那么艰难。
既要应对来自公婆姑嫂的麻烦,又要忍受丈夫的三心二意,稍有不怠,就会被指责犯了七出。
喻俨无法想象自己的妹妹在后院忍受丈夫疼爱别的女人,转眼还得在外装作没事人一样,为了对方的仕途交好别的夫人,甚至对自己夫婿顶头上司的妻子小意奉承。
怎么想着,喻俨对于未来妹夫的要求不免就变多了。
很可惜,现在他的身边还没有出现过一个符合要求的男性,光是第一点,处处以小芜为先,就足够排除所有人了。
喻俨有些头疼,按照这个要求,小芜真的能够嫁出去吗?凌六小姐的身份,似乎有些问题。
喻俨的思索被李成河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打断,听到这句话里的内容,喻俨不免重视起来。
难道对方也查到了什么?作者有话要说:看了眼时间,嘤嘤嘤了,我要去睡觉啦☆、互换人生30喻俨想听李成河继续往下说, 只可惜, 刚刚那句话就像是李成河不经意的感叹一般, 关于昌平侯府的话题在那句话后直接终止。
他没有追问, 因为以他的身份和立场, 本就不该过多关心姑娘家的事。
喻俨低下头,宽大的帽沿彻底将他整张脸都遮挡在阴影之下, 李成河也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
两人又说了一些话, 然后一前一后从这个废弃的院落中离开。
******这些日子,入宫参选的这些千金小姐们安安份份跟着宫里的嬷嬷学规矩,三公主和宫中的贵主子们都未曾召见过任何一个小姐,因此目前来说, 也不知道上面最中意的人选是哪几个, 谁入选的可能性更大,因此颐和宫整体还算平静。
只是人多的地方总会有争执, 尤其是这些往日千娇百宠的娇小姐们聚在一块的时候。
颐和宫里的宫女太监人数有限,每天早晚打水洗漱就是一件容易引发矛盾的事,还有二三四个小姐们同住一间的现状, 谁的说笑声太大,谁冷漠不合群, 都会成为争端的开始。
好在这些出身名门的小姐们也是要点脸的, 即便心里头不高兴, 也极少将喜怒表达在脸上,尤其是在接受了宫里嬷嬷的教导之后,顶多就是说些隐晦的话, 想吵也吵不起来。
至于吃食的问题,倒也解决的差不多了。
正如之前凌茁偷偷叮嘱阿芜时说的那样,宫里的规矩也不是真的那么严谨的,所有小姐里出身最好,地位最高的那位县主开了个头,花了银子请颐和宫的太监去御膳房点餐,虽说不能点个宴席出来,只是多加一两道自己喜欢的菜色还是可以做到的。
在那以后,其他吃不惯例餐的小姐们的心思也活泛起来,除了一些在家不受宠,或是家里底子比较薄的姑娘,绝大多数人的膳食问题都算解决了。
而所有人烦恼的问题,在阿芜身上却统统都没有出现过。
每天早上,在她固定的起床时间,洗漱的水早就已经备上了,就连本该放了一夜,早就凉透的茶水都被人细心地更换为温度恰好,能够直接入口的温水。
每天晚上洗漱,她房间里也总是不缺热水,不像其他屋子,总要因为烧水的人手有限,烧出来的水没办法一次性供应所有人,必须排个先后顺序而心生不满。
至于膳食就更不用说了,荤素恰当,菜色也恰好都是她喜欢的,即便现在天气逐渐转冷了,也从来都没有出现过饭菜刚呈上桌就已经凉透的情况。
从进宫那天起,阿芜就没有为这些琐碎的小事烦心过,就好像背后有一个人,默默替她安排好了一切似的。
好在她一人住着一间单独的小房间,要不然看到她的待遇,妥妥能拉来一波仇恨值。
香檀,你知道严总管平日里最爱去哪儿吗?这天宫女给阿芜送来了午膳,在对方将饭菜从食盒里取出来的时候,阿芜忽然开口问道。
对方听了阿芜的话手一抖,差点没把手里的菜摔掉。
严总管的行踪,哪里是奴婢这样的人能够打听到的呢?香檀是颐和宫的宫女,她的身型瘦小,十五六岁的姑娘,身高才勉强达到142,至于长相就更不出挑了,五官扁平,属于掉进人群里就找不出来的那种人。
而且这个小宫女的气质特殊,不知道是不是她总喜欢含胸低头的缘故,在颐和宫里很没有存在感,平日里颐和宫的那些小姐们想要找下人使唤,也鲜少会挑中她,因此更多的时候,香檀都是神隐的,只在阿芜这里有事的时候突然出现。
从进宫的第一天起,阿芜就试过和对方搭话,可惜香檀的性子和她的长相一样,都是无比沉闷的,往往阿芜像她打听的问题,都会被她以不知道为由快速结束,要是阿芜不说话,她更是如同隐形人一样,可以一天不吭声。
哦,那就为难了。
阿芜叹了口气,之前我丢失了一件重要的东西,多亏严总管捡到后归还于我,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该如何答谢他呢。
她好似是在说给自己听,也没想过要等到香檀的回应。
站在阿芜身侧,低头替她盛饭的香檀脸上快速闪过一丝犹豫,下一刻又恢复平静。
******凌七小姐喜静,除了嬷嬷教课的时间,基本上都在房间里呆着,不过她不喜欢人陪,奴婢也不知道凌七小姐独处的时候都干了些什么。
颐和宫里暂时没有什么不长眼的欺负凌七小姐,这些日子,昌平侯府的其他几位小姐倒是偶尔会过来找凌七小姐,不过待的时间并不长,看模样,双方并不热络。
……凌七小姐向奴婢打听主子的动向,没得到主子的允许,奴婢不敢自专。
自从被严忠英收为义子后,喻俨就有了自己的院子。
现在乾帝不管事,皇城之中,严忠英的权势比皇子还大,作为严忠英的义子,喻俨的院子自然是十分敞亮气派的,尤其作为有品阶的太监,除非贵主子们召见,喻俨更多时候都呆在前宫,现在代管后宫的蒋贵妃也管不得他们这些得势的太监。
此时喻俨就待在自己的小书房里,站在不远处的那个身材瘦小,宫女模样打扮的女子,正是颐和宫里的宫女香檀。
在她汇报之前那些内容的时候,喻俨的表情看不出什么变化,但当她说到阿芜向她打听自己的动向时,正在代批奏折的手停顿在半空中,吸满水的狼毫因为喻俨的停顿,终于吸附不住那些朱砂水,几朵红色的梅花在奏折上绽放。
她向你打听我的动向?喻俨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似乎……似乎是因为主子捡到过凌七小姐丢失的东西,所以想要表示感谢。
香檀低着头,除了刚刚片刻的犹豫,语调没有任何起伏。
她不知道主子让她盯着凌七小姐的目的是什么,若说是带着恶意的,主子让她做的所有事都是有利于凌七小姐的,若说是带着善意的,两人一个是年幼时就被送进宫净身的太监,一个是侯府失而复得的明珠,根本就看不出交集,善意又是从何而来的呢?难道是主子看中了凌七小姐的美色?香檀曾经有过这样的念头,谁让自己伺候的那位小姐模样太好,一身气度更是将那些世家大族精心□□了十多年的小姐们给压下去了。
可贵族就是贵族,权柄煊赫犹如严忠英,也不敢对侯府千金下手啊,除非先灭了对方的家族,让那位尊贵的小姐沦为草芥,届时,就能够让她成为自己的禁脔了。
短短几息,香檀的脑海里闪过许多想法,只是她何必思考那么多呢,作为奴才,她只要听从主子的命令就好。
只是为了报答吗?喻俨心中闪过一丝淡淡的失望,他自己都不明白,他到底在失望些什么。
或许在他内心深处,还是希望小芜能够认出他吧,之所以向香檀打听他的动向,也是为了找他相认。
直接拒绝吧,可等开口的时候,喻俨表达的意思又不相同了。
今晚酉时,我会去梅林赏月。
说完这句话,喻俨就沉默了。
理智告诉他,以他现在的身份,和小芜接触太过频繁并不是一件好事,可情感告诉他,一次不够,他还想见小芜第二次,第三次。
反正她也没有认出他来不是吗?就当是以严瑜的身份,再见小芜几次。
喻俨没有收回刚刚的那句话,反而开始期待起了晚上的见面。
而听到主子这句话的香檀差点没忍住诧异抬起头,现在天气虽然转冷,却还不到梅花开放的时候,因此不论白天黑夜,梅林那里总是冷冷清清的,轻易不会有人过去。
这会儿主子告诉她今天晚上他会去梅林赏月,绝对不会是真的想要赏梅赏月,真正的意图似乎是在向她表述自己今天的动向。
而酉时,离宫里戌时宵禁正好有一个时辰的时间,颐和宫距离梅林也就半柱香的脚程,足够凌七小姐和主子见一面了。
难道自己的猜测是真的?这会儿香檀不得不相信自家主子或许真的对一个十一岁的小姑娘存在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了。
*****听说今天晚上酉时,严总管会去梅林赏月。
在送晚膳的时候,香檀忽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
在香檀开口的那一刻起,阿芜就知道,自己的猜测没有错。
她爹调查到的哥哥去世的消息是假的,一切都是因为有心人的故意为之,因为那个人不想她知道,所以喻俨去世了,留另一个人活着。
其实怀疑从当初娘亲范氏让她选婢女的时候就已经存在了,那个被她取名为葫芦的丫鬟身世经历太让人引起共鸣,好想逼着她选择那个女孩成为自己的大丫鬟一样。
将那样一个明显抱着目的过来,却不带恶意的人送到她的身边,幕后人选少之又少。
接着就是入宫后明显被关照后的舒适生活,阿芜不是天真的孩子,不至于认为是自己的魅力太大,以至于颐和宫的这些宫人都抢着伺候她。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是她故意弄丢荷包后的那个人的反应。
阿芜高兴地想哭,可惜有香檀在场,只能借着低头吃饭,掩饰自己激动的情绪。
他不想说,她就装作不知道,还能够看见他,就已经是从老天手里偷来的幸福了。
作者有话要说:怎么出了一趟远门感觉就像是在倒时差一样,脑袋昏昏沉沉的,码到现在也只码了一章,一想到还欠二十多章的更新,脑壳疼,不得不睡觉了,要不然感觉要猝死了,定好闹钟早点起床再更新☆、互换人生31凌七小姐?入夜, 喻俨遣退仆从, 独自一人来到了梅林,而此时阿芜已经守在了梅林的驻芳亭中, 他在远处停顿许久,衣袖下的手时而捏紧, 时而松开,这才鼓足勇气, 慢慢朝亭子走去。
严总管。
阿芜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到喻俨站在那儿,顿时面露喜色, 她还以为他不会出现了。
因为她清楚的知道, 哥哥并不愿意和她相认。
昌平侯府的势力不容小觑, 虽说她爹调查到喻俨去世的消息有一部分是因为他依旧因为喻家夫妇迁怒喻俨,以至于没有真正花心思调查,但更重要的原因绝对是因为眼前这个人的有意隐瞒。
能将昌平侯府的眼线糊弄过去, 喻俨绝对花费了不少心思。
阿芜聪慧, 算计着时间线, 猜到或许早在诚意伯府那一次对视后, 哥哥就察觉到了她的身份,所以提早布局,隐瞒自己的存在。
包括进宫后,他明明有那么多机会和他相认,偏偏哥哥什么都没有做,只是让人私底下照顾她, 如果不是她细心观察,恐怕还会将这些细节忽略,根本意识不到背后之人的存在。
阿芜起先有些不解,他们分别八年,再次重逢后难道不该珍惜彼此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吗,但是后来,她渐渐想通了。
首先是身份上的限制。
阿芜不知道,当年哥哥为了她牺牲自己下了多大的勇气,可她能够想象的到在一个正常的男性被净身后变成太监可能会有的生理和心理上的压力。
哥哥是自卑的,他不敢以这样的形象出现在她的面前。
其次是他们兄妹地位上的差距,一个是侯府千金,一个掌权太监的义子;一个是忠烈之后,一个是阉党走狗,一旦彼此曾经的身份传出去,喻俨或许不会有什么,但阿芜绝对会受到诸多指责,有那样一个哥哥,阿芜的名声以及亲事都会受到影响。
真正关心一个人,真正爱一个人,总会想将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展露在那个人眼前,总会毫无保留的为那个人着想。
阿芜很想告诉他,她不介意外界的目光,不介意他现在到底变成了一个什么样的人,可是哥哥介意,他对自己现在的身份充满了自卑和不认同的情绪,所以阿芜忍着,让他以为自己不知道,以现在这样的身份,平静相处着。
夜黑风大,马上就要宵禁了,七小姐怎么不回颐和殿?喻俨缓步走向凉亭,似乎早就忘了,是他假借香檀的口,将人骗过来的。
今天的月色很好,严总管也是来赏月的吗?阿芜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赏月这件事上,喻俨看了眼天际那一抹月牙,浓浓的乌云还将月亮遮挡了大半,哪里有月可赏。
喻俨停顿半拍,然后点了点头,今晚的月色确实不错。
几年不见,妹妹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呆呆笨笨的,连说谎都不会。
我还得谢谢严总管捡到了我的荷包,本想着哪天见到严总管后送一份谢礼,没想到你我之间那么有缘,今天晚上就碰面了。
阿芜眨了眨眼睛,贪恋地就着月色,看着哥哥的面庞。
谢礼只是借口,想要送哥哥礼物才是真的。
这是我闲来无事时研究出来的暖手套,现在天气日渐转寒,戴着这样一副暖手套,做事不妨碍,手指头也暖和。
这个时代也有手套,不过材质多是皮质的,因为硝皮的技术不高,动物皮厚实的缘故,五根手指头没办法细分,大多都是大拇指独立,其他四根手指头搁一块的款式。
也有那些心思灵巧的,将棉花塞在两层细棉布当中,然后将布料密密实实缝起来,做成五根手指头分离的手套款式。
可这样一来,夹层布料太厚,一旦分离五指,就会存在皮革布料那样缝合部分过厚,手指头没办法并拢以及灵活运作的现象;布料夹层过薄,就很难起到保暖的作用。
阿芜送给哥哥的手套就不一样了,这是她用羊毛线织成的。
她的脑袋里有很多稀奇古怪的主意,羊毛线就是其中一个,这个年代羊皮很珍贵,羊毛却是没人要的东西,既不能吃,还带着浓重的羊膻味,也没办法做填充物。
还在小悉村的时候,阿芜就用李家养的那几头羊的羊毛做过实验,将羊毛纺成线,足够坚韧,同时还足够柔软保温。
用来做秋冬内穿的衣裳裤子,再合适不过了,做成五只手套,也足够亲肤,在保证暖和的同时,尽可能的减少对手指灵活度的影响。
阿芜打听过不少关于严瑜的消息,知道他在被严忠英认为义子之前,只是内侍监普通的小太监,在后宫里,这样没有靠山的小太监一定是被欺负的对象,阿芜不知道那些年,哥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恐怕手指头一到天冷的时候就会习惯性地生冻疮。
所以她思来想去,觉得这副手套是目前看来最适合的礼物。
恰好在入宫之前,她将这些年为哥哥准备的东西都带进宫来了,有些东西或许因为尺寸的问题不太适合了,可这副用毛线编织,有些许弹性的手套绝对是送的出手的。
就是不知道够不够大。
阿芜走下台阶,在喻俨面前站定,然后拉起喻俨的手,试着将手套戴在哥哥的手上。
喻俨一路从前宫走来,手指头早就冰凉,这也是他在宫里几次濒死重伤后的后遗症,一到天冷的时候,骨缝里钻出来的疼,手掌和脚部都是冰冰凉凉的。
阿芜的身体经过自己和王太医的调养,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了,这会儿吹了冷风,手也是暖的。
她握着哥哥的手,在替他穿上手套之前,忍不住用自己的小手搓了搓他的大手。
喻俨嘴唇嚅动,睫毛也跟着轻颤,他很想抽回手,然后厉声斥责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姑娘,她知道她面前站着的是谁吗,是谁给她的勇气,在这样可能会有人经过的地方,和一个名声不好的太监这般举止亲昵。
还是……喻俨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却被他摒弃了。
小的时候,小芜是个早产儿,身体总是不好,偏偏家里的钱都用来给喻复才治病了,喻俨根本就不敢让小芜生病,因为一旦生病,就意味着没钱治病,只能自生自灭。
而且喻娘子不稀罕这个女儿,压根就没想过给这个女儿做衣裳,小的时候,小芜穿的都是喻俨的旧衣服,但凡还好一些的衣服,早就被喻娘子裁了,添点布料给喻俨改大衣服了,能够留下来的,都是已经破烂到不能改,还不够暖和的旧破布了。
所以每到冬天,兄妹俩能用来御寒的,只有喻俨那件小棉袄,以及他床上那床旧被子,每到晚上,他都得紧紧搂着这个小丫头,用自己的身体为她取暖。
那个时候,妹妹的手脚是冰冷的,他的胸膛是火热的,所以他会将妹妹的手脚放在自己最暖和的胸膛和肚子里,生怕她冻到凉到。
而现在……感受着手指间温暖柔软的触感,喻俨舍不得挣脱。
好像小了一点。
其实手套的大小刚刚好,因为这副手套是露指的,只要手掌大小足够就好,可阿芜偏偏睁着眼睛说瞎话,看着戴上手套后的哥哥,煞有介事地说道。
下次见面,我给你带一副能把手指头都包住的,你喜欢红色还是黑色,或是其他什么颜色?阿芜拉着哥哥的手,看了正面,又反过来看了掌心。
昌平侯在寻回七小姐后似乎没有教你什么叫做规矩,十一岁也不是孩子了,这样拉着一个陌生人的手,似乎有些莽撞。
此时喻俨有些冷静下来,下一次,哪还有什么下一次。
他抽回手,试着疾言厉色斥责这个大胆的丫头,只可惜,还是太疼她,说不出更重的话。
难道昌平侯府请来的嬷嬷,就是教七小姐和男人私相授受?哧,或许还不是个男人。
喻俨想着,这丫头那么大胆,还是得说一些重话才能叫她警惕的,可说着说着,他的感觉就不对了。
这一次小芜来给他送礼,是因为他捡到了她丢失的东西,只因为这样,她就对他这个太监表现的那样亲昵,换做那些风度翩翩,一表人才的世家贵子,她是不是得以身相许了?万一她运气不好,遇到一个知人知面不知心的,恐怕一生就要毁了。
就好比现在,如果他不是喻俨,只是严忠英那个派系的人,恐怕今天晚上,就会有一堆关于凌芜,关于昌平侯府的阴谋发生,到时候,小芜自身难保不说,可能还会牵连昌平侯府,让她身后的势力都难以保全她。
越想越气,越想越急,喻俨的声音都不由抬高了,恨不得揪着她的耳朵好好骂骂她。
对不起。
阿芜不傻,换做别人,她才不会为他织手套,还亲手为他戴上呢。
嗯。
看妹妹认错态度良好,喻俨怒气稍霁,看着妹妹白嫩的小脸蛋时,又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过严苛了。
这些年,他没有尽过做哥哥的责任,昌平侯府那对夫妇又不知道小芜的存在,李大叔和李婶子是好人,可毕竟隔了一层,加上又是乡下,对于女孩子的教养未必足够尽心尽责。
小芜还是个孩子,他用那样的话指责她,似乎太过了。
换做其他人,我才不会那样做呢,可严总管不一样,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位故人,从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亲近。
喻俨的思绪被阿芜的一番话打断了,他看着阿芜的眼睛,心脏一紧。
你像哥哥,我已经八年没见过他了,这副手套,原本也是我为哥哥做的,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送出去,这次也是借花献佛了,我真的好想他啊,想见见他,然后再喊他一声哥哥。
喻俨的心都颤了,佯装的淡漠更是快绷不住了。
你的哥哥,可是你被歹人抱走后那户人家家里的孩子?喻俨的声音平稳,只有仔细听,才能察觉到其中的颤音。
那时候我和哥哥都不知道我是被抱错的孩子,他很疼我,还为我做了很大的牺牲,其实我有些怕,怕哥哥知道这件事后,会不会后悔当初的牺牲。
不,他不会!看到阿芜眼神中的忐忑忧愁,喻俨恨不得直接告诉她。
不是亲生妹妹又如何呢,喻复才和喻娘子还是他的亲生爹娘呢,可对于那两个人,他又有什么感情呢,从头到尾,他认定的,喜欢的那个妹妹就是小芜啊。
虽然是阴差阳错,可错误已经注定了,这些年的经历,让凌茁这个突然间蹦出来的亲妹妹再也走不进他的心里。
但喻俨不觉得亏欠了那个妹妹,这十多年来她代替小芜享受了侯府的荣华富贵,他的这份疼爱,或许就是补偿。
你既然说他很疼你,想来他是不会介意的。
喻俨看向天际,有意错开阿芜的实现。
你和你的哥哥分开那么多年,这些年你在乡下又是怎么生活的?可有人欺负你?他不敢打草惊蛇,派遣回乡调查的人带回来的消息也是有限的,喻俨只知道在他走后,李婶子不负所托,将小芜接到身边照顾,村里人也对她多加照应。
可三两句消息哪里能够概括小芜这八年来的生活呢,村里人再怎么疼她,都有自己的孩子,没办法做到全心全意,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小芜一定也是寂寞的吧。
不知不觉中,两个人坐到了凉亭里,话题转到了阿芜小时候的生活。
她刻意避开了一些会让哥哥心疼的内容,着重讲述了乡下的趣事,比如跟着李大叔家的几个孩子下河捞鱼,馋肉吃的时候上山抓野兔,打麻雀的故事。
还絮絮叨叨讲述了小奚村的那些故人,谁家的闺女嫁给了谁家的儿子,哪位小时候待他们很好的公公婆婆过世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喻俨却听的无比认真。
这些年已经在他脑海里被逐渐忘却的小山村在阿芜的描述中,再一次浮现在他的眼前。
熟悉的山,熟悉的河,熟悉的人,熟悉的嬉笑怒骂,时间倒退,仿佛回到了他还未进宫的时候,那个时候,虽然日子艰难,没有现在的大鱼大肉,权柄在握,可心情是愉悦的,人是自由的。
快到戌时了。
喻俨看了眼月亮的位置,上眼睑垂下,快乐的时光总是如此短暂,因为喻俨这句话,两人之间宁静安和的氛围瞬间被打破。
时间过的真快。
阿芜还有好多话没有说呢。
可是宵禁时间快到了,阿芜不得不回颐和殿了。
你还没告诉我你喜欢什么颜色呢,等下次见面的时候,希望我已经织好尺寸合适的手套了。
阿芜站起身,笑着看向哥哥。
……喻俨这时清醒过来,似乎前一刻他还在斥责妹妹胆大妄为,可是在妹妹轻飘飘地说了一句道歉后,他的态度旧转变了,不仅没有转身离开,反而和她一块坐在凉亭了,听了近一个时辰的家长里短。
好在今天他调换了梅林这一片的护卫,不会有除阿芜之外的人出现。
黛色。
喻俨喜欢这个无限接近于黑夜的青黑色。
前一刻还在斥责这个小丫头不防人,没有警惕心,下一秒,倒是连下一次的见面都约定好了。
她要送他新的更适合的手套,他说了自己喜欢的颜色,岂不就是默认了下一次见面吗?喻俨在心里唾骂自己,对于妹妹,他真是毫无抵抗力,她不需要哭哭笑笑,他就投降了。
你不该和我那么亲近的,你有没有想过,我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难道你不会觉得我这样的人,让人恶心害怕吗?喻俨还是问出了他心中一直都担心的那个问题。
那一天你见到了吧,诚意伯就是死在我的面前,这些年,我手上的人命,不止这一条。
有些是该杀的人,有些是因为立场不同,不得不杀的人,喻俨早就不是什么好人了。
你是一个像哥哥一样,让我觉得亲近的人。
阿芜庆幸他不是好人,如果他是好人,或许她也等不到和他重逢的这一天,原来她也是自私的,人在面对和自己有利的事情时总会有另外一种思考方式。
这么想来,她和哥哥也是般配的。
时间不早了,阿芜看了看天际,然后冲哥哥挥了挥手,小心提起裙摆跑向梅林的另一边,直至消失在黑夜里。
喻俨捂着心脏的位置。
只是一个让她感觉像是哥哥的身份,就足以让小芜不再介怀他是个满手血腥,不男不女的太监,那么直接告诉小芜自己就是她的哥哥,会不会他害怕担心的那些事也不会发生呢?喻俨的心跳越来越快了。
这一晚,本来是准备让自己死心,给过去的这份感情一份了结,以后再也不和小芜私下相处,产生交流的,可事实上却让他滋生了更多的野心,变得更加贪婪。
他似乎不再满足于这一次见面了,还想有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更多。
喻俨低头看着包裹着自己手掌的那副手套,或许不久后就会和妹妹再次见面,妹妹会送他礼物,他也得想想,该送什么当作回礼了。
又看了眼阿芜离去的方向,确定再也看不到那道熟悉的影子了,喻俨拢了拢披风,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作者有话要说:二合一章,还有一更,剩下一点没码完,大概比预定的十二点要延迟一个小时左右上传,感觉从去年开始,我就一直在早睡早起这件事上挣扎,每次生病住院后的那段时间是最听话的,身体恢复后紧绷的神经就松懈了,然后继续糟蹋,接着生病,接着长记性,接着再糟蹋的恶性循环,要是我能有里主角们那样的意志力就好了,现实我就是一个拖严重晚期以及懒癌晚期,夜猫子病晚期患者,哎~~~我是反面教材,大家千万别向我学习,早睡早起才是王道☆、互换人生(捉虫)阿芜回去的时候没有惊扰任何人, 她独住的小房间不远处有一道门,是颐和宫里原本用来给宫女太监出入的小门, 只是这些年颐和宫一直都没有贵主子入住,渐渐的院子荒凉了, 连带着那扇没什么人通行的小门也被上了锁, 不能通行。
不过那也是今天之前的事,早在从主子那里得了准信后,香檀就拿来了那扇门的钥匙, 悄悄给那扇门解了锁,并且在晚膳时装作不经意地跟阿芜说起了这件事。
阿芜闻弦知雅意, 自然知道这是哥哥怕她的行迹被人看到后惹出麻烦,特地叫香檀做的, 所以今天晚膳过后, 阿芜并没有从颐和殿的正门出去, 而是趁没有人注意的时候, 悄悄从这扇小门出去。
在阿芜回到颐和宫后,香檀就又趁人不注意, 将那道小门重新用锁锁上了,凌七小姐的房间离那道偏门太近, 要是平日里也不上锁, 恐怕不安全。
因为两人的行事都十分隐蔽, 因此等到第二天,阿芜前天夜里偷偷去了梅林的事情依旧无人知晓。
******琅儿,既然是你的伴读, 那么人选就该由你来决定,这本册子上面写着的都是那些小姐们进宫后的表现,以及她们的家世性情,还有画师画的小相,要是拿不定主意,淑妃你作为琅儿的母妃,也能替她出谋划策。
平日里要见乾帝一面可不容易,难得这次为了心爱公主选伴读的事,乾帝居然从他在宫里特设的专门用来问道求仙的宫殿里出来了。
坐在李淑妃宫殿里的这个男人约莫四十出头的年纪,穿着一身飘逸的道袍,身材纤瘦,个子也不高,半点看不出来帝王的影子。
尤其这会儿他慈爱地看着幼女的时候,和寻常人家家里的爹爹也没什么区别。
乾帝年幼时出过天花,即便已经时隔三十多年了,脸上依旧残留许多痘印痘疤,浅浅地密布在脸上,而且乾帝的生母并不貌美,当年能够入宫并且被先帝宠幸,只是因为他生母母家势力雄厚,那个女人的入宫,也是为了安抚其身后势力,继承了生母的平凡五官,加上那一脸的斑点疤痕,使得乾帝的长相并不算出色,甚至可以说有些平庸。
父皇,真的由女儿自己挑选吗?三公主李琅的模样肖似乾帝,如果是个皇子到还好些,偏偏李琅是位公主,长着和乾帝相似的面孔,再怎么精心打扮,也只能勉强被称赞一句英姿勃勃。
恰好三公主也喜欢舞刀弄枪,对女孩子家应该学习的琴棋书画丝毫不感兴趣,这一次替她挑选伴读,也是为了挑选几个性情温婉秀雅的,潜移默化的改变她这个性子。
这位就是昌平侯府的七小姐吧,这些日子我可听说了不少有关她的事呢?她小的时候真的被歹人偷走,流落在外十一年吗?可怜见的,那个歹人得多黑心啊。
李琅翻阅着乾帝递给她的那本厚厚的册子,上面的名录似乎是按照家世排序的,阿芜身为昌平侯嫡女,自然排在很前面的位置。
我倒是好奇她这十一年的生活,只可惜外头的流言太多,让我一时间分辨不出真假来了,不如这次就挑她做我的伴读吧,我看这册子上面的记载,这位流落在外十一年的姑娘规矩教养样样不缺,为人也老实本分,配得上我伴读的身份了。
李琅在乾帝面前的表现一贯都是娇蛮不做作的,她这番因为对阿芜的经历感兴趣所以想将人留在身边的理由挑不出任何毛病。
在阿芜之后,她又点了好几个人的名字,如果仔细研究就能够发现,这些姑娘全部都是出自中立派系的,要不就是乾帝信任的人。
活在深宫里头,又哪有真正天真的人呢,早在阿芜等人进宫之前,李淑妃就和女儿商讨过,进宫的这批小姐里头,最适合当她伴读的人是谁。
李淑妃没有皇子,只想守着公主平安度日,所以她不愿意掺合到任何党派斗争中去,如果伴读选的不好,那位姑娘正好出自大皇子、三皇子、七皇子甚至说是严忠英那一派的人,很容易让人觉得李淑妃和三公主的立场可能会发生改变。
李琅受宠,几位皇子都暗地拉拢过她,只是都被李琅搪塞了,如果身边出现一个立场鲜明的伴读,对于李琅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选中凌芜也是李琅和母妃几番犹豫后的结果。
她身为公主,身边的伴读不可能全数从低品级的小官之家挑选,因为这次为她挑选伴读,乾帝大费周章将五品以上京官,二品以上外放官员的适龄女儿全都召进宫来,李琅一味地为了安全选择那些小官之女,恐怕会被人指责浪费乾帝的一番心血,惹来乾帝的不满,所以她们必须从高品阶的官员里,挑选一个最不可能参与党派都争的人选。
目前看来,昌平侯在诸位皇子和严忠英的斗争中选择了忠立,完完全全效忠乾帝一人,可随着党派斗争逐渐热化,很难保证昌平侯不搅入那一摊浑水中去。
选择昌平侯的女儿,也是存在一定风险的。
凌芜的情况特殊,她是半路认回家的女儿,和从小就被昌平侯夫妇养大的凌茁不同,对于昌平侯府的归属感,和昌平侯夫妇的感情,必然是低于凌茁的。
而且将心比心,一个是从小养大的女儿,一个是流落在外的女儿,在李淑妃和李琅看来,昌平侯夫妇更为重视的也必然是六小姐凌茁,不仅她们会这么想,恐怕绝大多数人都会这么认为。
这样一来,选择凌芜成为伴读的风险又比选择凌茁成为伴读的风险小了许多。
昌平侯府的那个小丫头啊。
乾帝眯了眯眼睛,他自然知道那个姑娘是谁,几个月前,凌尧栋可是亲自进宫向他请罪过的,因为当初他给了昌平侯府恩典,让专精小儿科的太医成为昌平侯府六小姐随叫随到的大夫,而那位六小姐实际上却是冒牌货,这样的大事,凌尧栋对外可以隐瞒,对乾帝却是不能瞒的,万一哪天东窗事发了,有心人一定要给他盖一个欺君的罪名,也未尝不可以。
所以乾帝清楚,那个昌平侯府新认回来的七小姐才是昌平侯唯一的嫡女,而那位名义上依旧是嫡女的六小姐,实际上只是一对乡下夫妇的女儿。
那个丫头倒是不错,不过另外几个身份还是低了些,琅儿是朕的女儿,自然配的上更好的。
乾帝笑着从李琅的手里拿过册子,随意地翻了几页。
镇北侯的孙女,吏部尚书的幼女,还有禁卫司统领燕卓的侄女也算出众,让她们给琅儿当伴读,才不算辱没朕的女儿。
乾帝语气平淡地点了几个人名,简简单单一句话,却听的李淑妃和李琅心惊肉跳。
镇北侯的夫人是蒋贵妃生母的嫡亲姐姐,吏部尚书是大皇子的堂舅,长女却嫁到了三皇子的母家,现在名义上是三皇子的表嫂,因为这层关系,大伙儿都看不清他真正的立场是什么。
至于禁卫司统领就更不用说了,对方简直就是严忠英手中指哪儿打哪儿的人,之前抄了诚意伯府的,就是警卫司。
这些人,简直就把各方势力给凑齐全了。
此时的乾帝那里还是那个貌似和善平凡的普通爹爹呢,李淑妃和李琅看着那个笑眯眯的男人不禁有些胆寒。
她们还以为皇帝是真心疼爱李琅这个女儿,所以才大费周章弄出了选伴读这样的事,现在看来,对方只是在布局,而李琅只是局中的一枚棋子。
明明这些年他一直都沉迷于求仙问道不是吗?李淑妃惊觉,她似乎从来都没有了解过这个男人,他穿着一身道袍,将朝政放手于一个宦官手上,还给自己取了一个道号叫做清平真人,可他又哪里清平了,眼前这人,分明还是一位帝王。
