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似乎在太医院见过的赵太医提着药箱进来, 恭谨请脉。
陆亭玉更想吐了,迟疑着没伸手,反被乌洛兰蒙捉起手腕盖上丝帕, 送到太医脸前。
别怕, 让他诊。
他说。
陆亭玉抬头,只看到他侧过去的一小半脸, 很平静, 很坦然, 无比问心无愧。
她反而不明白了, 他不怕在九皇叔那里露馅招来祸事吗。
宝福皱起眉,疑惑道:我哥关心你是因为想着秦公子被许给我, 你多少有些不虞, 特意召来看妇病最好的太医,公主得了好为什么仍一脸不情愿,还在介怀秦公子吗?陆亭玉:……算了,宝福根本斗不过九皇叔,跟她讲也讲不清楚。
她视死如归地一伸手。
片刻后, 赵太医花白的眉毛一舒展,开了三疗程的安胎药:公主或许是这几日为家事奔波过多, 累着了,这几日卧床静养便好。
他神色无波无澜, 没提胎像如何,从容得就像没看出任何蹊跷。
宝福撅起小嘴, 秀丽的眉毛拧巴在一处, 陆亭玉哭笑不得道:我都有孩子了, 还怎么可能和秦筠藕断丝连, 郡主大可不必胡思乱想。
宝福郡主被戳破少女心事, 娇嗔一句:我才没那种想法,行吧,明年四月公主一定要来我家吃酒。
想了想,陆亭玉道:秦父有个进门不久的外室,人看着柔弱不能自理,却屡屡陷害陈夫人给他儿子谋划,你以后防着点。
宝福郡主先谢了声,才自信满满道:明白公主的好意啦,我知道的,才不会让这种女人越到我头上,她也休想打我家的主意!她走后,赵太医也跟着走了。
陆亭玉捏紧左腕,复又思虑起假孕被戳穿该如何应对。
乌洛兰蒙道:你担忧什么,又对你没害处。
陆亭玉一时没听懂:什么?大可不必担心是欺君之罪,宋珩若知道你假孕,他高兴还来不及,哪会向外透露。
他合上书道,他只会如此猜测:你假孕,意味着你不喜欢乌洛兰蒙,意味你不肯与驸马有肌肤之亲,意味着他还有机会,只要除掉我。
陆亭玉失色道:原来你一直都知道?乌洛兰蒙用一副看大傻子的表情看她。
陆亭玉烦躁地抓起头发:可赵太医什么也没说……说了就是打草惊蛇,不如让你先露出马脚。
他一敲她额头,拿准时机直接除掉我,到时候插翅难逃的是你,说不定宋珩还要在我灵牌前强行与你苟且。
灵堂play?陆亭玉扶额:你想法真变态。
男人才最了解男人,他的花言巧语你可别轻易信。
乌洛兰蒙只赞同宋珩这句话,起身要走,言尽于此,我是死是活就看你了。
陆亭玉当然不想乌洛兰蒙死,她参加了那么多百花宴和诗会,各家有名号的子弟几乎都认了脸,有才干的爱出入青楼,相貌俊美的后院早早有妾,老实本分的,又被母亲压制做不得主,就算有秦筠那般优质的,那也是极少数,也跳不出妻子必须延续香火、后院不可能只有一人的思维。
这么看下来,乌洛兰蒙长得最好看,也不插手她穿衣打扮,延续香火的话从没说过,每天去弘文馆当值,给他娶妾还不要,这样舒适的相处方式打着灯笼都不会再找到了。
她叫住已经到门外的乌洛兰蒙:那怎样才能保住你呢?我还不至于掌握不住自己的命。
少年冷笑,流产后身子最虚,再色|欲上头的男人都知道这时的女子不能碰,强逼容易出人命,你看着办吧。
*宝福郡主回去后,赵太医进了宋珩书房,禀报今日诊脉的结果。
宋珩饶有兴致地听完,扬起早该如此的笑:果然,那西凉人在配合她做戏,恩爱是假的,为何偏要假孕来证明?赵太医忙回道:微臣听说,宜阳公主成婚一月不知怎的得罪了六公主,被太后叫去训诫一通,让她快些和驸马怀孕生子安分下来,还遣了个女官盯着,算算月份,便是那时开始的。
太后,陆安玉?宋珩了然,让德公公拿些赏赐送赵太医出去,盯着桌案上写了一半的悼词沉吟。
太后一病来势汹汹,或许撑不到来年四月,皇帝有天下守孝两年的意思,各家婚嫁越发频繁,他的宝福定了亲倒是不受影响,但婚庆礼仪必须从简,人生最好的日子哪能为个老太太过得清汤寡水,他前几日去了秦家一趟,重新挑了吉日,特意将婚事挪到了来年月初。
