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
点餐的事情交给了苏柠和池钊, 迟晚压根没有心思管吃什么。
她不停喝水,然后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时不时再往门口看两眼。
她知道程睦南的优秀, 但是不代表家里人就会接受他那样的家庭条件, 用苏柠的话说, 结婚不是两个人的事情, 长辈们一定会用世俗的眼光去综合衡量和考量一个人的价值。
她担心爷爷一旦不同意,所说的一些话会刺伤到程睦南。
一个人的家庭是不能选择的, 程睦南已经过早承受了父母过世的痛,她不愿意任何人或有意或无意地给他带来二次伤害。
因为, 她会心疼。
烈士子女本应该是一个获得大家敬意的标签,可是到了某些场合,一旦与利益相关, 它就成为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短板。
迟晚心中已经暗暗下定决心, 如果家人因为这些有的没的去为难程睦南,那么她将不惜一切代价,哪怕与他们决裂,也要守护这份感情。
看, 他们过来吃饭了哎。
苏柠推了推迟晚。
迟晚闻言, 抬头便看见程睦南领着二老进了餐厅的门。
他们有说有笑,似乎很愉快的样子。
她站起来招手:这边。
程睦南一眼就看到了她, 眼底眉梢满是笑意,似乎在用表情无声地告诉她:我顺利过了第一关。
大家相继落座,程睦南坐在了迟晚旁边。
迟晚在桌下拽了拽他的衣角, 压低声音询问:怎么样啊?我爷爷说什么了?程睦南反握住她的手, 轻轻拍了拍示意她放心。
他顺手给她拿了刀叉等餐具, 还帮她整理好胸前的餐巾, 笑着说:先吃饭。
这里没有中餐,点了几份西餐,吃不惯也只能先凑合了。
池钊开口对两位老人说,实在不行,您二位回头去池药集团的食堂吃,晚上就别住这家酒店了,我另外给你们安排住处。
访问团的其他50位同志,能一起安排下吗?池钊爷爷问。
人数有点多……估计不太行。
那我们就不搞特殊了。
迟老表态,还是就住这里吧。
我们已经让古巴方面增派了安保人手,这里刚出过事,警方也进驻了一个调查组,比起其他地方,这应该算是相对安全的。
程睦南示意大家不用过度担心,经过慎重考虑,我们已经建议主办方将会议地点改在中国驻古巴使馆内,这样,相当于上了双重保险,就算有不法分子想破坏,他也要掂量下实施的难度和影响。
迟老点点头:辛苦你们了,一个医学领域的座谈会,还要上升到这个层面来保障。
来的都是国内的顶尖中医专家,我们自然不敢大意,哪怕没到那个程度,我们都要往最坏的那个方向去预设做准备,多做些工作,也比疏忽大意、出了事再悔恨得好。
程睦南的声音仿佛自带安定人心的功能,使馆方面绝对不会再让上午的事情发生,这一点,请相信我们。
中医的路不好走啊。
池钊爷爷感叹,国内舆论环境差,两极分化严重,行业内部更是鱼龙混杂,老中医越来越少,苦于后继无人;国外嘛,一边求贤若渴想学我们方子为他们所用,一边又虎视眈眈想绞杀我们的传统瑰宝企图偷梁换柱,把我们自己的东西包装一下,摇身一变成为他们的专利,反过来收我们钱。
其他赞且不说,中医的疗效问题,和药材关系很大。
方子再好,药不行,也是白搭。
迟老叹了口气,感叹道,我现在医馆的药材只敢用你们池药集团供的。
集团这几年某些部门亏损得很严重,都是倚仗着老底子和国家扶持在硬撑。
池钊爷爷看了眼自己孙子,不禁又摇摇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才能放心退居二线呢。
爷爷,您好歹对我有点信心成吗?我跟您保证,肯定能让集团起死回生、蒸蒸日上。
池钊撇了撇嘴,这不医生我都不干了,专心回来集团准备帮忙了嘛。
我懂点医学,管理起来会更得心应手,不容易被人忽悠蒙蔽。
宁可架上药蒙尘,但愿世上无疾苦。
池钊爷爷训斥道,一味逐利的事情谁不会干,关键是要做一个有良心的企业。
池钊:我知道。
这边迟老也跟着一起数落起了迟晚:你既然来古巴了,就多学点东西回去。
别以为过来就是玩的!都快三十岁了,还是小儿心性!迟晚躺着都中枪,她咽下嘴里的面包,小声嘀咕:我真的每天都有在用功学习!不信你问程睦南,他不说谎的。
