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亭玉第一反应便是, 乌洛兰蒙终于少了个刺她的理由,可喜可贺,今晚值得开酒喝几杯。
第二反应则是惊讶:你俩可真够快的。
可不是,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还请了浑仪监的人挑的好日子,好事自然快。
宝福露齿一笑, 在她眼前摆弄着双鱼禁步, 紧紧盯着她的脸, 见她并没有吃醋失落的意思, 心底一松,陈夫人亲自来我家说亲, 我哥哥也宠我, 当然会听我的想法。
原来,两家已经熟悉到这种地步了?九皇叔也是单纯想让妹妹幸福,才急着把秦筠定下来吗?解决了秦筠,那下一个会不会是乌洛兰蒙?陆亭玉心底微微一沉,很快恢复从容:真好, 秦公子家风正,婚后一定不会亏待你。
宝福没漏过她短暂的低沉, 以为她是念起旧情,禁不住口气一酸:才不用公主提醒, 我肯定会过好日子,秦筠不知道他已经定下也不用你提醒, 只等他中一甲时双喜临门, 公主安心备孕, 只等着吃我家喜酒就好!也别想找我哥哥, 他最近很忙!陆亭玉:?宝福郡主怒气冲冲走了, 没忘给她送了好些金银首饰,幼儿的小衣服小镯子,陆亭玉打开檀木妆奁,里面夹着一张纸,歪歪扭扭写着:封口费。
她便笑了,将东西收纳入库,把小孩的礼物让墨兰送给陆巧慧,也看看她过得怎样。
好久没听过她的消息了,也不知道段成杰没了命根子还出去鬼混了没。
陆子荣蹲在荷花池附近,给虎子喂最后的晚餐,见陆亭玉来,他委委屈屈地问:为什么安玉姐姐那样温柔和善的一个人,突然要扑杀猫狗,这也太损功德了。
陆亭玉大概猜出宫里的变化:可能安献忠最近很得太后喜欢,也是他嫌吵要扑杀猫狗,你家安玉为了孝顺太后,就放弃了一点点原则。
我想起来了,虎子以前对安献忠龇过牙,他嘴上说不碍事,原来等机会发作呢。
陆子荣听得糊涂了,忽然奇怪道,明明是他先提的扑杀,说猫狗春夏发|情叫唤扰人养病,安玉姐姐只是为了外祖母凤体才照做的,怎么全后宫都在骂她一个姑娘?陆亭玉微笑。
这还不明白,枪打出头鸟,被人当靶子呢。
陆子荣心思很简单,想不明白就不想了,看看时辰也不早,使劲抱了抱狗:姐我走了,出来时间太久,会被安献忠猜出我在哪藏狗。
虎子很乖,见这么多次也很少听它乱叫,陆亭玉牵过来后温顺地舔了舔她手心,一点也不像主动咬人的疯狗。
生怕她嫌弃,陆子荣忙道:它什么都吃不挑嘴,喜欢排骨汤,天生能感觉出人的好坏,从来不乱咬好人的。
咬过段成杰,龇过安献忠,那陆亭玉更喜欢了:留着吧。
陆子荣终于心满意足的笑了。
陆亭玉慢悠悠道:你也十五的人了,别人一句话养条狗都受人制肘,考虑过未来吗,他们今天对你的狗动手,明天呢,后天呢,护你的人若是不在了,你还能保全自己吗,会不会也被人当枪使?陆子荣浑身一震,若有所思的抬头望她。
*锦粹宫。
陆华玉死死抱住她亲手喂大的猫猫,与陆安玉隔空对骂:你烦不烦,我养的猫从来不伸爪子,也没跑出去发|情,凭什么弄死它!陆安玉不依不饶:可是皇祖母病了,听不得吵嚷,我都把树上的夏蝉扑了,你的猫哈过我,说不定明日就抓人,其他宫的野猫野狗都处理了,锦粹宫也应以身作则,做女儿的不孝,贵妃娘娘如何服众?好大一口不孝的锅,陆华玉只是冷笑:说得真好听,御史参你铺张浪费,一月裁衣裳都要几百两黄金,还弄坏几千斤白面,我的猫吃点瘦肉汤,一年不到十两银子,你还好意思跑我宫里管别人,脸比驴尿盆还大!安献忠先提扑杀,怎么他不干,偏要你来干,脑子被驴踢了才听蛮人的鬼话!陆华玉骂起人来毫不留情,专捅她软肋,字字诛心。
陆安玉眼泪都快下来了,她知道小生命也是无辜的,扑杀实在残忍;但她更想太后夸她孝顺,更想太后身子好起来继续宠她。
她可是浑仪监观星象推算出的福星啊,陆安玉根本不敢想,她进宫不到半年太后便去世了,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她才不想去守皇陵,青灯古佛伴一生;也不想和亲和蛮子过一辈子。
喜欢的男子被宝福郡主抢走了,乌洛兰王子那么好看的异域少年,搞不懂他为什么只守着陆亭玉;陆子荣也不听她话了,她一个人活着,没有交好的女郎,没有人真心爱她,真的真的好孤独。
她只有狠狠抓住太后,才能在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里活下去。
想到这她心一硬,伸手要抢陆华玉的猫。