各种珍奇偏方和灵宝药材不要钱似的往宫里塞,什么法子都用上了,找各地戏台班子给老太太解闷逗趣,最近好转许多,勉强能下床去太液池逛逛。
德公公送太医回来后,呈上新科进士们的名单:皇上明日请您入宫,共观殿试,还望您主持之后的琼林宴。
科举放榜后,便是应接不暇的各种宴会,殿试之后宫中赐宴表贺,文科进士齐聚一堂,吹笙鼓簧,鸾章光印,一甲留翰林院,,二甲为庶吉士或是考勤几年后外放地方官,表现优异的也能留六部,从此以后便是风光敞亮的仕途。
放着罢。
宋珩扫了眼花名册,一甲之中秦筠的名字格外显眼,青年探花姿容风雅,有他帮衬着,妹妹交给此人甚是放心。
陆亭玉亲哥那日信誓旦旦说自己必中二甲前十,结果名字灰溜溜地排在二甲二十八;排在第一的,是个有些陌生的名字,段成翡。
玉中之翡,名倒是好听。
他便问了几句,德公公道:这位是安平侯的嫡长子,生母去世后无人照管,一场高热险些烧坏脑子,被接去金陵外祖家游学,在当地也是参加过鹿鸣宴的会元,才来长安不久,据说这位新进士不喜他爹的继室,没回过侯府。
宋珩想起来了,与陆亭玉庶姐和离的那纨绔,似乎是继室的儿子段成杰,还胆敢当着他面扒陆亭玉的衣裳。
原来如此。
宋珩卷起未写完的太后悼词,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娘也是个拎不清的蠢妇,安平侯有脑子的话,也该上书换人继承位子。
*平川王妃知道儿子的名次后没说什么,笑眯眯拎起马鞭,吓得陆定文翻墙逃去了同窗家,三天不敢回家,直接去了琼林宴。
王妃才懒得管他,乘车出门,带着陆巧慧挑首饰料子,拿着二甲花名单一个一个看,问道:你大伯哥不是烧坏脑子在佛堂念经么,定文日日被我盯着都考不过他?我原以为也是这样,那时新婚不久我还不大认得路,有次深夜去接酒醉的段成杰,发现佛堂里是个脸像的替身小厮,大伯不在。
陆亭玉也好奇:段成杰他娘是先夫人的陪嫁庶妹,怎么就如此容不下姐姐的孩子,逼得人金蝉脱壳?段成翡是……很好很好的人,相比那家人而言。
陆巧慧压着心底的异样情绪,声音平稳,那小厮看到我吓了一跳,跪着求我不要透露真相,他家公子已经够苦了,跟外祖回金陵读书是最后一条路,脑门都磕破了,我便答应了。
安平侯只当大儿子高烧傻了,没用的儿子不会再理,每月只要我管家时多分点钱弥补,侯夫人便想方设法把钱要去,压根不会管那边,段成杰喝醉酒会找事,他不记得哥哥的脸,小厮被打得头破血流,也是我自己贴钱看伤。
平川王妃骂了句:一家子狼心狗肺的东西,你大伯哥知道小厮替他挡灾吗?陆巧慧道:过了半月,我偷偷送药时小厮不在,在的是段成翡本人,他带了好些江南特产放在长青楼对面的玉器行做谢礼,感激我的三缄其口和关照,还说他弟弟不是良人,我怀着娇娇久站腰酸,他得知后沉默许久,又劝我把钱财攥在手里。
他倒和那家子不一样,怪不得能中二甲,若是好好培养,秦筠说不定保不住探花。
王妃感慨道。
陆亭玉算了算,从侯府给金陵送信,快马加鞭一来一回正巧是半月。
段成翡对姐姐真是不一般。
陆巧慧仿佛毫无所觉,平静叙述着往事:他偶尔会回一次侯府,娇娇满月那天夜里,远远站在府里看,给了一枚灵隐寺住持开光的长命锁;下一次是我怀小姑娘,他反问我图什么。
陆巧慧苦笑:我也不知道图什么,以为这胎是儿子段成杰能回心转意罢了。
王妃搂过陆巧慧,禁不住抹起眼泪:是母亲看走眼了,让你所嫁非人受这么多苦,小女儿连官名都没取便和离了,改天去大德音寺取个开过光的名字。
陆巧慧隐瞒了部分没说,其实小女儿早有了名字,是那天夜里段成翡取的,叫段瑜瑾。
意为怀瑾握瑜,瑜不掩瑕。
她谢过王妃道:我的孩子我取,我想叫她段瑜瑾。
也好,明日请位浑仪监的人来卜算,吉利的话便定下来。
