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肆跟着黎仲天离开了, 在前往矿区的路上，阿肆主动去开车了，黎仲天还能见缝插针眯一会。
阿肆这几日在部族村落和矿区之间来回奔波, 早就轻车熟路了。
他一路上开得非常稳, 闭着眼睛都知道哪里有坑、哪里要减速慢行，黎仲天倒是在一路平稳中补了会觉。
等到了矿区, 阿肆犹豫了下, 没好意思喊醒黎仲天。
他把车子开到视线所及处，自己下车去了湖边临时搭建的棚子那儿，将黎仲天一人留在车上。
阿肆看得出来，黎仲天已经疲倦到了极点, 却还在强撑着。
反正一时半会也不用请黎仲天帮忙, 阿肆干脆自己去整理账本了。
这些天，黎仲天在极北之地经历了不少惊险，同时也有不俗的收获。
而矿区这边, 则是如火如荼进行着一场巨大的改变。
阿肆翻着账本，这段日子以来，到矿区这边来借黍子的人远比阿肆想的要多得多。
本矿区里大大小小六十几个部族，几乎都到这里来登记过了。
除了这些部族之外, 还有零零星星别的矿区的部族，不知从哪里听来了风声，也赶过来想碰碰运气。
阿肆倒是没为难那些外矿区的人们, 也都一一给他们发放了黍子。
这个小世界里的人类, 并没有明显的区域划分，反正都是出卖劳动力, 哪里的矿场离自己近, 就去哪里挖坑换口粮。
阿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矿区之外的部族。
这些部族听临近的部族说, 在这里可以领到种子，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来了。
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这些部族已经有好多年没感受过了。
其他矿区的部族，有些听说了这等好事之后，连试一试的心思都没有，就直接放弃了。
现在有了成功拿到种子的部族珠玉在前，那些原本不信的也会渐渐围过来吧。
阿肆将账本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等着人们上门来。
附近的部族都已经领了黍子，想要黍子还没领到的部族又都离得比较远，阿肆已经习惯了中午或者下午才陆续有人过来。
他闲得慌，便拿起伏老这几天画的地形图，认真临摹了起来。
伏老那种只走一遭便能徒手画出地形图的本领，阿肆是死活也学不会了，他承认自己天赋不够，便专注在临摹上了。
伏老每天都会画一部分新的地图，那用来画地图的纸也越来越大了。
阿肆已经誊抄了好几遍，每次都用了更大一圈的纸，方便伏老再继续补充新的区域。
就在阿肆专心致志描画着的时候，他突然感到眼前一暗，有人影遮住了他一部分的亮光。
仲天大哥？阿肆一喜，甩开手中握着的笔，起身站了起来。
恩，没事，你不用起来，该干嘛干嘛，我就随便看看。
黎仲天把阿肆重新摁了回去，开始拿着一张阿肆之前描摹的地图看了起来。
阿肆乖乖坐回去，边临着地图，边对黎仲天诉苦。
仲天大哥，你不知道，我还是第一次和这么多的部族打交道。
以前还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可现在根本分不出来哪个是哪个……阿肆愁眉苦脸，手差点抖得把地图画歪了。
他放下笔转了转手腕，又趴得更近去描画了起来。
我也没法子，只好给那些领了黍子的部族都编了个号，仲天大哥你看，地图上这些数字就是……编号是个好主意，能让阿肆在短时间内分清楚来领黍子的各个部族。
可这种模式有个致命的缺陷，编号之后领黍子全凭自觉，如果有部族死不承认了，那后续还得扯皮。
可惜，阿肆还没考虑那么远，把当前应付过去就已经让他焦头烂额了。
行，如果他们不喜欢编号也可以自己起个名字。
黎仲天并没有指出这以后可能存在的漏洞，只是给阿肆提供了点别的思路。
阿肆唉声叹气。
仲天大哥，虽然那些人领走黍子的时候千恩万谢的，还口口声声说什么一定会加倍还回来。
可那么多人呢，稍微有一两个动了歪心思的，就不好说了……没事，还不还都是以后的事了，咱们也不缺那点黍子。
现在最重要的是，能赶紧把黄黍种植推广开，让那些吃不饱饭的人能有路子。
黎仲天信口一说，阿肆顿时频频点头。