琅儿还是个孩子,挑选伴读全凭自己喜好,倒不如陛下考虑周全。
李淑妃很快收敛情绪,笑容温婉地附和着乾帝都话。
父皇给儿臣挑选的,一定是最好的。
李琅也回过神来,上前几步亲昵地挽住父皇的手,一副小女儿的娇娇姿态。
暂且这么定下了,一切还等最后的殿选。
乾帝很享受妃子女儿的敬重讨好,笑了几声后说道,但在场所有人的心里都明白,不出意外,李琅的伴读,就是这四人了。
******喻俨看着李淑妃宫里安插的棋子送回来的密报,该敲的边鼓,他手下的人都已经在李淑妃和三公主的耳边说了,小芜能不能当上伴读,就等着最后的殿选了。
一开始,他犹豫过要不要让小芜当选伴读,现在是想的情绪更多,如果小芜能够经常出入皇宫,他们见面的机会也许就更多吧。
喻俨看着那副被他精心放置在锦盒中的手套,明明才刚分开没多久,他已经开始期待下一次的见面了。
作者有话要说:瘦瘦的一章,还是高估了我的手速☆、互换人生33这一夜发生在李淑妃庆阳宫的谈话除了在场的三位主子, 以及一旁伺候的几个心腹,再也没有另外的人知晓。
住在颐和宫中的那些待选小姐们也不知道自己的前途其实早在乾帝的三言两语中被定下,绝大多数人都对参选三公主伴读这件事跃跃欲试,比如凌薇, 在旁观了几日凌茁和凌芜的相处后, 终于按耐不住了, 在某天课后,主动找到了凌茁。
六妹可真沉的住气, 也不怕别人以你为跳板踩到你头上去。
和凌茁同住一屋的人恰好就是庶出的三姑娘凌英,因此凌薇丝毫不担心在谈话的时候有人突然闯进来, 说话的声音也没有刻意压制。
想当初你可是咱们姐妹里的头一份,大伯大伯娘那里得了什么好东西, 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可现在呢, 那个半路跑出来的才是人家的眼珠子,心头肉, 哪里还记得有你这么一个人。
凌薇嫉妒地看着凌茁,天知道她曾经有多羡慕凌茁,爹是昌平侯, 真真正正的尊贵人, 娘又宠爱她,不像自己,因为是个女儿,在二房备受忽视, 亲娘非但不为自己着想,还在关于银钱的事上和她斤斤计较。
每次出门聚会的时候,凌茁也是最受关注的,在凌薇看来,她有不逊于凌茁的美貌和文采,偏偏所有人都只看得到凌茁这个骄纵任性的病秧子,却极少注意到她,那些大家夫人更是只顾着拉凌茁的手,热情地往她手上戴镯子,将同样出自昌平侯府的其他姐妹冷落在一旁。
凭什么呢?她时常幻想,如果她也是大伯和大伯娘的女儿,会不会比凌茁更要优秀,可惜,这样的如果是不存在的。
凌薇的样貌不差,甚至还能称得上一句娇美动人,可偏偏现在一副妒妇的模样,美貌硬生生的被这一脸的妒色毁了大半。
难道六妹就没有想过,一旦那位选上了公主伴读,大伯和大伯娘会不会加倍疼惜她,将本就留给你不多的关怀全都添加在那人身上?当了十多年姐妹,凌薇自认为自己对于凌茁也是有几分了解的,这个女人心眼小,对于爹娘的疼爱有强烈的偏执欲,就看她在凌芜回家之前闹腾了小半年的行为就能看出来,她是不甘心的,不甘心将爹娘拱手让人。
所以在挑拨凌芜和凌茁感情的时候,邬氏等人都习惯从凌芜会与她争夺爹娘宠爱这一点入手,为的就是尽快激化双方都矛盾,让凌茁将凌芜视为眼中钉,不用他们亲自动手,就挑的他们窝里斗。
就凌茁之前的显露的情绪来看,凌薇一直以为他们是成功的,可进宫有一段时间了,凌薇却一直都没有看到凌茁动手,这让她怎么沉的下气呢。
你想我怎么做?凌茁看着邬氏和二房这群人在自己面前装出一副关心她的模样,不由有些恶心想吐,这些日子她也忍着,配合那群人的表演,看到他们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时又觉得好笑,因此配合着又上演了几出好戏。
可这会儿看到凌薇面露急切,凌茁忽然又觉得这个游戏有些没意思了,好端端一个姑娘,心思这样恶毒,并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事。
在凌薇巴拉巴拉说话的时候,凌茁的表情不由放空,她想到了凌芜刚回府的时候,自己找到对方说的那些话,那个时候她在凌芜的心里,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形象。
一个霸占了她十一年荣华富贵的生活,结果还跑到她面前颠倒黑白,逼着她离开侯府,离开爹娘,这样的她,面目似乎也有些丑恶了。
这样放空的表情落入凌薇眼中,就是凌茁太蠢,不知道该怎么对付凌芜了,这让她有些气不打一出来,主动提点了一番。
大伯和大伯娘本就疼爱那人,这一次要是让对方得选公主伴读,恐怕大伯和大伯娘会更疼她了,但要是凌芜没选上,六妹你选上了呢?因为凌茁太笨,凌薇不得不将话说的更明白一些。
你和凌芜现在的身份都是昌平侯嫡女,如果你能成为公主伴读,在各家夫人心中的分量必然重于凌芜,说句不害臊的话,咱们这样被精心教养大的姑娘,更大的价值体现在能为家族带来的利益上头,如果你能比凌芜嫁的更好,大伯和大伯娘对你也必然更加重视,六妹,你觉得是不是这个理?邬氏和小邬氏都是这么教育凌薇的,因此她不知道,在凌茁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里,从来都没有养一个女孩,就是为了让她替家族争光,嫁入高门,为家族带来利益这种思想。
一直以来凌茁都觉得女儿家也是尊贵的,在娘家的时候活的恣意,嫁人后也没必要低三下四,委曲求全。
凌茁不屑于凌薇那番话,但也不得不为那段话中其中几句话触动。
如果有一天,她为家族做出了足够的牺牲,爹娘是否会因为愧疚,重新将目光放在她的身上,这个想法在凌茁的脑海中一闪而过,然后被深深埋在心底。
其实这次参选,六妹你的希望本就比那人来的大,她就是小门小户养大的丫头,骨子里透着小家子气,或许没等到殿选,就会出什么丑,让宫里那些贵主子们不喜她呢。
凌薇想着,自己的提示应该够明显了吧。
她就想等着,等到凌茁动手并且成功之后,将这个消息秘密告诉给大伯和大伯娘,到时候养女害了自己的亲女,她就不信大伯和大伯娘还能容得下凌茁。
她早就不满家里还留着凌茁这个假千金了,明明是那样卑贱的出身,却占着昌平侯嫡小姐的位置,身份比她还要尊贵,面对她时,依旧如同曾经那样倨傲,半点不见鸠占鹊巢的心虚。
正好趁这个机会,先让凌芜失去参选资格,然后将凌茁从昌平侯府赶出去,到时候,她成了三公主的侍读,恐怕就是昌平侯府最尊贵的小姐了。
凌薇就差直接把野心写在脸上,这样的心机就敢出来害人,凌茁不得不佩服邬氏和小邬氏的教养水平。
然后呢?凌茁懒得配合她演戏了,听完她那番话后,直接面露讥讽。
凌薇,你是觉得自己特别聪明呢,还是觉得我特别蠢呢?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像你们想的那样,在宫里头害人?凌茁扯了扯嘴角:而且你忘了,在凌芜回来之前,你和我之间的关系了?我凭什么相信一个往日嫉妒我,私底下非议我的堂姐会在我出事后一反常态的关心我呢?别用这种看可怜虫的表情看我,我可一点都不可怜,你想想啊,我本是贫寒人家的姑娘,却在侯府享受了十一年的荣华富贵,不出意外,按照爹娘对我的疼爱,这份荣华富贵我还能再享受几十年,即便将来我的身份曝光了,爹娘也会给我择一门好亲事,寒门贵子,或是富贵散人,有着爹娘承诺依旧会留给我的那份祖父的私产,我余生都会过的很好,我真的一点都不可怜,相反,我简直太幸运了。
再说凌芜,她就是一个不触碰底线就不爱与人计较的性子,她都不介意我白吃白喝占了她十一年的便宜,抢了她十一年的爹娘,我吃饱了撑的,反而与她斗,逼得她与我计较?当了十一年的姐妹,正如凌薇了解凌茁一样,凌茁也了解她。
这个堂姐,最是小心眼了。
恐怕你要失望了,我不仅不会如你们猜想的与她争斗,相反,我努力与她交好,爹娘还会觉得我懂事,加倍疼爱我呢,将来等我出嫁了,在原有的嫁妆基础上,爹娘还会给我填上厚厚一层私房,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加倍关心她,爱护她,把她哄的服服帖帖,将我当做亲生姐妹呢?凌茁就是在激她,把凌薇的嫉妒全都转嫁在自己身上。
因为凌茁觉得,凌芜那些年生活在乡下,恐怕对于大宅院的一些手段都有些陌生,现在是在宫里,身边没有母亲配给她的丫鬟婆子,一旦凌薇对她下手,或许轻易就会中招。
与其这样,倒不如让凌薇冲她撒火,对付凌薇这样段位的人,她还是有点信心的。
要知道小邬氏是个眼皮子浅的,当初凌薇的嫡亲姐姐,侯府二姑娘凌萍出嫁,还是公中出的嫁妆,可即便这样,小邬氏这个亲生母亲还是小气的将一些好东西搜刮到了自己的私库,然后往里头填补了一些占地方,又不值钱的大件摆设,更别提往上填补些什么私房了。
最后凌萍得到的,只有一份外表光鲜,内里空虚的嫁妆,也是因为这样,凌萍在夫家受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白眼。
这件事在昌平侯府内就是一个笑话,小邬氏的行为在事后受到了婆婆邬氏的严厉斥责,可错误已经铸成,一切都无济于事了。
因为嫡亲姐姐的经历,凌薇对于嫁妆钱财也十分敏感,这会儿听到凌茁字字不离嫁妆,凌薇简直快要气疯了。
凌芜拥有那些也就算了,毕竟人家是名正言顺的侯府千金,可凌茁凭什么呢,凌薇想到了祖父留下来的那些私房,看着凌茁的眼神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哪里还记得之前的计划。
阿芜站在门外,听到凌茁声音高亢,说要关心她,爱护她,脑海里回想着凌茁面对她是傲娇又别扭的表现,顿时一脸懵逼,总觉得自己走错了场合。
她忍不住搓了搓自己的胳膊,摸到了一手鸡皮疙瘩,一时间倒不知道该不该敲门进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只有瘦瘦的一更,关于这个故事比较长的回复,其实之前在文案里就已经写过了,这本书其中几个故事因为内容的关系可能会比较长,不太符合快穿的定义,不是我有意拖节奏,而是这个故事背景比较复杂,出场的人物也比较多,我自己也写的头秃,怕节奏太快大家都分不清谁是谁,时间线怎么忽然就跨越了。
感觉大家可以将它当成一个短篇古言来看了,如果不喜欢慢节奏的也可以跳过,之后福运绵绵那个小世界在大纲里也是篇幅较长的,其他故事和前几个故事长短应该相差不多☆、互换人生34凌茁,你就傲着吧, 早晚有你后悔的一天。
凌薇和凌茁是宿敌, 这些日子能够忍着气讨好亲近凌茁已经是她的极限了,万万没有被凌茁奚落讥讽, 还腆着脸冲她说笑的肚量。
因此在凌茁放下伪装后, 凌薇当即也破功了,一脸骄蛮,指着凌茁的鼻子痛骂。
你以为大伯大伯娘没有戳穿你的身份你就真的是昌平侯府的嫡小姐了?你心里清楚,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样的出身,比起她身边那些侯府家生子出生的丫鬟还不如呢, 有什么底气在她这个侯府二房嫡出次女面前耀武扬威。
有那么一瞬间,凌薇真想不顾祖母的命令,告诉所有人,她凌茁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知道这场谈话进行不下去了, 凌薇带着怒气离开, 一开门,就撞到了正站在门口的发呆的阿芜。
你!凌薇表情僵硬,震惊的表情就像是戴在脸上的陶制面具一样, 一寸寸皲裂,她没有想到凌芜居然就在门外,刚刚她和凌茁的谈话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 对方是不是都听见了?七妹妹这是来找阿茁吗?凌薇扯了扯嘴角,心乱如麻,她不知道阿芜究竟是何时站在门外的, 到底又听到了多少内容,如果对方知道了祖母和他们这一房对她的算计,回家后找大伯大伯娘告状,他们是不是就麻烦了。
再怎么狠心,凌薇也只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手段心智皆不成熟,在面对这样的变故时,第一反应就是心慌意乱,想不到补救的方法。
嗯。
阿芜点了点头,看向无力同样一脸震惊模样的凌茁。
当然,凌茁的心情和凌薇不一样,她只是羞赧于自己刚刚用来气凌薇的话被阿芜听到了,她该不会真的以为自己要宠她捧她把她当亲姐妹吧?明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气氛是那样的剑拔弩张,自己还威胁阿芜迟早要戳穿她的真面目把她从昌平侯府赶出去,结果到头来,却被她听到自己要巴结她的一番言论。
凌茁臊坏了,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进去。
我还有点事,就先回去了。
越想越慌,越慌越乱,凌薇觉得,现在不该呆在这儿了,于是她绕过凌茁,匆匆忙忙往自己的屋子走去。
在绕过一条回廊后,正好碰到了往回走的庶姐凌英。
我不是让你在门外头守着吗,你跑哪儿去了?凌薇也不是真的没脑子,方心地跟凌茁在房间里聊这样隐秘的话题,她之所以会这么做,是因为在进屋之前就差遣庶姐守在门口了。
刚刚肚子疼,去了一趟恭房。
虽然是姐姐,凌英在凌薇这个妹妹面前的表现却是唯唯诺诺的。
她捂着肚子,一脸茫然地看着凌薇,是出什么事了吗?凌英当然知道出什么事了,实际上阿芜还是她拜托宫女用六堂妹找她的理由哄过去的,为的就是让七堂妹听到凌薇对她的算计,以后行事加倍小心,谨防中招。
她不聪明,又感念大伯母往日的恩惠,想来想去也就想到这么一个直接些的办法。
看凌薇气急败坏的样子,看来是她的计划成功了,不过她也惹恼了这个刁钻任性的妹妹,恐怕之后的日子不会好过了。
但是转念想想,就算不得罪这个妹妹,嫡母和凌薇姐妹也从来没善待过她,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和你娘一样,卑贱的庶孽。
凌薇狠狠拧了一下凌英的胳膊,要不是顾忌这是在宫里,欺负庶姐的行为被人看到会影响自己的名誉,凌薇对她的惩罚远不止这些。
凌英感受着胳膊处火辣辣的疼,却不敢出声,只能皱着眉忍着。
******你怎么过来了,刚刚没见到三堂姐守着门吗?凌茁扭头看墙上挂着的字画,反正就是不看阿芜那张脸。
不是你叫我过来的吗?阿芜皱了皱眉,不过在说完这句话后,她自己就先想明白了。
三堂姐是个好的。
她感叹了一句,世界上哪来的那么多巧合,刚刚她没有在门口见到三堂姐,恐怕是对方有意避让的吧,再结合凌茁那句疑问,想来让宫女叫她过来的也不是眼前的凌茁,而是神隐的凌英。
做这件事对凌英来说没有任何好处,相反,她或许还会因为这桩事被凌薇记恨,等回府后又要过上水深火热的生活,所以她这么做,肯定不是出于利己的原因,而是为了帮她,让她认识到自己现在危险的处境,别傻乎乎的拿凌薇当好人。
进府之后,阿芜和那位堂姐鲜有交集,对方之所以会帮她,极有可能是因为范氏公正大方的处事方式,那是一个懂得感恩的好姑娘。
是她?凌茁也是个聪明的,要不然也不会仅凭自己的能力坐上皇后的位置,阿芜一声感叹,就让她猜到了前因后果。
恐怕之后三堂姐在家里的日子就要不好过了,凌芜刚回来或许对二房的秉性不了解,凌茁却是清楚二房那些人的为人的,尤其是小邬氏和凌薇,一个个比一个小心眼,还能折腾。
凌英已经是要说亲的年纪了,就怕小邬氏在这件事上作妖,将凌英嫁给一个外表光鲜,内里污糟的男人,这样凌英的一生也就毁了。
回府后,让娘多看顾三堂姐一些吧。
凌茁抿了抿唇,以往她的眼睛里就只有自己眼前那一亩三分地,光顾着争夺爹娘宠爱了,哪里看得到隔房的堂姐呢,就算知道对方日子难过,因为嫡庶之分,也从来没有将凌英的为难放在心上过。
这或许就是立场的不同吧,那个时候,大房也有一个还未出嫁的庶长女凌莲,凌茁最不喜欢的就是那个长着一张柔柔弱弱的脸,时不时给她和娘使个绊子恶心人的大姐了。
好在她爹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被那个妾室糊弄的男人了,凌莲虽然小手段频出,却没有真正伤到过凌茁和范氏。
但有那么一个姐姐,又从伺候的嬷嬷口中知道当年凌莲的姨娘干的那些恶心事,就足以让凌茁厌恶一切妾室和庶出子女了。
那个时候的凌茁太过天真,世界里非黑即白,这大半年的经历让她对生活有了不同的认知,也能以另外一种视角看待那些以往被她一杆子打死的庶子庶女。
这群人里或许有如同凌莲那样不安分,妄图和嫡出子女争抢的庶孽,可也有如同凌英那样,安守本分,谨守本心的好人。
嗯。
阿芜若有所思地应下。
此时房间内的氛围有些尴尬,两人面对面站着,一时也不知道该聊些什么了。
刚刚!刚才——沉默了好一会儿后,两人同时开口,因为看到对方有话要说,又同时住嘴。
刚、刚才你听到的那些,就是我气凌薇的,你别以为我真的会讨好你。
凌茁看着阿芜,眼神时而往上瞟,时而往下瞅,就是不与阿芜的眼神直接对视,看着就是心虚的样子。
再怎么说,她也当了十一年唯我独尊的娇小姐,这个年纪又是自尊心虚荣心最强的年纪,让她亲口向自己曾经挑衅过的女孩道歉,承认自己的错误,比要凌茁的命还难呢。
千万别,哪天你要是讨好我,替我端茶送水,早晚问候,我还会觉得你生病了呢?阿芜笑了笑,她和凌茁这样的身份,做掏心掏肺的姐妹还是难了些,更何况就算她愿意,凌芜也未必愿意,阿芜占了人家的身子,总不好做违背对方本意的事吧。
所以她觉得,她们俩人的相处模式像现在这样最好,井水不犯河水,互相保持适当的距离,但是在遇到外部矛盾时,也能联起手来,一致对外。
想得美。
凌茁气鼓鼓地哼唧道,她长这么大,还没给谁端茶递水过呢。
不过听到阿芜的回答后,凌茁自己也松了一口气。
她和凌芜确实很难成为无话不谈的姐妹淘,虽然现在她确实也认识到了自己对于凌芜的亏欠,知道了自己曾经的做法是多么无理取闹,可硬要让她压制自己的脾气,处处低姿态的讨好凌芜,时间长了,凌茁自己也是受不了的。
能像现在这样,相安无事的处着,已经是两人最好的相处模式了。
不过端茶送水做不到,其他忙我还是能帮的,今天凌薇说的那些话你也听见了,之后在宫里你得长点心了,不要谁喊你出去都当真,就好像今天这次,幸好是三堂姐找的你,换做是一个对你有坏心的,恐怕现在你已经中招了。
凌茁不赞成地看了眼阿芜:以后切忌不要一个人赴约,至少在这宫里,千万不要让自己有落单的时候,还有,如果遇到了什么麻烦,不要自己擅自处理,你未必懂那背后的弯弯绕绕,如果你信我,可以来找我,至少在宫里,我和你,代表的都是爹娘的女儿。
这番话,发自凌茁的肺腑。
好。
阿芜没有凌茁那样慌张,因为她知道,有人会在背后悄悄保护她,替她阻挡不怀好意之人的伤害。
这是阿芜对于哥哥无条件的信任,可她也明白,自己不能仗着哥哥会保护她,就肆无忌惮地享受这份疼爱。
她已经不是孩子了,她也想从被保护者的位置,走到保护者的位置了。
******近半个月的□□,终于快要到殿选的日子了,就在殿选前三天,不知从哪里传来一个风声,原来这一次的殿选不仅仅是为了替三公主挑选伴读,更是为了替现如今已经长成的几位皇子挑选正妃和侧妃。
因为乾帝痴迷炼丹,后宫已经有十数年没有充盈新人了,原本三年一次的选秀,罢停了三次,近年来唯一一次选秀,还是为了替大皇子擢选正妃。
这次忽然传来这么一个风声,绝大多数人都相信了,因为三皇子的年纪也不小了,五皇子同样也到了适婚的年龄,这次参选三公主伴读的可是包罗了五品以上京官,二品以上外官的女儿,往年选秀也就这样的规模了。
比起当三公主的伴读,当然是当皇子妃更气派些,前者只是抬高身价,后者却是一飞冲天,这下子,但凡到了适婚年龄的姑娘都有些按耐不住了,倒是凌茁这样,十一二岁,明确意识到自己这个年纪很难被指婚给皇子的姑娘还能够安然处之。
就在这个关头,李淑妃终于主动召见了进宫参选的这些小姐们。
镇北侯的孙女,吏部尚书的幼女,还有禁卫司统领的侄女,以及昌平侯府大房嫡出的凌茁和凌芜,俱在这次召见的名单之内。
这还是进宫后,李淑妃第一次召见。
李淑妃是谁?她是三公主的生母,这一次召见,也被看作是一种讯号。
凌薇呆在房间里,手里的帕子都快被她拧成了一把咸菜干。
一方面,她对李淑妃的召见心怀怨怼,凭什么都是昌平侯府送进宫参选的姑娘,李淑妃只召见了两个堂妹,却独独略过她这个最年长的姐姐,凌薇忽略了与她同样参选却也被忽略的庶姐凌英,对于自己没被召见这件事耿耿于怀。
另一方面,她又有些窃喜,两个堂妹得到了李淑妃的召见,极有可能是三公主伴读的人选,自从宫里疯传乾帝要借此机会为几位皇子选妃后,凌薇对于三公主伴读的位置已经不那么执着了。
镇北侯的孙女,吏部尚书的幼女,还有禁卫司统领燕卓的侄女都是出身贵重的大家千金,如果这些人都被选为三公主伴读,是不是意味着她成为三皇子正妃或是大皇子侧妃的可能性更大了呢?这么想着,凌薇又止不住的高兴,甚至还滋生了一种隐秘的得意,猜想凌茁和凌芜在得到这个消息后,会是何等的落寞。
那她可真是想多了,凌茁和凌芜一个年纪太小,压根还没想过成亲的事,一个打定主意就是为了成为公主伴读,增加和哥哥相处机会而来,嫁皇子这件事,从头到尾就不在两人的考量之中。
此时阿芜和几位同样受召见的小姐由宫人带领王李淑妃的庆阳宫中走去,远远看到一身绯红花衣的喻俨带着一群太监迎面走来。
按规矩,喻俨也是六品官衔,不需要向这些出身优渥,本身却没有任何封号的小姐们行礼,他只是礼貌性地额首低眉,倒是他身后的太监,稀稀拉拉一堆请安的声音。
待喻俨抬起头后,往某个方向看去,少女笑靥如花,把这一片零落的秋色都给照亮了。
大胆的笨妹妹!喻俨在心里叹了口气,实际上对于阿芜见到他时露出的欢喜,却止不住的受用,感觉心都被这抹笑容给照亮堂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依旧是更新不够给力的一天_(:°з」∠)_☆、互换人生35严总管。
庆阳宫的宫人恭恭敬敬朝喻俨行了一个礼。
淑妃娘娘召见, 奴婢正准备带着几位小姐去庆阳宫面见淑妃和三公主。
那个小宫女的态度十分恭敬, 丝毫不敢因为自己是淑妃的心腹, 就对喻俨颐指气使。
因为宫里头的宫女太监都知道内侍监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得罪过严忠英这个掌事大总管的宫女太监会在那里承受什么样的折磨。
严瑜是严忠英的义子,代表的就是严忠英的脸面,要是敢打严忠英的脸, 恐怕就是不要命了。
淑妃娘娘为人和善, 几位小姐无需担心。
喻俨装作了然地点了点头,实际上早在淑妃准备召见阿芜等人的时候,喻俨就得到了消息, 现在他特地从这条小道经过,也是为了和阿芜来一个合理的偶遇。
这句话是他特地用来安抚阿芜的,让她千万不要因为即将面见淑妃而紧张。
阿芜听出了哥哥的来意, 心里顿时觉得甜蜜。
虽然分开了八年,眼下又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有相遇, 可只要知道彼此之间互相在乎, 就又积蓄了一腔斗志和热忱,来面对之后的生活。
两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然后擦肩而过。
******如喻俨提点的那样,李淑妃并不是一个难相处的人,阿芜等人去了庆阳宫后也没有久坐, 只是喝了一盏茶,又吃了点御膳房拿手的糕点,然后被李淑妃问了几句话, 就准备回颐和殿了。
只不过就在即将出庆阳宫的时候,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我与别的公主不同,除了琴棋书画女红等课业,每天下午,还有一堂骑射课程,每月还有专门的女武师教授的拳脚功夫的课程,既然要成为我的伴读,自然得有承受摔摔打打等痛苦的能力。
之前在庆阳宫正殿没有遇到的三公主,倒是在庆阳宫二进门的位置将阿芜等人拦下了。
或许是从小喜爱舞刀弄枪的缘故,三公主的身量比这个时代的普遍女性来的高,阿芜一行人中最年长的要数禁卫司统领燕卓的侄女燕婉,对方年长于阿芜等人,今年已经十三岁了,再过几个月,就是她十四岁的生辰,三公主的年纪比她小上一岁,个头却比她高了大半个头有余,更别提阿芜和凌茁这样先天不足,后天再怎么弥补都有些亏虚的小女孩了,这会儿也只到三公主肩膀的位置。
三公主李琅的那番话让几位小姐有些变脸,这个时代推崇女子娴静淑德,燕婉的亲叔叔还是禁卫司统领,当年的武状元呢,在家的时候,燕婉也是被禁止接触刀剑之类的玩意的,更别提像男孩子一样习武了。
而且乾帝选中的这几位,无一不是各方势力中坚力量家里的姑娘,在世家官员中,也是属于顶尖的一拨,这样的人家,再怎么重视男孙,忽略女儿,也不至于在物质上苛待。
因此这些人从小到大别说吃苦受累了,就算是磕破一点皮屑这样的小事或许都没有在她们身上发生过,这会儿李琅要求她们在成为她的伴读后跟着一块习武,几位小姐还不得吓得变脸啊。
她们忍不住看了眼身材高挑,因为常年习武,拥有一身蜜色皮肤的三公主,要是为了成为三公主的伴读,结果练出一副五大三粗的体魄,将来遭夫婿嫌弃,也不知道是不是得不偿失。
这么想着,她们的心里就有些不情愿了。
王太医说我身子骨发虚,是小时候早产没有养好的缘故,现在除了药补和食补,最好还能配合体魄锻炼,往常在家的时候,我也会慢慢绕着院子跑几圈,练上几遍五禽戏,可总就觉得强度不够,可要让我自己习武锻炼,又有些不得其法。
阿芜上前一步:要是能跟着公主一块习武当然是最好的,还请公主不要嫌弃我愚笨,可能一时间跟不上公主的进度。
不就是练武吗,小的时候,阿芜一个人上山采药,强度和辛苦的程度未必低于这件事,更何况眼前之人是公主,身边负责教导她的武师绝对不敢像教导普通学生一样往死里操练她,阿芜觉得,只是这样的程度,她完全受得住,而且多学一点技艺傍身也是好的,不同于其他人对三公主的不理解和不欣赏,阿芜反倒觉得三公主这样的女子,英姿飒爽,别有魅力。
那位是昌平侯府的七小姐。
三公主身边的宫女在三公主耳边轻轻说了一句。
你很好,我喜欢你。
三公主眼前一亮,冲着阿芜笑了笑,待看到其他人沉默纠结的表情时,脸上也没什么怒色,挥了挥手,放她们离开了。
琅儿觉得那几位小姐怎么样?看着阿芜等人离开的背影,李琅径直走向母妃的寝殿,刚一进屋,李淑妃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实际上,刚刚发生的这一幕全在母女俩人的计划之中。
李淑妃入宫近二十年,别的没学会,明哲保身这条道倒是走的很熟,不管乾帝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将各方势力的人放在女儿身边,这在李淑妃看来就是一个大麻烦。
可惜,乾帝的意思不能够驳回,母女俩思来想去,也就想到了一个法子,那就是让参选的人知难而退。
这一次,李淑妃召见这些人过来,而李琅在她们离开的时候将人拦在宫门口说那么一番话,就在她们的计划之中。
李琅还是个孩子,有些话从她的嘴巴里出来,还能够被解释为年少气盛,有口无心,可从李淑妃的嘴巴里出来,未免会让乾帝多想。
比如刚刚李琅说的那一番话,完全符合她的喜好脾性,就算乾帝听说了这件事,也只会一笑而过,不会深究她说那番话背后的真正用意。
但听到这番话的燕婉等人,要是因为害怕,故而不愿意成为三公主的伴读,那就不在他们的控制之中了,乾帝就算有所不满,怒火也不会朝着他们母女而来。
当然,李淑妃和李琅心里都清楚,一旦乾帝下定决心做什么事,燕婉这样的小姑娘是绝对抵抗不了的,她们也没想过计划一定会成功,最好的结局就是那些姑娘在家中足够受宠,长辈愿意花心思,改变入选伴读的人选。
比如户部尚书家中可不止一个孙女,乾帝挑重的,是户部尚书幼女,可李淑妃和李琅得知,这一趟进宫的,还有户部尚书的亲孙女。
那个幼女是户部尚书继夫人所出,彼时户部尚书都已经是当祖父的人了,这个女儿的出生证明了自己宝刀未老,又是与年轻貌美的继夫人的唯一的孩子,自然备受宠爱。
相反,那个和姑姑只差了几个月的女孩是户部尚书嫡次子的嫡女,户部尚书膝下一堆嫡子庶子,孙子还疼爱不过来呢,哪里会记得不知道排序为几的孙女呢。
如果户部尚书的那位幼女能够说服父亲,将伴读的人选换为亲侄女,李淑妃等人的目的就达到了。
送进宫的人选在家中的地位不同,其代表的筹码也给就不同,虽然还是免不了被迫参与各方势力的角逐,至少可以不那么紧迫,有喘口气的时间。
这个计划,能成功自然是最好的,即便失败了,对李淑妃母女来说也没什么损失,大不了就乖乖当乾帝的棋子呗,左右李琅只是一个公主,到时候嫁的远远的,该有的尊荣还是不会少的。
昌平侯府那位七小姐不错。
阿芜确实给了李琅一个惊喜。
那位七小姐啊?李淑妃回想了一番刚刚和诸位小姐的对话,跟着点了点头,确实不错,一点都不像是在乡下养了十多年的孩子,可见龙生龙,凤生凤这句老话还是有道理的。
凌芜本就是她们选定的人选,不同于燕婉这些被乾帝硬塞进来的姑娘,现在静距离观察之后发现对方是个不错的姑娘,那就是一件锦上添花的事了。
******阿芜等人回到颐和宫后,瞬间被院子里的其他姑娘团团围住,打听有关李淑妃和三公主的事,只不过管事嬷嬷看见了,被她以不能妄议贵主子为由痛斥了一顿,拥挤的人群也只能散开。
最后这些心怀好奇的姑娘只能三三两两散开,找到各自交好的那位姑娘,而后去对方的房间里详谈。
阿芜刚回昌平侯府没几个月,参加的宴会不足一掌之数,自然没有交道什么贴心的朋友,因此最后她反而是最潇洒的那一个,独自回了自己的小房间,耳朵落了一个亲近。
回屋后的阿芜开始分析这一次召见时李淑妃和三公主的言行,又回想了一番此次接受召见的小姐们的家世,然后长长舒了一口气。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这一次她当选三公主伴读,已经是一件十拿九稳的事了。
阿芜很开心,在三公主出嫁之前,她都能够合理地留在宫中,时常与哥哥见面了。
******自这次李淑妃召见之后,宫里其她妃嫔也开始陆续召见这些入宫的小姐们,不过与李淑妃不同,后来传召的这些妃嫔,召的多数都是于自己母族沾亲带故的姑娘,有些是为了给自己娘家姑娘做脸,有些是为了将那些女孩叫到跟前,商讨有关几位皇子选妃的大事。
总之自李淑妃那次召见之后,颐和宫里那群姑娘往御花园跑的越发勤快了,这里面甚至还有被李淑妃召见过的,似乎板上钉钉要成为三公主伴读的燕婉等人。
原本还算平静的颐和宫,因为那一次召见,彻底被搅成了一缸浑水。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写文找不到思路,然后重看了自己写的第一本福女到最新一本圣父,还看了很多读者的评论,真的只有重看自己的书,才会对自己的写文水平有明显的认知,哈哈哈,可能也是隔了一段时间的缘故,之前在写的过程中,根本就没办法回看那些内容,因为距离写好的时间太近,几乎看第一句话,就可以知道后面的内容了,而且看起来还极度羞耻,现在隔了很长一段时间回过头去看,卧槽,居然还有点好看(当然,个别几本早期旧作还是有点小羞耻的,文笔剧情好稚嫩)其实有时候作品的收藏也能证明一件事,大反派真的是巅峰了,我自己回过头来看,也有明显的认知,大反派的其中好几个小故事构思至今还是我本人比较小骄傲的存在(哈哈哈,有点不要脸),可能因为那个时候创作最激情吧,思路特别顺畅,可以经常性一天五六更还不觉得累,但是在写完大反派后,感觉开始出现瓶颈了,感觉每开一本文都觉得可能超越不了大反派,有一段时间真的很怕看评论,因为经常可以看见下面评论说新文没有大反派好看(这里不是指责评论的读者,发表意见是每个正版读者的权利),而且自大反派后期开始,我的身体也因为全职出现了各种各样的问题,感觉真的没有那个时候那样充沛的精力了,更新时间也开始没有规律,作息越来越不健康。
