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个水坑(二合一)◎所有人都看着秦以森,秦以森那张方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腾地涨红了。
林纸明白了。
秦修大概早就来了,站在后面,什么都听到看到了,他和秦猎兄弟同心,现在特地过来,帮他一起怼他们这个二叔。
林纸在心中默默地帮秦修翻译,他这几句话的意思很明显:你既比不过我弟弟秦猎,也比不过他带过来的这个玩玩具的Omega,这东西在他们手中真的就是玩具而已,你行吗?你算老几?林纸知道,秦以森如果这时候还继续嘴硬,秦修毫无疑问,会把头盔塞进他手里,给他直接在屏幕上按个第九档。
秦以森明显也很清楚。
他估量了一下,认怂了:……我也……呃……估计不太行……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了不起,未来可期。
秦修微微一笑,放过了他,问秦猎:二叔在忙着陪客人,我们不打扰他,去楼上吧?我正好有点事想要跟你们说。
秦以森巴不得他们几个赶紧走,马上说:你们快去忙吧。
林纸和秦猎兄弟两个一起出了展厅,林纸问:你们有事的话,那我先回去了?不知道从这里回学院要怎么坐公交车。
公交车虽然可怕得像过山车一样,胜在免费。
免费的就是最好的。
秦修弯弯嘴角,我们哪有什么事,就是不想跟着他们继续看展厅而已。
小猎……林纸看见,秦猎对秦修眯了眯眼睛,目光中全是威胁。
他不满意这个奶里奶气的称呼,秦修在他的胁迫下改口,……秦猎从来没带他同学来过天谕,这倒是开天辟地第一回 。
他微笑着上下打量林纸,其实我今天已经看过你的比赛直播了,真不错,谢谢你把星图的EPG-01扔出去,我爽得像自己动手了一样。
林纸跟他客气,不客气。
秦修又转向秦猎,调侃:我也看见你穿得这么红坐在看台上了。
是为了跟人家机甲的颜色一样么?秦猎毫不客气,关你什么事。
秦修并不在意,提议:我们上去逛逛吧?林纸,要不要去试试天谕正在研发的新产品?是我亲自下场牵头设计的,还没什么人见过呢。
林纸默了默,不好吧?这不算是商业机密吗?秦修带着大家去乘电梯,悠然答:我弟都敢带你来天谕,我还怕泄什么密?泄密了算他的。
秦猎呵了一声,对林纸说:你看看就行了,试就算了,那些东西一个比一个不靠谱,说不定就伤到你的脑神经。
这两兄弟一个掌控天谕,一个献祭给神,听得出来,关系竟然出奇地不错。
电梯里,秦修跟林纸继续闲聊。
今天让你见笑了,我那个二叔,还有董事会的那群老古董,总觉得我和秦猎太年轻,不太适合掌控天谕,可是当年我们俩的父母去世后,股权又到了我们手里,他们也拿我们没办法。
父母去世?林纸抬头看向他。
秦修解释:秦猎没说过?我们的父母去世得早,基本是我把秦猎带大的。
秦猎反驳:我那时候都十六了,他才比我大三岁,带什么大?带大的意思就是每天他喝营养液的时候,顺手帮我拿一管?秦修不同意,你跟别人打群架的时候,是我去学校挨校长骂,没错吧?秦猎回击:你每次做手术的家长同意书,还是我签的呢。
秦修:那是‘家长’同意书吗?你管那叫‘家长’同意书?那叫‘亲属’同意书!林纸心想:每次做手术?不知道秦修为什么要做手术,听起来还远不止一次。
他看着好好的,不太像是生病的样子。
秦修很敏锐,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他俯下身,垂手拎起一点裤脚。
在他笔挺的裤腿和皮鞋之间,露出一截脚踝。
那不是人类的肢体,而是亮闪闪的金属机械结构。
他跟林纸解释:我出过一次事故,两条腿都没有了,为了方便,换成了生化义肢。
他动作自如,如果他不说,完全看不出来,而且任由金属结构这么裸着,并没有掩饰一层人造皮肤之类的东西的意思。
林纸评价他的腿:很漂亮。
秦修笑了,有眼光。
电梯叮地一声,到了地方。
里面还有一层门,秦修用虹膜刷开门禁,带着他们往里面走。
这一层很明显是技术部,风格和杀浅机控大楼的实验室差不多,一摞摞小山一样堆着各种东西,过道挤得连路都不能好好走,说不准就撞上什么。