陆华玉当然不给,一把撕下一大把她头发,做鬼脸讥笑道:略略略你抢不到!四姐姐,你不孝!陆安玉眼泪喷涌而出,捂住被抓秃的鬓角,尖声大叫,我要给皇祖母告状,你等着受罚吧!她俩在宫殿外的庭院吵架,周围都是沈贵妃的心腹,陆华玉无所顾忌,被孝字头上的一把刀短暂震慑后,把猫丢上屋顶躲着,撸起袖子就要打。
我的华玉哟,怎么能打妹妹。
紧闭的宫门一开,沈贵妃一袭华贵紫裙站在门边,一抬下巴,立即有嬷嬷去拉开她俩。
陆安玉整个人都不好了,发髻被撕扯得炸了毛,玉簪子都摔断了,像被蹂|躏过的破布娃娃;陆华玉没扒拉她裙子,已经很有风度了。
沈贵妃颇生气地拉过女儿,先给她脑门来一记爆栗,才安抚起陆安玉:你们公主间闹着玩儿,可不许惊扰了太后,免得被宫人碎嘴一点小事上纲上线,被百姓笑话一点也没天家公主的范儿。
太后正病着,你俩个不许再打。
沈贵妃掐住女儿水嫩嫩的脸蛋,指桑骂槐,尤其是你,为了狗猫满宫喊打喊杀,闹得底下人怨气沸腾,给我抄经书去!凶了顿陆华玉,沈贵妃换上温柔的笑对陆安玉道:你呀,姐妹不闹莫往心里去,你姐姐为祖母抄经祈福,六公主也得比上她。
陆安玉忐忑的心脏终于回归原位。
沈贵妃艳丽逼人,紫裙上的金丝牡丹在光下一闪一闪,看着就很难缠,一点也不像端庄的皇后那样好说话,教出来的女儿也癫,陆安玉才不喜欢锦粹宫呢,缓了口气道:嗯,我知道了,我也回去抄书。
沈贵妃就当没察觉她的敷衍,仍旧莞尔一笑,吩咐宫人为她重新梳洗换衣。
关上殿门后,就见陆华玉气得嚷:母妃你给她好脸干什么,我的小白怎么办啊,今天欺负猫,明天欺负我,后天她就变本加厉!无妨,听母妃的,别搭理她。
沈贵妃理顺她的头发,闻言笑容不变,凤眸冷光闪过,取了件压箱底的旧白貂围脖,在皮毛上泼了些朱砂,拿去糊弄。
陆安玉换了身新做的衣裳,揪了揪衣领觉得这料子真不如太后赏的,撅着小嘴就要走,忽然听到后边传来撕心裂肺的猫叫。
跟小婴儿凄厉的哭声一样,吓得人毛骨悚然,呆在原地双腿发软,断断续续持续一阵后戛然而止。
而后女官提着一串血淋淋的东西扔出来,沿着口鼻憎恶道:这猫死了,赶紧拿去烧掉,别晦气了咱们娘娘的眼。
血呼呼一团,隐约能看出雪白的毛底子,和陆华玉的那只一个色。
陆安玉只看了一眼就想吐,忍着不适抬脚要走,那不长眼的小太监提着死猫低头走,血飘在她裙边。
陆安玉尖叫着后退:拿开,脏死了!女官赔着笑道:底下人杀猫不干净,脏了公主的路,日后一定好好管教,日后一定。
于是晚饭前,陆亭玉又收到了一只锦粹宫的小猫咪。
乌洛兰蒙回家时,发觉用膳的花厅格外热闹。
段娇娇和虎子玩,一只陌生猫咪见他来,迅速窜进陆亭玉怀里;今日打边炉,切好的薄羊肉卷和鲜虾摆了好几盘,果盘用冰镇着丝丝冒汽。
陆亭玉正在倒料酒提味,见他来先倒了杯早早泡好的杏茶:回来了,快些洗手吃饭吧,马上就能吃了。
屋里热气腾腾的,孩子的笑声,猫狗的哼唧,婢女走动上菜,涮好的羊肉蘸上酱料,陆亭玉第一碗就盛给他:今天我换了新的牛油底料,快尝尝。
她眼睛亮晶晶的,很是期待他的回应。
乌洛兰蒙夹起一片尝了口,鲜嫩的肉包裹酱料的芝麻碎在口腔中炸开,鲜香微辣,不腥不膻,回味醇厚沁香。
火锅袅袅升起的水汽缥缈,模糊了眼前的人,他有些恍惚,内心有个念头一直在念,这辈子就这样也不错,这就是家的温馨感。
特别好吃,我喜欢。
乌洛兰蒙笑了笑,给她倒酒,路上买的樱桃酒酿,清甜爽口,很好喝。
陆亭玉可喜欢她的火锅了,端起酒饮尽,好奇问:今天怎么有兴趣自己买东西?方才少年那一笑,唇红齿白,眸如好看的弯月暗藏星光,她险些没挪开眼,想着反正都是自己人,干脆多看了两眼。
我想到高兴的事,你不也很高兴。
乌洛兰蒙一想秦筠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他娘卖给九皇叔妹妹当相公,高兴得连空气都香甜不少,放班后买了酒庆祝,他本还担心陆亭玉会因此郁郁,没想到她在家里研究干饭,第一碗还先给他吃。
一低头,觑见陆亭玉正支着脑袋看他脸,专注又认真;乌洛兰蒙内心小小雀跃一下,脸上装得一本正经,替她盛菜:别看了,叫娇娇来吃。
抱来奶团子塞给他,陆亭玉想了想,还是道:秦筠要成亲了,日子定了明年四月初一,宝福今日来跟我炫耀,还要我一定去吃酒。
乌洛兰蒙不以为意,喂娇娇吃菜:去就是了,秦家与你爹知交这么多年,于情于理都该去。
陆亭玉偏头,仔细观察他小表情:不吃醋?乌洛兰蒙当然不会酸,宝福郡主可是个暴脾气,知道丈夫心里有人,肯定会打得秦筠有口难言,他等着看笑话就好。
夜里,他终于如愿躺进陆亭玉的床。