但还是很开心写了大反派那样一本可以厚着脸皮称为自己代表作的,因为写了大反派,我的作者收藏从原本的1开头四位数变成了五位数,一部分读者点开我的新书,看到作者名后也会觉得眼熟,包括现在追我的很多读者,感觉也是从大反派那个时候追过来的,换个角度想想,大反派可能就是压在我身上的高山,哪天我能写出一本超越它的书了,我可能就进阶了,把压力转换成动力,写作上也更有激情。
絮絮叨叨说了一堆,我也不知道重点到底是什么了,哈哈哈,就当是唠嗑了,能看完我这些废话的,我单方面宣布我们是姐妹了(应该不会有兄妹存在吧?)最近的写作状态不好,明明承诺回来就补更的也没有做到,反而欠债越来越多了,还请大家多多包涵了,这段时间可能没办法承诺日更多少了,每天按照自己的状态而定,在恢复稳定的日三更之前,每天都会随机发放88个小红包,爱你们,么么~~☆、互换人生36除了已经娶了正妃, 出宫开府的大皇子,其余几位未婚配的几位皇子住在西三宫内, 而西三宫处于前六宫,平日里如果没有乾帝或是高位妃嫔的传召, 不能随意进入后宫。
其中三皇子、四皇子身边已经纳有几位庶妃, 都是往年小选的时候从那些小官家里送进宫, 本打算做女官的姑娘里挑选的, 也有一部分是他们各自母妃所赐,因为出身不算高, 所以只封了庶妃, 而皇子分位里的一正妃,两侧妃的位置都还空着。
至于五皇子李成河, 虽然和四皇子李成延一般年纪, 却没有母妃对他处处关怀体贴, 身边只有几个蒋贵妃赐下的教导人事的宫女,身份低微, 连赏个庶妃的位置都不配。
算是除了如今才十二岁, 还未初来初精七皇子之外后院最冷清的那一个。
自从乾帝准备为几位皇子选妃的消息扩散开后, 目标盯准大皇子和三皇子的人是最多的,倒是四皇子,虽然出身同样显赫,却有一副病怏怏的身体,隔三差五就要大病一场,光是那身子, 别说能不能争那个位置了,就连可不可以长命百岁,也是二话。
七皇子年岁尚小,乾帝会趁着这个机会为他选妃的可能性不大,因此也暂时被人抛在脑后。
至于五皇子李成河那就更不用说了,三品以上官员的女儿看不上他,四五品小官人家出身,偏偏又心高气傲的,也想攀一个高枝,将来有望做一个人上人,一开始的目标也没定在他这个不受乾帝重视的皇子身上。
被拟定给三公主李琅当伴读的户部尚书的幼女刘冰雁,名义上还是大皇子的表妹,又因为嫡长姐嫁到了三皇子母家,按辈分,三皇子还得管她那位嫡长姐一声表嫂,一直以来,户部尚书的立场都是很暧昧的,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偏向于大皇子还是三皇子。
不过有心人都看得出来,那个老匹夫一定是想挣一份从龙之功的,要不然,也不会在已经和大皇子扯上关系的情况下,将嫡长女嫁到三皇子的母家。
最大的可能,就是他想要左右逢源,可随着大皇子和三皇子竞争日渐激烈,恐怕很快他就得选定立场了。
刘冰雁是户部尚书的老来女,自幼备受宠爱,不久前被三公主那番话吓到,早就熄了给公主当伴读的心,可她的心思也是活泛的,既然不想给三公主当伴读了,那不如选一条青云之道,扶摇直上。
她想要被指婚给大皇子或是三皇子,虽然她现在年纪不够,可这并不妨碍皇帝指婚,确定下名分,待她及笄后大婚就好,历朝历代,也不是没有这样的情况发生。
刘冰雁自认自己是一品大员的嫡女,出身尊贵,即便是皇子正妃也是当得的,可惜大皇子已经娶了正妃,要是被指婚给大皇子,就只能屈居侧妃,这还辱没了她的家世和人品呢,但谁让那是皇家的,将来自己的夫婿要是真的能够坐上九五至尊的宝座,即便是侧妃,将来至少也能封个妃位主子当当,如果运气好,能够诞下皇嗣,那个大位,未尝不能争一争。
抱着这样想法的,还有禁卫司统领燕卓的侄女燕婉,这些日子,经常可以看到对方打扮得如同开屏的孔雀,结伴在御花园游玩。
燕婉的身份比之刘冰雁更加敏感,她的大伯可是严忠英的人,谁不知道在朝堂上,严忠英的人和大皇子、三皇子等派系斗红了眼,不久前还是禁卫司的人,抄了大皇子李成名左右臂膀诚意伯的宅邸,杀了诚意伯呢,因此燕婉这副迫不及待想要嫁入皇室的行为就让人有些看不透了,她这么做,到底是女孩子家一时冲动呢,还是背后有人指示。
如果是后者,能够指示燕婉的人也就那几位,燕卓,或者说是严忠英,到底想要借着燕婉做些什么呢?这些,都是有心人反复思量的问题。
******淑妃病了,大皇子孝顺,时常进宫侍疾,在去淑妃的景阳宫的路上,遇到过户部尚书、工部侍郎、中书令……府里的小姐,三皇子这些日子颇有雅兴,时常去御花园赏花游湖,也碰到了不少进宫参选的小姐,诚阳县主不慎在御花园遗落了一块手绢,正好就是三皇子捡到的……空旷的宫殿内,中央摆着一个巨大的炼丹炉,冒着刺鼻的硝石味道,还有复杂的药味,丹炉冒着烟,似乎还在运作,因此房间内十分暖和。
此时宫殿里头跪着一个人,禀报的正是这段时间发生在宫里的大小琐事,有关几位皇子和参与选秀少女的事情,更是事无巨细。
倒都是一些不安分的。
乾帝躺在太极八卦图纹的蒲团之上,四脚朝天,这是道人教给他的,最能够吸收天地灵气的姿势。
此时乾帝眯着眼睛,听着心腹传来的消息,冷哼了一声,但是表情却没有太大错愕,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刘家的,燕家的……乾帝眼中闪过一丝冷漠。
琅儿大了,也开始有心眼了,罢了,虽她去吧。
似乎是在喃喃自语,可跪在乾帝不远处的那个样貌普通的青年却依旧不敢离开,低着头,不知道是否听到了乾帝的这一声低喃。
昌平侯府那几位呢,倒是没听你提到。
作为上一任宫斗的成功者,现在皇子皇女们玩弄的这些手段,都是乾帝曾经用剩下的,更何况现如今他还是李朝最尊贵的皇帝,真正的封建社会集权者,只要他想要调查的事,真的鲜少能够瞒过他。
这些年,他痴迷长生之道是真的,但真的撒手不管事,任由一个太监掌权,可就有待考量了。
昌平侯的两位小姐不爱出门,平日里要么待在颐和宫中,就算要出去走走,也不爱去御花园那样的地方,而是选择在颐和宫附近,几乎没什么人的小花园里散步,倒是昌平侯的侄女,凌家二房那位嫡出的小姐似乎有些想法,时常会去御花园里凑热闹。
乾帝的人也不是谁都盯着的,换做凌芜和凌茁这样的,或许身边布满了乾帝的眼线,可就凌薇这样和真正的昌平侯隔了一层血缘关系,亲生父亲只是五品小官的姑娘,就不会有人时时刻刻盯梢了,在向乾帝禀报消息的时候,往往也会忽略凌薇这样的人。
凌尧栋是个聪明人,教出来的姑娘也是安分的。
乾帝有些意外,凌家那位六小姐也就算了,即便不是凌尧栋的亲闺女,好歹是凌尧栋当成亲闺女教了十一年的,可那位流落在外十一年的真千金,在陡然间接触奢靡的生活后,还能谨小慎微,保持镇定,就十分难得了。
老四身体不好,向来不爱参与这些事,老五呢……呵、老五啊……乾帝想到了自己另外两个儿子,老四体弱多病,在夺嫡这件事上向来都没有存在感,可老五呢,这段时间,他也老老实实待在西三宫,不像另外两个兄长一样在后宫里乱窜。
他真的是安分吗?据乾帝对这个儿子的一些了解,恐怕未必吧。
到头来,最聪明的反而是那一个。
乾帝一声轻笑,不知道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
真人,长寿散炼成了。
门外,一个道童打扮的小太监弓着腰站定,手里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个精致的白玉壶,里面承装着一堆粉状物,那些正是他口中的长寿散。
在这间用来求仙问道的宫殿里,乾帝不允许别人喊他陛下,只允许他们称呼他为真人。
你下去吧。
乾帝睁开眼,收起四肢,坐起身,盘腿呈打坐姿态,这句下去吧,是对着刚刚来禀报消息的密探说的。
是。
密探退下,小道童端着长寿散进来。
乾帝接过那个白玉壶,取出一些粉状物服用,又取了一些,抹在自己人中的位置。
没一会儿,乾帝的脸上就出现了迷醉的表情,打坐的姿态也开始涣散。
他感受到了飘飘然,好似飞升的感觉,这种感觉,叫他痴迷。
光是人间的帝皇又算得了什么呢,他追求的,是更为高深的境界。
******殿选那天,乾帝并没有到场,三公主的母妃李淑妃与蒋贵妃主持大局,刘淑妃,惠妃,贤妃在旁辅助,所有参与殿选的小姐们五人一组,几位妃子要是有看重意的,就会让她们随便表演一个才艺。
阿芜是昌平侯府的嫡女,现在昌平侯备受乾帝重视,几位妃子拉拢他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刁难阿芜呢,因此她甚至没有被要求现场画画或是刺绣,而是让她吟诵了一首诗词,就当是考核完毕了。
殿选的结果并没有当场出来,所有参选的小姐们在当天就被送出宫,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凌薇坐在马车上,一副恍惚模样,因为今天乾帝没有到场,让凌薇有些怀疑之前传言几位皇子选妃的消息到底是真是假。
或许是心思太重,以至于刚回府,她就病倒了,当天晚上甚至都没办法参加家宴。
阿芜和凌茁刚从宫里回来,范氏和凌尧栋自然是一阵嘘寒问暖,两人谁也没问宫里头发生了哪些事,只叫两个孩子好好修养。
宫里的圣旨来的很快,第二天下午,一道圣旨就来到了昌平侯府。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凌家七女,勤勉贞静,行性温良……特选为三公主伴读,择日入宫,钦此。
昌平侯,恭喜了。
宣读圣旨的太监笑眯眯地,将圣旨递到凌尧栋的手中。
劳烦公公了。
凌尧栋面上挂着与有荣焉的微笑,心里却十分勉强,他没想过,被选中的会是阿芜,宫里哪里是她能待待地方。
好在这一次被选中的是公主伴读,三公主在宫里地位超然,她和李淑妃都是聪明人,也不参与党派之间的斗争,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就这么一道圣旨吗?凌薇还发着高热,此时她是硬撑着过来的,在看到那太监手里就那么一卷圣旨时,不免有些急切。
咱家还得去别的府上宣读圣上的旨意,就不多留了。
那个太监没有计较凌薇的冒犯,冲昌平侯行了半个礼,就准备离开了。
劳烦公公了。
凌尧栋心里警醒,不着痕迹往那太监手里塞了一个鼓囊囊的荷包,不知公公等会儿还要去哪一家?公主的伴读不可能只有一人,要是遇到一个刁蛮任性的同伴,那就是他闺女倒霉了。
户部尚书大喜,孙辈的九小姐被选为三公主伴读,尚书大人的嫡幼女又被指婚给了七皇子,待七皇子十五岁大婚……禁卫司统领的侄女被指婚给了海城伯的世子,还有镇北侯家的小姐,被指婚给了……那个传旨太监掂了掂荷包的厚度以及重量,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此时的笑容可比刚刚真切多了。
这一次,乾帝的动作可不小,大皇子和三皇子那儿都指了一个侧妃,倒是三皇子的正妃位置还留着,而比三皇子年幼的四皇子在这次既选定了正妃,又赐了一个侧妃。
七皇子就更不用说了,今年才十二岁呢,正妃人选就定下了。
唯独五皇子那儿孤零零的,皇帝没有任何表示,不过他向来不受宠,被忽视也是正常的。
除此之外,乾帝还给许多宗亲赐了婚,解决了都城一波青年才俊的婚配问题。
在送那个太监离开后,凌尧栋带着即将入宫的阿芜和长子凌子怀匆匆去了书房,乾帝的行为叫人琢磨不透,凌尧栋觉得,或许李朝就要变天了。
本就在大皇子和三皇子之间摇摆不定的户部尚书居然被迫和七皇子结了亲事,严忠英派系的燕家和海城伯结了亲,要知道,海城伯夫人是被抄家的诚意伯府的姑奶奶,虽说罪不及出嫁女,可在诚意伯府出事后,诚意伯府那些出嫁的姑奶奶们不是被送到庙里头守着青灯黄卷,就是莫名其妙病逝,海城伯夫人还是因为给海城伯生了四个儿子三个女儿,所以这次诚意伯府抄家才没牵连到她,可即便这样,海城伯夫人也好长时间没脸出现在这个圈子里了。
海城伯世子是她的亲儿子,算起来还是惨死的诚意伯的亲外甥,现在他要娶杀舅仇人的侄女,这恐怕不是结亲,而是结仇。
凌尧栋觉得自己快琢磨不透那个皇帝了。
其实不仅凌尧栋摸不清头脑,在这些圣旨宣读后,严忠英等人也都坐不住了。
原本斗地白热化的几方势力暂时消停下来,他们意识到了,在李朝,真正说一不二的,还是坐在龙椅上的那个男人。
今天的这些指婚,既是忠告,也是警告。
作者有话要说:即将出现时间大跨度啦,时间快进,开始长大后的生活☆、互换人生37没用的东西!邬氏带着失魂落魄的孙女回到自己的院子, 没等丫鬟将泡好的热茶送到自己手上,就挥手将那杯滚烫的茶水拍向凌薇。
啪——地一声, 茶盏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
入宫前我是怎么教你的,那么好的机会, 你居然让凌尧栋的女儿拔得头筹。
凌薇躲得快, 但那杯热茶依旧砸在了她的脚旁, 滚烫的茶水渗透单薄的鞋面,脚趾脚背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就是,没当上三公主的伴读也就算了,居然都没有搏一个皇子侧妃的名分。
小邬氏非但不心疼闺女, 还在一旁火上浇油,好在她心里也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 没有直指皇子正妃的位置, 可就是这样,凌薇才越发感到屈辱,如果她的父亲是昌平侯,她怎么会需要这般汲汲营营呢。
祖母, 不是我不尽心,而是凌茁那野丫头根本就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 按照计划行事。
凌薇也觉得委屈, 她干脆地将这些日子发生在宫里的事和盘托出,重点转述了凌茁那天说的那些话。
贱人!邬氏气的脸都青了,她以为自己玩弄了人心, 却没想到,凌茁那个十一二岁的丫非但没有中招,还在背地里笑话她蠢。
我倒是想过要不要自己动手,可那是在宫里啊,我也怕一招不慎,拖累祖母和爹娘。
凌薇委屈地说道,实际上就是她胆小怕事,只想着怂恿别人动手,却怕自己动手后沾染一身腥味。
娘,凌茁那丫头太可恨了,难道咱们现在还要忍她?小邬氏在一旁帮腔,这会儿她的脑子里还回响着刚刚女儿说的那些话,凌茁那个野丫头,居然妄想带着老侯爷分给她的那部分私产风光出嫁,她不过是一个鸠占鹊巢的乡下野丫头罢了,那份私产,本该拿出来,平分给他们才对。
她本就不满邬氏不允许她对外传播这个真相的行为,现在得知凌茁有这样大逆不道的念头,就更加忍不住了。
娘,你一心为咱们侯府的姑娘着想,可凌茁那丫头又何曾体谅过你呢?再说了,凌茁和凌芜抱错这件事归根结底还是大嫂自己识人不清,将那样一个居心叵测的丫鬟留在身边,就算会受非议,那也是大嫂被人说嘴,和咱们侯府姑娘的教养又有什么关系呢?当初那件事太隐密,小邬氏根本就不知道致使孩子有机会被交换的那场刺杀是自己的婆婆设计的,因此也不知道邬氏不允许她大肆扩散这个真相的真正原因。
她哪里是顾忌侯府的声誉,是担心事情闹大后,当年那桩流匪案又被人翻出来。
现在凌茁那样嚣张,摆明了是仗着府上瞒下了她的真实身份,她还当自己是昌平侯府的嫡出六小姐呢。
小邬氏的意思,干脆就将真相传出去,一旦所有人都知道她凌茁只是一个占着梧桐木的野鸡,她还能像现在这样吗?头一次,邬氏开始犹豫了。
其实仔细想想,那一件事已经过去十多年了,邬氏能够肯定,当年参与过那件事的除了她,全都已经是死人了,当年凌尧栋就没有揪出她,十多年过去了,他还能查到真相吗?而且侯府血脉混淆这件事传出去,虽然会拖累整个侯府的名声,可现在侯府的当家人是凌尧栋,最先受到打击的也是大房那对夫妇,和他们二房又有什么关系呢?邬氏沉默了。
找个嘴巴严些的人。
堂屋只有几位主子喘息的声音,就当小邬氏以为婆母又回再一次拒绝她这个提议的时候,邬氏开口了。
娘,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帮你办的妥妥的。
小邬氏激动不已,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凌茁落魄,老实交出老侯爷给她的那份私产的场景了。
邬氏没有说话,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凌薇不愧是她的亲孙女。
对方不敢在宫里亲自动手陷害阿芜,同样的,邬氏也不会亲自动手放出那些对凌茁不利的流言,她借了侄女小邬氏的手,这样一来即便东窗事发了,她依旧是那个清清白白的昌平侯府老夫人。
就算所有人心知肚明这件事里有她的手笔,可证据呢?她的地位依旧是稳固的,加上还有老侯爷的临终遗言,难道凌尧栋还敢冒背负不孝污名的风险欺辱她?邬氏老神在在,唤来丫鬟重新沏了一杯茶,眼神诡谲难辨。
******早在成为昌平侯后,凌尧栋就没有放松过对邬氏和二房三房的监控,因此早在小邬氏决定动手的时候,凌尧栋就得知了这件事。
他将自己关在书房一整晚,揣摩皇帝的心思。
一直以来,他明知道邬氏和二房野心勃勃,却碍于老侯爷的临终遗言没有对对方下手,原因也和乾帝有关。
当今的皇帝是已逝的圣元太后的养子,当时还是继皇后的圣元太后没有亲子,扶持了幼年失母的乾帝于先皇后生下的嫡皇子以及当时先皇最宠爱的妃子所出的皇子博弈,可以说乾帝能够登基,除了他本人的能力外,圣元太后也有不可抹灭的功劳。
可惜这对曾经和睦的母子在乾帝登基后开始出现矛盾。
圣元太后不甘屈居后宫,又担心乾帝这个养子对自己的母族不尽心,千方百计逼着乾帝将大皇子抱给当时已经被封为皇后,却没有亲子的侄女抚养,因此在乾帝登基的前十年,母子俩人勾心斗角,爆发了不可调和的矛盾。
最后圣元太后因为感染时疫,最终撒手人寰,也是那个时候,乾帝才做到真正的大权在握。
很多人对于身处深宫,衣食住行无一不精的太后感染时疫这件事存在过多揣测,或许是担心史书上记下这一笔,乾帝对这个过世的养母表现出无比的孝心。
不仅恩封圣元太后的母族,更是以皇帝的身份,守足了一百天热孝,没到圣元太后忌日,都会亲自前往圣元太后的陵墓祭拜。
从那以后,李朝对于孝行就格外苛责,一旦官员在孝行上失责,就很容易被攻讦,这些年因为不孝断了仕途的官员可不在少数。
庶子女尊敬嫡母是孝,原配子女敬重父亲续娶的继室也是孝,更何况邬氏还是老侯爷临终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要求凌尧栋善待的,那番临终遗言就像是一座大山,压住了凌尧栋,让他一直以来都没有对邬氏和二房做过什么惩戒的事。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凌尧栋思索自乾帝痴迷长生之道以后的每一个大举动,尤其是近期他借由三公主挑选伴读,为诸位皇子以及权贵子女指婚一事,忽然意识到,或许作为臣子,尤其是位高权重的臣子,太过完美,并不是一件好事。
就这样,凌尧栋在书房里枯坐了一夜,直到蜡烛都燃尽了,最终做下了决定。
他决定放任邬氏等人这次的行为,只可惜,得委屈阿芜和阿茁这两个孩子了,尤其是阿茁,这件事传出去,对她的影响恐怕是最大的。
毕竟是自己宠爱了十一年的女儿,凌尧栋免不得有些心疼。
******昌平侯府接回家不久的根本就不是什么遗落在外的双胞胎中的小女儿,而是昌平侯与夫人外放期间被有心人恶意调换的真千金!昌平侯府的嫡出六小姐根本就是一个鸠占鹊巢的野丫头,根本就不是昌平侯的亲生骨肉!不知从哪里传出来许多类似的消息,或许是因为牵涉到了权贵的内宅隐密,加上之前狸猫换太子戏剧的大热,现实生活中传来这样一个消息,小到贩夫走卒,大到宫里头的皇子宫妃,全都被这个消息吸引了。
因为消息来源不明,因此很多人对这个消息呈怀疑的态度,倒是上层圈子里那些曾经亲眼见过凌茁和阿芜的贵夫人们信了七八分。
当初她们就觉得凌茁和凌芜这对名义上的双胞胎不怎么相似,如果不是同父同母的姐妹,长相相异这件事也可以理解了。
就在这件事持续发酵了一段时间后,昌平侯终于有动作了。
他先是否定了谣言,紧接着又开始大动作,请出了凌氏一族的族长以及族老,彻底与二房三房分家。
其实早在老侯爷逝世前,家产早就已经分配好了,只不过二房和三房都没有从昌平侯府搬离,这些年的花用,多数都是从大房的账面上支出的。
在凌尧栋决定让二房和三房从昌平侯府搬出去后,双方的财产并没有太多牵扯,很快就分干净了。
你这个不孝子!我要告你忤逆!往日端庄持重的邬氏就像是一个疯婆子一样,看着强迫替她搬家的粗使婆子,恶狠狠地瞪着凌尧栋,恨不得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她没有想过,只是戳穿了凌茁的真实身份,忍了她那么多年的继子居然直接和她撕破脸,将她和二房赶出了昌平侯府。
邬氏心里清楚,离了昌平侯府,她虽然还是名义上的昌平侯老夫人,可现在的昌平侯是她继子,还是一个和她撕破脸,将她赶出侯府的继子,自己的亲子又是一个没有大能耐的,恐怕从此以后,所有围在她身边追捧她的人都会消失,自己现在拥有的尊贵地位也会如水中倒影,一戳就破,再也不复现在的荣华。
所以她怎么甘心从侯府离开呢,于是邬氏用孝道威胁凌尧栋,这曾经也是她百试不爽的必杀技。
二弟都已经是快要当祖父的人了,都说树大分支,早在父亲离世前,就已经替我们兄弟分割好财物了,更何况,母亲和二弟妹做了些什么,难道还要我一一细数吗,只是让母亲和二弟等人搬出去,是我留给你们最后的脸面。
凌尧栋面无表情,至于母亲说我不孝,要去陛下那里告我,就请自便吧,如果陛下真的要罚我,我也心甘情愿。
凌尧栋丝毫不为所动,看到与往日表现截然不同的凌尧栋,邬氏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慌。
侯府分家快速进行着,三房的人乖觉,不用凌尧栋说,老老实实在分家的第一天搬了出去,他们这一房是庶出,本就没什么存在感,这会儿老实一些,还能让凌尧栋这个长兄对他们留有一份温情。
而邬氏和二房真真实实是被哄出去的,那天小邬氏撕心裂肺的哭声,几乎传遍了一整条街道,也因为这样,当天斥责凌尧栋不孝的奏折就跟雪花片似的传到了乾帝的面前。
只不过,奏折是传上去了,宫里却一直都没有表态。
一直等到邬氏和二房被赶出去近一个月后,乾帝做梦梦到了先祖,感念凌家先人曾经的救驾恩德,还赏赐了凌尧栋一番。
至此,大伙儿看明白了乾帝的态度,对于凌尧栋,他是不会罚的。
而凌尧栋也终于松了一口气,他赌对了!******整整一个月,都城中人看了一出情结跌宕的大戏,聊着昌平侯府不为人道的故事,每天都过的有滋有味。
虽然最后凌尧栋驳斥了谣言,可是很多人都猜到了真相,恐怕正如谣言所说,凌茁确确实实是凌尧栋的养女,这也从侧面证实了,为什么凌茁明明是长女,宫里却选择了凌芜为三公主的伴读,恐怕早在最初知道女儿被抱错的时候,凌尧栋那个老狐狸就已经私下向乾帝禀明了真相。
二房彻底和大房撕破脸,出门做客的时候,小邬氏可不会替大房隐瞒,因此在凌尧栋和范氏都反驳这个真相的时候,凌茁是鸠占鹊巢的养女这件事,已经成了这个圈子里心照不宣的事。
高门大户不愿意娶这个血脉不纯的女子,寒门小户又不敢高攀侯府,原本在凌茁九、十岁以后频繁上门的红娘骤然消失,好在凌尧栋和范氏对外的态度足够坚定,凌氏族谱上依旧留有凌茁的名字,似乎是舍不得这个从小养到大的女儿,因此在外做客的时候,也没人敢当着凌茁的面欺辱她。
渐渐的,时间久了,也就没人再捏着这件事不放了,唯独凌茁在那件事后又病了一场,病好后,变得沉稳懂事了许多,越来越像阿芜记忆中的模样了。
******五年后那位要大选了,我想让你安排一个人,在凌家小姐进宫后,放在她的身边。
五年过去了,一直被乾帝忽视的五皇子终于在前年被允许参与朝政。
依旧是那个废弃的院子,李成河看着喻俨语气低沉地说道。
凌家小姐?喻俨眼神一暗,声音微微有些上扬。
是,凌家六小姐。
李成河点了点头,自从凌茁和凌芜的身份互换消息传开后,姐妹俩在诸位皇子心中的地位就发生了颠倒性的改变。
原本对凌茁有意的大皇子和三皇子将注意力转到了凌芜这个昌平侯亲生女儿的身上,甚至去年刚刚完婚的七皇子也有意借此拉拢昌平侯,唯独李成河和这些人的想法不一样。
他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有多艰难,昌平侯的亲女,他娶不到,可若是身份不明的养女,却有一番运作的空间。
凌茁从小接受世家小姐的教导,十一年又恰逢大变,心志必然更加坚定,而且即便真相曝光,昌平侯夫妇依旧将她养在身边,对外宣称她就是自己的亲女,可见夫妇二人对凌茁还是有感情的。
李成河见过凌茁几面,他觉得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两人有一种相似的特质,那是一个能够与他并肩站立的女人。
六小姐?喻俨微低着头,因为盖着帽兜的缘故,只露出一个精致的下巴。
在听到李成河说到凌茁时,喻俨不可避免松了一口气,如果这会儿李成河选中的人是阿芜,喻俨不能保证,自己和他的同盟是否还能像现在这样牢固。
可换做凌茁,那也是他血缘关系上的亲妹妹啊。
好。
喻俨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五年时间过去了,他掌握的势力,远远超乎了外界的想象,更何况后宫本就是他这样的太监的地盘,只是在进宫参选的秀女身边安插几个人,完全不在话下。
只不过喻俨能够将这件事做的不留痕迹,所以李成河才会将这件事拜托给他。
马上就要大选了,小芜也会在这次参选的秀女之中。
想到这些年出落的越发明艳的妹妹,喻俨忍不住有些恍惚,再过不久,她将会成为另一个男人的妻子,为另一个男人生儿育女。
她的未来会很广阔,很精彩,可却不会只属于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互换人生38大皇子已有正妃和一位侧妃, 后院庶妃无数,不是良人,这些年,大皇子府里的孩子生了又死, 死了又生,能够立住的寥寥无几, 离不开后院女人的倾轧。
入夜, 喻俨坐在梅林的凉亭中, 向妹妹分析几位皇子的优劣。
五年前, 乾帝冷宫中一个妃子偷跑出来, 意外在梅林的水池中溺毙, 从那以后,时常有宫人在经过梅林的时候, 听到女人的呜咽哭泣声, 甚至还有人宣称看到那个妃子的鬼混在梅林出没。
自那以后,梅林就成了宫中的禁地,别说晚上了, 就连白天也鲜少有人出没。
这倒便宜了阿芜, 将这块地方逐渐发展成了自己和哥哥的秘密据点。
而且大皇子此人急功近利,志大才疏, 仗着自己皇长子的身份,对帝位野心勃勃,这些年办事越来越不像样了,如果你被指婚给大皇子, 昌平侯府必然被卷入夺嫡对是非中去。
喻俨倒不在乎凌尧栋等人如何,他只是在意妹妹,昌平侯府就是妹妹的后盾,如果昌平侯倒了,妹妹的地位就远没有现在这样尊崇了。
他虽然也能护着她,可身份限制,他的关心爱护不能显于人前,就算想要对她好,也只敢偷偷摸摸的,不如昌平侯府嫡女的身份来的有用。
三皇子后院里两位侧妃的位置已满,正妃位置空悬,现在外界流传他空着这个正妃的位置是为了等你及笄,可是小芜,你不能被这流于表面的痴情迷惑,他与你的接触不多,所谓的迷恋来的莫名其妙,他更在乎的不是你,而是你背后代表的昌平侯府,许婚给三皇子,无异于与虎谋皮,一旦侯府势微,你就失去了价值。
五年过去了,三皇子却一直都没有迎娶正妃,也不知道他使了什么样的手段说服了乾帝身边的一个道人,帮他在乾帝面前说项,说他命格不宜过早娶妻,而乾帝似乎也信了,任由这个儿子拖到现在。
不过不娶妻不代表不纳色,三皇子身边侧妃、庶妃样样不少,膝下已经有三个皇孙。
也就是说,阿芜一旦被许配给三皇子,她首先要面对的就是已经立住的庶长子,如果她只是一个侧妃或许还没有什么,可偏偏她是三皇子正妃,这对任何一个女人来说,都是跗骨之刺。
七皇子年幼,被蒋贵妃宠地颇为嚣张跋扈,也不是一个良人,至于五皇子……说到五皇子李成河,喻俨的话语停顿了片刻。
他并不像你看到的那么简单。
喻俨的声音悠长,在寂静的环境下更显得低沉。
那哥哥觉得,我应该嫁给谁?阿芜眼神幽幽地看着哥哥。
五年了,他依旧不肯承认自己的身份,非得她死皮赖脸地借口他给她的感觉肖似她可能已经过世的哥哥,才逼得喻俨从原本生疏的凌七小姐、严总管,改换以小芜、哥哥这样的称呼。
这些年,你既然喊了我一声哥哥,你的终身大事,我自然会放在心上。
喻俨捻了捻手里的佛珠,这些年他的情绪越发不受控制了,也就和妹妹相处的时候,还能平静几分,可喻俨也怕自己忽然间戾气爆发,伤了妹妹,每次和阿芜见面的时候,总要带着这么一串佛珠,心思不定的时候,就捻着这串珠子,在心里默念佛经。
对于喻俨来说,阿芜就是妹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身为兄长为妹妹考虑终身大事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这会儿的喻俨的情绪却有些不太平静了。
纠结的情绪在胸腔翻涌,被他死死压抑着。
这一切,被喻俨归根结底为自己对妹妹的独占欲。
可我不想嫁人啊。
阿芜低声说道。
胡闹!喻俨皱着眉看向一旁的妹妹,哪有女孩子到了年纪还不嫁人的。
如果当初的那些事都没有发生,他应该也已经成亲了,或许还生了好几个孩子,这个时候,他应该也和妻子一块操持妹妹的婚事了。
喻俨默了默,不知道是不是成了太监的缘故,他实在想象不到自己和另外一个女人同床共枕,朝夕相处的场景,一想到自己会和一张陌生的脸发生那种亲密的关系,甚至有些恶心。
可若是将那张脸换做……喻俨赶紧摇了摇头,他可能越发病入膏肓了,居然想到了那么荒唐的事。
你总是要成亲的,嫁了夫婿,孕育子嗣,你的人生才会完整。
不仅仅喻俨这么想,恐怕全天下人都是这么想的,这个年代女人到了年龄还不成亲,要么就是身体上有缺陷,要么就是品德上有瑕疵,阿芜不嫁人,不仅她自己会受到外界非议,就连昌平侯府的教养能力也会受到指摘。
喻俨是真心疼爱这个妹妹,所以希望她的人生能够少些波澜,少些忐忑,如绝大多数人一样,平稳地度过自己的一生。
所以哥哥,我应该嫁给谁呢?阿芜看着喻俨,执拗地问道:我的性子野散惯了,根本就受不了被人约束,一旦成了亲,我就不是一个人了,没办法再像现在这样恣意任性,更不能随意出门,这样,我是不是不能经常见到你了?而且嫁人有什么好,上有公婆要敬重,遇到一个讲究规矩的婆婆,早晚必须请安,婆婆用膳的时候还得在一旁伺候,要是运气不好,嫁给了一个中山狼,不仅得帮他照顾妾室庶子,还得时刻担心自己的性命。
这个时代对于女人的局限性就是那么大,即便尊贵如同皇后,依旧处处受限制,和自己的枕边人斗,和宫里的妃嫔皇子斗,历尽千辛万苦成了太后,还得小心谨慎,防止皇帝儿子和自己离心。