仲天大哥说得对，我还是想得狭隘了！就在这时候，伏老回来了，他见到黎仲天也在，脚步一加快，差点崴了脚。
仲天兄弟你也来了？我还说上午结束的早，下午可以再去探一块新地方呢！你来了我就不去了，可得好好和你聊聊……黎仲天望着大冬天仍满脸汗水的伏老，内心一片感激。
伏老你好好歇会再说，气儿都喘不匀了。
明天还要去画地形图么？到时候带上我一起吧。
好，仲天兄弟愿意去，那真是太好了，我正嫌无聊呢，阿肆这小子说学不会愣是不肯和我一起去。
我整天一个人在荒郊野地跑来跑去，连个聊天的人也没！伏老佯作不满瞥了阿肆一眼。
阿肆摸着后脑勺笑了，是真的学不会啊，而且这边也得有人一直盯着。
伏老哼了一声，便又围着黎仲天开始给他看自己今天的进展了。
黎仲天在矿区待到傍晚，亲眼看着那些外矿区部族的人疑惑而来，千恩万谢而归。
他随机抓了几个外矿区部族的人来问，他们都是口耳相传知道这件事的。
我听说这个矿区这里，有人专门给大家送无毒的黍子，品质极高，可以当种子直接种植的！可这种事听着就靠谱，又不是讲童话……对啊，这种好事怎么可能落到我们部族头上呢，要不是我们首领一定要我来看看，我根本就不会来的！我们附近的部族有人来了，说是真的！我瞧他那高兴劲儿，怎么看也不像装的，就过来瞧瞧。
还好我过来了，不然还不知道要挖多久的矿，要饿多久的肚子呢！这位兄弟，你也是来领种子的么？你不用纠结了，我悄悄跟你说，我们隔壁村落的人有人实验过了，他偷偷生嚼了几颗，现在还好好的，一点事儿都没有！这黍子肯定是无毒的……对啊对啊！再说了，把咱们都害死了对这边的人有什么好处吗？我回去就把这个好消息传下去，告诉别的部族。
这几个人七嘴八舌的，把来到这里的心路历程给抖了个底儿朝天。
黎仲天总算放心了，有这群人回去充当自来水，就不愁远处的部族不过来了。
舆论传播的第一轮，主要是靠矿主在矿区内的宣传。
各个部族本着对矿主的信任，都愿意来瞧一瞧是不是真有这种好事。
而现在，则进入了传播的第二轮，主要靠人们的口口相传。
这个矿区里临近别的矿区的部族，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了自己的邻居，处于别的矿区的邻居，又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过来。
这种消息的传播就如同往平静水面上投了一枚石子，有层层涟漪泛出。
一开始只有石子中心的位置受到了影响，随着波纹一圈圈荡漾开来，石子的消息也一层层朝外传了过去。
你们离了那么远都愿意过来，这种好事确实也该你们遇上。
黎仲天欣慰道。
那些领了黍子的人千恩万谢走了。
黎仲天打算喊着阿肆一起回去的时候，湖心那边有了动静。
矿主生怕黎仲天离开似的，划着小船的动作比平日快了许多。
他刚到湖心，离岸边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便迫不及待地喊住了黎仲天。
仲天兄请留步，王某有事相请。
黎仲天冲着矿主挥了挥手，示意自己明了，便回身去找阿肆了。
你先回去，不用等我了，我明天和伏老一起去看看他画地形图。
阿肆应了，收拾好账本和新画的地图便独自开车离开了。
矿主离得近了，暮色熹微中，黎仲天瞧见他脸色比前几日又好了一些。
王老板，这几天吃什么补药了，眼看着比以前气色好多了。
你可别藏着掖着啊，也给宗老推荐下？黎仲天打趣道。
矿主却无奈地摇摇头，做了个相请的手势，带着黎仲天往湖心小岛去了。
划船至湖中间，矿主半开玩笑地回答了黎仲天方才的问题。
就算有什么效果好的补药，只要是王某推荐的，宗末他定然不信吧。
更何况，我也没不是靠吃补药养回来的……恩？王老板还有别的法子？黎仲天听矿主的话意，好似真的用什么途径调理了一番。
有是有，只怕宗末不肯。
矿主苦笑着，任黎仲天再追问具体的方式，他也没有松口具体讲。
黎仲天被矿主的欲言又止给整憋屈了，打算等到湖心小屋里再好好逼问。
这时，他脑海里出现了无名的声音。
陛下，这个人类身上那种不正常的气息，越来越严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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