王妃顺着她,拉过陆巧慧的手去锦绣庄看料子,新到的蜀锦,青色你穿着好看,给娇娇也扯身红的。
陆亭玉对新衣裳不感兴趣,孕吐多了食欲很好,正想与乌洛兰蒙找家酒楼,在锦绣庄二楼遇见位出其不意的人。
陈夫人一见平川王妃,惊喜地拉过她的手,客套道:杨姐姐好久不见,妹妹得知了世子妃和离的事,正想给王府送些好东西,这不正挑呢,好巧遇见了,我儿子一举中了探花,去了九王爷主持的琼林宴,你儿子呢?话说了这么多,就为显摆最后一句罢。
平川王妃看破不说破,假笑道:我家定文没你家秦筠厉害,做个小官继承他爹的王位,过两年让我抱孙儿,这辈子就定了。
陈夫人也跟着笑,骄傲道:娶妻娶贤,嫁女高嫁,宜阳公主和驸马过得好我就放心了,我家秦筠日后不愁仕途,驸马想谋个一官半职,大可开方便之门,可别拉不下脸不来,人嘛,都是要过日子的。
陆亭玉就不喜欢听这话,王子不需要怜悯,直接道:不用了夫人,秦筠别被您带成卖官鬻爵的贪污犯就行。
陈夫人一急:你!王妃话锋一转,有意道:你家秦筠娶了宝福郡主,事事都得看九王爷脸色,男人嘛,为了权势,入赘妻家受委屈也正常,一辈子忍忍就习惯了,说不定第一个儿子得跟着姓宋。
陈夫人的脸一僵,险些破防:那也是多少儿郎都攀不上的福气,我不是安平侯夫人那种生不出儿子就打媳妇,还在他房里塞妾的那种人。
平川王妃笑:妹妹方才说要给我家巧慧送东西?择日不如撞日,人都在锦绣庄了……陈夫人脸色愈来愈苍白,强撑着说笑:靖荷,你变得……她们寒暄间,陆巧慧已经挑好了东西,陆亭玉一看有人买单也跟着凑了几件,装作一无所知的过来问:娘亲,一共二千两,走王府还是公主府的账?平川王妃笑眯眯望着陈夫人。
二千两!她老秦家小半年的开销,这一家子真能花!陈夫人几乎要口吐白沫了,无比后悔刚才脑子一抽的炫耀,要不是为了面子早拂袖走人了:我来结账,咱俩家结不成亲家也是多年好友,不能为了…为了钱…伤情分…陆亭玉:陈夫人为什么脸白得厉害,二千两很多吗?我上回赈灾自掏腰包补贴灾民三千两,秦家出了个九王亲妹夫,要当大官的,不至于吧?陈夫人:……亏她还对陆亭玉有愧疚心,这德行进了秦家门,第一天就能气死她!怪不得陆巧慧三年抱俩都被男人休了,被休还闹得大街小巷都知道,女人活到这份上真丢人,杨靖荷养的好女儿!陆巧慧看出她面有难色,乖觉道:我来吧,毕竟大部分是我的。
她的嫁妆已经退回来了,最近不愁钱。
陈夫人最讨厌被她瞧不上的小辈解围,立刻道:伯母说送你的就乖乖拿上,二千两而已,伯母缺什么都不缺钱!*今天陆家人都很开心。
晚膳直接在长庆楼要了顶层雅间,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只有乌洛兰蒙一位外男,便没分席,他挨着王妃坐,陆亭玉挨着他坐。
王妃喜欢多辣多油的平川菜,陆巧慧要了些甜软可口的喂孩子,只有陆亭玉和他什么都吃。
嗯,对甜食没那么抵触了。
发酵的酸牛乳适当喝一些,对孩子消化好,可惜我总做不好。
窗外看到附近有百姓围着卖牛乳的胡人商贩,陆巧慧才说了句,乌洛兰蒙已起身下楼。
陆亭玉在后边道:给我也来点,多加冰块。
行吧。
贡布和潜伏的西凉部下议事后从小巷子钻出来,一眼就看到他的王子,居然屈尊纡贵跟一群吵吵嚷嚷的老嫂子中间买牛乳,气得握紧拳头:是不是那个女……乌洛兰蒙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立刻眼神示意闭嘴,拿好牛乳转身,与长庆楼门口的安献忠道:让您见笑了,我家公主就喜欢市坊里的吃喝。
安献忠揣着手,看了眼贡布才苦着脸道:这不宫门快落锁了,太后想吃长庆楼的酒渍樱桃,微臣忙出宫来买,偏生赶巧卖完了,别家的也不知太后肯不肯赏脸。
宜阳公主也觉得好吃,方才连要了好几盘,等后厨做好直接送你罢。