什么中山狼,你都看了那些野史杂书?喻俨忍不住抬手往阿芜的脑袋上轻轻拍了一下,小坏蛋,净说这些让人担心的话,光是想着她描述的那番场景,喻俨就已经有些心疼了。
可毕竟喻俨脑子里的,是他骨子里沉淀了二十多年的老观念,因此在阿芜说这些话的时候,他依旧下意识的反驳。
担心婆婆规矩大,那就找一个公婆和善的人家,再不济,找一个父母双亡的,上面没有公婆压着的夫婿也行啊,担心夫婿纳妾,就找一个书香门第出来,族中有规矩年过四十无子才能纳妾的人家。
喻俨手里已经找到了几个合适的人选,无一例外都是个人人品才华上佳,家世又上等的存在。
现在那本册子已经在他书房的暗格里待了有一段时间了,姑娘家嫁人就是另一次投胎,关于未来妹婿的人选,调查越细致越好,时间拖的长一些,并不是问题。
抱着这样的想法,喻俨一边又希望妹妹能够嫁的良人,一边又拖着,没将册子教到妹妹的手上。
可万一我不能生呢?等到他四十岁那年,我是不是得在人老珠黄的年纪,大度宽容地看着他迎接新人?阿芜对所谓的年过四十无子才能纳妾这个说法嗤之以鼻,她不知道别的年代是什么样的,就她在李朝的所见所闻,这个说辞更像是文人的遮羞布。
身边伺候的贴身丫鬟,外头逢场作戏时临幸的妓子,这些女人都不算是妾室,也没有生儿育女的资格,可对于真的爱重自己夫婿的女人来说,依旧是一把戳在心间的尖刀。
可对于这个时代来说,男人不纳妾,不让别的女人生儿育女威胁大妇和嫡出子女的地位,已经是极其厚道的表现了,这个时代,对于女人何尝公平呢?就连尊贵的公主,都不能制止驸马偶尔宠幸一个丫头,只要不给名分,每次临幸完灌上一碗避孕汤,就是对公主的尊重了。
阿芜也不知道自己脑子里哪里来的这样的想法,反正她是绝对不会接受和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夫婿的,她的这个念头,在外人看来,恐怕就是大逆不道吧,即便现如今已经很疼她的爹娘都不会理解她的这个想法。
善妒,可是在七出条例中的。
不过阿芜确确实实也没那么想要成亲嫁人,她的所有精力都放在了眼前这个人的身上,一旦嫁了人,她要受到的限制也就多了。
他敢!喻俨眼中闪过一丝阴婺,对方要是真的敢那么做,他就让他知道成为太监是什么滋味。
可转念一想,真的到那个时候,即便负心汉成了太监,妹妹的身心也被伤透了。
我不想嫁人,因为我再也找不到第二个那样爱我的人了,对吧,哥哥!阿芜抬起头,踮着脚尖,双手环抱住眼前的人。
喻俨的心颤了颤,这些年,他明明已经听惯了小芜喊他哥哥,可这一声哥哥似乎不太一样,好像他一直以来极力掩藏的真相,被小芜发现了一样。
她喊得这一声哥哥,到底是在喊严瑜,还是在喊喻俨呢。
他又想龟缩起来了,或许这些年放任自己和妹妹亲近,从一开始就是错误。
胡闹!喻俨板着脸,推开了抱着自己的妹妹,时间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
说罢,转身准备离开。
这是我新炼的药,镇痛效果很好,一到雨天你的旧伤就会复发,吃一颗药丸,能好许多。
阿芜不逼他承认自己的身份,只是在他离开的时候递给他一个药瓶。
她偶然间在皇宫看到了一片由专人照看的罂/粟田,这些药丸是她多次改良后的成果,阵痛效果极佳,成瘾性也控制在最低,只要不是大量服用,对身体几乎没有伤害。
阿芜见到过哥哥在阴雨天膝盖疼到几乎走不动路的模样,因此在炼制这批镇痛药丸的时候,废了很多心思。
这些年她没抛下的医术,几乎全都用在调理哥哥身体这件事上了,阿芜觉得,这或许也是她学医的最终目的。
不过这药丸不能多吃,一次一颗,一天顶多吃两颗。
喻俨看着妹妹递过来的药丸,下意识想到了让乾帝和严忠英越发迷恋的长寿散,那个被道人宣称有长寿功效的东西,同样存在镇痛的功效,不过他知道,那不是好东西。
喻俨忍不住皱了皱眉,他自然不觉得妹妹会害他,既然她把这个东西给他,一定是确定这个镇痛的药丸对身体无害的,可妹妹是从哪里弄来的药材呢?难道她去过不该去的地方了?想到这儿,刚刚的小别扭似乎也不重要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故事阿芜和哥哥之间的感情应该不单单用亲情或是爱情定义了,不论什么感情,他们都是彼此最重要的人☆、互换人生39所以按照你这些日子的研究, 炼制这种镇痛药丸的草药具有很强的成瘾效果?喻俨问清楚了, 小芜正是从那片道人暂管的院子里弄来的草药, 而且就小芜的说法,这种药草对身体的破坏性很强, 一旦使用不当, 甚至会威胁性命。
没错, 那种草药具有很强的毒素, 如果使用得当,可以用作镇痛、止咳、止泻等病症,可要是剂量过大, 也容易变成危及性命的毒药, 短时间内,它会使人精神亢奋, 精力提升,可长久下去, 它还会摧毁人的意志和神智,长期过量服用这种药草的特征十分明显,首先是体型迅速消瘦,食欲不振,精神萎靡, 情绪突然会变得暴躁或是低沉, 易焦易怒,且没办法脱离这种药草,服用的剂量也会越来越大。
阿芜装作不懂, 将自己对于罂粟的了解和盘托出。
实际上早在她发现宫里大批量种植罂粟的时候,她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猜测。
当今乾帝追求长生之道,可这个世界哪来的长生不老,阿芜听说,乾帝信赖的道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给乾帝送去一批丹药,据说那些丹药有强身健体,乾帝每每服用完那些丹药,都会无比亢奋,神采奕奕。
这个年代的炼丹手段粗糙,阿芜能够想象到那种即时见效的丹药到底是何方神圣。
铅、汞、朱砂以及她发现的那一批生长旺盛的罂粟,都是能够很快在人体上见效的东西,可这类东西,一旦计量大了,就是毒.药。
而且这类东西都会积攒在身体里,即便一开始用的剂量小,日积月累之下,也会形成要命的剧毒。
最可怕的就是那个罂.粟了,阿芜不知道,服用了那么多年的毒.品,乾帝的神智是否还像以前那么清醒,毕竟这类神经性毒.素,伤害最大的,就是人的大脑,多少人因为毒.品的存在失去理智,最终害人害己啊。
当阿芜发现那一片罂粟田的时候,最先担心的就是哥哥,因为乾帝有赏赐信赖的臣子丹药的习惯,阿芜爹爹昌平侯就曾收到过乾帝的赏赐,他不敢拒绝,总是当着乾帝的面欢天喜地地服下。
只不过昌平侯平生最不喜道士,总觉得那些人就是招摇撞骗,带坏了乾帝,搞得李朝乌烟瘴气,因此每每服下丹药后,都会回府催吐,因为乾帝赐丹药的次数不多,那些药剂对他的身体并没有造成太大影响。
而长寿散和普通丹药又有所不同,首先都城的气候并不适合种植罂粟,那一片罂粟田,被人精心照料着,提炼出来的药量,也少之又少。
随着乾帝药瘾的提升,能够从他手里得到这份厚赏的,也就只有严忠英这个老太监了。
喻俨是严忠英的义子,阿芜就怕哥哥跟着那个义夫,染上了毒瘾,要知道,一旦成瘾了,可就难戒了。
刚刚阿芜趁着哥哥推开她的时候,不着痕迹搭了哥哥的手腕,替他诊脉,就卖相来看,哥哥似乎并没有吸食长寿散的习惯。
不过阿芜也怕他只是吸食的次数不多,所以还未在脉象上显示出来。
当然,她刚刚说的那些,也不单单是想要提醒哥哥不要食用道人炼制出来的所谓能够长生的丹药,更是为了提醒他,罂粟食用过量,是会死人的,至于哥哥会不会利用这一点做什么,就不在阿芜的考虑范围内了。
她觉得,自己变得卑鄙了,换做以前,让她用自己学会的医术害人,是阿芜想都不敢想的事,可现在为了哥哥,她破例了。
党派斗争越来越厉害了,名义上,哥哥是大太监严忠英的义子,自然是他那派系的,可阿芜总觉得,哥哥偷偷摸摸还在做些不为人知的事。
所有派系各自为政,每个派系都有好人,也有坏人,可党派倾轧就是那么残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即便喻俨不对别人下手,别人也会因为他的立场而对他下手。
相比较之下,阿芜希望死的是别人。
她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对,还是错,只可惜她找到哥哥的时间不够早,不然,她一定会选择在他陷入这滩泥沼之前带他脱身。
这件事千万不要告诉第二个人,还有,那片罂粟田,你以后别再去了。
喻俨陷入了沉思。
这些年,严忠英的脾气越来越爆虐了,待在他身边伺候的太监宫女,鲜少有活过三个月的,就连喻俨自己,也曾因为有几件小事办的不如严忠英的预期,被他用随手拿到的器物砸过。
于此同时,他的精力也远没有从前充沛了,因为这一点,他不得不放更多的权利在喻俨的手上,他这个小督公,也越发名副其实了。
之前,喻俨一直都觉得这是因为严忠英上了年纪的缘故,可现在想想,或许是因为那个让他愈发迷恋的长寿散引起的。
严忠英这样,那个常年待在求仙问道的宫殿里的乾帝,病症是否比他更加严重呢?喻俨觉得,这个发现对他们之后的布局极其有力。
不过他还是忍不住后怕,妹妹居然在宫里接触了那么可怕的东西。
我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了,你给的那些药丸和伤膏很有用,现在一到阴雨天,我的膝盖已经不那么疼了。
喻俨还是小太监的时候,经常被罚跪,加上两次濒死的酷刑,膝盖,尾椎等位置已经留下暗伤,一到阴雨天,那几个位置就像是被万千蚂蚁啃噬一样,揪心般疼痛。
在掌权之后,喻俨自然不缺太医诊治,价值千金的药材毫不吝惜地花在身上,可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喻俨觉得,那些太医给的药丸伤膏,都不如妹妹给的好用。
那个地方,不是你该去的。
喻俨捏紧手中的药瓶,一脸严肃地说道。
好。
阿芜乖乖答应了,现在的提炼手段还是有些粗糙,她也想找到新的草药,替代罂.粟。
乖。
喻俨没忍住,摸了摸阿芜的脑袋,一不小心,似乎把妹妹头顶上的发簪给弄乱了。
咳!喻俨心虚地轻咳了一声:时间不早了,回去吧。
他收回手,可看着妹妹头顶上被摸的有些毛毛的头发,手又忍不住有些痒痒,极力控制着才没有再摸上两下。
时间确实不早了,阿芜最要紧的目的全都达成了,乖乖离开。
喻俨看着妹妹的背影没入夜色中,这才离去。
******回来了?容华宫,三公主李琅站在院子里,身边伺候的宫女并不在身旁。
嗯。
阿芜点了点头。
你——李琅的表情有些复杂,对着阿芜欲言又止。
直到现在,她都不明白凌芜这个堂堂昌平侯府嫡出小姐为什么会喜欢上一个去了根的太监,虽说严瑜那张脸确实难得,可那也只是太监啊。
公主不用劝我了。
阿芜知道李琅要说什么,笑眯眯地回答道,眼里没有一丝不甘和阴婺,她的眼神纯洁透亮,丝毫不觉得自己最爱的人是个太监,是一件多么羞耻的事。
既然你想好了,我会帮你的。
李琅顿了顿,这也是帮我自己。
五年的时间,足够她们彼此磨合,并且发展出惺惺相惜、互助互利的感情。
说完话,李琅转身回了自己的寝殿,她还是没想明白,李琅的目标是顺顺利利在父皇去世后册封大长公主,许一个不介意她粗鲁,喜欢舞刀弄枪的男人,最好嫁的远远的,在远离都城勾心斗角的同时又保有公主的荣誉尊贵。
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能够拥有一双儿女,凑一个好字。
夫妻相敬如宾,儿女孝顺恭敬,这才是一个女人最完美的一生不是吗?偏偏凌芜居然喜欢上了一个太监,且不说这个消息传出去凌芜会遭受怎样的异样目光,就说没有子嗣这一点,足以让一个女人抱憾终身。
李琅觉得阿芜会后悔的,可她并没有劝她。
五年前,李琅还能在兄弟之间保持中立,五年后的现在,随着七皇弟逐渐加入皇位角逐,李琅的处境越发艰难了。
现在后宫之中蒋贵妃的份位最高,膝下又有七皇子这个深受皇帝喜爱的儿子,在后宫中说一不二,李琅的母妃李淑妃失宠多年,又只有李琅一个女儿,在宫中只能避其锋芒。
蒋贵妃想要李琅站位,李琅假装糊涂,连累李淑妃吃了不少暗亏。
不仅是蒋贵妃,现在势头最猛的大皇子和三皇子对她这个软硬不吃的皇妹同样有些不满,中立固然可以让她在夺嫡中全身而退,可同样也会使她得罪之后继任的兄弟。
虽然贵为公主,受宠的和不受宠的差别依旧巨大,如果继任的皇帝对她这个公主不满,或许身为公主的她还得不到夫家的尊重。
李琅知道,她是时候做下决定了,所以她放任了凌芜和严瑜的相处,甚至还为创造了不少机会,对于李琅来说,凌芜可以充当一块引路石,让她知道,自己应该将宝押在哪个皇子的身上。
现如今,比起公主和伴读的身份,她们更像是相互利用,相互帮助的存在。
风雨欲来。
李琅站在屋子里,看着被乌云遮蔽的天际,漠然地呢喃了一句,然后关上了窗户。
父皇,已经有近五个月的时间没有露面了,甚至还错过了圣元太后的忌日,这在以前,是从未发生过的……******一个月后,李氏皇陵中,位于开国皇帝陵墓前,那棵近千年树龄的松树被雷击中,烧为灰炭。
这个消息传来后,人人自危,被雷击中在古代是危难、晦厄的象征,即便是普通之家,同样会被议论是否私德不修,做了什么触怒老天爷的亏心事,更何况这样的事情发生在皇家,被雷击中的,还是开国皇帝陵墓前的那棵千年老树。
民间甚至有传言,是否皇族中有人德行不好,恐怕会危及李氏王朝的江山。
听到这些传言,皇宫里不少人都坐不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决定今天不睡觉了,白天码完字,等到晚上九十点的时候应该困死了,强迫自己早睡早起☆、互换人生40发生了那么大的事, 父皇都不出面吗?最年长的大皇子来势汹汹, 带着自己那一派系的臣子,守在乾帝的寝宫外, 想逼乾帝出来。
没错,这件事已经不是几位皇子或是严总管能够处理的事了,陛下是不是应该结束闭关,出来主持大局?蒋贵妃同样带着宫女侍从守在宫殿外, 几方势力在这一刻显得格外心齐。
严忠英明白,这帮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甚至怀疑, □□陵墓前那棵千年老松被雷劈中, 就有眼前这帮人的手笔, 目的就是为了逼乾帝现身。
陛下正在闭关,已经将这件事全权交给了本督公,贵妃娘娘和几位殿下这会儿围在陛下寝宫前,恐怕会影响陛下求仙问道,触怒陛下。
严忠英微眯着眼,背部微微佝偻, 透露着老态,可他此时的态度却异常坚定, 站在宫殿的大门前,死守着不肯让步。
这件事事关我李氏皇族的声誉,哪能让你这个阉人插手,严总管赶紧让开吧, 我要亲自面见父皇,如果父皇要责罚我,我也认了,一切都是为了我李朝的社稷江山。
三皇子一副正义凛然地表情,他上前一步,似乎打算将拦门的严忠英推开。
放肆!严忠英微眯的眼睛顿时睁开,眼里的狠辣锋芒让三皇子倒退了一步。
只见随着严忠英话音落下,乾帝寝宫外出现了一批身着铠甲,手持弓箭的禁卫军,手里的弓箭对准了三皇子等人,大有严忠英一声令下,直接放箭的意思。
严忠英你大胆,你知道站在你面前的都是何人吗,居然敢让这些人对诸位皇子和贵妃娘娘动手,你是准备谋逆造反吗?大皇子身后的一位老臣站了出来,一脸激愤地指着严忠英的鼻子骂道。
这位老臣是真正迂腐守旧的臣子,之所以会拥立大皇子成为太子,也是因为在他的心里,长子继位才是正道,这样的臣子,早就看不惯严忠英一个太监把持朝政了,这会儿严忠英居然敢在皇帝寝宫前对皇子下手,更让老臣坚信严忠英此人狼子野心。
他不怕死,相反,对于他这样的言官来说,能够为江山社稷而死,是能够名留史书的荣耀。
徐大人慎言。
严忠英依旧不骄不躁,语调平稳,仿佛被指着鼻子骂道人不是他一般。
我奉的可是陛下的口谕,但凡擅闯陛下寝宫者,不论身份,就地诛杀。
说到最后两个字时,严忠英拖长了音调,加重了音量,莫名让人觉得背后一寒。
我倒是想要问一问诸位殿下,这般急切地想要陛下结束闭关,到底是何居心,这一次带着那么多人擅闯陛下寝宫,难道是想要造反不成!这句话,可就有些诛心了,大皇子等人顿时变了脸色,看着周围那一圈禁卫军,心里首先犯了怯。
胡说八道。
三皇子收回原本咄咄逼人的姿态,率先退步。
我和大皇兄以及七皇弟也是担心父皇的安危,毕竟父皇已经整整五个多月没有露面了,甚至还错过了皇祖母的忌日,这在以前是从未发生过的。
三皇子明白,这一次他们想要闯宫的目的是达不成了,在场的这些禁卫军都是严忠英手下的走狗,按照严忠英的说辞,他奉皇帝口谕,诛杀擅闯寝宫之人,三皇子不知道严忠英是否真的敢对他们下手,可作为有野心的人,他可不想用自己的性命去赌严忠英的胆子。
没错!蒋贵妃在一旁复议:我与皇儿只是担心陛下啊!女人独有的尖利嗓音具有强烈的穿透性,蒋贵妃又刻意拔高了音调,故意想要宫殿内的人听到外头的动静。
她想让乾帝知道,自己和皇儿对他的爱护与关心。
大皇子和三皇子也明白了蒋贵妃的用意,眼神瞬间变得幽暗。
不过即便外头已经足够喧闹,乾帝的寝宫依旧大门紧闭,这让在场这些人的心沉了沉,越发觉得或许自己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乾帝的身体出现了不可逆转的败坏,或者已经被大逆不道的严忠英软禁起来,现在幕后操持一切的,根本就不是乾帝,而是严忠英这个阉贼。
七皇子年轻气盛,想着是不是应该硬闯,他不信严忠英真的有那个狗蛋,对自己动手。
好在蒋贵妃看出了儿子的意图,将人拽住,用眼神示意他乖乖站在身后,不要轻举妄动。
每隔三日,就会有太医替陛下请平安脉,每一次诊脉的记录都在太医署存着,诸位殿下要是对陛下的安危有所怀疑,完全可以找当日诊脉的太医询问啊。
严忠英皮笑肉不笑地说到,脾气暴躁的大皇子差点没有忍住自己的脾气,傻子都知道,如果严忠英真的做下了忤逆的事,绝对不会将这么大的把柄□□裸地显露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对方既然有底气敢让他们找当日问诊的太医,一定已经买通了对方,或者确定那些太医不会说实话,既然这样,找到了那些人又有什么用呢。
大皇子等人吃了一个哑巴亏,浩浩荡荡一群人,最后却只能败兴而归。
义父。
喻俨来到严忠英的身边,用手搀扶住严忠英,半低着头,一脸恭敬。
你来的正是时候,不错。
严忠英这会儿一脸灰败,身体的重心全都放在喻俨的身上,哪还有面对大皇子等人时的气定神闲,整一个残烛之年的病弱老头。
大皇子等人就是想要打他一个措手不及,要不是严瑜这小子机警,这次或许真的被这帮人得逞了。
可现在的乾帝,真的不适合露面。
严忠英心里大呼庆幸,对自己这个足智多谋的养子又多了一份器重和喜欢。
义父,我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关,得闭这么久,陛下久不露面,不止后宫,前朝和民间也已经人心惶惶了。
看严忠英的心情不错,喻俨在一旁旁敲侧击。
不该问的,就别问。
严忠英停下脚步,侧过头,定定地看了眼这个养子,神态语气莫名有些阴森。
是我逾矩了。
喻俨明白,今天依旧问不出什么。
关于乾帝寝宫的消息,严忠英封锁的极为严实,但凡能够接触到里面消息的,都是严忠英无比信任的人,喻俨虽然是严忠英的养子,可两者的关系更像是严忠英惯使的一个工具,他能够放下足够的权柄给他,却不会十分信任他,因为严忠英同样担心,自己养的这条狗,到时候会反噬他这个主人。
瑜儿,你是一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我们这样的身份,能够爬到今天这个地位有不多么容易,在那些人的眼中,咱们这样的阉人,就该是臭虫,是被碾压,被驱役的低贱奴才,义父现在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刀尖上行走,稍有不慎,满盘皆输,而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我赐予的,我要是出了什么岔子,你现在拥有的权利、财富、地位,都会变成镜花水月,你明白吗?严忠英隔三差五就要敲打这个养子一次,现在他的身体越发力不从心,要不是培养一个知情识趣的养子太过费神,严忠英并不会将大部分的权利放在喻俨一个人的手中,所以现在他倚仗他,同时也防备他,不敢让他知道更机密的事情。
儿子明白,忘不了义父的栽培之恩。
喻俨的态度恭敬谦卑,让严忠英十分满意,在他看来,短时间内,喻俨根本就不会拥有和他抗衡的能力。
大皇子、三皇子、七皇子是越来越不安分了,要是让这些个皇子登基,咱们父子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瑜儿,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严忠英让喻俨扶着他,在快到他的院子的时候,忽然开口问道。
儿子没有义父那样的深谋远虑,可也知道,要想继续过这样的日子,李朝的下一任皇帝绝对不能对义父抱有敌意,或者说,他可以对义父抱有敌意,却不能拥有打压义父的能力。
喻俨沉默了片刻,语调轻缓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你可知道,你这番话被旁人听见,是要掉脑袋的。
严忠英嗬嗬笑了一声,浑浊阴婺的眼睛死死盯着喻俨的脸。
儿子这番话,发自肺腑,全然只为义父着想。
喻俨的眼神不闪不避,坦然面对严忠英的打量。
好。
严忠英又是一阵怪笑,他拍了拍喻俨的手背,没有对他的这番话发表任何看法。
此时严忠英身边伺候的小太监也从院子里出来了,严忠英将身体的重心转移到那几个小太监的身上,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督公,这是天一道人送来的逍遥散。
严忠英回到卧室后,伺候他的小太监殷勤地送上严忠英最爱的滋补品。
严忠英正好觉得乏了,刚刚强撑着身体应付大皇子等人,让他觉得浑身都不舒坦极了,迫切地需要逍遥散缓和一下身体的疲乏。
呼——他重重吸食了一口粉末,只觉得舒爽到发梢,老迈残破的身体在这一刻充满亢奋的激情。
天一道人的炼丹术似乎更加精进了,这次的逍遥散,威力更胜从前。
严忠英沉迷于这种虚幻的强健体魄中,他仿佛回到了自己最鼎盛的年纪,坐在乾帝的龙椅上,号令四方。
这种天上地下唯他独尊的滋味,真是好透了。
真想沉溺在这个世界里,一梦不醒啊。
作者有话要说:坚持到下午一点,意志力被困意完全打败,生物钟进一步混乱了☆、互换人生41显然那一次离开后, 大皇子等人并没有真正死心,相反,因为白天发生的这件堪称屈辱的事, 居然让这些年几乎斗成乌鸡眼似的几方势力拧成了一股绳子。
父皇一定是出事了!大皇子李成名恨恨地拍了拍桌子,一想到自己刚刚居然被一个没根的太监威胁,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铩羽而归, 等他以后登基称帝,恐怕也是此生洗不去的耻辱。
他已经想好了, 将来一定要将严忠英那厮碎尸万段, 挫骨扬灰。
没错,要不然,严狗为什么藏着掖着不敢让我们面见父皇, 我就不信,父皇忙到连祖母的忌日都能错过, 忙到连见我们一面的时间都没有, 这件事不能这么算了,如果父皇真的被严狗控制,我们必须把父皇救出来!三皇子李成寿的眼神里难掩野心。
他和大皇子、七皇子各有各的拥趸,在朝堂上自成一派势力, 只可惜,拥附他们的多为文臣,这些臣子卖弄嘴皮子,煽动人心还行,真当要对上的时候, 就远没有兵权来的有用了。
偏偏李朝的兵权大多集中在乾帝一人手上,能够调动都城周边最近的十万大军的虎符,除了乾帝,无人知晓。
除此之外,这都城之中,手里掌兵的也就只剩下三人。
一个,是禁卫司统领燕卓,对方是严忠英的心腹,而且禁卫司极为特殊,除了掌管都城东南西北中五城的五城兵马司,以及驻扎在都城郊外十几里地的驻兵外,就属这一万精兵对都城几方势力的威胁力最大。
而且禁卫司同时还负责皇城内巡逻戒守,大皇子等人想在宫里做些什么,反倒要受禁卫司的辖制。
大皇子等人已经无数次怨怼过乾帝居然将这样重要的势力交到一个太监的手里,严忠英能有这个底气与他们分庭抗礼,除了乾帝的器重外,也离不开禁卫司这股庞大的势力。
没错,陛下足足有五个多月的时间没有露面了,往年皇太后的忌日,陛下统统风雨无阻的到场,这一次太过蹊跷了。
蒋贵妃赞同大皇子和三皇子的说辞。
她的儿子年幼,或许是早些年乾帝觉得这个儿子还远不到威胁他帝位的年纪,因此也对他十分疼爱,蒋贵妃的依仗和底气除了来自家族,更多的还是源于乾帝的另眼相待。
只可惜,七皇子年纪小同样也是他们母子的劣势,大皇子和三皇子已经亲政多年,仗着年龄的优势,在朝堂之上拥有比七皇子更大的话语声,现在三方势力中,蒋贵妃和七皇子李成昱才是最希望乾帝能够出面,替他们母子撑腰的人。
几位殿下与我一道面见几位大臣,商讨一下之后该做些什么吧。
蒋贵妃眉头微皱:严忠英最大的仪仗就是禁卫司,我们手里没有兵权,自然奈何不了他,事关陛下的安慰,我们大可找几位将军商量,在没有虎符的情况下,是否可以便宜行事,在为了确定陛下安全的情况下,不要拘泥于条框规矩的限制。
且不说都城周围几省的驻兵,就说驻扎在京郊十几里地外的那近两万的驻兵,足以对严忠英造成一定的威慑力。
如果能够说服那位总兵,恐怕严忠英也会投鼠忌器。
若是严忠英真的有反心,囚禁陛下,做了忤逆犯上之事,即便那两万驻兵或许还敌不过严忠英手下那一万精心挑选的精锐士兵,他们也能找到合理的理由,在没有皇帝圣旨的情况下,要求周边驻兵进京勤王。
至于那几乎不可能的可能,比如乾帝其实还好好活着,只是痴迷炼丹不想接见他们,到时候一时情急做了错事,即便要责罚,还能把他们都杀了不成?乾帝的皇子拢共也就那些,没了大皇子、三皇子和七皇子,难道要让病怏怏的四皇子或是透明人一般的五皇子当皇帝不成?蒋贵妃的提议让在场几位皇子陷入了沉思,分析这件事的可行性。
*******陛下,您到底将虎符藏在那儿了呀?叫奴才一顿好找。
乾帝的寝宫,按照严忠英的说法身体健康,只是忙于求仙问道的乾帝此时身体虚弱地躺在龙床上,身上盖着厚实的锦被,因为身材消瘦,被子几乎不见起伏。
此时乾帝只露出一张脸,双眼凹陷紧闭,皮包骨头犹如骷髅架子一般,头发稀稀拉拉地,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大了十几二十岁。
他似乎陷入了昏迷之中,并没有听到严忠英的那番话。
不过即便听到了,他可能也做不了什么,此时待在这座宫殿内的,可都是严忠英的人。
从一年前起,乾帝的身体就开始衰败,吩咐严忠英做事的时候,时常说着说着就睡着了,严忠英收买了替乾帝诊脉的太医,得知乾帝的脉象已经是油尽灯枯之相,太医的那番话,让严忠英本就庞大的野心日益旺盛。
于是,在某天乾帝彻底陷入昏迷后,严忠英将乾帝寝殿内伺候的人大换血,统统换上了自己的心腹,名为照顾,实际则是将乾帝软禁起来。
好在以往乾帝痴迷炼丹,朝政全都交到了严忠英和几位皇子的手中,即便这一次他几个月没上朝,也没有太多的议论怀疑。
只可惜,纸是包不住火的,随着乾帝久久不曾路面,加上圣元皇太后逝世十多年后头一次没有在太后忌日去皇陵祭拜,终究还是让有些人坐不住了。
陛下也是防着我,居然将那么重要的东西藏起来了,奴才找遍了整个皇城,都没能找到那虎符,这可就麻烦了。
严忠英佝偻着背,站在乾帝都床前,似乎是在喃喃自语,那可就麻烦了,您那几位皇子可不是省油的灯,一个个净日想着找我麻烦,一旦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登基了,都没有老奴好日子过。
大皇子暴虐,三皇子狡诈,七皇子刻薄寡恩,一个个的,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您别怪奴才,奴才也是惜命,这些年试问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凭什么落到那个下场。
严忠英不傻,自然知道一旦那三个皇子中的任何一人登基,自己会是什么结局。
可惜陛下没有更小的皇子,要不然,在陛下驾崩后,奴才就可以扶持小主登基,小主年幼,有什么不懂的,老奴才能在一旁教上几年。
严忠英有想过从宗室扶持一个傀儡小皇帝,只不过乾帝有那么多尚在人世的皇子,自己贸然选择一个宗室子,恐怕会有不少迂腐的将士不服他。
严忠英不怕文人的笔杆子将自己写的多么丑恶,就怕军队里有人闹事,因为他心里清楚,一旦军队闹起来,后果是他也很难承受着的,这也是他为什么急切地想要找到虎符的原因。
李朝的开国皇帝当年为了兵权杀了不少陪他一块打江山的老臣,因此在兵权上格外重视,李朝绝大部分军队,都是只认虎符不认统帅的,而虎符,正掌握在历朝历代的皇帝手中。
当然也不乏有些将领通过个人魅力折服了军队上下的,那些人比起皇帝手里的虎符,更听从将领的差遣,可这样的军队还在少数。
四皇子是个好人选,可身子骨太差了一些,万一没熬过登基就死了,就废了我一番心血。
不知为何,严忠英想到了之前养子严瑜的那番话。
既然一定要从乾帝的儿子里挑选一个人即位,那为什么不挑选一个对他们没办法构成威胁的存在呢?四皇子身子骨太差,严忠英担心他早死会引出各种各样的麻烦,只是将他定为备选。
五皇子、还有一个五皇子……平日里,那个五皇子李成河太低调了,严忠英也是废了一番功夫,才回忆起李成河那张继承了母亲的平庸面孔。
不受宠、被忽视、唯唯诺诺没能力,那样一个人,满足了严忠英对傀儡的要求。
这江山,总归还是在你们李家人手中的,奴才真的忠心耿耿啊。
严忠英看着昏迷不醒的乾帝,表情虚伪由兴奋。
等一切尘埃落定,乾帝,也该驾崩了!他接过一旁小太监递过来的乾帝的私印,找不到虎符和传国玉玺,有乾帝的私印也好,反正在很久以前,乾帝就有用私印代替玉玺的习惯。
严忠英又看了乾帝一眼,微笑着离开。
在严忠英走后,躺在龙椅上本该昏迷地乾帝睁开了眼睛,眼球浑浊,眼翳充斥了大半眼球,在幽幽看了眼严忠英的背影后,乾帝再一次闭上了眼睛。
*******什么,父皇封老五为荣亲王,责令他调查皇陵古树被劈的真相?朝堂上,在大皇子等人发难前,严瑜代表严忠英宣读了盖有乾帝私印的圣旨,严忠英坐在龙椅之下,为他私设的那把椅子之上,在场众人的诧异,早在他意料之中。
大皇子和三皇子等年长的皇子还都是光头皇子,没有任何赦封,偏偏是李成河这个最被乾帝忽视的五皇子忽然获封亲王,怎么想都不符合常理。
于大皇子等人有同样反应的还有凌尧栋,他不觉得这是乾帝自己的旨意。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末世来临,丧尸挖开我的大脑肯定找不到脑子,权谋太难写了,我应该是穿越古代宫廷或是深宅大院后只能活一天的炮灰。
PS:这是昨天的更新,从昨天白天写到今天白天,我也是神了,月底这个小故事一定能完结啦☆、互换人生42这圣旨上,盖着的并非玉玺。
凌尧栋提出了自己的质疑, 他的眼神在胜券在握的严忠英和显然已经被这天上掉落的馅饼砸晕的五皇子之间划过, 然后微低着头, 提出了自己的质疑。
其实凌尧栋同样担心乾帝的安危。
同为乾帝的宠臣, 以往乾帝再痴迷于炼丹,总会抽空接见他, 向他询问朝中发生的大小事, 这一次乾帝直接消失五个月, 凌尧栋接连递了几十封密函,都没有得到乾帝都回复。