刚想亲亲抱抱,一翻身,娇娇大大的笑脸横亘在她和他之间。
乌洛兰蒙一顿,收回想rua陆亭玉的手,失笑问:怎么让孩子也睡在这?娇娇奶声奶气道:娇娇想,爹爹,公主一起睡。
乌洛兰蒙:……谢谢厚爱,但他想干点别的事。
陆亭玉道:以后肯定会同房,同房肯定有孩子,有孩子天天吵着要爹娘,就像现在,挤占你我本该独处的时间,这才头一次,怎么就受不了啦?乌洛兰蒙:……你想的真深远。
连未来养孩子的问题都考虑了,陆亭玉她或许真的,想和自己好好过日子吧。
乌洛兰蒙心里立即舒服了,娇娇钻进他怀里,奶乎乎地眨巴一会儿眼睛,安心睡了。
他有一搭没一搭的拍着小脊背,熟稔哄着孩子,没发觉陆亭玉躺得离他俩很远,几乎是贴着墙睡的。
另一边,陆亭玉偷偷松了口气。
她很怕乌洛兰蒙动真格,又找不到拒绝的理由,灵机一动让小孩隔开他俩,听着身后逐渐均匀的呼吸,她撇过脸,端详父女温馨祥和的睡颜,决定以后每晚都这么干。
她拉过被子,占了一半的床,终于放心伸展四肢。
妙极了。
第二天,正吃着烧烤喝着小酒,宫里来了个太监传皇后懿旨,要长安全城为太后祈福,禁荤三月,所有在京皇子皇孙都去南山大德音寺吃斋念佛。
陆亭玉面无表情接了旨,很利落地收拾起行囊。
为了求佛之心虔诚,陆安玉提议大家一起徒步上山,压根没人理她,要不是太后派来的女官压场子,其他郡主公主的马车轮怕是要碾着她脸过。
大德音寺的住持早早修缮了上山之路,石阶拉上铁索护栏,年久失修磨损的边角都填补齐整,阶梯平缓,两道树木茂盛,鸟语花香,十步一景,百步一阁,,诵经悠远,山顶的钟声浩荡,是个游玩观景的好地方。
就是几千阶而已。
陆亭玉换了身简便清淡的衣裳,提起裙角就上,陆安玉凑过来问:姐姐怀着孕,我帮你叫台轿子吧。
陆亭玉才不信她突然变善,拒绝道:用不着,省得有人说我偷懒不孝顺。
乌洛兰蒙也得去抄经书,抱着娇娇扶着陆亭玉,自始至终,一眼都没撇陆安玉。
假孕药的副作用太强烈,孕吐和挑食都和真的没分别,顶着烈日登了几百阶,陆亭玉头昏脑涨,扶着乌洛兰蒙才勉强站稳,呕吐的想法愈来愈强,硬是忍住了。
在山腰一处小亭子稍作休息,她吃了几颗酸梅压住呕吐欲,捂住嘴才控制自己不脱口大骂脏话。
太后生病跟百姓有什么关系,凭什么不许人喝酒吃肉!抄个经有屁用,老天要你三更死绝不会等到五更,再不济学人家嗑点丹药折腾自己,别祸害别人了,烦死了!小腹也好痛,有力量拉着她下坠,陆亭玉伏在乌洛兰蒙肩头,将近中午还离山顶很远,气得直骂:我偏要吃肉,有些人伪善别出来祸害人!陆安玉也走得累了,刚踏进小亭子,就听见陆亭玉阴阳怪气她。
她非常生气:是你非和我置气,不顾肚里孩子还要怪我吗?乌洛兰蒙毫不客气:给老子闭嘴!陆亭玉抹平狰狞的笑容,假装很有礼貌地问:你,喜欢什么颜色的麻袋?作者有话说:不拖了,下章就打|感谢在2022-03-23 00:39:39~2022-03-23 23:56: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啾 18瓶;钺斩红尘斧辟寒暑 10瓶;是安宝宝的姐姐 2瓶;潇洨暮雨、什么人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6、迟到更新,前三红包这次祈福来了十几位皇亲国戚, 一眼撇过去,陆亭玉只认得陆子荣和陆华玉,大部分只是脸熟。
女郎们都有一个共同点, 便是看到陆亭玉扶着腰满脸痛苦, 但见一边还有陆安玉,有不明白的想过来, 都被友人拉住耳语一番, 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后, 再看陆安玉的眼神都变了。
陆亭玉就坐在亭子里假寐, 对陆安玉的焦急和周围人的视若无睹。
她不嫌害臊,可陆安玉脸皮薄, 很清楚那些看热闹的郡主们主要目标不是陆亭玉, 而是她。
因为她夺走了太后的宠爱,平日赏给她们的新茶新首饰新衣裳都成了她一个人的,难免遭人嫉妒。
想到这陆安玉不由得委屈起来,是了,被排挤是她的命运, 但太后最宠她了,荣华富贵下阴暗面的丑恶嘴脸, 她认。
陆亭玉任性耽误了祈福才好呢,陆安玉负气地想, 就这样吧,已经提醒过了, 她不听那是她的事, 反正被骂的不是自己就好。
她气咻咻的要走, 狠狠一瞪围观的旁人, 遇见从山上下来的安献忠。
安献忠长相很有福气, 脑袋和身材都圆墩墩的,笑眯眯地先向她作揖,才看向陆亭玉:微臣拜见公主。
他个子很平庸,长得要跟讲相声似的,高鼻深目,两撇小胡子用米汤固定上翘,乍一看还挺喜感,笑容也人畜无害,透着一股子谄媚劲儿。