乌洛兰蒙早知道太后快不行了,只怕陆安玉多嘴,让老太太立遗嘱让陆亭玉守陵,便对安献忠客气道:不嫌弃的话,还望你在太后那为我夫妻美言几句。
守皇陵起码三年,不得穿红挂绿,饭菜不得沾荤,早上一睁眼就去念佛,晚上闭眼前才能停,陆亭玉爱念不念跟他没关系,他只唯恐被连累。
他才没有关心陆亭玉。
安献忠当然不嫌弃,他又不吃,也不介意是谁剩的残羹冷炙,只想着交差邀宠即可,便跟着乌洛兰蒙上楼,小二正好上菜:客官的五盘酒渍樱桃来咯!白瓷的盘底还没碰到桌子,乌洛兰蒙道:都给安大人包起来,太后还等着。
不知道他出去发生了什么,陆亭玉下意识问:那钱算谁的?乌洛兰蒙:我的月俸,行了罢。
安献忠给平川王妃行礼,谦恭道:太后想吃酒渍樱桃,但长青楼卖完了,乌洛兰王子说您这儿有,微臣会在太后那儿为您家美言,多谢多谢。
他胖胖的身子作揖时十分滑稽,圆圆胖胖的,王妃无意为难他:行,替我问母后安,琼林宴可有什么稀奇事?安献忠何等人,机灵地回:您家世子爷做了一首诗,九王爷说甚好,有大儒之风。
平川王妃的喜悦还没淡下去,安献忠又道:还有那位探花秦进士,被太后一眼相中,要挑去做六驸马呢。
平川王妃毫不留情笑出声:倒是个男祸水。
陆亭玉惊奇:然后怎么样了?六公主正高兴呢,九王私下里就去见了太后,说那是他家马上要换庚帖的的妹夫,要太后另选。
陆亭玉:另选了谁?安献忠道:二甲第一的段进士。
啪!陆巧慧打碎了装酸牛乳的小碗。
这世上又多了个被推进火坑的男人。
陆亭玉叹了声,拿帕子给陆巧慧擦衣裙:姐姐小心些。
陆巧慧回过神,发觉娇娇正往嘴里塞香囊里的银杏叶,忙夺过扔出窗外:脏,不要吃。
娇娇哇地大哭起来,紧紧握住香囊不还:就要,我就要!作者有话说:给秦筠宋妙、段成翡陆安玉两对新人发3个红包~(我才不会虐巧慧放心)感谢派大唾沫星子的3瓶营养液,quanquanquan的1瓶营养液~其实你们也知道,一写刺激阿江就会应激,到时候只能一笔带过,但放在某浪的可详细了~◉ 62、有二更23:50很快, 赐婚圣旨落入安平侯府。
老侯爷请封段成翡为世子的折子也送了回来,皇帝只批了一个字——准。
陆亭玉知道这事的时候正在算账,院外的架子上正烤着全羊, 她惊讶地放下笔, 对一旁的乌洛兰蒙道:可真快啊,今日八月初三, 十月初陆安玉出阁, 果然老太太也知道自己的病不能再拖了。
就算是普通的富贵人家, 从两方媒婆上门, 交换庚帖,新娘准备绣嫁衣, 一套准备齐全的流程至少也要两个多月, 遑论女儿一出生就开始准备联姻的勋贵。
不过这都不关她的事,与白棠墨兰八卦了几句到时候吃婚宴坐小孩那桌还是有酒那桌,陆亭玉刻意压低声音,就怕吵到一边翻经书的乌洛兰蒙。
少年看似手腕稳当,翻书不疾不徐, 实际上,一定翻起惊涛骇浪了吧。
毕竟是男女主, 历经千难万险也会走到一起的璧人,如今天涯两方, 一个喜当爹,另一个为人妇, 真是造化弄人。
搞得陆亭玉自我感觉她像个拆散鸳鸯的恶人, 男主没黑化发疯固然很好, 她欺负陆安玉他也看在眼里, 按理说, 他至少会对女主有些怜惜之心吧?陆安玉要成亲了,你感觉怎么样?没看到乌洛兰蒙有反应,陆亭玉忍不住直接问。
少年抬眉:就那样。
然后继续翻书。
陆亭玉把桌前账本都朝前一推,趴在桌上侧脸看他:真的吗?黄梨木圆桌上,少年退无可避,放下书反问道:那公主希望我怎样?陆亭玉:我觉得你应该失神落魄,有首歌这么唱过:你要结婚了,新郎不是我~乌洛兰蒙嘴角一抽:真好听,下次不许再唱了。
他又补充了句解释:她不愿跟我和亲就算了,还没见过就认定我像个屠户,来家里见我真容脸红,看到秦筠也脸红,脑子又不好使,也不会说话,还连累我跟你去宫里下跪,谁会喜欢这种人。
陆亭玉举一反三:可我不仅连累你下跪,还给你戴绿帽呢。
乌洛兰蒙把书盖在她头顶:闭嘴洗洗睡罢,明天让你娘想个法子替你流产,免得宋珩扰我灵堂清净,你也别酸了,她朝我羞红脸,还不至于让你有危机感。