他也怀疑, 或许乾帝已经被严忠英控制住了。
陛下素来都有用私印充当玉玺的习惯,难道是昌平侯怀疑我假传圣旨?严忠英眯起眼来, 他和凌尧栋素来井水不犯河水,这是一个聪明人, 从来都和那几位皇子掺和, 因此严忠英对他并没有什么敌意,可今天几个皇子还没站出来呢, 他反倒质疑起他了,是心野了, 真的以为他不会动他不成?严忠英从雕有蛟龙的椅子上站起身来,抬起手,露出刻有御字的金牌。
见金牌入见圣上,满朝文武瞬间哗啦啦跪了一地。
包括几位皇子,同样心不甘情不愿地跪下, 毕竟谁也不想凭白无故背负一个忤逆犯上的骂名。
臣,不敢。
凌尧栋的眼神浓如黑墨,周遭阴沉沉的,显然是不好受的。
荣亲王,快接旨吧。
看着这些往日高高在上的皇子忠臣就这样毫无骨气地跪在自己这个阉人面前,严忠英心里头畅快极了,恨不得仰天长啸三声。
几十年前,他还是一个人人欺侮的低贱内侍,现在他却站到了万山之巅,再也没有人能够欺他辱他了。
儿、儿臣,接旨。
李成河茫然地看了看一旁的兄弟们,脸上虽然有被馅饼砸中的欣喜,但更多的还是惶恐与不安,只是他没勇气对严忠英说不,只能慢慢挪到严忠英的面前,从他手里接过那封圣旨。
看着五皇子这番表现,严忠英的心里是满意的。
义子,可以养一个如严瑜那样狼性凶残的孩子,可傀儡,找五皇子这样懦弱没担当的就好了。
就这样,在朝会上,大皇子等人非但没能顺利朝严忠英发难,反而五皇子让五皇子这个曾经备受忽视的皇子占了头筹,他们的心里愈发不甘心了,想到至今还生死未卜的皇帝,渐渐萌生了一种更为疯狂的念头。
******马上就要选秀了,听说咱们府上这一次也要进新人呢?就是不知道新进府的,性子软和还是霸道。
金巧巧坐在梳妆镜前,看着镜子里不复五年前青春娇嫩的自己,听着贴身大丫鬟在耳边叽叽喳喳说着闲话。
听说啊,这一次大皇子想讨昌平侯府的七小姐入门,昌平侯嫡长子弃笔从戎,这些年在军队混的不错,很多人都说他有太侯爷遗风,将来也是骁勇善战的大将军,现在大皇子身边就缺将才,加上昌平侯本身权势不小,如果能娶到昌平侯的女儿,大皇子定能压过三皇子等一众兄弟。
不过也不止大皇子这么想,三皇子、七皇子似乎都有意凌七小姐,没想到当年流落乡野的丫头,一朝得势居然成了香饽饽。
小丫头在一旁碎碎念,金巧巧正摆弄着梳妆盒里的发饰,听着小丫头的话,手里的玉簪直接被大力掰成了两截。
五年前,她还是诚意伯府最尊贵的嫡出小姐,本该风光无限地嫁到大皇子府上,成为尊贵的侧妃娘娘,待大皇子登基后,未尝不能争一争凤位。
可现在,就连一个没有名分的侍妾,也是大皇子为了拉拢手下的人,显示他的仁慈宽厚赏的。
她的祖母,她的娘亲,她的那些妹妹们,全都在那一年,为保清白,用一根白绫吊死了自己,至今金巧巧还记得那一条条挂在房梁上,晃荡着的尸体。
涨紫着脸,拖长舌头,一次次以噩梦的形势出现在她脑海里,从来不曾忘去。
金巧巧不敢恨皇帝,但她恨严忠英这一派系的阉党,也恨当天在场,却不肯伸手援救的那些贵妇人,恨那天看了她笑话的闺中密友。
这些年,金巧巧深受大皇子的宠爱,可碍于她罪臣之女的身份,一直都没能提位,这也让金巧巧的内心越发偏激执拗,外表明艳,内里却早已乌黑一片。
凌七小姐!金巧巧喃喃道,她怎么会忘记那个女人呢,当天她还想使计看她笑话,结果被那个乡下过来的小丫头巧妙避开,最后还在她面前被禁卫军的人带走,被看见了自己最狼狈的样子,要说除了严忠英以外金巧巧最恨谁,凌家那两个双胞胎定然占了一席之地。
不过自从凌茁很有可能不是昌平侯府真正的小姐的消息传出来后,金巧巧对她就不那么恨了,反而将恨意全数转移在了凌芜一个人身上。
这会儿听到凌芜可能会进大皇子府当侧妃,金巧巧对眼神已经不是怨毒这个词语能够形容了。
后院里,向来是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的地方,大皇子对她已经有些淡了,前些日子,府里又进来了两位庶妃,一个是千户对妹妹,一个是某都尉的姨妹,大皇子更爱往那两人的府里去。
这还是曾经的金巧巧都不屑于交往的出生呢,换做模样娇媚,家世同样出众的凌芜做了侧妃,金巧巧已然想到了自己失宠孤老的结局。
她不能让凌芜进府!金巧巧咬了咬牙,不顾手心被断裂玉簪划破的伤口。
她想到了最近闹的沸沸扬扬的皇陵古松被雷劈中的消息,心中渐渐形成了一个阴毒的想法。
******听说了吗,皇陵的古松之所以被雷劈中,是因为宫中有妖孽出没。
听说了,我还知道妖孽是哪一个呢。
都城的酒楼茶馆中,最近又多了不少话题。
这秀女大选可都是要测八字的,据说钦天监的人在看到昌平侯府那位沧海遗珠的生辰八字后就吓坏了,大呼妖孽克星,说那位小姐如果嫁入皇族,就会妨碍皇族气运。
不会吧,那位小姐不是早就入宫做了三公主的伴读吗,这些年都相安无事,而皇陵古树被劈,也就最近的事吧,怎么能说和那位小姐有妨碍呢?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位小姐本身的命格倒是寻常,可一旦和皇室子弟的命格相连,就形成了孽煞,那位小姐身份高,这次选秀,不是成为大皇子侧妃,就是三皇子正妃,因此在选秀开始之前,皇陵的古松就被雷劈中了,这是我在掌管天时星历的太史令府上当差的二娘舅的三表姑的二大爷那里听来的,你们可千万别传出去了。
太史令那里听来的,那还能有假,真是没想到的,好端端一个侯府千金,居然是带煞的,这也难怪她小时候会被弄丢,原来是命不好啊,就是不知道她单克皇室,还是克所有男人。
明明就是没有根据的谣言,许多聪明人听了一笑置之,可一些愚笨的,或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却对这个说法信以为真。
没听这个消息是从太史令府上传出来的吗,太史令是谁啊,那可是整个李朝对于星相占卜最有研究的人啊,他说凌家那位小姐是煞星,那八成是真的了。
这些日子,因为皇陵古松被雷劈中的事闹的人心惶惶,李朝百姓都已经习惯了现在安定的生活,害怕这次古松被劈是战乱开始的征兆,因此在找到了一个宣泄口的时候,也就没有太多理智了。
一开始,只是有人提议剔除与皇族八字不合的凌芜秀女的身份,后来,开始有人提议让凌芜出家,念佛吃斋消除身上的煞气,类似的声音越来越多,原本关注与乾帝的几方势力,终于意识到了这股声浪背后的怪异。
凌尧栋和范氏气坏了,因为他们查到这个消息的源头是从宫里传出来的,通过层层剥丝抽茧,凌尧栋查到了严忠英身边的一个小太监。
他一下子联想到了自己前些日子对严忠英拿出来的那份封王圣旨的质疑,这似乎是严忠英对他的警告。
那个卑鄙肮脏的东西,不能正面和他较量,居然对他的女儿下手,用这样的流言,试图毁了自己女儿的终身。
严忠英也调查了,同样查到了自己身边的一个小太监身上,他把那个小太监扔到了内侍监,用了最残酷的刑罚,可惜都没能敲开对方的嘴巴。
他意识到,这是别人调拨离间的计谋,可严忠英确实不满凌尧栋,加上现在是他最志得意满的时候,直接沉默应下了这份罪状。
喻俨查的更深,查到了一个本不该出现的人物——三公主!看着密报上的内容,喻俨有些不知所措了。
他为她安排好了所有退路,给她铺设了一条风光大道,可她对此不屑一顾,甚至亲手斩断了他辛苦的布置,喻俨想问她一句,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更想问她一句,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现在做的这一切,又值得吗?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应该算是昨天的更新,因为捋最后的结局写的比较慢,今天还有一更感谢☆、互换人生43其实很早之前, 喻俨就隐隐有些预感了, 他的身份,或许很早之前就已经瞒不住了。
可感觉归感觉, 理智上,喻俨是不怎么能够直面这个事实的。
当年他离开小奚村的时候,小芜还是一个懵懵懂懂的孩子, 三岁的姑娘对年幼时发生的事情能有多少记忆,在之后成长的那些年, 早该被遗忘了。
可妹妹似乎和普通孩子普通,她不仅还记得那些日子发生的事,还对他这个哥哥念念不忘。
他不知道自己何时留下的破绽, 让妹妹将喻俨和自己联系在一块。
一直以来, 他都希望自己在妹妹脑海中的记忆停留在分别那一年,那个时候, 他是小芜的哥哥,正直,健康,为了兄妹俩能够好好活着单纯执着地努力着。
你会后悔的。
喻俨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在看到阿芜的时候,却只能无力地吐出这样一句话。
那哥哥呢,哥哥有后悔过吗?阿芜抿着唇,从准备做这件事的时候,她就没有准备瞒着哥哥。
千年古松被雷劈中是她的手笔,让人怂恿金巧巧, 推波助澜那些不利于自己的流言同样是阿芜和三公主的协议,目的有两个,一是离间各方势力,让这池水搅得更浑,二是为了断绝自己被指婚的可能,有合理的理由不再嫁人。
你……喻俨嘴唇嚅动,在得到妹妹肯定的答复后,一直提着的心诡异地放下了,仿佛一切都成埃落定一般,心跳也渐渐恢复了平静。
可喻俨依旧不知道说什么,所有想问的话堵在了嗓子眼,这会儿吐露一个字音都显得艰难。
不后悔。
喻俨看着妹妹:从来不曾后悔过。
其实在他刚净身完,最疼最疼的时候,脑海中也曾闪过后悔的想法,但是这些情绪出现的时间极其短暂,往往一出现,喻俨就会想到如果他当初不那么做,妹妹被卖入那种见不得人的地方,经受比他此刻经历的更屈辱百倍的折磨的画面,那个时候,他就一点都不后悔了。
他将小芜养的那么娇,即便在最艰难的时候,也舍不得她受一点罪。
那时候,喻俨告诉自己,妹妹的疼,他来承受,妹妹人生的坎坷,由他来经历,所有的痛和苦难他承担了,妹妹的人生就幸福美满了。
每当这么想的时候,正在经历的苦难似乎也不那么难熬了。
所以小芜问他有没有后悔过,喻俨可以毫不犹豫地回答不后悔,即便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他依旧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可是我很后悔啊,后悔那个时候不够懂事,只是睡了一夜,醒来就把哥哥弄丢了。
阿芜垫着脚尖,伸手捧着喻俨的脸颊。
哥哥在看到我的第一眼就认出我了对不对?真巧呢,那个时候,我也觉得哥哥给我的感觉很熟悉,其实,我早就猜到你是我哥哥了,只是你不肯承认,我就假装不知道。
我猜到哥哥在想些什么,你太笨了,我怎么会嫌弃你呢,你是我最爱最爱的哥哥啊,是全天下对我最好,再也找不到第二个的哥哥啊。
阿芜将手环抱在喻俨的脖子上,整个人扑进他的怀里:原本我还想再等等的,可哥哥越来越有变成乌龟的趋势了,把自己缩在龟壳里,不肯相信他的妹妹会接受任何模样的他,所以现在我不想再等下去了,我要把他从龟壳里面揪出来,告诉他,阿芜很想他,从分开那天起,一直在想他。
此时阿芜表现出来的态度,完全不容许喻俨躲避。
你还小,将来,你会为今天的选择后悔的。
阿芜的话直接砸碎了喻俨武装在心脏上的层层盔甲,让他的理智溃不成军,可在深宫多年,喻俨见惯了姐妹反目,兄弟阋墙,知道亲情爱情是最牢固,又最脆弱的东西,他不敢赌将来阿芜要是后悔了,会用多么厌恶的眼神看着他,会多么决绝的离开他。
他受不住的。
那哥哥别让我后悔好不好。
阿芜知道,她是绝对不会后悔的,可眼前这个人未必会信。
我想家了,想和哥哥一起回家。
夜空下,阿芜的眼神格外深邃,仿佛倒映了一片星河,喻俨直接溺毙在她的眼神之中。
回家……这个充满诱惑力的词汇,让喻俨彻底失去了战斗力。
******娘的小七啊,千万别想那么多,外头的事,你爹会解决掉的,你不是什么煞星,你是爹娘的小福星。
外头的流言对范氏和凌尧栋的打击显然更大,在找回女儿后,他们一直想要补偿这个孩子,可偏偏现在受家族拖累最重的,反而就是这个可怜的小女儿。
至少在凌尧栋和范氏眼中是这样的。
现在外头的谣言在昌平侯府以及其他势力的干涉下有所好转,可之前的流言蜚语终究还是对凌芜的名声造成影响,加上严忠英的有意针对,身为三公主伴读,又是本届秀女,原本应该留在宫中,待其他秀女进宫后直接移居储秀院的阿芜却被一顶软轿送回了昌平侯府。
这似乎代表了皇室的态度,让原本已经有些平定下来的流言再次甚嚣尘上。
虽然这一次的流言更多讨论的是凌芜和几位皇子相克的八字,洗白了凌芜本身的生辰八字并不存在任何问题,可一个与皇室相克的女子,哪有好人家愿意娶她过门呢?等待阿芜的结局,似乎只有独守终身。
这些天,范氏愁地头发都快白了,她甚至想过,是不是能为女儿说一门远一些的婚事,可纸终究包不住火,女儿的夫家迟早会听说这些流言,到时候他们离得远,女儿受了委屈也求告无门。
看到一下子苍老了好几岁的范氏,阿芜的心中升起愧疚的情绪,在她做的那么多事情里,最对不起的,似乎是她的这对爹娘。
扪心自问,这些年爹娘对她并不差,只是因为当初她想办法进宫做了三公主的伴读,母女/父女相处的时间并不算太多,因此在感情上,没办法真正熟稔起来。
更何况任何感情都有先来后到,阿芜绝大多数的心思都放在了哥哥身上,相对应的,放在爹娘身上的感情也就少了。
可即便愧疚,现在也不是说出真相的好时候。
娘,没关系的,我本来就不想嫁人,当人儿媳妇,哪有当姑奶奶来的痛快,再说了,我虽然当了几年的千金大小姐,我的本质还是那个生活在小奚村,无拘无束的小村姑。
阿芜搂着范氏的胳膊撒娇道:难道爹娘还会不养我不成?她很少表现出这么亲昵的姿态,让范氏一下子忘了悲痛,有些受宠若惊。
娘怎么会嫌弃你,你不嫁人,爹娘养你一辈子,你未来嫂子要是容不下你,娘将你哥哥赶出去。
凌子怀弃笔从戎,现在还在边关历练,因此明明早过了及冠之年,却还没有婚配,不过范氏早就为儿子挑选好了门当户对的妻子,只等凌子怀回京后成婚了。
阿芜的这番表态让范氏越发心疼她,所谓的本就不愿意嫁人,在范氏脑子里过滤了一遍后就成了女儿懂事,为了不让她担心故意强颜欢笑。
在绝大多数人看来,女人只有嫁人生子后人生才算完整的,即便她和夫婿能够给女儿留下一辈子衣食无忧的财产,也抵不过儿女绕膝,共享天伦的快乐。
范氏揪心极了,琢磨着,将来女儿若是真的在婚事上困难,可不可以从宗族里过继一个孩子到女儿名下,至少不能让她死后连个祭拜的子嗣都没有。
这些已经想远了,如果可以,范氏还是希望女儿能够找到一个如意郎君都。
******你说什么!凌尧栋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养女,表情有些晦涩。
女儿想嫁给五皇子。
凌茁眼神坚定,却也带着几分苦涩。
这几年,她和五皇子有过不少接触,明白那个表面平庸的男人内在是何等的深谋远虑。
比起几位风头正盛的皇子,凌茁更相信五皇子能够成功,而且现在五皇子封王,更是让凌茁意识到,李朝的格局,即将迎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想要赌一把。
赢了,她就是李朝未来的皇后,至少还能够庇护家族几十年,输了,她只是侯府的养女,到时候和侯府断绝关系,绝对不会牵连侯府半分。
我和你娘从来就没想过靠女儿争些什么。
凌尧栋有些哑然,这些年,他确实有些忽视了这个养女,可他没想过养女居然会有这样的雄心抱负,皇家的女人,从来都是不好当的。
此时凌尧栋已经听完了养女对五皇子此人对分析,也意识到了自己一直以来似乎都错看了那个外表懦弱的男人。
可他依旧没想过要将女儿嫁给那个似乎有潜龙之相的五皇子。
家族养了我十六年,我的一切,都是爹娘给的。
凌茁俯身叩拜,迟迟不愿意起来,不管昌平侯府愿不愿意,在这个位置上,他们都不可避免卷入这次夺嫡的漩涡中。
她想要为爹娘做些什么,更何况,她不亏的,如果五皇子能成大业,她就是全天下最尊贵的皇后,多少女人做梦都想要这个位置,她又亏了什么呢?你让我想想。
凌尧栋沉默了片刻。
作为家族的掌权者,在情感之上,他更要为大局考量。
******凌茁从凌尧栋的书房出来,阿芜从范氏的院子出来,姐妹俩正好在长廊里撞上了。
我真的很羡慕你。
五年时间过去了,凌茁和阿芜依旧不怎么亲近,私底下相处的时间很少。
在和阿芜擦肩而过后,凌茁小声说了这么一句话。
她真的很羡慕她,自从她回来后,一切都变了,她的爹娘,变成了阿芜的爹娘,虽然爹娘对她依旧疼爱,可凌茁已经失去了像以前那样骄纵任性的勇气。
所以她选择嫁给五皇子,既然占了侯府那么多年便宜,就该为侯府做些什么。
五皇子或许称不上一个良人,可他有理智,不会轻易被女人糊弄,他有野心,女人永远都排在权利之下,只要她恪尽职守,不触犯五皇子的底线,嫁给这样一个深沉聪慧的男人,或许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凌茁从来不轻易流露脆弱的情绪,阿芜停住脚步,转过身看着凌茁的背影。
少女的身姿挺拔修长,每一步伐的距离都像是用尺子精心丈量过的,轻盈又充满力量。
阿芜看着凌茁离去的背影,觉得好像看到了一个准备上战场的女将士,刚强又骄傲。
她意识到,凌茁还是走上了记忆中那条道路。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互换人生完九千岁, 查到线索了,之前放出流言的富生来自徐州, 老家还有一个弟弟, 两个多月前, 他那不成器的弟弟忽然不见了,听说是有个远亲找到了他, 带他享福去了, 咱们的人调查到,他那弟弟根本就不是被远亲找去了, 而是被三皇子庄子里的一个管事带走,现在估计也已经死了。
严忠英吸食着逍遥散, 一副飘飘然地沉醉表情,不远处跪着一个中年太监, 转述这些日子调查到的真相。
他口中的富生正是之前严忠英调查到的传出凌芜是灾星的那个小太监, 只是对方的嘴巴太严,任凭严忠英怎么严刑拷打,都没有调查出什么有用的线索,不久前还被那个小太监找到机会, 在内侍监的水牢里自尽了。
严忠英虽然不介意凌尧栋以为是自己在针对他,可介意自己变成别的挡箭牌,因此从未放下过对那个小太监的调查。
这么说, 是三皇子的人?因为吸食了逍遥散,这会儿严忠英的神智还有些混沌,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一开始奴才们都觉得是, 可是随着深入调查,奴才发现那个庄子的管事新纳了一个妾室,那个管事的正头娘子接连生了五个闺女,算命得说那个妾室是生儿子的命格,因此那个庄头极为宠她,巧合的是,那个妾室出现不久后,庄头就派人带走了富生的弟弟,而据我们调查,那个妾室居然是大皇子府上某位妾室的丫鬟的妹妹。
这里头的关系就复杂了,从浅显的调查来看,似乎是三皇子的人动手了,可从深入的调查结果来看,似乎大皇子动手的可能性更大。
但也没办法排除就是三皇子的人动手,然后故布疑阵转移视线的可能。
严忠英这个人向来多疑,如果说一开始那个小太监扛不住重型直接招供,他或许还会怀疑供词的真实性,可现在这些都是他自己调查得到的,严忠英就对此深信不疑了。
至于到底是大皇子和三皇子中的谁并不重要,严忠英心里清楚,只要给这两人机会,他们都会迫不及待将他生吞活剥。
一个两个,都想要我死啊,嗬嗬嗬。
严忠英的笑声有些瘆人,或许是逍遥散的纯度提升的缘故,严忠英的神智越发不够清醒,也越发癫狂了。
此时他已然大权在握,连乾帝都成了他手中的傀儡,只是区区几个皇子,就算全都弄死了,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已然忘了自己还没有找到被乾帝藏起来的虎符和玉玺,只想着让所有不服他的,针对他的人通通死掉。
******乾帝虽然依旧不曾露面,可选秀照常进行。
似乎是为了报复,严忠英将几个出身寻常,品貌一般都女子指到了大皇子等人的府中,倒是凌尧栋那儿,严忠英觉得有凌芜这个教训已经足够,他也不想再树立敌人,于是在赐婚时给了昌平侯府一个甜枣,将昌平侯府六小姐指婚给了五皇子为荣王妃。
世人皆知六小姐的真实出生,她能够嫁给严忠英决定扶持的五皇子为正妃,在严忠英看来,是自己赐予昌平侯府的荣耀。
五皇子年纪不小了,加上严忠英有意在大丧前选定未来的皇后,所以在指婚没多久后,凌茁就带着丰厚的嫁妆,嫁到了荣亲王府。
原本透明人一样的五皇子,一下子成为万众瞩目的存在,这也让大皇子等人越发痛恨。
******从调查到真相开始,严忠英开始大肆排除异己,那些旗帜鲜明站在大皇子、三皇子、七皇子派系的官员被他以各种理由罢官收押,然后将自己人提拔到那些空缺的位置上。
或许是神智不清的缘故,严忠英做事只凭冲动,只要能够达成效果,不拘任何很辣的手段。
只不过严忠英的身体毕竟已经腐朽了,没有太多的精力放在这件事上,他开始分权给严瑜这个义子,让他代替自己全权行使他的权利,在严忠英胆大包天让人称呼自己为九千岁的时候,严瑜显然已经成为众人心中名副其实的八千岁。
当然,这些都不是什么好名声就是了。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大皇子等派系损伤惨重,终于忍不住了。
******什么声音?严忠英迷迷糊糊感受到了地面的震颤,似乎是许多人齐头并进的力量造成的,与此同时,他还听到了由远处传来的喧闹的声音,有兵戈交接的声响,也有呐喊、痛呼的声音,嘈杂一片,让人听不分明。
九、九千岁,大皇子、大皇子带人打进宫来了!严忠英身边伺候的小太监瑟瑟发抖,似乎在为自己不明的前途忐忑。
什么!严忠英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大皇子带兵打进来了,他那里来的兵马?快、快扶我出去。
严忠英猛的站起身,却在站起来的瞬间眼前一黑,直接摔回了床上,好半晌那晕眩的感觉才渐渐消退下去。
他的身体似乎越发败坏了,严忠英隐隐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出现了严重问题。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已经不是这件事了,禁卫司呢,没有把那群乱臣贼子拦下吗?他由小太监搀扶着起身,边走边询问外头的局势。
按理大皇子等人的身边都有他的眼线监视,没道理哪个皇子和军队的人接头了,他却没有得到消息。
严忠英没有时间深思,只觉得义子做事还是不够稳妥,等这件事了结,他一定要重重责罚那个蠢货。
小督公已经带着禁卫司的人过去了,现在还没有消息传来,只是听声音,似乎大皇子的人已经过了二重门,马上就要打倒前殿了。
不用消息传来,只是听声音,或是站在高处看火光就能够知道此时的局势,大皇子的人能够一路破竹打到二重门,显然兵力在禁卫司之上,也就是说,皇城危矣。
居然已经打到禁卫司了!严忠英已经走到了前殿,听到小太监的话,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这些年,他耀武扬威惯了,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输的那么惨,也没想过,自己会在这么关键的节点被他从来没有看在眼中的大皇子打败。
严忠英不想认输,可现在他要考虑的已经不是输还是赢的问题,而是怎么保住自己的性命。
他看了眼不远处的宫殿,乾帝就住在这座宫殿中,他可以用乾帝威胁大皇子等人。
可转念一想,大皇子破釜成舟在没有虎符的情况下调遣了军队,可见早已和某位将军达成了不可告人的共识,大皇子未必希望乾帝活着,依旧当一个皇子,所以用乾帝当人质,是不可取的。
他得逃,趁着现在宫廷乱成一片,赶紧乔装逃跑。
严忠英还不想死,好在狡兔三窟,他在宫外存有不少产业,只要能够保住性命,下半生依旧能够过着富裕的生活,只是没了美妙的权势罢了。
严忠英的脑子转的很快,在权衡利弊后,很快做出了对自己有利的抉择。
严狗,你隐瞒父皇驾崩真相,霍乱朝纲,今天我就要清君侧,除奸佞,以你项上人头,还我李朝海晏河清。
严忠英正准备窜逃的时候,大皇子和三皇子已经带着兵马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太快了,即便禁卫司的兵力不足,大皇子等人也没道理这么快就从二重门打到前殿殿位置啊,严忠英心中闪过一丝疑惑。
其实大皇子等人同样也察觉到了这份怪异,只是一路势如破竹的兴奋让他们忽略了这一点,只以为自己天运在身,禁卫司这点虾兵蟹将自然不是他们的对手。
胡说八道,陛下明明好端端地待在宫中,不知道几位皇子从哪里听来的谣言。
严忠英痛心疾首地说道:还有徐大人,你无召带兵进宫,难道就不怕陛下降罪吗?现如今,严忠英只能稳着这些人。
他的余光看见部分禁卫司的精兵依旧和大皇子等人带来的那些士兵纠缠,却没有见到自己的义子严瑜,只当这个义子已经被大皇子等人诛杀了,心中不免怨怼这个义子没用。
呵,好一个巧舌如簧的阉贼。
大皇子等人眼中难掩野心,不管乾帝是不是还活着,过了今天,他都得死了。
那个父皇太过昏聩,宠幸严忠英这个阉狗乱了朝纲,本来就已经不配当皇帝了,而且要是让对方活着,他们今天都所作所为难免会成为今后父子相处的一根利刺,让他们互相怀疑,互相警惕。
今天,我就斩了你的狗头,祭我父皇在天之灵!大皇子挥起大刀,严忠英身边倒还有一支精锐的侍卫护着,可惜面对大皇子等人身后乌压压一片,只能说是螳臂当车。
******乾帝听着前殿外的厮杀声,表情却有些平静。
此时他的寝宫空荡荡的,早在外头乱起来的时候,身边伺候的一些人就跑光了,乾帝虚弱地坐起身,保持着皇帝的威严,静静等着几个儿子到来。
陛下!蒋贵妃打扮苏素淡,一袭白色绣银线的衣袍,头上簪着银饰和玉石,因为抹了厚厚的□□,看上去无比憔悴,好像在这段时间里吃不好,睡不好,为乾帝憔悴了一般。
今天大皇子的人能够那么顺利的进来,全靠蒋贵妃这个内应,是她的人为他们大开宫门。
一开始,蒋贵妃还担心严忠英这人疑心病重,会派人盯着她手边的人,不好实施计划,谁知道现在严忠英不怎么管事了,将很多事情交给了义子严瑜,那个小阉狗虽然手段狠辣,可比起严忠英来还是少了几分本事,轻轻松松就让她成事了。
蒋贵妃掩去脸上的得意,在推开门看到静坐在龙床上的乾帝,吓了一跳。
父皇,儿臣为你报仇了。
大皇子李成民拦下了身后那些兵将,推开蒋贵妃,带着腾腾杀气走进寝宫。
他的身后还站着三皇子和七皇子,只是这两个皇子的行动相对有些迟疑。
怎么,不敢动手了?大皇子手里的长刀还滴着血,不知道是不是严忠英的,他在走到离龙床十步距离的位置停下脚步,看向了身后的两个弟弟。
之前说好的,严狗逼地咱们不忠不义,他是一定要除的,之后皇位会到谁的手上,就各凭本事了,可现在看来,老三老七你们不道义啊,难道你们想看着我一人杀了父皇,将杀父的罪责担在我的身上?大皇子觉得自己被人当傻子糊弄了,如果现在真的是他杀了父皇,就等于留了一个现成的把柄留在他们手上。
大哥,父皇是严忠英那狗贼杀的。
大皇子的这番话戳中了三皇子等人心中隐秘的想法,只是这话怎么能够明说呢。
嗬,既然这样,让大哥看到你们的魄力!大皇子将两把沾血的匕首仍在两个弟弟面前,既然要弑父,他们三人的手都不能干净。
大皇子,成昱还是个孩子。
蒋贵妃皱着眉上前阻拦,古人对弑父这种事还是十分忌讳的,担心遭天谴,也担心下地府后被问罪,而且蒋贵妃还是七皇子的母亲,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杀死他的父亲呢。
按照蒋贵妃之前的计划,乾帝应该死在大皇子或是三皇子的手中。
那蒋母妃替七弟动手也成。
大皇子嗤笑一声,既然还是个孩子,同他们抢什么皇位呢。
你们……乾帝开口了,或许是因为许久不曾开口的缘故,他的嗓音有些沙哑。
是要……欺君犯上吗……咳咳咳……他的眼神阴婺,缓缓从大皇子等人身上滑过。
父皇,你老了,太昏聩了,即便先祖们地下有灵,也不会觉得我们的做法有误,而且,杀你的不是我们,是你一手养大了野心的严忠英啊。
在乾帝的威压下,大皇子瑟缩了一下,手中的长刀也快握不稳了。
你放心,儿臣们不会让你太痛苦的。
说罢,大皇子给两个弟弟使了眼色。
现如今最要紧的就是速战速决,宫里那么大动静瞒不了人,恐怕过不了多久,几位皇叔伯们就要带人进宫了。
儿臣救驾来迟!正在乾帝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五皇子穿着银白色盔甲,带着兵马破门而入。
大皇子等人被吓了一条,待看清来人,以及站在五皇子身边的喻俨时,猛的发现,自己一直以来都忽略的人,才是真正蛰伏多年的猛兽。
这一次,他们似乎都跳进了一个圈套之中。
看着及时赶来的老五,和站在老五身边的喻俨,乾帝的眼球越发浑浊了。
******嗬嗬,我果然没有看错你……狼崽子、在那一堆蠢货中,居然还藏了一个狼崽子……乾帝有些气不顺,这几个月来,严忠英看到的他的虚弱不全是装出来的,乾帝的身体确实不太好了。
你、很好,是、是我的儿子!乾帝的儿子不多,在他察觉到自己的身体走向衰败时,就开始考虑继承人的问题,老大鲁莽,老三奸诈,老七气量小,每个人身上有优点,但更多的却是缺点。
这些年他痴迷炼丹,可从来没有忘记过身为帝王最要紧的使命,他明白,在自己弥留之际,必须将李氏的江山传到合适的继承人手中,幸好,他还有这么一个深藏不露的儿子。
对方的能耐比他想象中要大,至少乾帝现在才知道,原来严忠英养的那条狼犬,是老五的人,他的心思比他想象的要深,这样的人,心智手段皆备,比另外几个儿子都要优秀。
乾帝想说,自己可以立他做太子,然后让他代管朝政。
但显然,现在他表现出的慈父表情落在李成河的眼睛里,只让他觉得恶心。
父皇,徐大人是儿臣的人。
李成河看着那个躺在龙床上,形销骨立的男人,他曾经或许是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可现在他已经老了,失去爪牙的老龙,不足为惧。
什么!乾帝脸上的笑容顿住。
李成河口中的徐大人正是被大皇子等人说服带着驻扎在都城周边几万士兵勤王的骠骑将军。
其实他是乾帝的人,他之所以被大皇子等人说服,都是为了配合乾帝的计划,这也是为什么,当时大皇子等人要弑父的时候,乾帝却不怎么惊慌的原因,因为他随时都能叫人进来救驾。
只是现在李成河说对方是他的人,也就是说,乾帝的保障没有了。
不可能!乾帝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心腹居然早就成了李成河的人。
从你扶植严忠英平衡朝堂势力的时候,就已经做错了,不,或者说从你沉迷炼丹开始,就已经错了。
昏聩的君主不能带给忠臣的臣子希望,一个有勇有谋,礼贤下士,有明君之风的皇子可以。
李成河从怀里掏出一包粉末,这是父皇最爱的逍遥散,最后一程,儿臣祝父皇得偿所愿。
他辖制住乾帝的下巴,将那堆提纯过的粉末倒入乾帝的嘴中。
这个男人,将他们这些儿子当成蛊虫,活到最后的那个儿子,就是他心目中最好的继承人,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考虑过蛊虫也是会反噬主人的。