他态度很好,说话一直弓着腰,行为举止满是谦卑,身后便是登山轿,第一句便认错:都是微臣脑子不清楚,公主有孕轿子来迟了,为太后祈福也不能伤了您的贵体,山上也布置好了斋饭,请移步。
既然太后身边的红人都发话了,那陆安玉内涵她不孝也没了理由,陆亭玉应了,完全没有拒绝陆安玉的不耐和猜忌。
她的反应被没走远的陆安玉看在眼里,心口又是一痛,越发印证了自己的猜测,偷偷掉了几滴眼泪。
陆子荣抿着唇一言不发,见她落泪,脚尖不听使唤地朝那边去,被陆华玉拉住了,警告道:你再敢跟她说一句话,我就告诉安献忠你把虎子藏在陆亭玉府上。
你不要这样。
陆子荣耳尖一红,嗫嚅道,虽然你们不喜欢她,但安玉没有坏心思,她现在太难过了需要人安慰。
陆华玉冷笑:我看你被猪油蒙了心,虎子都没你能舔!陆子荣还是有些于心不忍:可是……那是安献忠让她当出头鸟,安玉也是为了外祖母的凤体。
陆华玉实在不想听他狗叫,毫不留情道:闭嘴,你娘是公主,我爹是皇帝,都是祖母的亲生孩子,民间有糊涂人家通婚,生的孩子都是傻子,你俩没可能的放弃吧!*安献忠极殷勤,见陆安玉手忙脚乱,他便借了几个女官协助,与主持协商过后,很快稳妥安置众人,不多时,便有斋饭一一上桌。
斋饭不见荤腥,未加葱姜蒜等作料,清淡可口,几样凉菜正好能解暑,陆亭玉多吃了几口,勉强压下孕吐。
不用她照管娇娇,乌洛兰蒙早已喂起小团子吃饭,比这孩子的亲爹还亲爹。
陆亭玉想,他可能真心喜爱小孩子,也真心想和她生养哺育。
乌洛兰蒙,已经放下他的复仇大业了吗?饭后不久,安献忠抱着些空白金箔纸来拜见:公主有孕,明日跪佛便不必参加,只需誊抄五遍佛经,只要心诚,太后不会怪罪。
那还差不多,她最烦跪这跪那的。
你放下吧,我会写。
安献忠一笑,脸上的肥肉一颤一颤的,眼睛都笑没了,模样很滑稽,皮肤却很白,像几十岁几百斤的年画娃娃。
原来太后口味是这样啊。
陆亭玉转头瞧了眼乌洛兰蒙,虽然都是异域人,但又傲娇又清瘦的美少年才是少数。
她忽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对乌洛兰蒙耳语道:太后喜欢陆安玉,也喜欢安献忠,他俩和亲岂不是亲上加亲?乌洛兰蒙抱着娇娇,笑意清淡:公主开心就好。
陆亭玉觉得非常好,便问安献忠:您从前是狐胡王子,现在是太后身边的红人,现在也不过二十五岁,没想过安定下来的问题吗?安献忠眼神一闪,苦笑道:微臣乃战败国的俘虏,天可汗怜悯他的子民,微臣才得以有条生路苟且在长安,已是无上荣宠,只想着这辈子伺候在太后身畔,别无他求。
言语之间,满是感激与尊崇。
陆亭玉支着下巴,身体斜靠在乌洛兰蒙肩头,一脸幸福:可我驸马也是异域人啊,他也是王子,我也愿意为他生孩子过日子;凭安大人的资质,向太后求娶妻子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安献忠望了眼段娇娇,赔着笑道:微臣丑陋,怎么能和西凉最尊贵的王子比。
陆亭玉哼了声道:怎么就不能比了,我瞧六公主以前可不愿意嫁异域人了,还要我替她和亲,后来瞧了眼乌洛兰王子,便转变性子求太后相看六驸马,宫宴上还偷偷给他送醒酒汤,真讨厌,哼!她尾音一拽,刻意扬起声,语调酸酸的。
乌洛兰蒙听得很清楚,陆亭玉话里话外,都见不得其他女子靠近他。
天,她居然在吃醋。
不知为何,他心里热腾腾的,跃动起名为喜悦的小火花,腾出抱孩子的手揽住她,将人往怀里带了带。
安献忠何等会看人脸色,立刻理解了看似寒暄的真正意图,眸底闪过早有打算的精光,笑着告退了。
已是往日睡午觉的时辰,段娇娇伏在怀里睡得正香,乌洛兰蒙动作轻慢地将她安置进小被子,陆亭玉拉住他,神神秘秘道:你知道吗,我怀孕后会在床上兽|性大发,你要看吗!她一说这种话题,乌洛兰蒙便禁不住笑了,拂过她嫩滑的肩:为什么不看?陆亭玉哗地铺开薄被躺下:具体表现为,像猫一样一天能睡十个时辰;好了我要休息,你快出去。
乌洛兰蒙欣喜的手一顿,停在她锁骨:…………亲了亲她软软的唇,压下躁动的火苗,他放轻脚步出门。
午后的寺庙安静,大部分人爬山后草草吃过斋饭,都累得闭门休憩,空荡荡的庭院还未染上世俗的喧闹,夏蝉百鸟脆鸣,竹叶清香。
乌洛兰蒙独自走上寺庙后的山崖,穿过几乎无人深入的小树林,站在崖顶眺望。
万国衣冠拜冕旒的长安城,徒步一天走不完的林立市坊,站在神明的视角俯瞰,也是芸芸众生之中不起眼的一小盘棋子,他所有的悲欢离合都困在那一小方天地里。