陆亭玉还想争辩:我才没酸……乌洛兰蒙觉得她像只蜜蜂一样,每天在耳旁嗡嗡嗡,呱噪的很,干脆掰正她的脸,与她鼻尖相碰:说那么多,不如同房证明的快。
他就知道陆亭玉一听同房就安分,果然,惊得她立刻闭嘴。
陆亭玉:……他真的,不喜欢陆安玉了?剧情已经朝着奇怪的地方发展了,已经完全脱离了系统剧本,朝着未知的道路越奔越远。
她试着叫过几次系统,跟死了一样没有任何回应。
她只记得一句话:亲,超纲会继续女配be的剧情。
BE!她之后几天都仔细观察乌洛兰蒙的一举一动,盯着他每日去弘文馆点卯,按时放班回家,偶然遇上秦筠冷嘲热讽两句,比她当年读书还认真。
盯了三天没发现他超出两点一线,陆亭玉放了一半的心。
第四日,乌洛兰蒙回来时陆亭玉还没回来,贡布偷偷摸摸进来,兴奋地快要手舞足蹈:我的王子,西凉王不行了,您大哥和二哥为右贤王的位子打起来了!乌洛兰蒙脱了官袍换上常服,闻言眉梢一动:他终于不行了。
在陆晋手下战败,甚至折损了国师和丞相后,西凉王大受打击,国事几乎全交由大妃打理,他的兄弟和儿子们蠢蠢欲动,都铆足了劲盯着那个位置。
贡布道,大妃心力交瘁,借娘家势力先处置了几位叔伯,□□宠妃去母留子,只剩下四位成年王子,西凉人寿命不比中原人,十六岁即可算成年。
她先把有汉人血统的乌洛兰蒙弄去和亲,一个性子特别懦弱的分封一片草原赶出王庭,只剩下她亲生的两个儿子;她谋算让长子乌洛兰恪继位,次子打娘胎带病,身子骨先天不好,在王庭跟老丞相学一学,日后再接班也是不错的路。
但次子却让妻子使劲讨好大妃,平日打猎或者小族进贡都先送给母亲挑选;时间一长,大妃心中的秤逐渐有了偏移。
乌洛兰恪提出接回弟弟封右贤王,兄弟之间先不计前嫌,联手对抗草原肥沃、封地青壮士兵众多的几位叔父,大妃也有此意向,却遭到次子的强烈抗议。
贡布愤怒道:你二哥说您有汉人血统,在长安体会了好日子,说不定早已归化汉人,接回来反而是引狼入室,不许您回家,还让他老婆威逼朱珠儿不许思念您。
乌洛兰蒙眼神不变:所以?贡布大声道:咱们先下手为强,灭了最先提出让您和亲的叔父阿古达木,把他的头颅当献礼,取得大妃信任再收拾您二哥,他看上了右贤王的位子不想给您,西凉第二肥沃的草原和河流必须是您的!王子,咱们什么时候回家?乌洛兰蒙:容我再考虑考虑。
贡布一顿,难掩失望道:王子,西凉离这儿太远,我能拿到的消息最早都是两月前的事,王的身体向来强壮,这病算不上严重,能撑到来年,再犹豫不决,您真的只能留在长安当质子,天天被那女人瞧不起。
永远留在长安?可他在西凉也没有活得更好。
乌洛兰蒙心口一跳:朱珠儿身边,有二哥的人,她可有机会逃脱?贡布一说这个就来气:您二哥身体一直不好,喝酒镇痛容易发酒疯,他的老婆们都被打怕了,压根不敢出忤逆,他要她们盯着朱珠儿小姐,她们一刻也不敢放松,您妹妹走到哪跟去哪。
……白棠给陆亭玉摇着蒲扇,望了眼院子,欲言又止:公主,驸马在大德音寺就被发现过一次了,又和那个马奴凑一块了,说的话还听不懂,万一真是谋……陆亭玉从平川王府回来,隔着葡萄架看到德吉在鬼鬼祟祟的望风,就知道乌洛兰蒙一定没干好事儿。
白棠的意思他明白,但也没阻止,漫不经心的剥着荔枝:不用管他,好久没见沈高凌了,你去把他找来,其他的都按我娘的意思来,别打草惊蛇。
沈高凌来得很快,近前想行礼被她按下了:你的翻译科考的怎么样?沈高凌一脸淡定:没考上。
陆亭玉反而不信:你西凉话说的那样流利,连他们的历史都懂,怎么会?沈高凌:当翻译官没背景的留不到长安,大部分外放边境,平川王妃给了我几间铺子充当给您做翻译的报酬。
他心满意足的加了句:长安闹市的铺子真挣钱啊,我舅舅在西凉那边收货直接拿来我这卖,躺着数钱小的可满意了。