唔——乾帝目眦尽裂,疯狂挣扎拍打着,只是很快药效就上来了,他的脸上开始浮现出痛苦、兴奋的扭曲表情,挣扎的力度也渐渐降低,直至失去最后一口气息。
李成河站在宫殿中,静立许久。
他伸手合上乾帝的眼皮,然后缓步走到宫殿外,看着众将士,以及被捆绑起来,形象全无的几个兄弟。
皇帝,驾——崩——说着,红了眼眶。
在场所有人跪下,呜咽声一片。
喻俨单膝下跪,心中大石放下,一切,都结束了。
这一夜,皇城灯火通明,皇城之中有许多人彻夜未眠。
阿芜算计了很多,她知道,哥哥一定会全身而退,却也还是看着皇城的方向,枯坐一夜,念了一夜的佛经。
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皇城传来了丧钟的声响,阿芜的心才彻底放下。
******乾帝死了,大皇子等人因为弑父谋逆被关押,最不被看好的五皇子异军突起,成为了继位的皇帝。
一部分大臣对此表示疑惑,可就在这个时候,乾帝最宠爱的三公主站了出来,证明先帝离世前有口谕,让五皇子继位。
三公主向来不掺合夺嫡的事,她的证言压下了一部分质疑的声音。
五皇子顺利登基,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五皇子登基后的第一件事不是清除异党,而是消灭一种名为罂.粟/阿芙蓉的药材,同时四处抓捕招摇撞骗的炼丹道士,一旦发现有人兜售逍遥散、红丸等号称可以延年益寿,提神提气的药物,全部予以重罪。
听闻,先帝之所以暴毙,一部分是因为对大皇子等人忤逆的气愤,一部分是逍遥散等丹药的毒害。
这是五皇子登基后的第一个政令,实施的尤为彻底,很长一段时间里,整个李朝看不到一株罂/粟的影子。
而作为这次五皇子登基的最大功臣,因为身份的特殊性,并没有受到褒奖,而是出人意料的,出现在了城外。
******喻俨如同寻常富商打扮,坐在马车中,透过车窗,看着远处的城门在自己眼中越来越小。
他的眼睛有些泛酸,忍住不舍,放下了窗帘。
离开,是他从很早之前就做下的决定。
他和五皇子是惺惺相惜的盟友,可也会变成互相忌惮的敌人,喻俨选在这个时间点离开,能够使得五皇子放下对他的所有警惕,带着这些年积攒的丰厚财富,和一批还愿意效忠他的手下离开。
余生远离朝堂,未必不能恣意潇洒。
他想去没人认识他的地方,游遍大好河山,之后的人生中遇到的每一个人,没人知道他身体的残缺,没人知道他曾经不堪的过去。
这样的生活或许没有站在权利顶峰时的意气风发,可却能够找回尊严。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他离得远了,妹妹就能够放下她那不成熟的想法。
他的小芜,是翱翔在天际的凤凰,他不能因为自己的自私,折断她的翅膀。
对于喻俨来说,失去后者远比失去前者来的痛苦,可他却逼着自己接受。
老爷,前面有一辆马车挡着咱们的路了。
这是出宫前喻俨吩咐好的,以后出了宫,他就只是老爷,曾经的小督公已经死在了那场政变中。
绕过去。
喻俨低声吩咐。
就在马车绕行时,喻俨的心跳陡然加速,他忍不住,掀开了马车的帘子。
这一次,你别想抛下我了!侧边马车里,跳下来一个艳丽夺目的姑娘,双手叉腰看着喻俨,娇气又霸道地说道。
喻俨觉得自己在做梦,这个梦,希望永远都不会醒来。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小故事感觉还是有一些不足之处,本来计划写更长的,明天应该会有一个小番外,讲兄妹俩离开皇宫后的小日常☆、番外一番外1奶,村子外来了一辆好气派的马车, 那马有那么高, 看得我脖子都酸了。
李徐氏正在河边浆洗衣服, 远远地就听见了孙子大牛欢腾的声音。
别跑太快, 小心摔着了。
她的面上带着慈和的笑容,这些年来顺风顺水的生活让她看上去还年轻了几岁。
此时李徐氏已经是当祖母的人了, 多亏了当初阿芜留下来的那笔银子, 李大强在第二年就说定了一门亲事, 夫妻俩也足够给力, 结婚第二年, 就让李徐氏抱上了孙子,也就是那个胖墩墩的小子李大牛。
去年,二儿子李二强也成亲了,二儿媳妇现在揣着孩子, 再过几个月也该瓜熟蒂落了。
在等两三年, 给老三小强也定好亲事,李徐氏这辈子也算成功了。
现在她心里最放不下的就是喻俨和喻芜这两个孩子,也不知道五年过去了, 阿芜有没有找到哥哥。
想到那两个命运坎坷的孩子,李徐氏脸上的笑意都淡了许多, 眼角眉梢挂上了几分愁意。
山春家的, 快回家去,看看谁来了!李徐氏正怀着心事搓衣服呢,就见到她家边上的刘家老太太兴冲冲地向她招手。
小俨、小芜, 喻家那俩孩子回来了!李徐氏的脑子嗡嗡响着,手里没了劲道,衣服直接掉入河中,可她也顾不上了,只将一些用了皂角搓洗过放在河滩边平滑的大石上的衣服随意塞到木桶里,然后急匆匆地往自家方向跑去。
这会儿她的心里还是有些疑惑的,阿芜能够回来不稀奇,可小俨那孩子,当初可是进了那个地方,怎么能够随意出来呢。
只是这会儿欣喜盖过了疑惑,李徐氏也没多想,满脑子都是阿芜兄妹回村的惊喜。
奶、奶,你等等我啊。
李家的小胖子卖着两条肥腿跟在老太太身后跑,噗嗤噗嗤喘着粗气,心里难过坏了。
奶奶刚刚还让他跑慢点小心别摔着呢,结果自己跑地就跟话本里穿了风火轮的哪吒一样,果然大人都爱欺负小孩。
在李徐氏赶到家后,李家早已被闻讯赶来的村人围地满满当当,村子里但凡还能走得动路的老人,几乎都到齐了。
阿芜离开小奚村的时候才十一岁,现在她已经十七岁了,当年和她同龄的孩子,基本上都已经当爹当娘了,动作快的,小孩都能够满地跑了,比如李家那个大哥。
除了一些当年还不记事的孩子,大伙儿几乎都认得她。
喻俨就不一样了,他离开的时间更早,还记得他的,基本上都已经是李徐氏这个年纪的人了,这会儿一群半大孩子混在人群中,指着喻俨和阿芜指指点点,满脸好奇。
小俨,小芜。
恍一照面,李徐氏差点没认出两个孩子,尤其是喻俨,他的身上几乎找不到当年的影子了。
两个孩子的打扮并不算特别华贵,喻俨穿着一身天青色对襟宽袖长衫,领口袖口处用银线绣着祥云的图案,腰间束着宽腰带,腰侧挂着一块玉佩,即便是不懂玉质的乡下百姓,都看得出来这块玉佩的通透温润。
这身打扮大气沉着,压下了喻俨这些年积攒的戾气,衬得他君子端方,就像是读书人一般。
阿芜穿着和喻俨同色系的织锦长裙,同样没有过多的饰品装饰,头上一支银镶玉的簪子,简单的玉珠耳环,清清爽爽,就已经足够娇俏可人。
兄妹俩那样站着,就好像是一对璧人一样,再加进去一个人,都会破坏此时的美感和气氛。
李徐氏晃了晃脑袋,觉得自己的脑子出现了问题,小俨和小芜可是兄妹呢,她怎么会觉得俩孩子有夫妻相呢。
仔细想想,阿芜的年纪也不小了,虽然现在还做着姑娘打扮,恐怕也过不了多久,就该许人了,也不知道当初带走她的那户人家,有没有为她选定一门好亲事。
李婶娘。
看到挤进人群的李徐氏,喻俨恭恭敬敬行了一个大礼。
当年他走的匆忙,只能将妹妹托付给平日帮衬他们兄妹最多的李婶娘,其实这也是有些强人所难的,毕竟两家没有血缘关系,而李家还有三个儿子,负累同样很重,可李婶娘还是答应了他的恳求,早些年,要是没有李婶娘照顾,阿芜想要立起来,绝对没有那么容易。
这份恩情,不能忘。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李徐氏一个箭步冲上去,拖住喻俨的手肘不让他行李,嘴里颠来倒去就念叨着这么一句话。
哇,大马!远远跟着李徐氏过来的胖小子被自家院子外的大马车吸引了全部注意力,也因为他那大嗓门,把院子里外围着的村人的注意力引到了马车上。
看喻俨兄妹的打扮,和他们乘坐的马车,显然这些年日子过的不错,那些熟悉兄妹俩的老人抓耳挠腮地想要知道兄妹俩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现在回来了,以后是不是就不走了……总之大伙儿都有一肚子的话,想要和这对兄妹说。
而那些不熟悉这对兄妹的年轻人就不用说了,他们奇怪村里什么时候出现了这么气派的俩兄妹,要不是场合不对,早就向身边的长辈打听了。
这一晚上,李家热闹极了,灯火通明,彻夜未熄。
*****小俨啊,这么早起来带着妹妹逛集市去呢?虽然睡了不到一两个时辰,可这会儿村里准备下地干活的村人都精神奕奕的,看到坐着村里老把式赶着的牛车准备去镇上的喻家兄妹,还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老一辈都是睿智豁达的长者,昨天晚上,谁也没向兄妹俩打听一些犯忌讳,惹人伤心的话题,尽揪着兄妹俩这些年吃的怎么样,住的怎么样,又是什么时候重逢的这些话题问了。
至于年轻一辈不知道更隐晦的事,李家的房间又只有那么大,昨天晚上都被赶回自己家了,什么话题都没听到,更别提议论什么了。
那些老人不好奇吗?未必。
可有时候人就得装糊涂,不管怎么样,现在喻俨回来了,健健康康站在他们面前,那就好了。
嗯,好几年没回来了,想看看家乡的变化。
在回乡之前,喻俨是有些犹豫的,或许他还是自卑的,因为自己的身体,但是家乡这些邻里的反应让他放下了这份芥蒂,开始坦然地面对生活。
阿芜握着哥哥的手,宽大的衣袖挡着,也没人察觉到这对兄妹超于常人的亲近。
是该看看了。
扛着锄头拿着镰刀的村人乐呵呵的,还大声吆喝着叮嘱赶牛车的老把式得把牛车架稳了,气的那老把式吹胡子瞪眼睛,挥着鞭子就要抽人,只不过最后鞭子没抽出去,自己倒是笑了。
喻俨深吸一口气,乡下的空气带着泥土和青草的芬芳,耳边是肆意高声的交谈和嘻语,远离了宫廷的勾心斗角,心灵仿佛也被释放了。
喻俨回握住妹妹的手,眼中的阴霾都淡了许多。
******镇子比喻俨和阿芜离开时繁华了许多,街道两旁是自发过来摆摊兜卖时令蔬菜瓜果的乡民,以及一些带着杂七杂八货物的小货郎,还有几个早餐摊位,三文钱一碗热腾腾的馄饨,皮包馅大,碗里撒上葱花,用滚烫的开水一浇,瞬间周围都遍布葱花的香气和饺子汤浓厚的鲜香。
喻俨和阿芜都是吃过早饭出来的,闻到馄饨汤的香味,还是没忍住又点了一碗。
阿芜拿了两个汤勺,分吃同一碗馄饨。
即便现在兄妹俩拥有的财富是他们几辈子都挥霍不了的,可节俭还是克在骨子里的本性,在并不饿的情况下,两人都不想浪费了。
烫。
阿芜有些急,在馄饨上来后吹了几口,就迫不及待吞进嘴里,结果滚烫的内馅烫的她舌头生疼。
这么大的人了,还跟小猫似的。
喻俨赶紧给倒了一杯凉茶,让她喝一口,用凉茶中和口腔的温度。
疼——阿芜撒着娇,她知道眼前这个男人色厉内荏,其实最疼她了。
活该。
喻俨嘴上责怪着,手上的动作却截然相反。
他将那碗馄饨端到自己面前,吹气散热,等到馄饨不再冒着滚烫的热气了,才将碗端到中间。
慢点吃。
总觉得妹妹还是个孩子,喻俨不免多叮嘱了两句。
知道啦。
阿芜的眼睛笑弯成两道月牙,甜地沁到喻俨的心间。
她清楚,这个傻傻的哥哥一直觉得她跟着他离开京城是一种牺牲,阿芜心里清楚不是这样的,可她没办法制止哥哥那么想。
所以她装的笨一点,傻一点,好像还是当年那个年仅三岁,需要哥哥处处照顾的妹妹一样。
她跟着他离开不是牺牲,是因为根本就没办法离开他,情感上需要他,生活上需要他,终有一天,哥哥会习惯他的需求,意识到,只有陪伴在他身边,她才是最幸福的。
阿芜很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什么,也甘之如饴。
卖糖葫芦,卖糖葫芦了,两文钱一串的糖葫芦,又大又甜的糖葫芦!馄饨吃了大半,扛着插满糖葫芦的靶子走街串巷的老人带着吆喝声,从远处走来。
一点都不甜,哥,当年那串糖葫芦可酸了。
阿芜想到了三年前那串糖葫芦,其实酸的她牙齿都快掉了,可是在记忆中,那串糖葫芦却是那么甘甜,即便后来吃了其他各式各样用更珍贵的食材做出来的糖葫芦都代替不了。
直到后来,阿芜才知道,原来甜的不是那串糖葫芦,而是那段记忆。
现在她已经不需要靠那段记忆支撑自己了,本质是酸大过于甜的糖葫芦自然也回归了原本的味道。
酸,可你这个馋猫还是把一整串糖葫芦都吃完了。
喻俨也想到了那个晚上,那天,他以为是永别,没想到在短暂的分别后,他们又迎来了重逢,余生,应该不会再分开了。
还吃得下吗?喻俨瞄了一眼妹妹微微凸起的肚子,这一早上,可吃了不少东西了。
嗯。
阿芜看了看剩下的小半碗馄饨,又想了想糖葫芦酸甜的滋味,舔了舔嘴唇,点了点头。
吃!时过境迁,糖葫芦的意义终究还是不同的。
哇——喻俨起身准备问那位卖糖葫芦的老人买一串糖葫芦,却听到了不远处一声小孩的啼哭。
原来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买了一串糖葫芦,才吃了两颗就不小心摔在了地上,沾满了尘土,那家估计是有些家底的,家长不愿意孩子吃已经脏掉的糖葫芦,因此不允许孩子将它捡起来。
边上一个穿着破烂的小孩咽了咽口水,趁着那对母子走后,捡起了那串糖葫芦,舔了一口已经脏掉的糖衣,也不介意砂石涩口的味道。
恰好这时候扔掉糖葫芦的孩子转身,看到自己的糖葫芦在别的孩子的嘴里,没忍住,嚎啕大哭起来。
喻俨看着那个浑身脏兮兮,只有那双因为第一次知道糖的滋味,瞪的圆溜的眼睛还算出彩的孩子,感觉看到了几分妹妹的影子。
如果妹妹正常的成亲嫁人,生出来的孩子应该也会这般可爱吧。
喻俨有些失神,又觉得自己接受妹妹留在身边的行为有些自私,只是这会儿让他放手,他也有些不甘心了。
换做另外一个男人,真的能够像他这样毫无保留的疼爱小芜,关心小芜吗?这些日子的相处证明妹妹就是一个还没长大,处处需要人照顾的孩子,喻俨根本就不放心将她托付给另外一个陌生的男人。
哥,那个孩子有些像你。
阿芜不知道何时站在了喻俨的身后,看着那个已经躲到墙角里,小心翼翼舔着糖葫芦的孩子,踮着脚尖在喻俨耳旁小声说道。
瘦瘦小小,眼神却生机勃勃,俨然五岁前的喻俨。
那个蜷缩在墙角里的孩子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别人的风景,他伸出舌头舔着糖葫芦的外衣,原来糖就是这种滋味,让人觉得幸福。
下一口,小孩咬住了山楂,酸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看着小孩皱成苦瓜脸的模样,阿芜不厚道地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应该还有一章小番外,然后这个故事就彻底完结了☆、番外二就这么走了, 也不多住些日子。
李徐氏为兄妹二人准备着村里人一早送来的土特产, 嘴里还忍不住念叨。
之前乐在兴头上, 都忘了询问这对兄妹这趟回来是住着不走了,还是待一段时间就要离开, 她私心想着前者,可心里明白, 就凭当初带走阿芜的那户人家的财力和势力, 都不会允许女儿在乡下久居,尤其阿芜还是正值花嫁的年纪。
不过这一点李徐氏还是猜错了, 只是最后殊途同归, 从一开始, 喻俨兄妹就没打算在小奚村久住。
喻俨的身体终究还是个隐患,当年村子里知道他卖身进宫的长辈不止李徐氏一人, 现在村里人怜惜他,自然不会拿这件事戳他伤疤。
可天底下没有永远的秘密, 谁也不能保证, 哪天哪个知情的长辈会说漏嘴,让自家子孙听到这个消息, 最后流传出去。
心性不定的少年少女和懵懂的孩童最容易因为冲动或是有趣说一些伤人的话,而且谁也没办法保证以后日常相处中, 双方没有任何矛盾产生,到时候脱口而出一句死太监, 就足够将阿芜细心关怀多年好不容易填补的伤口再次撕裂。
她清楚, 她的哥哥是多么骄傲又多么自卑, 即便现在村里人都和和气气的,她所担心的事情也没有任何影子苗头,她也不敢赌那千万分之一的可能。
所以小奚村只会是她和哥哥童年美好的记忆,以后有机会,他们依旧会来探望这些和蔼可亲的长辈,可不会在这个地方长久的居住。
阿芜想陪着哥哥看遍天下瑰丽的风景,然后选择一个兄妹俩最喜欢的地方暂居,在新的地方,他们会认识新的朋友,没人知道兄妹俩曾经的过去,这对他们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
更何况,现在兄妹俩又多了一个秘密。
婶娘,以后我和哥哥还是会来探望你的。
这次待的时间比预计短了一些,阿芜也觉得有些歉意。
好,只是下次来就别带那么多东西了,有钱也不能那么糟蹋,将来有了孩子,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李徐氏笑眯着眼,拍了拍俩孩子的手。
这俩个孩子都是好的,只记恩不记仇,换做一些偏激些的,恐怕早就埋怨村里人袖手旁观,没有帮忙凑出当年喻娘子欠高利的那笔银子了,可小俨和小芜就能够体谅村里人的为难和无奈,并感激那些年村里人在日常生活中对他们的帮扶。
这次兄妹俩回来,带了不少东西,乡下人没怎么尝过的精致糕点,适合村人走亲访友时穿的颜色鲜亮的棉布料,人人都有份,当初帮助兄妹俩最多的李家和村长家还多送了几份。
可别看只是棉布料,对村里人来说,这比麻料上档次,又不像绫罗绸缎,乡下人压根穿不出去,是送礼的人细心思考过最为周全的谢礼,绝对不是糊弄人的。
因此在得知兄妹俩要离开后,大伙儿纷纷送来了土特产,让兄妹俩带回都城去。
收拾好几大筐土仪,阿芜和哥哥上了来时的马车,此时马车里正睡着一个两三岁的孩子,干瘦干瘦的,只是洗了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看上去还有些惹人怜爱。
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美味,小孩嘬着手指头,嘴角的小酒窝若隐若现。
哥,我们有孩子了。
阿芜很小心地用手指碰了碰小孩的脸颊,喻俨相对比较克制,表情镇定,声音低沉地应了一声。
我们的孩子!听着妹妹的话,喻俨看着马车里那个小崽子的眼神越发柔和了。
******番外二集阳县搬来了一个富户,大手笔买下了江家败家子手中原本属于江家的大量良田,还斥巨资,重修了集阳镇以及周边几个县村老旧的桥梁栈道,给县里专门用来收容孤儿的孤独院送去了大批棉被棉服和米粮,让那里的孤儿在温暖和饱腹中度过了一整个冬天。
因为那家富户的大手笔,刚一搬过来,就已经在集阳县拥有了不错的口碑。
没人知道那户人家是从哪里搬迁过来的,只知道男主人十分富有,女主人出生显赫,似乎和都城那点关系,时常能够看到喻府的马车装着满满当当的土仪去都城,隔些日子,从都城也会送好多回礼过来,光是看送礼的马车,和那马车经过留下的深深印记就看得出来,那位夫人的娘家财力同样非同一般。
集阳县的人第一次亲眼见到那对热爱做善事的夫妇,还是在一次庙会上,也是那一次亲眼所见,叫人明白了话本子里描述的神仙眷侣是何等模样。
儒雅俊秀的青年拿着一根街边摊上摆着的桃木簪子替美貌的娘子插上,女子微低着头,露出精致的下巴,眼眸轻扇,睫毛倒映出来的阴影就像是蝴蝶一样,扇地人心头微痒。
只是一支价格低廉的桃木簪子,此时看上去就跟价值连城的碧玉宝石一样。
之后的日子里,集阳县的人对这对夫妇的了解越来越多了。
他们膝下只有一个儿子,今年五岁,早些年,他们似乎时常带着孩子游山玩水,或许是见识过的场面多了,虽然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却十分机灵活泼,处事也是大大方方的,半点看不出大户人家独子骄奢精贵的模样,与乡下庄户的孩子也能完成一片,就如同他那双善心的爹娘一样,从来没有因为出生的不同,就将人划分成三六九等,用不同的姿态对待。
只是那个孩子虽然优秀,在多子多福的当下,所有人都觉得喻家老爷应该和夫人多多努力,再生几个孩子。
甚至还有一些不长眼的,在宴会时劝说过喻家那位夫人,为自己的夫婿选几门妾室,为喻家开枝散叶。
而喻老爷那儿,同样在出门赴宴的时候,被好意的强送过几个丫鬟侍妾,都是好生养的,平日里当个阿猫阿狗就成了。
谁知道喻老爷是个爱妻如命的,推了那些女人不说,还放话这辈子只有一个妻子,不纳二色,因为不想妻子忍受生产之苦,这辈子也只会有一个儿子。
喻老爷决绝的态度让所有人明白了他的真心,虽然依旧有一些闲言碎语认为是喻夫人背后神秘娘家的势力迫使喻老爷说出这样的话,可在绝大多数人的心中,喻夫人已然成为了最让人羡慕的女人。
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一个没眼色的人,妄图在这对夫妻中间添加一个第三者。
*******番外三喻堂,小名糖糖,今年七岁,是即将进入学堂的小学子。
他爹是一个拥有几百倾良田的大乡绅,他娘是模样漂亮,心地善良,做得一手好菜的小仙女,他是十里八乡最受人羡慕的喻家独苗苗,富有的爹爹,漂亮的娘亲都是属于他一个人的。
不过这些都是外界的议论,在喻堂看来,爹娘并不属于他一人,他们更属于彼此,很多时候,糖糖都觉得自己才是多余的那一个,当然,他清楚爹娘都无比疼爱他,只是他们太过在意彼此了,才会让他产生那样的错觉。
喻堂不在意,依旧很爱自己的爹娘。
在他脑海中模糊的记忆里,似乎有过一段流浪的历史,吃不饱,穿不暖,还被所有人嫌弃,那些记忆中,没有时常为他烹饪美味饭菜的仙女娘,没有严肃又耐心地教他为人处事的爹爹,喻堂觉得,这或许是他曾经年幼时做过的噩梦,因为太可怕了,所以即便是梦,也让人印象深刻。
见过他的人都说,他拥有一双和娘亲相似的眼睛,年少持重,总想装成大人的模样又神似端方温和的爹爹,任谁第一眼看到他,都会深信他就是爹娘的孩子。
喻堂也从未怀疑过,他的小名叫糖糖,这样甜蜜的名字,足以证明他是带着爹娘的爱意与期待降生的,他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孩子。
现在,最幸福的孩子遇到了人生一大难题。
他即将成为县城鸣鹿书院的学生,开始自己寄宿的生活,以后只有初一十五,才能得到两天回家探望双亲的时间。
喻堂觉得,这一定是爹爹的阴谋,因为爹爹发现仙女娘似乎更加喜欢他了。
哎,不成熟的大人总是让孩子愁到秃头!*******番外四以夫妻相称收养那个捡了糖葫芦的孤儿是阿芜的主意。
他们想要在新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可一对不嫁不娶的兄妹总是会引来争议,正好喻俨不能娶,阿芜不想嫁,以夫妻的身份生活,可以减少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更何况,两人确实没有血缘关系,而在这漫长时光的相处中,到底是亲情,还是更微妙的爱情,两人也早已分不清楚了,但他们明确的知道,他们是彼此的唯一,生命的另一半,此生不能再分割。
从兄妹变成夫妻,在度过最开始的不适应后,一切似乎和往常并没有任何差异。
……他们花三年的时间走遍了李朝风景最美的地方,然后在喻堂,也就是他们收养的那个孩子七岁启蒙的年纪,选择在最美的集阳县安定下来。
喻俨早年身子亏损厉害,集阳山清水秀,是一个修养身体的好地方。
这些年,阿芜没有停止过和昌平侯府的联系,也早在前年的时候,昌平侯夫妇知晓了她隐瞒的那些真相。
直到现在,凌尧栋和范氏都没办法理解阿芜的这个决定,只是比起强迫女儿按照他们的想法生活,最终两人还是选择了放任。
两边离得远远的,更多时候靠书信交流,隔个一年半载,阿芜也会带着孩子回都城探望二老,所有的矛盾和不满都因为时间和空间的距离变淡了。
只是夫妻俩依旧分外自责,如果没有当年的阴差阳错,或许女儿已经过上了他们心目中正常人该有的生活,而不是和一个太监夫妻相称,领养一个与自己没有血缘的孩子。
他们怕阿芜因为一时的感动做下决定,将来后悔此时的冲动,因此总想着给女儿多一点退路,一点点,一点点将本该属于女儿的那份嫁妆以回礼的形式送到女儿手上。
凌茁的梦想成真了,或许凌尧栋夫妇此时更心疼亏欠阿芜,可他们终究住在都城,凌茁才是离他们最近的孩子,在时隔了多年之后,凌茁觉得,她再一次拥有了爹娘。
阿芜从书信中得知,凌茁迟迟没有孩子,而后宫中以有妃嫔诞下皇长子,这一切,似乎和阿芜记忆中吻合了。
再过二三十年,皇城里,又将围绕着皇位发生一场场腥风血雨。
只是这一切都与他们无关了,阿芜只想知足地享受当下拥有的一切。
☆、二胎时代1奇迹啊, 那么严重的车祸, 肚子里的孩子居然安然无恙。
谁说不是呢, 不过也挺惨的,听说驾驶位上的男主人都快被撞成肉泥了, 送过来抢救的时候就没气了,全身上下骨头断的七七八八, 内脏几乎都破裂了。
阿芜觉得浑身上下撕裂般的疼痛, 尤其是双腿的位置,几乎痛到麻木。
孩子没事是幸运的, 就是不知道床上的病人苏醒后知道自己丈夫去世后, 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就怕到时候情绪太激烈,孩子依旧很难保住, 她这个年纪,算是高龄产妇了吧, 本来保胎就难。
对啊, 夫妻俩感情肯定很好,我是跟着救护车过去的, 你们没看到车祸现场,当时和他们相撞的是一个马路新手, 意外开错了道,为了不绕长路, 居然逆向行驶, 车祸的时候, 驾驶位的男主人直接打了方向盘,把撞击点变成了自己的驾驶位,整个车头都撞扁了,因此受伤最严重。
会开车的人都知道,副驾驶的位置是最危险的,因为人在危机情况下,会率先做出对自己有利的反应,比如急打方向盘,让撞击的位置变成自己另一边的副驾驶位。
按照那个人的说法,当时开车的男人为了保护副驾驶的妻子的安全,让自己暴露在最危险的环境下,只能说他早已经将妻子的性命安全看作比自己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这样的夫妻,感情必然很深,如果妻子醒来知道丈夫已经抢救无效死亡,很容易因为过于激动的情绪引发胎动。
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好男人的,可惜没让我遇着,我家那位要是愿意为我做这样的事,只要他活着,下辈子我把他当祖宗供着。
病房里,几个护士替病床上的女病人更换输液瓶,小声地议论着。
你们说病人醒来后会留下这个孩子吗?我看病人年纪也不小了,这个年纪保胎也不容易,而且她已经生了个女儿了,那个女孩看上去和咱们差不多年纪,再过些年都能当姥姥了。
年轻的小护士记录着检测仪上的数据,忍不住开口问道。
现在国家虽然开放二胎了,可生二胎引发的矛盾也不小,尤其是大孩子和二孩子年纪相差悬殊的,大娃的反对情绪尤为高涨。
也是,前头的孩子都已经二十出头了,再来一个几乎可以当自己儿子闺女的弟弟妹妹,且不说爸妈年纪大了以后会不会将养育弟妹的压力强加在自己身上,就说一个最现实的问题,这年头能有几个年轻人能够不靠父母买房的,弟弟妹妹的出生意味着属于自己的那份财产缩减,直接利益受到影响,多少人能够坦然接受呢。
小护士会有这个疑问,也是正常的,不过她觉得有些可惜,毕竟这个孩子是在奇迹下保住的,而且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的存在,也是他爸用命换来的。
换做她是当事人,或许会不忍心打掉这个孩子。
病人的年纪似乎并不算特别大吧?另一个年长些的护士皱着眉说道:好像也就三十□□岁的样子,这年头晚婚晚育,这个年纪生头胎的也不是没有。
不可能吧,她那个女儿看上去和我差不多年纪了吧,听说还在念读大学,没道理她妈今年四十岁都不到吧?另一个小护士惊呼一声,然后扭过头看了眼病床上那个还在昏迷中的女病人,似乎正如另一个护士说的那般,对方的年纪并不算特别大。
只是一开始她一直都以为是对方保养的好,没往她真实年龄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老这件事上思考。
难道是继女?小护士忍不住八卦了一句,可这也没道理啊,如果是继女,这段时间那个女孩还会对病床上的病人处处关心体贴?不都说继女和继母是天敌吗?谁知道呢,或许人家结婚早呢,这也不是我们应该关心的事,行了,别议论了,万一被人听见我们谈论病人的私事影响不好。
年长的护士意识到她们的话题似乎有些涉及病人**了,赶紧闭上嘴巴,还叮嘱另外两个小护士别再交谈了。
两个年轻的护士似乎有些害怕那个年长的护士,在对方规劝后,乖乖停止了讨论,专心于手上的工作。
此时阿芜的耳朵旁再一次恢复了寂静,然后一堆记忆如同雪花片一样,填入她的脑海中。
卓芜,原名卓小妹,是一个出生西北部某个贫困小农村的姑娘,卓家兄弟姐妹多,她虽然是家里最小的女孩,可也没有受到父母的偏爱和重视。
越是贫瘠的地方,人们就越是相信庞大的人口数量能够决定一个家族的兴衰,在那个地方,计划生育只是一个虚无的政令,人口数量依旧在野蛮生长,在卓小妹出生的时候,已经年过四十七的卓母迎来了第七个孙子,卓小妹只是一个女儿,并不能迎来父母的任何怜惜。
女孩在这个地方,更多代表的是一个金钱的数字,一个花费了家里多少财产的数字,一个能为家里带来多少彩礼回报的数字。
生活在这样的家庭中,卓小妹只是在村里的小学念了几年书不至于当文盲,然后在十四岁还十分稚嫩的年纪,由长辈做主,嫁给了自己的丈夫木峰。
十四岁,一个正常孩子还在念初中的年纪,卓小妹就已经成为了一个十六岁男孩的妻子,这个在那些从小无忧无虑的生活着的人看来是十分荒唐且难以置信的,可他确确实实发生了,而且直到卓芜已经三十九岁的二十一世纪,这样荒唐的事依旧在她的家乡,以及其他偏远贫瘠的地方发生着。
十四岁嫁人,是不幸的,可对于卓小妹来说,在十四岁的时候嫁给了丈夫木峰,或许也是她的最大的幸运,从那一天起,她的人生迎来了转折。
木峰是一个和周边迎合父母安排,照着父母的老路生活的人截然不同的少年,他野心勃勃,渴望外头的世界,按照父母安排娶了当地的女孩是他为了顺利离开村庄的保证,在结婚后的第二个月,他就带着新婚的妻子卓小妹,踏上了外出掘金的道路。
第一年,他们走了不少弯路,也吃了不少苦。
因为鲜少与外头的人打交道,在来到深城的第一天,他们就被火车站里的骗子骗走了身上仅有的七十多块钱,那段时间,他们只能在公园马路边上打地铺,然后去公共厕所接水,就着从家里带来的馒头煎饼果腹。
那个时候卓小妹还年幼,也不会埋怨自己同样年幼的丈夫,只是抹着眼泪难过的哭,哭声也不大,小声抽泣呜咽着。
木峰是个有担当的男人,或许一开始,他只是将卓小妹当成自己离开村子的工具,可是在看到自己使得卓小妹落入这样两难的境地中时,他顿时愧疚了,从此发誓将卓小妹当成自己的责任,一辈子都不能辜负她。
木峰是个机灵的男人,即便那个时候他的国语带着浓重的乡音,容易引来旁人的侧目,依旧积极地与当地人交谈沟通,在木峰的努力下,夫妻俩人都找到了合适的工作。
木峰当上了棒棒,专门帮那些来深城进货的客商担货,卓小妹的年龄实在太小了,于是就在那些小餐馆的后厨里,帮忙清洗餐具。
夫妻俩租了一间小房间,在九十年代末,夫妻俩开始了在深城打拼的生活。
棒棒是个苦力活,扛上百斤的货物,也就两三块钱的工钱,一天下来,生意好的时候也能赚个四五十块,一个月就是一两千块钱。
九十年代末是花国经济高速发展时期,这个时期很多原本捧着铁饭碗的工人下岗,与此同时新兴资本快速崛起,人民的月收入也由原本的三位数跨入四位数的行列。
木峰现在的收入已经抵得上一个有手艺的工人的收入,在木峰和卓小妹的故乡,这更是一个大家庭一年都不一定能够挣到的巨款。