护城河的水流卷起林间风,流水汹涌,山顶高低相隔近百米,也能嗅到腥凉的汽息飘入鼻腔。
静力片刻,扎西贡布气喘吁吁爬上来,从怀里掏出一卷舆图:这是臣的弟兄们踏遍周边,花费三个月才绘制出的长安舆图,还发现了一条绝佳的死遁路线。
他环顾四周,指出地图一个小点:王子请看,南山是长安四周最高的山,可以看到四周全貌,您此刻视野正下方,护城河以北,是一片前朝古槐林,穿过这片林子即可与大王子接您的大部汇合,到时候委屈您假扮西域商贾,护城河水流湍急,正好可以伪装失足落水。
贡布将地图交给他,凝视片刻河水,心痛道:这水是汹涌了些……委屈王子殿下趁酷暑未过,先学凫水,这样渡河更方便些,王子觉得怎么样?听起来很不错……但是,乌洛兰蒙蹙眉:公主不爱动,独自出门惹人猜忌,你让我怎么合理经过这鬼地方?贡布信心满满:每年秋收过后,他们陆家都会由皇帝带领群臣秋狩,那太子和九王宋珩早看您不顺眼,必会从中作梗使您出丑,咱们将计就计,做实他们戕害您的阴谋,让那两人狗咬狗去。
至于您的那位妻子……贡布颇不以为然,他从没将陆亭玉放在眼中,毕竟她大婚前死命不从,闹自杀满京城都知道,想来对王子的死讯乐见其成,巴不得死了驸马找新人,定然不会追究真相。
所以他的王子在磨蹭什么,赶紧回西凉继承封地,然后把妹妹嫁给他,他迫不及待要做王子的亲家!想到这贡布就兴奋起来:王子还有什么顾虑,臣来替您解决。
乌洛兰蒙抱臂,对着波澜不绝的护城河凝思。
他能有什么顾虑,除了……陆亭玉。
他能看出陆亭玉对他的感情,仍处在飘摇不定的暧昧期,亲亲摸摸可以,但离床笫之欢还有些距离。
不然也不可能对外宣称有孕,营造恩爱假象,一边又极力不想让他碰,拿娇娇做挡箭牌。
乌洛兰蒙无奈地想,她何时才能彻底敞开心扉呢。
他道:宜阳公主怀着孩子,等她这胎瓜熟蒂落再说,汉人讲究风水,和亲不过一年驸马暴毙,对她名声也不好;就算现在就走,回了西凉便是深秋,资源贫瘠,回去也不能做什么,等明年再筹谋,这边物产丰富,也该刮一层油水再走。
贡布使劲点头,心想王子的打算和左贤王差不多,被汉人羞辱了这么久,一定要给他们点颜色瞧瞧,正好给那边回信,从重甲骑兵中挑些精良队伍,趁太子和九王狗咬狗,他们从中获利搜刮一遍长安。
只是……王子为何要扯上陆亭玉做理由?那女人的孩子是谁的种不知道,反正不是王子的,干嘛惦记她?贡布不懂陆亭玉有什么好,除了长得好看,身材苗条,还爱欺负人,现在王子脸上还有细小的划痕,一看就是刚下的手。
王子,我们不如把那个女人抓回草原,她欺负您这么久,一定要狠狠惩罚她,让她放羊去,丢一只三天不许吃饭!他愤愤不平,继续火上浇油,还要她眼看您与我妹妹百年好合,生一大堆孩子,幸福快乐一辈子,不许她寻死,气死她!乌洛兰蒙:???做好你分内的事!敢管到我枕边去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跟你妹妹有一腿?他冷笑反问,谁准你□□的私事?贡布???汉人的文化太可怕了,像食物一样,不吃,死,吃了,便被它塑造了。
王子被女人拿捏住软肋,成了妻管严,和酸唧唧的呆秀才一样优柔寡断,因为这个臭女人,还凶他好几次呜呜。
他一定要替王子收拾陆亭玉,好给妹妹腾王妃的位置!午后的太阳烈,烤得人昏昏欲睡,乌洛兰蒙不想与贡布多嘴,这大老粗最多只能筹谋计划,一谈他的终身大事便卯足劲夹带私货,非要联姻结亲,让他烦不胜烦。
陆亭玉再讨厌也只能他收拾,轮不着别人对他的妻子指手画脚。
乌洛兰蒙转身下山,太阳晒久了脸皮有些疼,他摸了摸才发觉是给娇娇路上摘玫瑰,被倒刺刮伤了皮肤,都是小伤,回去擦些膏药即可。
但贡布对着他脸很气愤,也不知道在瞎脑补什么。
思虑半瞬,乌洛兰蒙道:我自己划伤的,与公主无关,你不要乱想。
不知为什么,他看起来更愤懑了。
贡布不死心,努力安利妹妹:我家曲珍年龄正和您相配,也是从小与您相识的姑娘,管理部落也是一流,草原上多少人想与我扎西结亲家她都看不上,唯独对您……什么人!乌洛兰蒙没空听他哔哔,发觉树林西偏角有轻微的布料摩擦的响动,立刻甩出一枚袖箭。
哎呀!有女声惊叫起来,慌乱地去扶身边人,踩断枯叶嘎吱声响作一片,安大人您还好吗?贡布大吃一惊:谁在偷听!王子怎么办?乌洛兰蒙示意他稍安勿躁,他们之间一直用本族语交流,汉人听不懂,慌乱无措才会令人生疑。
他坦然顺着原路下山,余光觑见偷听的两人——蹲在地上的是陆安玉……和中了袖箭倒地不起的安献忠?他很肯定陆安玉听不懂,但安献忠就不一定了,狐胡国毗邻西凉,两边百姓常走动通商,若是被他听去……乌洛兰蒙心底渐沉,眸底冰冷地盯住两人。