陆亭玉:我再给你一间国子监对面的酒铺,从明天开始,教我学乌洛兰蒙说的那种西凉话。
沈高凌一惊,立刻联想到那个梦:您发现了……是的。
陆亭玉看了眼葡萄藤对面,贡布瞅瞅左右无人迅速回了马厩,所以,不能让他知道你的存在,我每日去酒铺,你就是新来的伙计,明白了吗?沈高凌:明白……话没说完,陆亭玉突然起身,下巴一抬,示意他赶紧从后门出去。
他还没反应过来,已被白棠拉到屏风背面暂时躲避。
陆亭玉笑吟吟站在亭子外,拉住乌洛兰蒙朝相反的方向走:给你看个好东西!花园中央,工匠正在修秋千,她比划一番高度嘱咐工头:要至少一丈半,打秋千能看到府外人头。
乌洛兰蒙锁紧眉:你想假摔流产,在府里更好操作?陆亭玉:真摔,正好不用去陆安玉的婚宴,我懒得虚以委蛇,我血包都准备好了。
乌洛兰蒙更加不赞同:你摔伤了怎么办,脑子本来就不好。
陆亭玉:……你给我出去!最终为了学西凉语,没能按计划流产。
当然,陆亭玉明面上假装听了乌洛兰蒙的话,假装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少年看起来很开心。
没发现每日他走后,陆亭玉也出去酒铺学习,车夫在弘文馆附近盯梢,赶在他进门前先回家。
西凉使用最多的语言类似藏语,学了将近两月,陆亭玉堪堪能分清三十个基本辅音和四个元音,学会写简单的短句,区分了吟诵会意和吟诵示意的符号,又被他拉去参加陆安玉的婚宴。
她已经到了显怀的月份,陆巧慧虽不明白她为何假孕,但什么都没问,帮她填好孕肚大小的枕头绑在腰间:记得脊背莫挺太直,会令人起疑。
腰上突然多了一大块沉甸甸的东西,陆亭玉骨头一酸,下意识扶住后腰,笑着问:我参加你大伯哥的婚宴,姐姐就没什么想问的?陆巧慧神色淡淡:没有,妹妹照顾好自己。
好吧。
注意到她打了新的金首饰,陆亭玉笑起来:银杏簪很配你,姐姐。
作者有话说:对阿蒙这个又病弱又阴鸷的反派二哥,大家有没有起名的好建议?想不出来了|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莲莲 50瓶;钺斩红尘斧辟寒暑 2瓶;潇洨暮雨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63、迟到发红包天家最娇宠的公主出嫁, 仪仗自然是顶顶的豪奢,时间虽仓促,十里红妆, 公主该有的样样都没缺。
只是苦了礼部的官员这两个月忙得团团转, 绣娘夜以继日的赶工,朱红裙摆如凤尾般迤逦, 嫁衣压得, 点缀了几千颗珍珠宝石的嫁衣, 秾艳火红的颜色穿在陆安玉身上, 她算得上清雅秀丽的容貌压不住。
一眼看去,更准确来说是衣裳在点缀人。
殿内, 太后由女官扶着勉强坐直, 怜爱地端详陆安玉:安儿,快过来再让哀家看看。
陆安玉俏脸被红衣衬托着,越发显得人比花娇,抱住太后哽咽:祖母,孙儿不想嫁人离开您, 想永远服侍在您身边~哀家的傻姑娘,快别哭了。
太后拿帕子一抹眼角, 将人搂进怀里,今儿是你的好日子, 哭哭啼啼的做什么,祖母能护你一时…护不住你一世…以后, 若是驸马欺负你, 尽管回宫, 让皇后主持公道。
太医嘱咐太后的病需要静养, 不能太过哀戚, 皇帝担心祖孙俩一哭,太后又加重病情,笑道:九弟在琼林宴替朕想看过,驸马为人谦和有礼,世子之位拱手让给弟弟独自求学,才德和心性都是一等一的好,母后且放心,吉时耽误不得,安儿快些去罢,三日后回门自然还能再见。
陆安玉这才抹去眼泪,女官重新补妆,三步一对头地坐上礼轿。
*由九王主持的礼宴摆在敕封的公主府,出嫁后的公主都有封号,陆安玉的叫景阳。
陆亭玉一踏进景阳公主府,对满院的雕梁画栋发出没出息的惊叹: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她家这么新,墙上都贴金,驸马长得又好看读书也厉害,还是我姐的大伯哥。
