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洛兰蒙拆掉手上的绷带, 活动一番筋骨。
陆亭玉也不知从哪找来的药,黑漆漆的气味浓烈,效果却相当不错, 短短四日被烫伤的皮肤便痊愈得差不多。
而后就被她紧赶慢赶送来这地方, 指明了要白狐皮毛做的坎肩。
她目的倒是明确,白狐稀少, 拢共放了十只, 也不问问他能不能办到。
不过在这里打猎很容易, 都是为了权贵少爷玩得开心提前抓了许多狍子兔子狐狸放进山里, 只要射箭准头够,马匹跑得稳, 再不济都能收获点。
他握紧公主府带来的弓箭, 鹰羽箭尾,牛皮包裹的弓身,一看便是上好的把式。
心底腹诽几句,还是去为陆亭玉找狐狸。
狐狸喜欢隐蔽安全的山洞,这边离女眷较近, 他担心有人争先,便牵着马匹独自走向山林。
安姐姐小心, 一定要牵住缰绳,这马很温顺不要害怕……是陆子荣的声音, 还有一位是——乌洛兰蒙听了几句后脸色一变,转身另走小路。
乌洛兰哥哥!陆安玉歪歪扭扭地坐在马上, 惊喜地叫住他, 那天在宫里, 我还没来得及对你说对不起……乌洛兰蒙瞬间起了身鸡皮疙瘩, 跨上马就当没听见, 拉弓装作瞄准猎物。
陆安玉有点着急,急忙催着马匹跟上他:请您帮我对亭玉姐姐说声对不起……少女的声音带着急切的哭腔,惴惴不安地跟在后边连声道歉,一不留神草丛的兔子受惊窜出去,吓得她惊叫一声,眼看就要从马背上跌落。
陆子荣急忙扑过来,为她充当人·肉垫子,才没让树枝刮伤陆安玉的小脸。
但他也被撞得不轻,脑袋磕了个大包,自己都照顾不好,还要先去安抚陆安玉:姐姐没事吧,你有没有受伤,女孩子的脸皮可不能见血。
陆安玉抱着磨破皮的膝盖掉了几滴眼泪,强撑微笑道:没关系,一起加油,我今天一定能学会骑马!陆子荣也顺着她夸:姐姐好棒,争取比过陆亭玉!她好烦,真的。
乌洛兰蒙面无表情看完一场儿戏,凭极好的目力看到半山腰窜过几条雪白的影子,像狐狸。
这两人看样子一时半会死不了,乌洛兰蒙调转马头离开,便听背后娇娇糯糯的声音唤:乌洛兰哥哥,我想在皇祖母的寿宴上献白狐坎肩,你能不能教我骑马射箭?不能。
也别跟公主争。
虽然不情愿为陆亭玉打猎,但那是他的事,有人抢东西得另算。
乌洛兰蒙努了努嘴:男女七岁不同席,这种事,你找女官教。
可是华玉姐姐不肯,说我娇气肯定会哭,亭玉姐姐压根不肯见我。
她匆忙解释,气鼓鼓道,我才不会哭呢。
……乌洛兰蒙视线落在她刚哭过的脸上,决定给姑娘一点面子,想笑还是忍住了。
最终还是憋不住,他在笑出声前话锋一拐:光义郡王,虎子再借我一日,它会找狐狸。
陆子荣一听眼睛都开始发光,想要跟他去找猎物,又想照顾不会骑马的陆安玉,为难地直抓头发,最终拧巴地做出决定:安玉,你我同骑一匹马上山好吗?不用了子荣,或许被排挤是我的命吧。
陆安玉本就敏感,发觉乌洛兰蒙的眼光充满嘲弄后凄然一笑,拍了拍裙子上的泥土,一个人慢慢朝下山的路走。
姑娘家家的多危险,陆子荣近乎哀求地抓住乌洛兰蒙的衣摆:求你了哥,把你的马让给安玉吧,我朋友里纨绔多,实在不放心。
原来他也知道自己交了些什么狐朋狗友,这匹马是公主与他成亲时骑过的,一身雪白皮毛顺滑,他也很喜欢,只觉得借出去很暴殄天物。
乌洛兰蒙想了想,学着陆亭玉的口吻道:可以,但事后要赔偿马的精神损失费和粮草费。
他不太熟悉长安的物价,先比了个五,想来五百两银子应该不少。
陆安玉难过地望着他:乌洛兰哥哥,你变了,以前你不会这么唯利是图。