安献忠闭紧眼,痛得额头冷汗直冒,抱住受伤的肩头咬牙不语。
陆安玉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不敢与他正面对视,焦急地直摇安献忠:安大人你流了好多血,千万不要晕,我马上去找大夫。
袖箭又没淬毒,肩头也不是致命要害,乌洛兰蒙不阴不阳道:我看他很清醒,倒是要被你摇昏了。
陆安玉窘迫的脸红彤彤的,放开安献忠,讷讷站起来问:公主在孕吐,乌洛兰王子不陪您妻子,和仆人在山上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乌洛兰蒙:……当傻瓜开始口吐人言,怀疑有理有据,他还挺惊讶的。
安献忠拔掉箭头,倒刺搅得皮下血肉翻涌,压抑着发觉秘密的惊喜,装出不得罪人的谦恭神情:六公主,那是你姐夫的私事。
与你何干?冷漠抛下一句话,乌洛兰蒙想起陆亭玉的大胆设想,似笑非笑道,倒是六公主与安大人独处得颇融洽,怎么,不想找其他驸马了?我没有,是我想出来透气不认得路,安大人邀……陆安玉匆忙解释,没有那种想法,我与安大人是朋友。
乌洛兰蒙便笑了,径直走过,在她耳畔略讥讽地重复一句:嗯,朋友。
陆亭玉睡不着。
具体表现为,孕吐无时无刻,以往该吃的放到现在一闻就想吐,坐久了发闷想吐,出去吹风头痛也想吐,,算是寝食难安。
这假孕药效也太严重了,真想快快卸掉包袱。
陆亭玉扶着墙干呕了会儿,很喜欢寺庙后院山那边的青草气息。
谁知刚刚到山脚下,就看到陆安玉躲在树林里,安献忠低声道:公主放心,乌洛兰驸马绝对没有私|通西凉,说不定在交流其他事呢,毕竟微臣懂一点西凉话,能帮您听……前方不远处,是乌洛兰蒙和一个五大三粗的西凉年轻汉子。
乌洛兰蒙……终于开始私|通西凉了?陆亭玉心口骤缩,扶着树干才站稳,无比庆幸周边泥土松软,才没惊动那两人。
再之后的事情,她都看到了。
静默片刻,陆亭玉提起裙子悄声离开,就当自己不知情。
长安没有留住草原的少年,一切终将归位。
她现在能做的,就是不让西凉人祸害百姓,将损失降到最少。
至于死了驸马公主是否改嫁,九皇叔会不会又来骚扰她,陆亭玉有些烦躁,算了以后再说吧。
*虽然没承认,但陆安玉被安献忠几句似是而非的话引着思维,认定了乌洛兰蒙就是在私联。
她要告诉父皇和太子哥哥!乌洛兰蒙一定在做坏事,说不定连枕边人都不知情,他这样会连累陆亭玉的!谋反可是诛九族的大罪!驸马谋反,公主就算不死,也得绞了头发关进庙里,一辈子守皇陵将功抵罪,再也不能出来见亲人。
思及此,陆安玉这几天都没来打扰。
陆亭玉乐得轻松,过得很舒服,经文一字未抄。
反正乌洛兰蒙帮她抄。
她强撑着去佛前跪了片刻,妊振反应剧烈,干呕到昏厥,实在无奈之下,只好先遣人送她回去,免得流产了给太后平添晦气。
这是陆安玉低情商原话。
陆亭玉当时没发作,回家在牲口棚挑了个装马粪的麻袋,而后日日抱着段娇娇,和乌洛兰蒙在街上闲逛,他喜欢什么买什么,去最好的酒楼,要最名贵的饭菜,少年不喜欢她看弹琴的清俊琴师,她都忍痛改了。
乌洛兰蒙受宠不惊,借口抱孩子腾不出手,还要陆亭玉喂他吃。
陆亭玉:……行吧。
过了好几日,终于等到了回宫的车队。
其余的郡主郡王不在宫里住,一进城便四散回家,只剩陆华玉,陆子荣和陆安玉。
陆华玉吃了十天素,饱满的脸颊都凹了些许,气得她把镜子砸了,看见路边摊子上的烤鸡眼睛直冒光,提了跟藏了好久木棍就要下车。
陆子荣看得满头尴尬:你肯定不是去买烤鸡,去打人的吧。
陆华玉发尾一甩,利落的跳下马车。
陆子荣愣神的功夫,她已经混进人群不见了,赶忙下去追:……这儿是大街上,百姓都看着呢我的好姐姐!陆安玉这一回低调许多,车子从外边看朴实无华,她也憋久了,想逛逛母亲年轻时走过的街巷。
女官扶着她下来,人间的烟火气果然是极好的,连风都带着食物的美味。
陆安玉感慨道:我阿娘的故居在哪里,我想去看看?女官眼神微妙一瞬,支支吾吾胡乱应着。
皇帝一直严令她们不许提起六公主母家,原因无他,她母亲是罪臣吕氏的孙女。
生下陆安玉的起因也不能明说,当时的皇帝还是个皇子,曾想求娶吕氏女为侧妃,偏偏吕家出事,罪臣之女不能嫁入皇家,皇子稍有错漏便会无缘帝位,只得在吕家女眷迁居前夕,在吕夫人安排下与心上人圆房,约好若生下孩子一定接来抚养,再想办法让吕氏重回长安。
而陆安玉现在明面示人的身份,是皇帝十五年前督修杭州水利遇到的女子生的。
此事太后不知,皇后不知,沈贵妃也不知;关系到宫闱血脉和脑袋,老宫人都很有自知之明的从没闲话过。