大伯哥?她的表情逐渐凝固。
那岂不是又和陆安玉成了亲家,逢年过节还得走动?乌洛兰蒙提醒:你姐姐连孩子都不想姓段,哪儿来的大伯哥。
也是哦。
陆亭玉松了口气,枕头坠得她腰酸,搀住乌洛兰蒙才勉强舒服点:今天小心点,我还不想在外人面前露馅,阿蒙待会儿记得配合我。
乌洛兰蒙顺势揽住腰,在外人看不到的角度暗暗托住她——的枕头。
皇家亲眷的宴席和外边的宾客不会摆在一处,另布在雅致幽静的水上庭院的游廊间,廊下垂挂的蝉翼纱遮挡日光,清风一袭,池水的荷花送入阵阵清香。
陆亭玉夹了筷子松鼠鳜鱼:真甜,果然连厨子都是精通江南名菜的大厨,比御膳的口味都正宗。
乌洛兰蒙尝了几口,没吃出正不正宗的口味,只觉得这甜他不喜欢,腻歪得很,还是家里的甜糕好吃,怎么做都好吃。
池水中央的中心亭,歌姬唱着绵软悱恻的姑苏小曲儿,琴拨得陆亭玉昏昏欲睡,陆华玉忽然掀帘进来,惊得她忙从乌洛兰蒙肩头起来:怎么了,你怒气冲冲的?陆华玉本绷着脸皮,忽然反应过来,不自在瞥向她隆起的小腹:打扰到姐姐实在不好意思,我只想躲个清净。
陆亭玉还以为按她的德行,是来八卦段成杰和陆巧慧和离的,谁知陆华玉咕咚咚灌了一壶凉茶,不顾忌公主形象的一抹嘴:你姐姐和废世子怎么分开的,让我听听?陆亭玉:就那样,段成杰打我姐,自己没种嫌弃我姐生不出孩子,婆母塞小妾欺负她,我姐破罐子破摔,性甚至灾,割以永治,嫡长子段成翡顺理成章继承属于他的所有东西。
陆华玉从中发现了盲点:等等,上回打猎时她说区区妾室争宠,你姐姐应该大度点让着她们,让你不要管别人家的事,谁知道成婚之日会不会对段成翡吹耳旁风。
陆华玉忽然高兴起来,给陆亭玉出谋划策:过几日你给她驸马送几个妾室,段家现在可需要香火了,理由就是——以牙还牙!陆亭玉正疑惑她为何总跟陆安玉过不去,这时纱帘又被人掀开,陆安玉携她的新驸马来敬酒:两位姐姐都在呀,正好,一起喝我的喜酒。
她很大度地不计前嫌,努努嘴让身后女官倒酒,矜持道:我今日衣裳不方便,怕弄脏了耽误,就不亲自倒酒了。
陆亭玉:怀孕不能喝酒。
陆华玉捏过酒杯一饮而尽:真好,你走后我养了十只猫,再也没有人扑杀,可积德了。
陆安玉皱起小脸:四姐姐再口无遮拦,当心没人要你。
就算是大喜之日,陆华玉也一点都不客气:没男人不会死,但有些苦命夫人会被她男人打死。
傻子都能听出来,她明显意有所指。
陆安玉心情不错,拒绝和亲后她一直惴惴不安,唯恐在亲事上被人报复,如今觅得佳婿,才懒得给她和陆亭玉半点眼神:你就是嫉妒我嫁的比你俩都好。
忽然被她阴阳怪气,陆亭玉道:啊对对对,你驸马看你呢,别跟我这种和亲的破落公主废话了。
陆安玉委屈巴巴地揽进段成翡的臂弯,抬头望着身材颀长的他,娇羞道:夫君你看她,内涵您那位行事毫无顾忌的前弟妹,让您弟弟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身着大红喜炮的青年神色清淡,闻言只看了眼陆亭玉,将失望掩埋进心底:段成杰的荒唐事,与我何干,他的妻室已离开段家,她又与你何干,休要再提。
陆安玉没听出其他含义,只当他不想与段成杰扯上关系,笑容甜美道:好,我夫君的。
陆亭玉一琢磨,似乎从他冷漠的言语里听出几分……护犊子。
段大哥是有情有义之人,还记得陆巧慧的恩惠,也不许新婚妻子诋毁她,倒是位良人,可惜……她啧啧了声,举起酒杯:那就替我姐姐敬段世子一杯。
陆安玉紧张地抓紧段成翡的袖子,对她的举动颇吃味,脸上写满了宣誓主权。
乌洛兰蒙一挑眉,也斟了杯酒对陆安玉道:先前公主拒绝与我和亲,闹得很不愉快,如今也有了好归宿,我这位前驸马也敬你一杯。
段成翡眼神一变,微笑道:竟然没人与我提过这回事,不过,现在知道了。
入夜,陆安玉紧张地坐在婚床上。