陆子荣立刻感激道:行,不就五千两银子,明日便叫人送去。
他牵着马去讨好陆安玉,乌洛兰蒙懒得理会,带着虎子继续进山,不多时便抓到五只白狐和两只兔子。
虎子在周围边找边嗅,他将猎物收进背篓,正想再打只狍子给陆亭玉烤了尝尝鲜,前边虎子忽然凄惨哀嚎了几声。
他唯恐虎子被捕兽夹误伤,匆忙赶过去,却见段成杰正慢条斯理收刀归鞘,吆喝他的同伴来看热闹:老子昨天被你们撺啜去公主府,这贱狗仗着主子威风敢咬老子,今天非得把它剁了吃肉!纨绔们嬉笑着围上来,其中一人道:哟,这狗长得真壮实,肉质一定很美味。
就是,那和亲蛮子的娘们不还你媳妇,现在就让她知道世子爷不是吃素的。
你们先别动手,我看这狗像光义郡王养的那条皇家猎犬的崽子。
段成杰不以为意,对受伤的虎子磨刀霍霍,笑意狰狞:我也没多喜欢巧慧,就是见不得她不听话,你说是吧,怕媳妇的耙耳朵驸马。
放开狗!段成杰早就看到了乌洛兰蒙,对昨天的那一顿暴打还心有余悸,见少年双眼猩红,持弓的拳头咯咯作响,他怂了一下,色厉内荏道:蛮子,我们汉人弟兄可不是吃素的,掂量下你自己!虎子背上漂亮的皮毛被砍了一刀,伤口汩汩流着血,被几个纨绔按在地上,像开水缸旁待宰的猪羊一样,做最后的哀嚎挣扎。
乌洛兰蒙不再犹豫,他剩下五根箭,对付四个纨绔足足有余。
第一只箭在弦上,他对准了段成杰。
一道急促的箭鹤唳般飞出去,段成杰眼疾手快,抓起前边的纨绔挡了。
那纨绔剧痛后发觉肩上插了根箭,揪住想跑的段成杰,用另一边的拳头狠狠砸过去:贱妾生的杂种,关键时刻拿老子挡刀!他的同伴不懂武器,情急之下抓住箭头从伤口直接拔|出来,倒刺在血肉里翻搅,痛得纨绔在地上直打滚,凄厉地叫:岑二,你也给老子等着!三人打做一团,血水横飞,谁也看不清谁,段成杰抱着头忙退出战局,正准备开溜时,一道似笑非笑的笑声打断了他的去路。
是乌洛兰蒙在笑,他自在悠闲地倚在树旁,冷眼旁观因他而起的纷争,仅仅一箭便让他们几个兄弟离心,却没把任何人当回事。
山林里阴风呼啸,把段成杰吹冷静了。
那几个人已经对他有了怨气,若不做点事转移他们的注意力,那他连最后一点靠关系捐官的机会都没了。
他提起刀,发狂地奔向乌洛兰蒙:蛮子害我兄弟,我杀了你!乌洛兰蒙静静矗立在原地,看他的目光悲悯又讥讽,抬手一指。
虎子早挣开枷锁躲到一边舔舐伤口,见他还敢提刀伤人,弓起背窜过去,狠狠咬住段成杰的□□。
凄厉的惨叫冲破云霄,惊得树上的鸟群哗啦啦飞起一大片。
陆亭玉转头,看鸟雀成群结队飞向远处,有些不确定地问身边人:树林是不是有人在叫?那人摇摇头:没有,或许公主听岔了。
我看宜阳公主是某方面不灵光!有人气呼呼地接话,嗓音娇俏,脸蛋却无比刁蛮,穿了身绣满芍药的红裙子,陆亭玉还未有所动作,她便径直坐在对面,满脸都写着生气,你都成亲了,怎么还一点都拎不清!陆亭玉在记忆的角落里拨拉一会儿,才想起她是宝福郡主,九皇叔的亲妹。
九皇叔并非陆家人,而是战场替先帝挡下致命一击的少年将军,先帝事后论功行赏,直接将他认作义弟,赐封王爵,在先帝的兄弟中排行第九,后人可受五世荫蔽。
九皇叔向来低调,可他妹妹就不一样了,嚷得陆亭玉耳朵疼,干脆问:你是谁?我乃宝福郡主宋妙,秦筠……和岑之胤都乃国子监学生,你把人弄进府里干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他余情未了。
原来是为了秦筠啊——陆亭玉立刻明白了,意味深长哦了声:三皇兄让他们与我驸马翻译经文,你喜欢他大可去追,完全不必嫉妒我。