陆安玉等了半晌也没听女官说,叹了口气,准备离开偏僻的小巷,这儿凉飕飕的,墙壁爬满青苔,实在有点瘆人。
想知道你娘住哪?我来告诉你。
罪臣之女,住的是狗屋,喝的是泔水,夜里爬墙过来的男人,不止你爹一个。
你祖父贪污赈灾款死得其所,轮到你浪费灾民米面,还真是一脉相承,一丘之貉!陆亭玉出现在她面前,提着木棒,嘴角阴恻恻的笑。
她的麻袋已经饥|渴难耐了!陆安玉吓了一跳,可这条巷子只有一条出口,都被黑衣大汉堵住了,她吓得六神无主,眼泪瞬间绷不住,立刻软了腿脚:我做错了什么,你是谁,要对我做什么,我可是太后最宠的公主!她色厉内荏的喊:是不是你,陆亭玉,我要告诉太后你干的好事!我要让父皇知道你的真面目!陆亭玉,你今天要是敢打我,你和你的孩子不得好死,我告诉你吧,你驸马可背着你在造……!陆亭玉早就易了容,才不怕她胡说八道,不耐烦道:给我吧嘴堵上,吵死了!大汉立刻脱了鞋,把十几天没洗的臭袜子塞陆安玉嘴里。
呕!陆安玉再也绷不住,恐惧得嚎啕大哭,突然一股刺鼻的粪臭袭来,眼前一黑,好似被人兜头泼了一盆粪便,整个人都被埋进了粪汤。
她快被熏死了,崩溃地想求救,刚张口,嘴里流进一股奇臭无比的糊状物。
她拼命吐掉,头上又挨了几闷棍,就此昏死过去,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陆亭玉提着木棍,非常疑惑:我这才第三下,她怎么就受不住了?乌洛兰蒙捏住鼻子,忍住恶心,塞上手套查看一番:她没死,你继续。
陆亭玉很震惊:你好残忍,太没同情心了,也不心疼我打人累不累。
乌洛兰蒙顺着她问:累不累?陆亭玉:可爽了!作者有话说:不好意思更新吃了,但下周三之前我一定还能写一万五,做不到就和陆安玉一样被套麻袋打!|文化太可怕了,像食物一样,不吃,死,吃了,便被它塑造了。
——王朔《过把瘾就死》|感谢在2022-03-23 23:56:21~2022-03-27 00:30: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空山、在逃小仙女 10瓶;lizzebear 5瓶;一个英俊潇洒的美少女 2瓶;什么人、潇洨暮雨、钺斩红尘斧辟寒暑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7、有二更在23:30等陆华玉找到人的时候, 发现她昏死在小巷里,正被一群野狗舔来舔去。
嗯……身上有一股浓浓的,狗很喜欢的味道。
呕!陆子荣朝她身后只瞥了一眼, 立刻扶着墙根干呕。
陆华玉幸灾乐祸一会儿, 才慢腾腾思考怎么把她拉回宫。
凶手早已跑到九霄云外,压根没留下一丝破绽, 足以见陆安玉被套麻袋打是预谋多时的计划。
她当然也不会自讨没趣找凶手, 也不怕陆安玉突然醒来咬定是她干的好事。
她也想揍陆安玉很久了, 早在山上筹谋好一切, 车上有宫女假扮她先回宫,自己坐在宫女的简便马车里, 顺便拉上陆子荣当同伙, 免得他说漏嘴。
陆华玉用棍子拨拉了一下,确定她呼吸均匀,粪便浑身沾得很均匀,脸上也有,但无明显外伤, 也没衣物撕扯的痕迹,纯粹是被吓昏过去的。
……陆安玉醒来时, 已经在自己的寝宫,宫人战战兢兢地端来面盆供她洗漱, 满室寂静,透着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陆安玉懵懂地转头, 她身上已经被擦洗干净, 有好闻的桂花香, 只是……脖颈间咯吱窝里, 仍充斥着令人作呕的马粪味。
陆华玉挑帘进殿, 对满屋硕大的粉珍珠帘串吃惊一瞬,立即恢复自然:哟,醒的倒是挺快,一看就是那人对你留了情。
皇祖母呢,我要见皇祖母!陆安玉惊恐地用被子裹紧自己,唯恐被她闻到异味,抽抽噎噎额啜泣,是陆亭玉打得我,我一定要告诉皇祖母她的真面目!人家三姐今日接见安平侯世子呢,压根没出门,你少污蔑人。
陆华玉才不听她瞎比比,言辞间更为嘲讽: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辰,皇祖母都睡了,我们回宫前就休息了,你就为了这点小事打扰老人家,你真自私!陆华玉学着她平日的做派,紧紧捏起拳头,义愤填膺道:天啊,你简直太不孝顺了,真损皇祖母的阴德!*段成杰一切一拐地走进宜阳公主府的待客厅,嫉妒地环顾一番名贵摆设,还有慵懒斜靠在主位的乌洛兰蒙,拳头捏的咯咯响。