程睦南立马开口为她说话,表情严肃认真:是真的,我可以作证。
不仅要学中医的东西,我还经常复习西班牙语到深夜!迟晚继续诉苦,强度跟高考的时候差不多!程睦南看了她一眼,虽然觉得有些夸张,但是还是很给面子地没有拆穿她,反而极力附和:确实不容易。
迟老平时说孙女都没人在旁边插话,这下陡然多了个护着她的程睦南,他还有些不习惯,愣是喝了好几口水,才把接下来要讲的话咽回去。
咱们先吃饭哈,冷了就不好吃了。
苏柠出来卖乖打圆场,骂我们的机会多着呢,不急在这一时。
饿坏了您二老,我们小辈可不敢当。
饭桌上这才停止了交谈,都开始了安静用餐。
吃完之后,迟老和池钊爷爷上楼去酒店房间先行休息,池钊送苏柠回学校,迟晚则跟着程睦南走。
送你去哪?回学校宿舍还是去我那边?在车上,程睦南一本正经地问迟晚。
去……迟晚靠在他肩膀上,想了想回答,你那边。
感觉你那里条件比我宿舍好多了。
好。
程睦南笑着说,那今晚你要是不学习到深夜,我就跟迟老反应,说你夸大其词。
喂……你站哪边的?迟晚叉腰,佯装生气,怎么能帮我爷爷对付我呢?你不是口口声声在那么多人面前说我不说谎的嘛。
程睦南挑眉,那肯定要言行一致咯。
说点小谎,也无伤大雅嘛。
迟晚玩着他的西装衣角,淡定表示,搞清楚你的定位,你跟我才是一伙的。
要时时刻刻以我的利益为先,为我考虑和着想明白吗?尤其是要帮我说话,避免我被骂。
你这个要求……属实不容易做到。
程睦南皱了皱眉,毕竟被骂不是我能控制得了的。
哪有,你今天不就很容易做到了嘛。
迟晚洋洋得意,按照我爷爷和池钊爷爷的性子,本来这个批、斗大会怎么也得开个半小时,结果你一两句话,他们就消停了。
程睦南:……太给你面子了吧!迟晚越想越开心,这变相地证明,他们骨子里很欣赏你。
有吗?当然有!迟晚说起这个,简直是经验丰富,你知道从他们嘴里说出一句正面评价有多难吗?90分当成不及格骂,100分还要数落你骄傲自满……总之,说起来都是泪,我们三个从小就是这样被他们喷大的,挫折教育接受得多,所以脸皮也比一般人厚。
某人的自我认知还挺准确。
程睦南揶揄她,哪有人赖着要去别人宿舍不愿意走的?怎么,嫌弃我啊?迟晚捏了捏他的脸颊,手感棒极了,你是别人吗?你是我男朋友,未来老公。
我可还没求婚呢,你都叫上老公了?程睦南笑,抬手制止她在他脸上的胡来,开车呢,别闹。
求婚我还不一定答应呢。
迟晚昂起头,傲娇起来,我爷爷同意了吗?他说等回国,让我去你们家吃饭。
真这么说的?迟晚有点惊讶,原先以为是地狱模式,现在竟然变easy模式了?你怎么办到的?保密。
程睦南!过分了哈。
迟晚嘟着嘴,眼睛微微眯起,回头你要是干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儿,我兴师问罪的时候,你也来一句保密?假设不成立,我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儿。
切,谁知道呢。
迟晚轻哼一声,要是真有那么一天,我肯定头也不回地跟你分手,绝不纠缠。
你舍得?不舍得也舍得。
我不要面子的吗?迟晚想起各种听过的渣男故事,义愤填膺地说道,冷暴力、不告而别、倒逼女生分手,喜新厌旧、见异思迁……太多太多了!遇见这样的事儿不分留着过年吗?程睦南哭笑不得:行了行了,别总是做这种消极假设。
女生都是缺乏安全感的。
自己不患得患失是一方面,也要男朋友各方面都做得到位呀。
嗯。
程睦南点头认同,你放心,你说的情况,不会发生在我身上。
我会尽力去做好伴侣角色应该做的。
真的吗?嗯,我向你保证。
虽然迟晚不是一个很相信承诺的人,但是程睦南这样说,让她莫名安心无比。
我们会一辈子都这样在一起吗?她带着对未来无限美好的期待问他。
一定会的。
程睦南想了想,还是补充了一些自己想说的话,迟晚,我是一个不会轻易开始一段感情的人,既然开始,我就一定会认真对待。
哪怕真的……遇到了什么不可控的变化,我觉得一个体面的、真诚的结束,也是对这段感情的尊重。
呸呸呸,晦气,谁要结束。
迟晚虽然知道他是针对她刚才那番渣男言论说的,但是还是本能抗拒他开口说这些,你以后也不准做这些消极假设!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