被戳破心事后,宝福郡主小脸一红,坚持不肯承认:呵,我就是打抱不平,才不是为了秦筠。
陆亭玉望了一眼山脚,乌洛兰蒙抱着虎子下了山,她起身要走:喜欢就拿真心去追,你打压再多的莺莺燕燕,男人不喜欢你还是不喜欢,还会觉得你心思歹毒。
你!宝福郡主指着陆亭玉,一句反驳都说不上来。
怀春的少女就那么点小心思,又听周遭的夫人们掩口笑出声,顿觉大受侮辱,拉陆亭玉的衣袖未果,气得直接去拽后背的衣料,轻微的丝带摩挲声后——陆亭玉:……小衣带子被人失手扯开,内衣滑落而自己又系不上的尴尬,这辈子也叫她碰上了。
宝福郡主也随之一呆,她只是想让陆亭玉放下秦筠,压根没想到用扒|衣裳的手段收拾人。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宝福郡主听还有人在笑她,立即松开陆亭玉,气势汹汹找人对峙,借机飞快地跑掉了。
她只得自己用手按着脊背,尽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快步走向乌洛兰蒙。
将战利品交给家里的小厮,把虎子送去随行府医包扎,他见陆亭玉一脸焦急地小跑过来,开口道:公主,坎肩会有的。
陆亭玉急得环顾四周,暂且不想管什么坎肩:快,找个没人的地方,帮我。
乌洛兰蒙本还想说他还遇到奇怪的人,见她似乎对此毫不在意,心底泛起淡淡的气馁。
来到一处幽静的水潭边,陆亭玉立刻命令道:转过去,不许看!乌洛兰蒙不解其意,但还是秉承了君子分寸,安静替她守着周围。
陆亭玉缓了几口气,对少年颀长的背影注视片刻,见他果然遵守约定,这才解开衣裳整理。
半刻钟后,她气得想骂人。
今日穿的是交领高腰襦裙,腰带束得很紧,她尽力扯开领口,发现胳膊够不着小衣丝带。
除非解腰带脱去上衣,但风险实在太大,两根小小的丝带非得把她折腾死。
陆亭玉暴躁地抓了抓头发,回头看一眼巍然不动的少年,认命了。
阿蒙,你来帮我。
乌洛兰蒙迟疑着转身,见她缩在水潭边,上衣有些凌乱,便停在她几步之外的距离:公主?陆亭玉随意拢着领口,等他靠近后才松开:把你的手伸我背后,系丝带。
要不是白棠和墨兰被她打发去陆华玉那里取新茶,这种动作根本不需要教。
等了许久,羞赧都随风飘没了,背后却什么反应都没有。
她回头一看,乌洛兰蒙洗了三遍的手有点抖,悬在空中发颤,面颊红得匪夷所思。
能不能快点,我好冷啊。
陆亭玉厚着脸皮催促。
乌洛兰蒙被瓷白细腻的整片后背激得脑子有点晕,索性闭上眼,咬紧唇顺着暖玉般的皮肤滑下去,陆亭玉惊叫:哎错了,不要碰前边!……怪不得手感不对。
他睁开眼,精准拉起丝带问:怎么系?陆亭玉:蝴蝶结,麻烦打好看点。
乌洛兰蒙一怔:我不会。
陆亭玉有点毛了:你是不是我男人,到底行不行?作者有话说:阿蒙:我不会,我害羞>///<亭玉:我都不羞你羞什么,快点好冷啊,阿蒙能行一定行!|不好意思10日的更新迟到两小时,发前两个小红包补偿一下,今天23:30还更~|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6862437、薛梦的猫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薛梦的猫 33瓶;苏梓娆 20瓶;yy 10瓶;肚腩圆圆 6瓶;什么人 1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