乌洛兰蒙抱着段娇娇,仔细净过三--------------/依一y?华/遍手才拨葡萄喂给她,一举一动娴熟自然,就当没看到孩子亲爹在。
娇娇注意到家里来了生人,好奇地探出小脑袋一瞧,怔了一怔,皱起小眉头仔细思考,看看乌洛兰蒙,再看看段成杰,糯糯道:这个爹爹……也是爹爹?乌洛兰蒙照看孩子时习惯性穿蓝衣,这么多年相处下来,比起和她亲娘相貌有几份相似的陆亭玉,娇娇反而更依赖他。
段成杰眼里闪过怨毒的冷光,面上却和气的笑:多谢公主府替我照看女儿,先前我酒醉失手打了夫人是我不对,夫人哭着跑来您家也是她太冒失,给全京城当笑话看,现在也该把娇娇还给她亲生父母了。
亲生父母?段成杰也配?陆亭玉只想冷笑,她府里的嬷嬷第一次为娇娇洗澡,那么大点的孩子,后背满是被针扎的窟窿眼儿,嬷嬷当场心疼的落泪,找了府医来看,真相更令人发怒,竟然不止一次落下的伤,新新旧旧叠起来共六七回,向宫里求了最好的膏药涂了半月,疤痕才勉强褪了八成。
一两岁的孩子又说不清楚,只是见府里的丫鬟在身边绣花,一见到针就惊慌的大哭,要乌洛兰蒙穿蓝衣哄着才能止住。
她的奶娘说,是段成杰后院那几个妾干的,但具体是谁,陆巧慧查不出来,只知道娇娇看到安平侯夫人远房亲戚的那位贵妾,哭得最为凄厉。
平心而论,乌洛兰蒙不想还段娇娇,他很喜欢和陆亭玉抱着娃一起吃饭时,美满温馨的气氛。
陆亭玉也不想,谁知道娇娇回去还会遭遇什么,陆巧慧一人照顾两个小女儿,还得与妄图宠妾灭妻的妾们周旋,实在分身乏术,她讥笑道:要娇娇跟你走,看看孩子认不认你这个爹!乌洛兰蒙做势将她递给奶娘,段成杰一喜,没想到事情如此顺利,洋洋自得道:其实娇娇养在公主府里吃穿都更好些,但秋闱后太子为我谋了份职位,在礼部,清闲,但老迂生多,会碎嘴我安平侯家亲生爹娘都在,女儿却住外人家,实在不合礼数。
嗯,来接孩子的原因是,怕被人碎嘴。
但凡他稍提一句是自己思念孩子,陆亭玉都不会心底直冒火,为姐姐不值至于,也想给他套个麻袋。
段成杰又道:虽然娇娇是个女孩儿,传承不了香火,但我也会好好养她长大嫁人的。
嬷嬷抱着娇娇到段成杰面前,强忍着啐他一口的想法。
段成杰还沉浸在得官位的喜悦中,朝女儿伸出手等着接,屁股在椅子上都不带挪的,娇娇却吓的嚎啕大哭,拼命朝乌洛兰蒙那边挣:爹爹,爹爹抱!陆亭玉立刻抱过孩子,冷笑连连:看来,你女儿不认你,请回吧。
段成杰的手还僵在半空,不敢相信吃段家饭长大的女儿居然不认他这个父亲,反倒把西凉蛮子当亲爹,在他怀里咯咯笑,这还有没有王法了!但上次吃过乌洛兰蒙的亏,他还记得,也不敢太放肆,唯恐好不容易跪舔太子舔来的官位没了,咬着牙僵硬道:是不是陆巧慧告状,说我那几个柔软不能自理的妾室拿针扎娇娇,都是下人谣传,公主还是把孩子坏给我吧,好歹她还姓段。
陆亭玉实在忍不了他一口一个香火,讥讽道:你那个贵妾欺负我姐姐,听说她怀了孕,你把她孩子打了再提接娇娇的事。
再说了,你上头还有一个亲哥哥,按理说也是他继承安平侯世子之位,他才有资格提香火,你娘是继室,你还不配。
段成杰平生最厌恶有人提他哥,毕竟他母亲做的不地道,生下他后对先夫人留下的儿子不管不问,一场高烧后哥哥烧成了傻子,养在佛堂不见人,他才能继承这世子的位子,这也是太子拿捏他的把柄。
为何偏偏要提他哥,他哥对外一直都是傻子,从没外人怀疑过,陆亭玉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段成杰一慌,立时顾不上段娇娇,起身色厉内荏地质问:我兄长好端端在佛堂住着,谁告诉您的,是不是陆巧慧那个女人?他起身太剧烈,被狗咬的裤|裆隐隐作痛,疼得他两腮冷汗簌簌。
陆亭玉看着他遮遮掩掩捂住裤|裆,脚步虚浮,就知道他**还没治好,又和妾室颠鸾倒凤了。
她喂过虎子,运进公主府的黄瓜都有孩子小臂粗,虎子肉吃多了得解腻,一口能嘎嘣半根,大约四寸。
就拿黄瓜作比较吧,当初虎子被逼急了十分凶残,一口下去段成杰的那活儿居然完好无损,只有腿根受伤,那只有一种解释——他太短了,还没虎子嘴巴长,所以一口就能咬住裆。
陆亭玉越想越想笑,捂着嘴拼命控制不笑出声,然而太好笑了实在忍不住:哈哈哈哈哈哈哈,有些男人还真是diao子小小口气大大,也不嫌害臊!乌洛兰蒙紧紧护住娇娇,拧眉思索片刻,也没忍住笑了。
作者有话说:亭玉:**这么小还能算男人吗?段成杰:嗯,怎么不算呢。
阿蒙:老婆我很大,你忍一下(骄傲.jpg|今天怎么没收到营养液捏,人家想要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