唯一的区别是,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比杀浅那堆破烂的品相好得太多了,最起码都没有生锈。
有人正在里面忙着。
是个年轻的Alpha,坐在座位上,两条长腿斜伸着,五官立体,一头亮闪闪的浅棕色短发,眼睛是海一般的湛蓝色,从光脑前转头看见他们三个,怔了一下,随即绽开笑容,露出雪白的八颗牙。
他熟络地打招呼,林纸来了?林纸:?年轻人笑了,你不认识我。
那你猜猜我是谁?林纸直接猜:安珀?安珀挑眉,有点惊讶,你竟然真能猜得出来。
是天谕的人,还认识林纸,他让她猜,十有八九两个人曾经打过什么交道,否则也无从猜起。
所以除了这个给她传过大赛资料,和秦猎同住一间寝室的安珀,也没有别人。
秦修走到房间里面,招呼林纸,过来看。
我这个已经很靠谱了,绝对不会损伤你的脑神经。
和林纸想象中不同,那里并没有什么大型机甲部件,林纸走过去,看见他面前的空地上摆着一张乒乓球台一样的桌子,上面罩着透明的玻璃罩。
罩子里面竟然是个玩具球场。
地面铺着绿色的假草坪,一边立着一个球门,草坪正中的白线上放着一颗小球,还有相对而立的一红一蓝两台玩具机甲模型,站在草地上标出的白色十字上。
林纸仔细看了看,就知道这不是模型玩具。
机甲模型只有两三寸高,但是从头部和关节的各种细节就能看得出来,做工非常精致,就像把赤字原样缩小了很多倍一样。
球台旁挂着一红一蓝两只头盔,秦修自己拿起蓝色的头盔,又把红色的递给林纸:我们玩一局?林纸接过头盔,问:你们把耦合元件做小了?她问到了关键的点,秦修露出微笑,点头,对,我们已经可以把耦合元件做得非常小。
耦合元件做成这么小的尺寸,放在机甲上,就更不容易被对手攻击损毁,而且机甲在受损状况下,部件也更有机会维持运作正常。
林纸戴上头盔,要是你们的远程耦合操控研究成功了,就可以远程操纵这个小人,让它自己去做侦查情报工作。
秦修答:没错。
他正要戴上蓝色的头盔,头盔就被秦猎伸手顺走了。
我和她来。
秦猎不客气地从他哥手里抢来头盔,戴在头上,又问秦修,要怎么才算赢,进球吗?他也没玩过。
秦修解释:玩这个的规则是,球放在中线上,开局抢球,进对方球门一个球得一分,积分超出两分就算胜出。
秦猎点点头,问林纸,我们要赌个彩头么?林纸问他:你想赌什么?秦猎不比别人,和他比赛操控机甲,得非常谨慎,林纸并没有必胜的把握。
秦猎随口答:赌你赢的话,可以要求我做任何事?林纸啊了一声,问:任何事都行?秦猎目光游离,去看台面上的小人,抿了一下嘴唇,没错。
林纸利索地追问:‘任何事’包括大额转账,清空账户吗?秦猎:……他一脸无语,旁边看热闹的秦修转过头,把拳头抵在嘴边,掩饰脸上的笑容,安珀索性趴到光脑旁边的桌子上,埋着脑袋。
秦猎坚决答:不行。
其他事。
和钱无关,林纸意兴阑珊,那我不想赌了。
秦猎很无奈,妥协了,好,那我跟你赌钱。
你想赌多少?林纸算计了一下,今晚刚从邵清敛那里白赚了四千块,就算真的输出去,也就是不赔不赚,计议已定,她毅然决然全部压上,我赌四千。
她这么豪迈,让秦猎很意外,好,四千就四千。
秦猎戴上头盔。
蓝色的机甲小人立刻动了,连声招呼都不打,它往前跑了两步,俯身抱起中线上的球,就向对面的球门冲了过去。
林纸默了默:还以为是足球,原来是橄榄球,可以用手拿。
不过哪有这么不说一声开始,就直接抢先手的?红色机甲小人也动了,它三两步追上去,跳起来往前一个飞扑,就一把抱住蓝色小人的腰,把它连人带球撂倒在地。
秦猎死抱着怀里的球,坚决不撒手,林纸努力把球从他怀里往外挖,两个人毫不含糊地扭打在一起,毫无章法,好像一红一蓝两条在地上滚来滚去的虫子。
旁边的围观群众秦修一脸茫然。
他转过头问安珀:他们这种机甲操控的超高手,打架都是这样的吗?不然呢?秦猎分心说,先面对面鞠个躬,摆好起势,再轮流一招一招往下过?两个人都用这种地痞流氓式的无赖打法是有原因的。
林纸和秦猎一上手,操控机甲小人开始往前跑时,就都看出来了,相对于机甲小人的步幅和奔跑速度,这个球场的面积实在太小,两边的球门都离得太近,只要几步就能冲到位。
稍不留神就会让对手得分,想赢的话一定要这样死缠烂打,绝不能给对方丝毫空档。