换做别人,恐怕早就对眼下的生活满意了,可木峰并不是这样的,他在度过了最初的沾沾自喜后,很快审视到了这份工作的局限性。
首先,棒棒是个体力活,木峰现在正值生长时期,繁重的体力劳动会对他的身体造成不可逆的负荷,现在他能挣一两千块钱一个月,将来未必还能挣那么多;其次,他并不甘心于一两千块钱的收入,此时深城的房价已经正式突破7000块钱一平方,他和妻子不吃不喝攒上一年,才能够在深城买一间二十平米的小房子,木峰想在深城拥有一个家,一个能够让他和姜小妹彻底安定下来的地方,这点收入显然是不够的。
在确定了自己的目标后,木峰迅速做出了反应。
棒棒是个不起眼的工作,因此很多人忽略了棒棒这份工作的特殊性,在当棒棒的那一年里,木峰不断在各个批发市场游走,从外来进货的商人和批发市场老板的口中,和他日常的观察到的不同货物的出货量,以及不同货商的进货频次中,他摸索出了真正受市场欢迎的货物,也知道哪里的货物价格最公道。
于是在靠做棒棒攒下了第一笔资金后,木峰正式完成了一个棒棒到一个二道贩子的转变。
与木峰一样发生重大变化的还有卓小妹。
身边人的积极和努力最容易感染的也是身边人,刚来到深城,在度过一开始的迷茫和艰苦后,卓小妹已经对当下的生活十分满意了。
洗碗工的工资在深城本地并不算高,一天清洗上千个碗,一个月的工资也就两三百块钱,可对家乡经济水平还停留在六七十年代的卓小妹来说,这已经是她这辈子都没有接触到过的巨款。
每天凌晨三点,木峰就要起床准备工作,棒棒是没有日夜之分的,对于想要抢在第一时间抢到合心意的货物的进货商来说,凌晨三四点就该守在批发市场的大门外了,而那些愿意吃苦的棒棒也早在那个时间聚集在批发市场外,招揽自己第一批主顾。
因此每天两点半,卓小妹就会起床,替小丈夫准备好当天的早饭,在送丈夫离开后,她也只剩下一两个小时的睡眠,然后就要赶在自己上班前,去菜市场购买最新鲜便宜的蔬菜,忍着心疼,斥巨资给丈夫切上一小块猪肉。
棒棒的劳苦超乎想象,卓小妹的任务就是尽可能的照顾好大后方,不让丈夫在吃穿住上增添烦恼,对于卓小妹来说,每天准备什么样的饭菜也是一种幸福。
但木峰这个枕边人对生活的野心显然感染到了卓小妹。
在妻子面前,木峰从来不掩饰自己的目标,他时常在那间不足十平米,摆着小床和小餐桌的房间里和妻子高谈阔论,他不仅自己按照目标那么做了,还不断给妻子洗脑。
最大的改变就是家里多了许多木峰从小摊贩那里淘来的书本,其中厚厚的新华字典几乎被夫妻俩人翻烂了,他们的文化水平不高,想要改变现在的生活,就要付出比旁人多百倍的努力。
或许是听得多了,看到的世界更宽广了,日常生活中,卓小妹也开始了转变。
她是一个不起眼的洗碗工,可就是这样一个不起眼的角色,却是除了厨师外最接近厨房的角色。
一开始,卓小妹只是为了给丈夫烹饪更可口的饭菜偷偷学习厨师的烹饪技巧,后来,她变成有目的性地偷学厨师的烹饪技艺。
一年多的时间里,卓小妹在川菜馆待过,在卤菜馆也待过,或许她在烹饪这件事上确实有超出常人的天赋,很快她就从原本那个只会简单水煮或是清炒的乡下妹子,变成了随手就能烹饪一桌美味的大厨。
在木峰成为二道贩子的半年后,卓小妹在中学旁支了一个小摊子,卖起了盒饭。
老天不会辜负任何一个努力生活的孩子,来到深城的第三年,夫妻俩的存款正式突破了五位数,并且呈现了井喷式的增长。
三年前,他们还是因为被骗光了所有积蓄,靠着薄薄的被褥躲在公园里互相拥抱取暖,每天靠厕所里的水解渴,干到开裂的馒头果脯的可怜虫,三年后,他们真正拥有了扎根大城市的决心。
也是在这一年,十九岁的木峰,十七岁的卓小妹迎来了惊喜——一个孩子。
☆、二胎时代2木婉婉出生的那一年, 卓小妹才过完自己十八岁的生日没多久, 这对新手父母在面对娇娇弱弱的小女儿时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但可以保证, 已经逐步走向正轨的生活因为这个小天使的到来,变得更加完整和甜蜜了, 在经过了一系列磕磕绊绊,两人也逐渐适应了各自新增添的角色。
因为没到法定结婚年龄, 为了给这个孩子上户口, 夫妻俩托了不少关系,花了不少钱, 为了能够顺利落户, 他们还做了在那个时代堪称冒险的决定, 用现有的资产向银行贷款,买下了属于夫妻俩的第一套房子, 一个面积仅有二十七平,厨房和厕所都要和别人共用的筒子楼里的小单间。
与高额的贷款压力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消息。
深城不同于他们从小生活的小地方, 在计划生育严苛的大城市里, 在名下已经有了一个孩子的情况下,他们没办法像乡下的兄弟姐妹一样拥有更多的孩子。
木婉婉是个女孩, 在他们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中,一个家庭里, 总是不能缺少儿子的,在他们的身边, 也不乏生了六七八个闺女, 拼死拼活还要再生个儿子的家庭。
两人从小耳濡目染, 也早已将这当成了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好在在深城生活了好几年,夫妻俩的见识和文化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乡下小子、乡下小妞能够比拟的了,在度过了最初的迷茫和纠结后,终究是疼爱女儿的心情占了上峰。
夫妻俩一致认可了这个决定,虽说没能儿女双全让人有些遗憾,可女儿太过可爱,看着她第一次翻身,第一次走路,听到她第一声喊爸爸,喊爸爸的喜悦,足以盖过所有的缺憾。
阿芜的脑海中飞快闪过之后二十年里发生的一幕幕。
出生时皱皱巴巴的小婴儿出落成了娇俏可爱的大姑娘,有点小娇气,继承了父母所有优点的她不负众望,考上了北平一所985高校。
当年一家三口蜗居的二十七平小房子经过一次次升级,变成了位于深城市中心繁华地段,面积近三百平方米的大平层,除了这套现住的房子,夫妻俩名下还有七套房产外加两个位于繁华地段的商铺,和批发城内的五个铺位,光是这些不动产每月带来的租金收益,就足够一家三口跃于中高层收入阶级,更别提木峰还经营着自己的物流公司,已经改名为卓芜的卓小妹名下的连锁快餐店带来的丰厚收入。
按照夫妻俩的计划,等到女儿木婉婉本科毕业后,就该送她去国外留学,他们已经为女儿存下了足够的资金,不论女儿将来准备在国外定居,还是想要留在她大学念书的北平,他们都有能力在女儿决定生活的地方为女儿置业。
现在女儿21岁,他们夫妻俩人分别是41和39岁,时下年轻人普遍晚婚晚育,可等到女儿30岁的时候,也该考虑自己的婚姻和养育孩子的事了,庆幸当年他们结婚生娃早,等到女儿生外孙外孙女的时候,他们还有足够的精力帮女儿带孩子。
除去在商场上的超强能力,木峰和卓芜的想法保守寻常,他们考虑的问题,就是华国家长们普遍存在的想法。
但显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按照计划发展的。
就在两天前,木峰接到了女儿的电话,她谈恋爱了,并且深深扎进了这段感情中,在大三还是一个学生的时候,就发疯似的想要和对方结婚,用婚姻绑住对方。
接到电话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木峰搂着妻子说道将来女儿要是不愿意让他们养孩子,他们还能进行一场时髦的环球旅行,这些年忙于生意忙于孩子,终究是忽略了夫妻俩本身的生活。
木婉婉的这个电话彻底打断了夫妻俩的兴致,电话里,木峰忍着怒气安抚住女儿,挂断电话后,夫妻俩态度一致,购买了去往北平最快的航班,来不及收拾行李,就匆匆出门,准备去女儿的学校,找到她和那个男孩面对面的详谈。
之后,就有了最初的那一幕,木峰驾驶的私家车与一辆逆行的车子相撞,木峰当场死亡,卓芜被丈夫用自己的性命保护住,在送往医院后又意外被检查出了身孕。
记忆中最后的画面是那样惨烈。
车祸瞬间,驾驶位上的丈夫急打方向盘,却依旧没能避开撞击,卓芜睁大眼睛,尖叫着看着车子的前挡风镜裂成碎片,驾驶位上的男人正对着撞击点,身子被安全带固定住,却还是朝着副驾驶位上的妻子张开双臂,呈保护的姿态。
然后画面终止于血光和火光,然后一切归于黑暗。
阿芜睁开眼,视线有些模糊,她隐约看到了医院白色的天花板。
似乎,她就是卓芜。
******病人清醒后就没怎么说过话,怀疑可能是创伤后遗症,你们这些家人最好多陪陪病人,让她尽快从车祸的阴影中走出来。
卓芜的主治医生和木婉婉认真说道:还有一件事,你的母亲已经怀孕两个多月了,对于这个孩子的去留,请尽快作出决定。
对于这个年纪的女人来说,怀孕和流产同样伤身,肚子里的孩子越大,流产对母体的伤害也就越大,所以医生希望病人及家属能够尽快作出决定,这样医生也能尽快给出对病人身体最好的治疗方案。
这个孩子我妈一定不会要的。
医生办公室里,坐着一个面色有些憔悴的女孩。
父母发生车祸对于木婉婉来说也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尤其父母还是因为急于去北平找她,在去往飞机场的路上发生的车祸,对于木婉婉来说,除了打击,更是一个沉重的心理负担,就好像爸爸的死亡,妈妈的重伤都是她直接造成的一样。
自从车祸发生后,木婉婉就再也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在家里看到某件和爸爸相关的物品,都会无缘无故流泪,因此这些天眼皮就没有消肿过。
在此之前,木婉婉是父母捧在手心里的娇公主,再车祸后,木婉婉被迫成长了一些,因为现在家里公司里还有一堆事情等待她处理,躺在病床上的妈妈也需要她照顾。
只可惜,木峰和卓芜将这个独生女护的太好了,以至于一直以来,她都有些过分天真,现在即便很想做好那些事,依旧有心无力。
今天她来找妈妈的主治医生询问妈妈目前的身体状况,没想到医生忽然提到了妈妈肚子里那个孩子。
那个孩子肯定是不能要的!木婉婉想也不想地说道,想到妈妈居然在这个年纪还怀了她的弟弟/妹妹,木婉婉的表情甚至有些不太高兴。
一直以来,她都是父母的掌中宝,可童年时期,木婉婉也因为自己是个女儿受过许多委屈。
首先是爷爷奶奶以及外公外婆那边的亲戚,那些穷乡僻壤的穷亲戚们在她小时候总是三天两头进城打秋风,很长一段时间,他们家甚至可以说是父母两边村子的驻城办事中心,谁也不拿自己当外人,只要有事,总会理所当然的麻烦他们一家。
更让木婉婉受不了的是爷爷奶奶家的那些堂哥堂弟们,也不知道他们的父母给他们灌输了什么想法,居然奇葩的认为她是个女孩,他们家的房子车子票子将来理所当然就是属于那些堂兄弟的。
好在她爸妈拎得清,知道侄子外甥再亲也没有亲闺女亲,在类似的事情发生多了以后,就和老家那边的亲戚疏远了,除了父母养老这件事上还会出力,和老家那些兄弟姐妹基本没了联系。
那段时间,为了安慰女儿,木峰一直重复告诉她,她是爸爸妈妈最重要的宝贝,也是他们唯一的孩子。
木婉婉一直记得父母的这个承诺,所以在医生提到这个问题时,想都不想地告诉医生这个答案。
你和你母亲商量过吗?医生皱了皱眉,自从二胎开放以后,他也见过不少因为二胎和父母产生矛盾的例子,他怕这个回答是木婉婉的自作主张,因此谨慎地追问了一句。
我妈肯定不会要这个孩子的。
木婉婉笃定地说道,她妈都多大年纪了,这个年纪给她生个弟弟妹妹,在弟弟妹妹最关键的高考时期,她妈未必有足够精力照顾那个孩子,将来那个孩子还不是她的麻烦。
再说了,爸爸车祸去世了,她在念大学,物流公司还需要妈妈暂时替她管着,如果大龄保胎,妈妈肯定分不出精力在公司的事务上了。
最重要的,木婉婉已经习惯了独生女的生活,一点都不希望家里再多出一个人来和她争宠。
这个年纪精/子和卵子的质量都不高,谁也不能肯定,到时候胎儿大了,在之后的检查中会不会出现畸形等问题,到时候引产,对我母亲的伤害更大,而且高龄产妇生产的危险性本来就比普通孕妇,我妈已经有我一个孩子了,没必要再冒风险。
除了不希望家里多一个孩子,木婉婉也关心妈妈的身体,她觉得在已经有一个孩子的情况下,接近四十岁的高龄怀孕,本来就是一件愚蠢的事情。
你还是和你母亲商量一下吧。
医生明白了,原来是这个孩子自己的想法。
好。
木婉婉觉得多此一举了,可医生再三要求,她也只能应下来。
******张姨的手艺退步了,今天的鸡汤有点咸,妈,你现在最好还是吃清淡一些的食物,这份汤你就别喝了。
随着公司事务越来越繁忙,木峰和卓芜就请了一个烧菜水平高的湘南来的阿姨。
因为一家三口吃菜的口味都比较重,这个做菜惯爱放辣椒等重口味调料的阿姨深受全家人的喜欢。
只是现在阿芜重伤住院,需要吃点清淡的食材,阿姨在口味的把控上就没有那么合适了。
木婉婉喝了一口鸡汤,咸鲜的滋味很合她的胃口,偏偏这个味道对于重伤未愈的妈妈来说有些过于咸了,她忍不住埋怨自己出门前没有品尝一下食物的咸淡,以至于人都到医院,她妈也该吃午饭了,才发现这个问题。
现在阿芜的餐饮依旧以流食为主,少了这份鸡汤,午饭就只剩下一份清淡的小米粥了。
木婉婉无奈替母亲盛了一碗粥,试喝了一下,觉得温度合适后,端到阿芜的嘴边,准备一勺勺喂她吃。
我想留下这个孩子。
阿芜喝了一口粥,在木婉婉低着头准备盛第二勺的时候,阿芜突然开口了。
为什么!木婉婉怀疑自己听错了,可当她抬起头看到母亲平静的表情时,知道刚刚并不是自己的错觉。
她觉得白天和医生发表那样一番笃定宣言的自己仿佛被无形地扇了一巴掌,明明他们曾经说过她是他们唯一的女儿,可现在妈妈想要生下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她还会是唯一吗?☆、二胎时代3妈, 你现在是不是很恨我?自妈妈苏醒后, 木婉婉第一次鼓起勇气问出了这个问题。
因为是她间接害死了爸爸, 所以妈妈因此怨上她,甚至可以说是恨上她, 以至于非要生下肚子里那个孩子,借此报复她。
要不然, 木婉婉想不明白, 明明和她承诺过,只要她一个孩子就十分满足的妈妈为什么要在高龄的时候冒险生下肚子里这个孩子。
她都已经是要结婚生子的年纪了, 根本没办法接受这会儿蹦出来一个可能和她年纪差不多大小的弟弟妹妹, 而且现在爸爸去世了, 妈妈非要执拗地生下肚子里那个孩子,让他从小接受父亲缺失的生活, 对那个孩子也不是一件好事啊。
木婉婉承认自己有自私的想法,可确确实实也为妈妈的身体和孩子出生后会遇到的各种困难思考过。
在她看来, 那个孩子根本就不该出生。
可木婉婉想了很多, 唯独忽略了母亲卓芜此时的心理感受。
换做车祸还未发生,木峰还活着的情况下, 夫妻两人生二胎的意愿并不强烈,在考虑到高龄生育的风险, 以及独女木婉婉的心情的情况下,最大可能就是在检查出怀孕后, 尽快终止妊娠。
可现在这个孩子出现的时机太过特殊, 对于卓芜来说, 肚子里这个还未成形的孩子寄托着她对丈夫的强烈情感,甚至像是丈夫临终前送她的礼物,在他离开后,以另外一种形式陪伴在她身旁。
因此这已经不简简单单只是一个孩子了,对于遭受了丈夫离世打击的女人来说,这同时还是一个心灵寄托,让她能够不再长久沉浸在悲痛中的宝贝。
阿芜抚摸着尚未凸起的小腹,胸腔中澎湃的情感根本无法控制,仿佛她曾经失去过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此刻是失而复得的狂喜一般。
或许不该说是仿佛,而是她确实曾放弃过肚子里的这个孩子。
阿芜看向一旁情绪有些失控的女儿,神情有些复杂。
很奇怪,在她苏醒后看到这个孩子的一瞬间,脑海中浮现了许许多多应该会在未来发生的事,苏醒的这些天,阿芜一直在消化那些突然出现在脑海中的记忆。
******车祸的□□是因为木婉婉那天打给木峰的一通电话。
她交男朋友了,那个男孩在木婉婉的口中十分优秀,个子高大,模样帅气,虽然家境贫寒,却自强不息,志向远大,年年都是国家奖学金和大学一等奖学金的获得者,在老师和同学心中都拥有不菲的口碑。
在木婉婉的描述中,两人之间是那个名叫卢文远的男孩先主动的,按照那个男孩的说法,他对比自己小两届的同系学妹一见钟情,并且忠于自己的本心,很快对她展开了猛烈的追求攻势。
木婉婉被父母保护的比较好,加上她出生起,父母双方的事业就开始不断攀升,从来没有因为金钱这种东西受过委屈,因此面对卢文远贫寒的家境,她并没有任何鄙夷,相反十分欣赏对方的自立自强,并且在之后卢文远的一系列攻势,以及同寝室好友的起哄下,答应了对方的追求。
这是木婉婉的第一段感情,除了被追求时的矜持,在确定了交往关系后,木婉婉就一根筋地扎了进去。
卢文远无疑是优秀的,身上除了家世这个短板外,没有任何缺陷,只是在这个寒门难出贵子的当下,往往家世很大程度上就注定了一个人将来的成就。
他的父母不能给他任何助力,他也没有优秀到马云等人的程度,或许在很久之后他也能靠自己的摸索慢慢走上成功的道路,但无疑这还需要很多年,会走很多弯路,受到很多挫折。
而那些在专业领域上比不过他,但是因为家境优于他的同学们却能够依靠父母给予的经济或是人脉上的帮助,从一开始就远远走在他的前头。
这对卢文远来说太不公平了,至少木婉婉是这么思考的。
不过没关系,卢文远缺失的这些东西,恰好都是木婉婉拥有的。
她家很有钱,作为独女,将来这一切都是她的,既然她已经确定卢文远是她想要携手终生的男人,自然可以用自己拥有的资源为卢文远铺路,只是站在男女朋友的身份上,木婉婉担心父母拒绝自己的提议,于是在卢文远准备考研以及筹划自己的小公司的时候想到了和对方结婚。
一旦卢文远成了她爸妈的女婿,岳父和丈母娘对女婿进行资助,就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了。
反正她已经到了法定结婚年龄,而大学里就结婚的学生虽然少,也不是没有,木婉婉觉得自己的想法十分完美,也坚信父母在见到卢文远之后,就会喜欢上这个诚恳大方,且积极向上的男孩。
木婉婉的设想十分完美,但她忽略了每个父母面对忽然出现,要抢走自己宝贝女儿的男人的警惕心,以至于木峰和卓芜根本等不急卢婉婉带着卢文远上门,当天晚上就买了机票,准备在木婉婉发现之前,调查清楚那个男孩的人品作风。
车祸的发生是谁都没有预料到的,活下来的卓芜也没办法怨恨这个捧在手心二十多年的女儿,只能怪自己没有及时制止丈夫在半夜出行,然后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当中。
卓芜和木峰相守了二十多年,早年夫妻俩吃了不少苦,将彼此视为依靠,他们之间的感情,是难以衡量的,尤其车祸发生的时候,木峰可以说是用自己的性命为卓芜求得了最大的生机,在亲眼目睹了这一幕幕画面后,卓芜心里的阴影恐怕会伴随她终身。
因此在没人发现的时候,卓芜已经有点抑郁的倾向了,让她依旧坚强面对接下去生活的是尚且天真的长女,以及被医生告知的肚子里尚未成形的孩子。
卓芜想要生下那个孩子,可她没有想过,女儿会对这个孩子产生那么强烈的敌意。
母女俩因为该不该留下这个孩子产生了很大的矛盾,卓芜毕竟是独当一面多年的女强人,即便承受着丈夫离世的痛苦和女儿的不理解,她依旧没有忘记一件很重要的事,那就是调查女儿喜欢的那个男孩。
结果不如人意,卢文远的表现虽然十分完美,可出于一个母亲的直觉,卓芜并不喜欢那个男孩。
对方出自一个单亲家庭的孩子,父亲外遇离婚,和小三再婚后又生了一个女儿,而小三自己带着一个儿子,在小三的枕头风下,父亲重视继子更胜过自己的亲生儿子。
卢文远被判给了他的母亲,在离婚之前,卢母只是一个普通的家庭主妇,并没有什么生存技能,在离婚后,她只能去给人家当保姆,赚取自己和儿子的生活费,以及卢文远念书的开销。
或许是觉得被外头的女人抢走丈夫十分丢脸,离婚后,卢母断绝了和所有亲戚朋友的交往,除了去雇主家洗衣烧饭的时间,几乎都躲在家里不出门,不与外界交际,就卓芜的调查看来,自从卢母离婚后,脾性就变得有些阴沉。
她同情卢母的遭遇,却没有办法圣母到接受自己的女儿将来会有这样一个婆婆。
在诸多考虑之下,她依旧保持自己最初的看法。
她要求女儿和卢文远分手,女儿答应了,但她给出的条件是让母亲打掉肚子里那个孩子。
木婉婉对于卢文远的喜欢还不至于到达为他要死要活的地步,可卓芜肚子里那个孩子却让木婉婉感受到了强烈的危机感。
父亲去世了,母亲就是她唯一的亲人,可要是母亲肚子里那个孩子出生,木婉婉可以想到母亲会花费多少精力在那个不会说话,只会哭闹哇哇叫的婴儿身上。
等到那个时候,她不相信妈妈能够做到完全公平。
比起和卢文远分手,她更不愿意看到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一个还未出生的孩子抢走。
这个提议很荒谬,可卓芜最后还是答应了。
她太累了,除了连锁餐厅的工作,她还要学着接管丈夫留下来的那些生意,在繁重的工作压力下,她还要面对来自女儿的不理解,和对女儿那段感情的担心。
卓芜根本就还没有从车祸的阴影中走出来,不知不觉中,她的抑郁程度已经加深了。
在出院的半个多月后,她见红了,医生说她已经有流产倾向。
高龄保胎本就不容易,在此刻的环境下,卓芜要保持良好的心态和健康的生活作息显然不太现实,而且面对长女的极度不理解,卓芜也开始怀疑自己执拗的生下肚子里那个孩子的时候,是不是也是她将要失去女儿的时候。
她担心自己没有足够的经历给予肚子里这个孩子完整幸福的童年,也担心无法平衡两个孩子的重量。
因此在木婉婉提出这个建议后,卓芜看着妇产科医生给的住院保胎单,最终绝定终止妊娠。
在从人流室出来的时候,卓芜的大脑完全是放空的,她的心被挖掉了一块,丈夫离开后最大的寄托,就此消失了,她亲手扼杀了自己孩子的性命。
卓芜的心理问题越发严重了,可包括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
在卓芜堕胎后,木婉婉也和卢文远分手了,母女还想像以前那样相处,可她们心里都清楚,原本亲密无间的母女之间参杂了木峰的死,那个孩子的死,木婉婉初恋的无疾而终,终究回不到从前了。
木婉婉毕业后就开始在木峰留下来的物流公司上班,她的工作能力继承了木峰和卓芜双方的优点,很快就上手了公司事务,那个时候因为沉重的心理负担,卓芜还未年老,身子骨却越发不中用了,于是干脆放手,将早晚要给女儿公司交到了她的手中。
木婉婉能力虽强,一下子接收父母的产业依旧忙的手忙脚乱,不是出差就是加班,卓芜病了,身边陪伴的只有保姆,木婉婉能够给她的,只有一个匆匆忙忙挂断的电话。
她开始不断怀念丈夫还活着时候的生活,幻想当初自己要是没有终止妊娠,现在有一个孩子作为寄托,会不会不那么寂寞。
可卓芜心里清楚,终止妊娠是她自己做下的决定,怨不得任何人,只能怨自己。
就这样,日子不咸不淡地过着,木婉婉成了商场上的女强人,可事业得意,情场失意,在和卢文远分手后,她再也没有遇到过一个让她心动的男人。
就在木婉婉三十六岁那年大学同学会,大她两届的卢文远突然出现,彼时卢文远是已经丧妻还有一个八岁女儿的成功人事,两人之间压抑的情感破封迸发,当天晚上,就发生了许多意乱情迷的故事。
木婉婉年纪不小了,这一次当她提出要与卢文远结婚的时候,卓芜已经麻木到无力阻止她,卓芜只是叮嘱女儿,调查清楚卢文远前妻去世的原因,看顾好自己拥有的公司和财务,然后放任。
或许是木峰和卓芜多心了,结婚后,卢文远和木婉婉无比幸福,卢文远有自己的事业,和木婉婉势均力敌,并没有表现出对木婉婉手里那份产业的觊觎。
而卢文远的母亲也因为不习惯北平的生活,带着孙女回到老家居住,木婉婉也不曾受到婆婆的刁难,日子自在极了。
要说还有什么遗憾吧,就是两人重逢的时间太晚,为了能有一个爱情结晶,木婉婉只能冒着高龄生子的风险,在三十八岁那年终于依靠人工手段怀上了卢文远的孩子。
卓芜就在一旁观察着,在女儿也当了母亲后,自觉完成了为人母的任务,身子骨一下子就垮掉了,住院了一段时间后离世。
木婉婉悲痛了一段时间,可那个时候她已经拥有了心爱的丈夫,可爱的儿子,最终还是从悲痛中走了出来。
之后的日子和寻常人家没什么区别,只是卢文远前头的那个孩子是个不服管教的,在卢母去世后,卢文远将那个孩子接到身边,自那以后就经常因为这个孩子闹出矛盾。
木婉婉的儿子厌恶极了这个姐姐,在从木婉婉的口中得知父母令人唏嘘的往事后开始怨上了已经过世的姥姥卓芜,要不是对方霸道的拆散了他的父母,现在他们完整的一家三口中就不会多出继姐这个讨人厌的生物。
因此在木婉婉去世后,木婉婉的儿子干脆忘记了这个姥姥,每逢清明拜祭祖先的时候,卓芜的坟头总是冷冷清清的。
这些,也都是后话了。
在接收完这些记忆后,阿芜心中只有一个强烈的情绪,这一次,她一定要留下肚子里的这个孩子。
☆、二胎时代4妈, 你是我妈, 能不能考虑一点现实的问题。
木婉婉将手里的粥碗放到一旁, 忍着难过和母亲据理力争。
现在这情况,你有精力和时间带大肚子里那个孩子吗?当初爸还活着的时候, 你们不是都商量好了,到时候要来给我带孩子, 现在你肚子里这个孩子要是出生了, 他和你将来的外孙,外孙女能差几岁?木婉婉真心实意觉得妈妈在这个年纪生二胎是十分荒唐的事, 不仅在实际操作上有困难, 她在情感上也没办法接受。
我打算把你爸的物流公司的股份卖给你李叔叔。
这些天, 阿芜也不是光沉浸在那些记忆中什么都没有做。
这些年随着电商的崛起,物流公司的生意越发好做了, 木峰的物流公司在当地名气不小,现在市值也在六千万左右, 按照公司的发展前景, 以及木峰在公司的股权占比,公司的第二大股东愿意花三千八百万买下木峰留下来的那些股份。
这个价格已经很公道了, 木峰的合伙人并没有因为现在阿芜母女沉浸在他离世的痛苦中,没有多余精力了解公司的事务就算计亏待她们。
上一世, 卓芜会选择停止妊娠确实有心理压力以及女儿不赞同的原因,但也不能忽视繁重的工作对于一个高龄产妇带来的生理和精神上的负担。
木峰和卓芜前半生赚来的家底, 足够阿芜和木婉婉以及肚子里的孩子躺着不干都能生活的很好了, 因此在公司和肚子里的孩子之间, 阿芜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
妈!你要把爸爸的公司卖了!木婉婉当然知道她妈口中的李叔叔是谁,作为她爸的生意合伙人,木婉婉和那位李叔叔见面的频率并不低,这次阿芜住院,那个朋友给予了不少帮助,现在阿芜住着的单人病房就是那位叔叔用自己的关系弄到的。
听到她妈为了能更好照顾肚子里的孩子居然要把爸爸留下来的公司卖掉,木婉婉简直头皮发麻。
妈,你觉得你这样做对我公平吗?她深呼吸,才没让自己说更刻薄的话。
小时候,爸妈那边的亲戚三天两头往他们家跑,因为她是个女孩儿,一个个就差把自己当成家里的主人了,那个时候,她听多了什么父母早晚会追生儿子,到时候把她丢给收垃圾的老汉,或者她是个赔钱货,因为她,她爸妈挣下的这些产业早晚会便宜外姓人之类的话。
那个时候木峰和卓芜还不知道老家那些亲戚那么恶劣,居然会在他们上班的时候对一个小孩说这样的话,因此很长一段时间里,木婉婉睡觉的时候都不安稳,生怕自己睡着了,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收垃圾的老汉家中了。
现在她妈执意要生下肚子里那个孩子,对于木婉婉来说,就好像是童年压在心底的噩梦再次复苏一样,当年她最害怕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她的心情很难平定。
我小的时候,你和爸总是忙着公司那边的事,我和保姆阿姨呆在一块的时间都比跟你和爸待在一块的时间长,那个时候我就想你们多陪陪我,可你们总说,等忙过那一阵就好了。
木婉婉重重擦了擦眼泪,她童年的记忆委实算不得好,先是一堆糟心的老家亲戚,然后是事业正值上升期,难免忽视她这个女儿的父母。
那个时候,你和爸都没能多陪陪我,怎么现在你肚子里的孩子还没出生,你连公司都准备卖了,你想过我吗!木婉婉心里比谁都清楚爸妈是爱她的,因为疼爱她,所以在发现老家那些人的所作所为后,毫不犹豫和他们断绝了往来,之后除了二老的赡养费,再也没有多给过一分钱。
早些年忙工作,为了招揽生意,每天晚上喝酒喝到吐,可但凡重要的日子,比如她的生日或是学校要求家长到场的各种聚会,以及儿童节等节日,爸妈一定会抽出时间来,陪她去动物园、公园等她想要去的地方,即便前一天晚上,她爸还喝到吐酸水,她妈为了照顾她爸彻夜未眠。
可相比较同龄的其他孩子来说,每天上下学只有保姆接送,晚上回家白天上学都见不到爸妈的影子,木婉婉得到的陪伴终究是少了。
或许人都是不知足的动物吧,木峰和卓芜用时间和精力为她创造了远超出常人的物质生活,在她羡慕别人有父母陪伴的时候,殊不知别人是不是在羡慕她能住宽敞的大房子,从来不用为金钱发愁。
反正在木婉婉看来,她妈的这个做法是不公平的,曾经她得不到的那些东西,她妈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全都创造出来了。
她会有足够的精力陪伴肚子里那个孩子长大,那个在噩梦里频繁出现的弟弟妹妹,真的要来夺走她的一切了。
如果当初在怀你的时候,我也是现在这个年纪,也面临那么多问题,我也会毫不犹豫卖掉公司,对于母亲这个身份来说,你和这个孩子都是无价的。
阿芜语气坚定地说道。
用不同的环境背景讨论问题本来就是耍流氓,都说当父母的要一碗水端平,可要是大孩出生的时候条件艰苦,因此不能给他买许多零嘴和玩具,二孩出生的时候家庭环境变好了,在为了保证大孩心理平衡的情况下,还要坚持让二孩过曾经大孩的生活吗?玩具零嘴不能多买,那大孩当年没有钱念补习班,家里一日三餐只有两菜一汤,这会儿是不是也要照旧做呢?现在阿芜之所以决定卖掉公司股份,确实是身体因素等多种原因导致的,如果当时怀着木婉婉的时候她也是保胎艰难的高龄产妇,也是面对丈夫死亡,要兼职父亲这个岗位的情况,她同样会做出这个决定。
这不是偏心,是现实。
可为什么一定要生下这个孩子呢!木婉婉的情绪有些烦躁,但不得不说,刚刚妈妈的这番话确实让她好受了许多。
我的前半生,国家管着我的子宫。
计划生育,没有特殊情况,家家户户都只能有一个孩子,女人的子宫都不在自己的手上。
我的后半生,我的孩子还想要掌控我的子宫,婉婉,到底是妈妈自私,还是你自私啊?阿芜的心紧紧揪着,这个身体的情绪影响了她,此刻看着眼前的孩子,阿芜既疼爱,又怨怼。
自从二胎开放后,社会上关于二胎的话题就没有停止过,可阿芜一直认为,生育是每个女人的权利,只要精力和经济条件允许,孩子并没有阻止父母再孕的理由,当然,前提也是二孩不会成为一孩的负担。
在这个前提下,孩子如果依旧阻止父母再孕,那么父母是不是也有足够的立场逼迫孩子结婚,逼迫孩子生子?所有的权利和义务都该是相对的,没道理只因为他们是父母,就要无条件为孩子牺牲,有时候父母很爱你,愿意为你付出一切乃至生命,可不代表他们心里不会怨,不会难过。
面对母亲的诘问,一瞬间,木婉婉有些哑口无言。
她依旧认为自己坚持的事是对的,却又不知道妈妈的话错在哪里。
粥凉了,我去医院外的餐馆替你重新买一份吧。
纠结的情况下,木婉婉只想逃避。