秦猎大概是分心跟他俩说话,手里的球不知怎的就被林纸的小红人挖走了,林纸抢到了球,松开秦猎一跃而起,抱着球撒丫子就跑,转瞬就把球扔进蓝方的球门里。
小球沿着轨道滚到台面下,林纸的头盔里传来提示音:【红方对蓝方,一比零。
请机甲回到初始位置。
】两个人把小人送回原位站好,林纸忍不住问秦修:你这开发的真的不是儿童玩具?小朋友一定很喜欢。
秦修笑道:等有那么一天,不用再打虫子了,我们天谕说不定还真能靠卖这种玩具赚钱。
大家都静默了片刻。
他们几个都是在机甲与虫族的战争中长大的,无论是父辈还是祖父辈,全都在星环战场上和虫族作战,几乎无法想象没有战争的生活。
林纸是穿越过来的,并没有他们那么多感触,一眼看见中线上打开一个小圆洞,一颗新球被托举出来,就毫不犹豫地窜了过去,一把抱起地上的球。
秦修看不下去,秦猎你行不行啊?要让人家剃光头了啊。
秦猎不出声,扑上去和林纸扭打在一起,终于抢回了球,在被林纸抱住脚的情况下,还是遥遥地用力一掷,把小球准确地扔进了球门。
一比一平。
两个人就这样你来我往,分数轮流攀升,紧咬不放,转眼来到了九比九,谁也没机会一口气超过对方两分。
秦修看了看手环,在旁边说:你们学院十点关门对不对?已经九点了,不然这样,你们两个谁先到拿十分谁赢?两个人一起答应。
林纸操控小红人站回初始位置,心中默默地读着秒,忽然对秦猎说:今天那个邵清敛——他其实是假的。
秦猎已经站好位置了,听到她这句话,立刻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她。
就在那一瞬间,中线上新冒出来一颗球,林纸一把抱起来往对面球门冲了过去,猛地把球掼进球门。
红方得一分,十比九。
林纸摘掉头盔,放在旁边,我是说着玩的。
秦猎沉默片刻,才吐出两个字:卑鄙。
林纸答:这叫兵不厌诈。
输了就是输了,秦猎没有赖皮,第一时间给林纸转了四千。
林纸看看账户:管他们一个个的都有什么勾心斗角,猫腻算计,反正她一个晚上稳赚了八千,十分满足。
时间很晚了,秦修给两个人安排了一辆公司的悬浮车,送他们回学院。
城市的摩天大厦高耸入云,闪耀着色彩斑斓的霓虹灯,车流在大厦间划出光的轨迹,悬浮车在夜色中向前飞驰。
今天上午复赛,打过一架,又出来玩到现在,才上车没多久,林纸就靠在座位里,没声了。
秦猎压低声音吩咐自动驾驶系统,换成慢速道,开得稳一点,不要急刹。
静音降噪,车内温度调高两档。
她睡了,他也跟着犯困。
车里隔绝了外面市中心的喧嚣,寂静无声,林纸的呼吸声就变得很明显,她侧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嘴唇紧紧地抿着,蹙着眉头,好像梦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
她这一天大概累极了,蜷在那里,背弯着,睡得不太舒服,秦猎能清晰地感觉得到。
座椅可以放平,吩咐悬浮车的控制系统就行了。
秦猎刚想开口,又改了主意。
控制系统忽然放平座位,靠着的椅背一空,一定会吓她一跳。
秦猎找了找,发现在她右手边,靠车厢壁的地方就有一个触控屏,上面有可以放平她的座椅的图标按钮。
自己手动放低椅背的话,速度可以放得很慢,不会吵醒她。
秦猎越过林纸,探身去点触控屏。
触控屏放的地方很靠里,不太容易够到,姿势虽然别扭,还是能操作,秦猎耐着性子,一点一点地缓缓碰着屏幕上面的按钮,她的椅背就跟着一点一点地缓缓斜放下去。
这样的姿势,两个人靠得太近,秦猎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低头看了林纸一眼。
林纸偏着头,发丝遮住小半张脸,两弯睫毛微微地翘着,卫衣拉链怕冷一样严实地拉到脖子底下,兜帽上的拉绳垂在胸前,绳头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她忽然动了动。
像是闻到了什么气味一样,她的鼻子轻轻皱了皱。
秦猎也跟着闻了一下,猛地警醒,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悬浮车里已经满是他的信息素的味道。
不知道是怎么释放出来的,秦猎自己完全没意识到。
人家睡着了,他竟然弄出满车的信息素味道,一会儿到学院停车叫醒她时,完全没办法解释。
得立刻开窗换气。
吩咐车内控制系统开窗说不定会吵醒她,自己开又不知道按钮在哪里。
秦猎有点慌了,想收回手,结果手指在触控屏上一滑。
他原本在一下一下地轻轻点着放平座椅的图标,结果这一滑,按在了旁边相反方向的图标上。
触控屏反应非常灵敏,林纸被斜放的座椅背呼地一下推了起来。
座椅背不止坚决果断地把林纸推起来了,还推得很是地方。
两个人本来距离就近,秦猎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她不止人扑上来了,嘴唇也软软地贴了上来。
贴得结结实实。
秦猎脑中轰地一下,头皮发炸。
林纸也被吓了一跳。
她原本梦见自己蜷缩在冰天雪地的天桥底下,躲避外面坏人的追杀,后来不知怎么,忽然就暖和又舒服了,回到了自己攒钱买的那间小房子的床上,躺着吃零食时,突然被人从背后猛地一推。
正在惊吓时,忽然就落进一个人的怀里。
嘴唇上还传来温暖柔软的触感。
林纸立刻睁眼,看到了离她很近的地方,有一双眼睛,睫毛很长,极其清澈漂亮,正在看着她。
林纸睡得迷迷糊糊,一时没想明白自己身在何处,眼前的人又是谁,脑中一团混乱。
家里为什么会多了个人?是男朋友吗?自己什么时候有了个男朋友?神奇。
对方好像终于反应过来了,不再吻她,分开一点距离,林纸,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
声音熟悉而好听。
林纸终于彻底清醒了。
这里不是家,而是一个奇怪的ABO异世界,她刚从生产机甲的天谕公司出来,正在回帝国机甲学院的路上。
眼前这个吻住自己的,是秦猎。
林纸:?林纸:秦猎??秦猎一脸显而易见的紧张,火速解释:你听我说,我本来是在帮你调座椅,想让你躺平,能睡得舒服一点,没想到不小心按错了地方,椅背突然升起来了……林纸默默地看了他两秒,那个……你要不要先放开我?座椅还是升起一半的状态,秦猎的一条胳膊伸过去,整个人还是环抱着她的姿势。
秦猎如梦初醒,立刻起身。
无奈手指又在触控屏上碰了一下。
这回很彻底,把椅背剩下的一半也推起来了。
两个人又一次地,结结实实地亲在了一起。
连相对位置和姿势都没变。
林纸:……秦猎:……两个人人生的初吻和第二次接吻之间,只间隔十秒钟,两次都是意外,还都是同一个原因导致的一模一样的意外。
就好像走在马路上,来回反复踩进同一个水坑里。
这回秦猎不用林纸再出声,松开得飞快,动作太快,后脑咚地撞到了前排的座椅靠背,声音很大,听着都疼,不过他完全没理。
他匆匆忙忙解释:我发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两次都不是。
车里弥漫着浓郁的信息素的味道,现在不止有秦猎的,还多了林纸的,林纸的信息素受到屏蔽剂的压制,变得很淡,隐隐约约,不过还是能闻到。
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纠缠在一起,缠缠绵绵,居然异常和谐。
秦猎突然意识到,现在车里他的信息素完全可以解释了。
一个生理健康的Alpha,因为意外亲到一个Omega,会释放信息素实在太正常了。
再说现在两个人都有,就没那么尴尬。
林纸也闻到了,火速问:这车窗是怎么开的?能落到底吗?自动驾驶系统听到了她的话,自动自觉地把所有车窗都放了下来。
悬浮车正在飞速地向前行驶,清凉的夜风从打开的车窗中猛灌进来,瞬间淡化了车里两个人信息素的味道。
秦猎却能察觉到,自己的信息素仍然在往外跑,完全不受他控制,他提议:还是把车顶也打开吧?林纸举双手双脚赞同,好。
车顶应声向后缓缓收拢,这辆车原来可以变成敞篷车。
剩下的路程,两个人一起晒着满天星星,坐在呼呼狂吹的夜风里,脑子都无比冷静,无比清醒,再也没有困过。
而且目视前方,几乎没再说话。
风太大,也确实不太方便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