恰好刚刚对峙了这么久,一开始温度正好的粥已经有些冰凉了,而从家里带过来的鸡汤口味偏咸,木婉婉想着干脆去医院外的餐馆替妈妈重新买一份午餐,也正好能够给彼此一个冷静的空间。
爸爸的遗体……这些事,我拿不定主意的,妈,一定要快点好起来。
站在门口,木婉婉背对着阿芜说道。
车祸后肇事司机的家属一直在试图用赔偿取得他们这一方的谅解,但是木婉婉的态度很坚定,她们只需要法律规定她们能拿到的赔偿款,那个肇事司机毁了她的家庭,该受多大的惩罚,不可能因为那么一点钱发生改变。
可赔偿的事她能做主,她爸的身后事却需要妈妈帮忙了。
因此直到现在,木峰的尸体依旧没有火化,而是存放在殡仪馆的冷冻箱里。
离开病房的时候,木婉婉的脚步有些沉重,虽然她能够将大部分怨恨都放在肇事司机身上,可她心里清楚,爸爸的死亡,她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如果不是她的那通电话,爸爸不会急急忙忙选择在半夜出行,也不会遇到刚拿到驾照不久,只敢在半夜车辆不多的时候练车的肇事司机。
如果对方是直接杀人,那她就是间接的,她杀的,还是这个世界上最爱自己的人之一,她远比那个司机更可恶。
看着木婉婉离开的背影,阿芜长长叹了一口气。
或许大多数母亲都没办法真的厌恶自己的孩子,即便那个孩子做了很多让她伤心难过的事,但每一次被伤透心后,都会选择再给她一次机会。
这就是妈妈!******作为车祸的奇迹,阿芜身上的伤并不重,在苏醒后住院观察了一段时间,然后就获准出院了。
在那次对话过后,母女俩都没有提及过关于阿芜肚子里那个孩子的事,而是专心于木峰的身后事。
在此之前,木峰和卓芜谁也没想过意外会来的那么快,因此为了给木峰买一块风水好的墓地,阿芜废了不少功夫。
木婉婉还是学生,这一次也是因为父亲车祸,母亲受伤才向老师请了大半个月的假期,现在学校里还有一堆专业作业等着她补上,在确定家里的保姆阿姨能够照顾好妈妈的身体后就匆忙赶回学校了。
幸好现在也已经接近期末,等处理好学校的事,她准备回家和妈妈好好谈谈。
你妈怀孕了!木婉婉的室友,也是她在大学里最好的朋友黄琳惊呼道。
你轻点声。
木婉婉放下手中的筷子想要捂住黄琳的嘴巴,这里可不是宿舍,刚刚黄琳一惊一乍的声音引来了食堂里不少学生老师的侧目。
木婉婉有些后悔在食堂和黄琳谈起这件事了。
这些天,她脑海里翻来覆去想着她妈那天的指控,怀疑到底是自己自私,还是她妈决定要孩子这件事欠考虑,在这种纠结的情绪下,想要找一个亲近的人帮自己分析分析,所以才有了刚刚那一幕。
赶紧让你妈打掉啊。
黄琳也意识到了自己反应太过夸张,她压低声音,看着木婉婉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现在生一个孩子算怎么回事啊,你都多大年纪了,是当姐啊,还是当妈啊,再说了,本来没这个孩子,家里的所有东西都是你的,现在这个孩子要是生下来了,所有的东西都得一分为二,要是个男孩,恐怕你妈给你点小钱就把你打发了。
黄琳知道木婉婉的祖籍是哪里,那个地方可是出了名的重男轻女,她妈要是生了一个遗腹子,那么多财产不就便宜了那个孩子。
不至于吧。
木婉婉皱了皱眉,她知道她妈是疼爱她的,顶多家里的财产平分,不至于把那些财产都留给肚子里那个孩子,木婉婉从小到大就没有为钱这种东西发愁过,她只知道一半的家产也足够她衣食无忧。
怎么不至于。
黄琳表现的比木婉婉这个当事人还要气愤,现在的社会新闻你看的还少吗?二胎开放后,多少重男轻女的夫妻拼着高龄生二胎,也不考虑自己的身体情况,二胎到了结婚的年纪,爸妈活不活着都说不准呢,将来这些孩子还不是大孩的负担。
婉婉,我问你,你爸车祸之后属于你的那份遗产你拿到手了吗?黄琳接着追问,我记得你爸是开公司的,他死后,公司应该有你一份吧?她不清楚木婉婉家具体情况,只知道木婉婉家里爸妈都是做生意的,生意应该还不小,因为木婉婉一个月生活费就有五千块,这还只是一日三餐和水果零嘴的花销,她手里有一张卡是她爸给的副卡,买包买衣服等大件开销都是用那张卡刷的。
你啊长点心吧,换做我是你,先把你爸的那份遗产拿到手,你妈肚子里那个孩子现在还不是自然人呢,没资格分你爸那份财产,还有,你妈手里的东西你也得盯紧了,别被小的哄过去。
黄琳觉得木婉婉太过天真了,她怎么可以相信父母能够真正做到公平呢,尤其等将来那个孩子出生后,吃喝拉撒都要她妈照顾,相反木婉婉已经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再过几年就会有自己的小家庭,生活重心转到自己的丈夫和孩子身上,不可避免会与母亲疏远。
到时候一边是一个礼拜只有双休日能够见面的女儿,一边是养在身边的二孩,不用脑子想都知道她妈会偏心哪一个了。
我爸刚去世,你和我说这些话。
木婉婉有些不高兴了,她心中最好的朋友这会儿不仅不安慰她,反倒还来扰乱军心,这个时候是讨论遗产分配的时候吗?木婉婉的心思暂时也不在这件事上。
我看你是被养傻了。
黄琳气呼呼地瞪了眼木婉婉,她当现在还是她当独生女的时候吗,怎么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没看到网上那些可怜大孩的故事吗?算了,我让卢文远和你说。
黄琳想着,现在也只有卢文远的话木婉婉还能听进去了。
别!黄琳刚拿起手机,木婉婉就将她的手按下。
她现在还没想好要怎么和卢文远相处,因为她还记得,她爸之所以会出车祸,就是因为她和卢文远的事。
木婉婉觉得,在她想明白之前,她和卢文远还是先彼此冷静一下吧。
☆、二胎时代5卓姐, 饭菜做好了, 今天我给你做了你最喜欢吃的口水鸡。
宽敞的房子里一个穿着围裙的中年女人忙忙碌碌穿梭在厨房和客厅之间。
虽说孕期忌口的东西多, 可一些东西不过量也是不妨事的,今天的口水鸡我特地没有做的那么辣, 你要是实在没有胃口就吃几口口水鸡,解解瘾头, 总比什么都吃不下来的好。
说话的女人是在木家工作多年的老阿姨了, 她看上去比阿芜还要年长一些,约莫四十五六岁的样子, 实际上她今年才三十五岁, 比阿芜还小四岁, 平日里就喊她卓姐。
家家户户都有糟心事,保姆刘秀家的糟心事更多, 要不然也不会这把年纪看上去如此苍老了。
母女之间没有隔夜仇,现在婉婉那孩子不理解你, 等她大一点, 自己也当妈了,就能明白你的心情了。
刘秀絮絮叨叨地说道, 在木家工作这么些年,她和主人家的关系早就已经不是雇佣关系那么简单了, 对于阿芜等人来说,她也是半个家人, 因此有些话刘秀也是可以大胆说出来的。
木家遭逢那么大的变故, 刘秀看在眼里, 愁在心里,看到阿芜母女现在还闹起了别扭,不复曾经那么亲热,更是让她有些发愁。
当初我生我家老二的时候,我家老大也和我闹脾气呢,结果现在管我家老二最多的还是我大闺女,跟半个妈一样,老二也亲近他姐,平日里我说的话还不如他姐说的话管用。
刘秀也有两个孩子,最大的闺女今年刚上大一,刘秀的大女儿成绩好,考上的大学十分不错,当初木峰和卓芜还给包了一个大红包呢,倒是现在还在念初一的老二就没有那么聪明了,平日里,夫妻二人也听了不少关于那个孩子的抱怨。
刘秀家里就是普通家庭,这些年来深城打拼,直到三年前才在外环买了一套房子,又因为要供两个孩子念书,负担很重,刘秀的老公在主职工作之余还时常兼职送外卖,刘秀同样如此,她并不是木家的住家保姆,每天白天下班后,就会去别的家庭做钟点工,或许是压力太大,所以看上去比同龄人苍老许多。
其实有时候我也后悔,为什么要听老人的话非拼个儿子出来,要是当年只生了我大闺女,现在我也不会那么累了,再熬四年,等我家大闺女毕业工作,我也算是功成身退了,可现在倒好,供了一个,还得供另一个,女儿出嫁没彩礼让男方看不起,男孩子没套房子都没有女孩子愿意嫁给他,卓姐啊,我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明明是要安慰阿芜的,说着说着,刘秀倒是感叹起了自己的人生。
苦了自己也就算了,还苦了老大,她是个懂事的孩子,从来不跟我抱怨,可我和孩子她爸心里头清楚,自从有了老二,还是让她受委屈了。
刘秀叹了口气,忽然惊觉话题不对,刚刚她那番话,好像是在反对阿芜生二胎似的。
不过家里多个孩子还是多了很多乐趣的,而且卓姐你这情况和我家也不一样,我家是没钱还非要拼个儿子,结果物质上哪个孩子都满足不了,你这情况别说一个孩子了,就算再来十个也能养的好啊。
普通人烦恼的育儿问题,在有钱人眼中,大部分都不是问题。
就好比卓芜,虽然她是高龄产妇,可她有足够的钱让她在孕期就接受最好的医疗,补充最好的营养,尽可能规避风险,孩子出生后,她可以住月子中心,请两三个月嫂早晚照顾孩子,她只要起辅助作用就好,不会真正累着。
将来孩子大了,她又有足够的人脉和金钱为孩子提供最好的教育,不用为房子嫁妆等钱能解决的东西操心。
反观她呢,当初生老二的时候一地鸡毛。
好在现在一家四口日子虽然贫寒,却也和和美美的,要不然,她真得后悔当初答应长辈生二胎的决定。
当年你家大闺女不同意你生二胎,最后你是怎么说服她的?阿芜没什么胃口,可她知道,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因此在刘秀做完午饭后,就忍着反胃恶心,硬是吃了几口。
在听到刘秀说起自家的情况时,阿芜的眼神亮了一下。
能怎么说服?生不生孩子也是我和她爸的事?刘秀听了阿芜这个问题有些疑惑,在某方面,刘秀和华国大多数家长都是一样的,在做某些决定之前,不会想过和孩子商量。
一开始孩子还哭闹不理解,可等她弟出生后相处一段时间,自然就亲近起来了。
刘秀以过来人的角度说道,听了刘秀的回答,阿芜难免有些失望。
现在的孩子不比以前了,接触信息的方式更加多元化,比她们年轻的时候更有主见,也更加自我,在刘家孩子身上可以实现的方式,未必能在木婉婉身上行得通。
更何况,这样粗暴方式造成的家庭失和也不在少数,阿芜这些日子看了不少关于二胎引发的矛盾,越发觉得现在自己遇到的问题很棘手。
但孩子是肯定要生的,即便直到最后一刻,女儿都不能接受。
阿芜眯着眼,强迫自己喝了一碗浓厚的鸡汤。
未来的记忆浮现在脑海中,对于女儿木婉婉,她在疼爱之余,不可避免也带着幽怨。
因为生命末期那段抑郁致死的记忆太过压抑,阿芜忽然觉得,其实对于女儿木婉婉,她同样是有恨的。
恨她太过自我,总是让她体谅她的感受,可作为女儿,她却很少包容自己这个母亲,恨她在最后还是选择和卢文远结婚,却忘了当初以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作为筹码的承诺。
但作为母亲,卓芜更恨自己,因为女儿之所以会这样自我任性,全都是他们做父母的,一点一滴宠出来,教出来的。
或许这一次,她可以这么做……******婉婉,你的手机借我玩一局游戏,我那破手机又卡了。
晚上回到寝室,黄琳十分自来熟的拿起木婉婉放在桌子上的手机,最近她迷上了一个手游,只可惜她那国产机用了好几年了,手机运行慢,玩手游的时候时常卡机,简直就是个坑货。
木婉婉现在用的这个手机是国产霸王为华上半年新出的一款顶配,不论玩任何手游都十分顺畅,因此黄琳也习惯了每天借木婉婉的手机玩几局游戏。
你那个手机确实有些卡,应该换新机了吧。
木婉婉拿着沐浴露和洗发露准备进浴室洗澡,随口说了一句。
诶呀,最近手头紧啊,我倒是想买新手机呢,可谁让我爸妈不如你爸妈给力呢。
黄琳笑哈哈地说道,拿着木婉婉手机的手却不由捏紧了。
黄琳,你还不去洗澡吗,再晚一些,浴室就要关闭了。
木婉婉的寝室是四人间,除了木婉婉和黄琳外,寝室还有两个女孩,赵霜燕和于玫都是东北姑娘,性格直爽,总的来说,寝室里没有大矛盾,只是隐隐分成了两个小团体,赵霜燕和于玫因为相似的性格玩的更好,黄琳和木婉婉则因为是同一个专业,每天同进同出,所以感情更好一些。
女生寝室的一楼是公共浴室,每天晚上十点半以后就要关门了,今天木婉婉和黄琳晚上有一节辅修课,回到寝室的时间已经有些晚了,这会儿再不去洗澡,浴室就要关门了。
因此赵霜燕和于玫在拿着沐浴用品下楼的时候,特地提醒了一句。
不了,我昨天刚洗过澡。
黄琳挥了挥手,赵霜燕和于玫本就是随意问一句,见黄琳拒绝了,就捧着脸盆下楼去了。
喂。
木婉婉比赵霜燕和于玫早下楼,可赵霜燕和于玫下楼的速度快,走到一半就追上她了,赵霜燕平时大大咧咧的,这会儿表现却有些扭捏。
那个,等会儿一起搓背吗?她们都知道木婉婉家里出事了,她的父母发生车祸,父亲当场死亡,之前木婉婉接到电话回家奔丧的时候就已经哭成一个泪人了,这会儿奔丧回来,原本圆润的脸蛋直接变成了网红款的锥子脸,整个人消瘦了一大圈。
对于这种事,赵霜燕和于玫都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要说什么节哀顺变的话,又怕木婉婉想到亡夫,明明是出于好意的安慰,结果好心办了坏事。
思来想去,她俩一致决定在日常生活中多照顾木婉婉一些,刚刚邀请木婉婉一块搓背,是赵霜燕能够想到的东北最高礼仪。
在她们那疙瘩,一块去过澡堂子,痛痛快快用搓澡巾互相前前后后搓一遍的,那才叫真交情呢。
不了。
木婉婉羞的脸都红了,即便已经来北方念了两年书,她依旧不能适应公共澡堂,每次洗澡都挑人少的时间,躲在角落里一个人静悄悄的洗澡。
她永远也忘不了报到第一天晚上,还是第一次见面的赵霜燕和于玫热情地邀请她一块洗澡,大大方方坦诚相见,还准备拉着她一块搓胸搓背的场景,简直让她懵到脑袋冒烟了,自那以后,再也不敢加入俩人搓澡的队伍了。
其实木婉婉真的挺喜欢自己的几个室友,只是不同的生活习惯和性格差异让她在日常相处中更习惯和黄琳一道。
谢谢。
木婉婉知道赵霜燕忽然间提及这个话题的本意,虽然没有做好加入搓澡大军的准备,却还是表达了自己的谢意。
相比较赵霜燕和于玫的关心,白天黄琳的那番话让木婉婉有些不太舒服,可毕竟是相处两年的室友,木婉婉并没有细想,只是将这件事压在心底。
******婉婉,你发财了!这天洗完澡,木婉婉特地在更衣室等了赵霜燕和于玫,三人是一路说说笑笑上楼的,刚一进门,木婉婉还没坐下,就被黄琳给抱住了。
一千七百万啊,你的卡里汇入了一千七百万,啊啊啊啊啊,木婉婉,你发财了,请客,今天你必须得请客啊!黄琳高兴的脸都红了,仿佛忽然间暴富的人是她一般。
什么一千七百万?木婉婉有些纳闷。
就是今天打到你银行卡里的钱啊,白天就收到短信了,你这个马大哈一直都没有看。
黄琳翻出那条短信,指着短信上数不清的零对木婉婉说道。
因为黄琳的声音太大,附近几间寝室都有人走出来好奇地听着两人的谈话。
你看我短信!木婉婉的脾气本来就有些娇,这会儿意识到黄琳居然没有经过她的允许偷看她手机里的短信,顿时就怒了。
当初黄琳借她手机打游戏的时候可是承诺过的,不会翻看她手机里的**,但现在对方显然违约了,而且这一定不是一次两次了,木婉婉怀疑自己飞信、OO里的聊天对话对方是不是也偷看了。
不过木婉婉从小受父母影响,不爱在手机里留**内容,聊天对话也有定期删除的习惯,所以这会儿她虽然气愤,却不至于到暴怒的阶段。
我是不小心点到的。
看到木婉婉突然板下脸,黄琳也有些不高兴了,她只是看到她的短信显示有好几条未读提醒,这才好奇帮她看了一下嘛,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吗,黄琳反倒觉得,木婉婉没有真心拿她当朋友。
你还是快点买个新手机吧。
木婉婉拿过自己的手机,脸上的表情丝毫没有因为黄琳这个不走心的道歉而有所好转。
不过她还是好奇黄琳口中的一千七百多万,她打开手机,看到那条短信上的汇款人,顿时脑袋一懵。
钱是她妈打过来的,木婉婉猜到,应该是她妈把爸爸的公司股票卖了,这笔钱大约是股票市值的一半,也就是说,她妈把爸爸的遗产打给她了。
这本是一件符合法律的事,可华国的国情,哪有爸爸意外去世没多久,妈妈就和女儿将丈夫的遗产算的明明白白的呢?一般来说,这些东西都会放在母亲手中,待母亲百年后将这两笔钱一块交到孩子手里,顶多就是孩子需要花钱了,才会在中途取出这笔钱,交到孩子手中。
而木婉婉现在还是个学生,根本就动用不到这笔钱,木婉婉看到汇款短信的第一反应,就是她妈不要她了,要和她算的明明白白。
木婉婉想也不想就拨通了妈妈的电话号码,可是电话刚响了一声,她就把电话挂断了。
现在已经快十点半了,这个点,她妈早就应该睡觉了,尤其现在她还怀着孩子,更是比平常时候更加注意睡眠。
木婉婉失落地挂掉电话,脸上丝毫看不到惊喜。
☆、二胎时代6我真的是好心, 算了, 大不了以后我不看你短信了。
黄琳的气一阵一阵的, 前一秒还觉得木婉婉没拿她当朋友,后一秒这股气又过去了, 她心里更惦记着木婉婉卡里汇入的一千多万,要知道这样庞大的数字她只在新闻和影视剧里看到过, 而木婉婉年纪轻轻就已经得到了, 她的心里很难不产生嫉妒的情绪。
只是黄琳控制的极好,表面上表现出来的就像是单纯为朋友开心的模样。
不过婉婉, 这笔钱是你爸留给你的遗产吗, 你妈怎么突然把这笔钱打到你卡上了?今时不同往日了, 现在你妈很有可能会给你生一个弟弟妹妹,你得弄清楚, 你爸留下来的那些遗产,是不是真的只有这些, 还有, 我记得你说过你家有好几套房子,那几套房子怎么分配也该有章程了吧?木婉婉现在可是深城人, 现在深城的房子都涨价到什么样恐怖的地步了,恐怕那些房子的价值并不比这一千多万来的少。
黄琳挺喜欢木婉婉这个朋友的, 因为她足够大方,也没有一般富二代的娇气和傲气, 可有些时候, 她也挺讨厌木婉婉的, 因为木婉婉出生的那天,就已经站在了她人生的终点。
几千万啊,黄琳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挣不到那么多钱,可木婉婉什么都不用做,这些钱就已经乖乖躺她银行卡里了。
于玫和赵霜燕互看一眼,俱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嫌弃。
以前没觉得黄琳是个这样没眼色的人啊,在人家爸爸去世的当下和人家讨论她爸留下来的遗产,说她没心没肺呢,还是说她钻钱眼子里去了呢?反正赵霜燕和于玫无法理解黄琳此刻这么关注人家家里私事的初衷。
黄琳,我想睡觉了。
赵霜燕看木婉婉的表情已经有些绷不住了,赶紧打圆场,想要借口自己准备休息了,让黄琳闭嘴。
毕竟都是住一个寝室的,木婉婉又一向和黄琳要好,两人要是闹矛盾了,住在这间寝室里的她和于玫同样不会感觉舒服。
只可惜,赵霜燕的好意没有正确传达到黄琳的脑海中。
这才几点啊,平时你可不是那么早睡的人。
赵霜燕是个小说迷,每天晚上上床捧着一个手机都能奋战到凌晨两三点,如果第二天早上没有课,她还能坚持到更晚,为了一本好不容易淘到的合胃口的书,甚至还能通宵达旦。
因此这会儿赵霜燕说自己准备睡觉了,在黄琳看来是不可信的。
你该不是嫉妒咱们婉婉一下子就成了小富婆吧,出生这种事,真羡慕不来。
黄琳没看到,在她说完这句话后,赵霜燕背着她,朝于玫翻了一个白眼,嘴巴还往她站着的方向撇了撇,大写的嫌弃。
够了!一直沉默的木婉婉却在这一刻爆发了。
黄琳,我真的不想和你谈关于这些钱的事,我就想问问你,现在谈这些合适吗,我爸死了,他死了!我宁可永远没有这些钱,只要他能够活过来。
木婉婉将手机重重砸在桌子上,然后也没等头发干透,直接爬上床,用被子将自己罩住,底下的赵霜燕等人只能看到被子轻轻颤动。
于玫张了张嘴,却被赵霜燕拦下了,并且向她使了一个眼色,现在还是让木婉婉自己静静比较好。
我怎么了我……黄琳被好友的突然爆发给吓到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茫然地嘀咕了一句。
她不是关心她吗?眼瞅着将来的竞争对手已经在她妈的肚子里了,木婉婉还没有一点危机意识,作为好朋友,她提醒她,难道做错了吗?黄琳嘴角下扬,情绪同样有些低落。
她的视线转向了被木婉婉拍在桌子上的那个手机。
为华上半年新出的顶配,设置甚至高过了梨子牌手机,市场售价已经超过了五位数,黄琳一直想买,却买不起的心头好,现在就躺在桌子上,因为木婉婉刚刚砸手机的动作太过激烈,加上手机恰好砸在了桌子凸起的一角上,背面的玻璃屏早已四分五裂。
黄琳知道,按照木婉婉的家世,再买七八个这个款式的手机都不会心疼,就好像上半学期她和木婉婉一块逛街,木婉婉的新手机被偷后,她爸妈不仅不骂她马虎大意,还立马给她打钱让她再买一个手机一样。
而她的手机,还是考上大学那年求着她爸妈买的机子,在那个时候,也不是什么新鲜时髦的型号,普通的国产机,低端的机型,使用了这些年后,早就已经卡成了老人机。
有些人生来好命,钱那么重要的东西,却可以清高到说自己毫不在意。
她就是在意钱胜过一切又怎么样,因为这些高高在上的人,不知道没钱的滋味有多么不好受,她只是让木婉婉实际一些罢了,现在不长点记性,再过几个月她妈要是给她生了一个弟弟,她就该知道原来日子也可以那么难熬了。
黄琳死死盯着那个碎屏的手机,双手捏的紧紧的,然后一脸难堪地爬到了自己的床铺上。
这个晚上,寝室里的四个人都静悄悄的,气氛显得有些压抑。
******妈。
木婉婉一整晚没睡,好不容易熬到平日她妈起床吃早饭的时间,赶紧用自己摔碎了屏幕的手机给妈妈打了一个电话。
可等电话接通了,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是看到短信了吗,我以为,昨天你就该给妈妈打电话了。
阿芜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小米粥,就像是看待阶级敌人一般,记忆里怀木婉婉的时候可没有这样艰难,吃什么吐什么,每次吃饭就像是打仗一样。
妈,你干嘛把这笔钱打我卡上啊。
电话那头,木婉婉听着她妈的声音,垮着脸,一副要哭的样子。
你已经成年了,可以支配属于你的财产了。
阿芜听得出来电话那头的哭腔,心底深处对女儿的疼爱让她忍不住皱了皱眉。
我知道,在孩子这件事上我们母女产生了分歧,可是婉婉,妈妈希望你能够了解这个孩子对妈妈的意义,他出现的时机太过凑巧,对我来说,他是你爸爸送到我身边,代替他陪伴我的宝贝,婉婉,妈妈和这个孩子的命,都是你爸爸用他的命换来的。
不同于一开始在医院的强硬态度,这会儿阿芜放软了身段强调,虽然是长辈,却向木婉婉这个女儿示弱了。
未来的记忆里,这段时间母女俩人针锋相对,互不相让,最后虽然互相妥协了,可感情也出现了裂缝。
木婉婉紧紧攥住手机,妈妈的最后一句话,几乎把她全身上下的血管都冻住了,空气似乎都停滞流动了。
爸爸妈妈的财产永远有你的一份,我希望你能够知道,妈妈永远爱你。
这一点,即便在卓芜抑郁至死的时候,都没有改变。
木婉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挂断这个电话的,在电话挂断后,她一个人蹲在阳台,双手抱着膝盖,泣不成声。
而另一边,挂断电话的阿芜表情却显得有些复杂。
她将那一千多万打给女儿的目的根本就没有她说的那么单纯。
钱真的是个好东西,有时候,它能够测出人心,也能让人看透人心。
对于普通人来说,用一千多万看透一个人不值得,可对于阿芜来说,这笔钱花的很值,她想要测试一个人,一个不论前世今生,她都不觉得是女儿良配的人。
☆、二胎时代7妈, 你手里还有多少钱, 我看中了一个投资项目, 前景特别好。
男生宿舍二号楼下,一个身材修长, 样貌英俊的青年正站在一旁的花坛旁,小声打着电话, 这个青年正是卢文远。
妈手里的钱也不多啊, 文远啊,你说的投资项目靠谱吗?卢文远的母亲奚绣莲正在某幢别墅内帮忙处理part后的一片狼藉, 因此时间已经快接近晚上十一点了, 也没有回家休息, 此时接到儿子的电话,奚绣莲特地放下了手里的活, 跑到厕所这个安静的地方接听。
自从丈夫婚内出轨和自己离婚后,奚绣莲的性子就有些阴郁偏执了, 她在封闭了自己的社交圈子的同时, 还将法院判给自己的儿子视做自己的所有物,生怕一个没注意, 儿子也像被小妖精哄走的丈夫一样,再也不属于自己了。
因此在卢文远考上大学后的第二年, 奚绣莲终究忍受不了和儿子分别的生活,千里迢迢跑到了北平, 依旧以做家政保姆赚取母子俩的日常开销。
一开始, 奚绣莲希望儿子和自己一块居住, 可是北平的房租太高,奚绣莲花了一千两百块钱租住的北五环的房子也只是一个不那么简陋的小单间,根本没办法容纳两个身份为母子的成年人,而再高一些的房租,就是奚绣莲承受不起的了。
因此现在奚绣莲虽然搬到了北平,卢文远依旧是住校学生,只是因为离得近了,奚绣莲时常会做一些儿子爱吃的菜送到学校来,要么就是等儿子没课的日子回到出租屋短暂相聚,总算缓解了奚绣莲思子之情。
再也没有比这个投资更靠谱的了,我有把握在三个月内得到150%的回报率。
卢文远学的是金融管理,作为年年都拿奖学金,备受老师褒扬的学生,他确实是有点本事的,只可惜出生拖累了他前进的脚步,好几次明明都发现了商机,却因为本钱不够丰厚,收效甚微。
几次打击消磨了卢文远的自尊心,他意识到,有时候,人生不得不走捷径。
我手头还有七万多,只是这个项目起步资金起码得要三十万,妈,你手里有钱吗,就当是我从你这儿借的。
卢文远的目标一直很明确,他不想要回到那个闭塞的小镇,听着周边人对于他破碎家庭的奚落,他想要留在大城市,做人上人,所以从来到北平的那天起,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带有目的性的。
除去人品不谈,卢文远确实是个拥有强大自制力的男人,从大一开学起,他在兼顾学习、社交的同时还兼职家庭教师,学校给的奖学金能够满足学费和生活费的开销,而大学兼职攒下来的那些钱则是他未来的启动资金。
在大四这年,卢文远已经通过兼职和投资攒下了近十五万的存款,只是其中一部分钱压在了股市里不能动,现在手头能够调动的,也就七万多了。
我的就是你的,和妈妈拿钱,谈什么借不借的话呢?奚绣莲一直以有这样一个优秀的儿子为荣,在听完儿子的解释后,连那一丁点的犹豫都没有了,可是二十多万,对于她来说确实不是一个小数字。
当年离婚的时候,虽然是那个男人婚外出轨,可奚绣莲拿到的财产依旧不多,只是老家一套面积只有六十多平的老公寓,他们那儿位置偏,这些年别处房价一路飙涨,她们那儿新开盘的楼房售价也就三四千一平方罢了,就算卖了那套老公寓,也就二十万不到的价格,偏偏那套房子奚绣莲还舍不得卖,对于她来说,那是她和儿子的根,将来儿子是要在那个老房子里娶新娘的。
除了房子外,奚绣莲手里的大头就是放在银行存定期的十多万了,之前她在老家当保姆,每个月的工资并不高,来北平后,工资是涨上去了,可同样的开销也变大了,对于一个没什么大能耐的女人来说,能有这十多万存款,也很不容易。
现在儿子开口就要三十万,除去他自己拿七万块存款,奚绣莲还得给儿子拿出二十三万的差价,可就算拿空她所有积蓄,也变不出二十三万块钱来啊。
妈,你这里要是不方便的话,我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卢文远听出来母亲话语中的为难,表情有些失望。
没事,妈这几天就去银行把钱转给你。
奚绣莲最看不得儿子难过了,冲动之下,直接对这笔钱大包大揽。
她手里还有十几万存款,大不了,就厚着脸皮开口朝老家的兄弟姐妹借一些,反正儿子说了,这个投资的回报率高,大不了就按照比银行的利息高一些的价格向亲戚朋友借呗。
从始至终,奚绣莲都没有想过万一儿子投资失败会怎么样。
挂断电话后,奚绣莲走到洗手池旁准备拿起自己脱下后放在那里的塑胶手套,谁知道,正准备拿起手套离开时,看到了水池边上一个闪烁着的小物件。
她好奇地拿起来一看,原来是一个约莫两三克拉左右的钻戒,不知道真假,只是在灯光照耀下,钻石折射出来的光泽格外迷人,不像是劣质的假货。
奚绣莲的心脏顿时揪紧了,她虽然是小地方出来的女人,却也知道超过一克拉的钻石的价值,她猜想,这很有可能是今天来别墅参加宴会的某一个女人不小心遗落的物品。
卫生间没有摄像头,钻戒又是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物品,而白天宴会期间,晚上打扫期间,进入这个卫生间的客人、保洁更是数不胜数,即便报警调查,警察也找不到证据是她拿了这个钻戒。
奚绣莲捏紧了钻戒,下意识将她放进了自己衣服的口袋里。
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她只觉得口干舌燥,却也没有将那个戒指再掏出来。
对于那些参加宴会的人来说,这样一枚戒指只是她诸多珠宝首饰中的一件小小装饰品,可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这个戒指却代表着儿子未来的远大前途。
奚绣莲在心里安慰自己,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而且严格说起来,也要怪丢戒指的人不小心不是吗,或许没有她,这枚戒指就会掉进下水道,自此失去价值,与其这样,不如让它留在更需要它的人手中。
******阿芜看着自己委托私家侦探取得的调查结果。
卢文远的母亲所在的中介公司最近被客人投诉,投诉原因是怀疑中介介绍的保洁人员有偷窃的嫌疑。
原来是当天某别墅住户举办宴会,因为宴会结束留下一地狼藉,别墅的保姆人手不够,就向中介聘请了几个钟点工,结果当天有客人遗失了钻戒,根据离卫生间最近的客厅监控显示,客人在进入卫生间前,戒指还戴在手指上,可从卫生间出来后,戒指就已经消失了。
按照客人的口述,戒指很有可能是因为在清洁手部时摘下,之后又忘记戴上而遗落在卫生间的。
那位客人进入卫生间的时间较晚,十分巧合,在她之后,进入过女卫的就只剩下负责打扫的保洁人员,也就是说,拿走钻戒的极有可能就是这几个保洁之一。
只可惜厕所没有摄像头,戒指又是一个很小的物件,放在身上任何一个地方,摄像都无法拍摄到,而且也不能保证,戒指是否有冲落下水道的可能性,因此最终这件事不了了之。
但是别墅主人还是投诉了那几个负责清洁的保洁人员,而卢文远的母亲正是那批保洁人员之一。
阿芜翻看调查报告,忽然发现了一个很令人玩味的消息。
丢失钻戒的少女,居然和阿芜未来记忆中,卢文远的第一任妻子有着一模一样的名字,她们会是同一个人吗?阿芜看着报告深思,上一世,卢文远和婉婉重逢时已经是鳏夫的身份,那个时候,卓芜对女儿的唯二要求是调查清楚卢文远前妻去世的原因,以及确保自己的资产把握在自己手中。
那个时候,卓芜的身体已经油尽灯枯,并不能亲自调查两人分开这十多年间发生的事,现在面对这样的巧合,阿芜越发有些好奇了,上一世,卢文远的第一任妻子,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去世呢?现在她调查到的这个小插曲,在这个故事里,会不会有特殊的意义?嘶——阿芜的小腹微微有些疼,倒不是胎动,更像是肚子里孩子对母亲怀孕期间思虑过重的抗议。
阿芜摸了摸肚子,将报告放到一旁,摸了摸已经有些凸起的小腹,然后将这个怀疑放到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