锦被里塞着红枣,桂圆和莲子,膈得她屁股疼,但早生贵子的寓意不能被破坏,一直忍到夜深人静。
段成翡招待男客回来,洗漱过的身上还残留着酒味,与佛前檀香的味儿混在一起,好闻极了。
一想到之后要做的事,陆安玉顿时羞红了脸,羞答答地等待夫君靠近。
然后等了足足一刻钟,段成翡仍在看书,她有些急,小声的叫:夫君都考上了,还要看书吗?段成翡:书山无尽,学海无涯。
陆安玉提心吊胆地问:你还在介意乌洛兰蒙的那句话?我真的不想和亲,而且,他已经有宜阳公主了,他喜欢陆亭玉,我和他不会再有任何关系。
段成翡:我听说,你曾议论过安平侯前世子妃,说她使小性,生不出儿子,还嫉妒妾室争宠。
陆安玉一愣,不明白地问:我说错了吗,她让安平侯府成了全京城的笑话,您作为世子,也该谴责她的冲动使夫家蒙羞,不是吗?段成翡深深地看了眼她,长长一揖:公主大婚忙了一日也累了,臣不打搅您休息,臣告退。
作者有话说:(或许今天,或许明天)想写一个番外—《假如世界线修复:乌洛兰蒙娶了陆安玉,陆亭玉嫁了秦筠,结果会怎样?》还是老演员,狗血刺激又h,大家如果不喜欢可以跳过,但我很想写嘿嘿嘿|感谢在2022-04-05 01:14:32~2022-04-06 01:07: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UMA璐璐 10瓶;quanquanquan、钺斩红尘斧辟寒暑 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64、世界线修复番外(微虐不建议入乌洛兰蒙重生了。
说起来像做梦一样, 不久前他还站在高高的长安城墙,提着滴血的西凉王旗,凝视着陆亭玉明亮的双眼失去光彩。
少女的血溅了一墙, 恍若大肆渲染的粗笔牡丹。
落日也是血红的, 伏在山脊苟且残喘,如大厦将倾的陆晋, 仅凭一口气摇摇欲坠。
下一瞬, 他又回到来长安的第一个月。
这一次, 与他和亲的是陆安玉。
皇帝本不愿他刚接回宫的女儿嫁蛮人, 定下了平川王的嫡女陆亭玉和亲,还将人一家都接回长安, 但不知此间发生了什么, 和亲圣旨上的名字仍是陆安玉。
陆亭玉却因祸得福,顺利嫁了她上辈子心心念念的秦筠。
上辈子她给自己带来的阴影可谓是刻骨铭心,乌洛兰蒙听到消息后五味杂陈,最终只化为一声讽笑。
她终于得偿所愿,他也不用日日下跪受罚, 两厢安好。
和亲新婚夜。
乌洛兰蒙莫名的很萎,一点也不想碰她。
敷衍地掀了盖头后, 他自顾自喝起酒,汉人的酒度数不高, 一壶下肚他仍清醒着,这才迟钝地发现, 陆安玉小声啜泣着, 瘦弱的肩膀一抖一抖, 看到他的脸转过来后, 惊慌失措的抓紧衣领朝床里缩:蛮人, 你不要过来!我死也不会从你!乌洛兰蒙:……您老多虑了。
上辈子她把自己坑得那样惨,这辈子他逃出火坑又跳进狼窝,只能说这座地狱还能勉强忍受,可不会因为虐的程度轻就认命了。
他拿了条毛毯去书房,一闭上眼,脑海却浮现的是陆亭玉明丽的脸。
她的脸,溅满血迹都好看,就像来自地狱的恶之花,临死都没跟他低过头。
他烦躁地翻过身,拼命克制着心魔深处的花蕾盛放。
和亲第二天,宫里派了六部官员来教他学习汉话,要他至少能与公主日常交流。
面前的汉人狗官滔滔不绝,从子曰到太史公曰,从横竖撇捺到鹅鹅鹅曲项向天歌,一首咏鹅讲了足足三天。
而后写了你、我、爹、娘四个字,教三岁小孩一般循循善诱:乌洛兰王子,下官已经重复了五十遍,您可认得了?乌洛兰蒙沉默片刻:……阿巴阿巴。
……狗官掩面而逃,另换了位年轻的翻译官教他。
再三天后,年轻官员自信满满地请陆安玉过来,参观他的教学成果。
陆安玉捏着宣纸,按照上面所说着问乌洛兰蒙:你好,见到你很高兴,今天天气很好,王子觉得好吗?乌洛兰蒙:阿巴阿巴。
陆安玉脸色一变,眼圈儿红了:你是不是因为讨厌我,所以不想学?乌洛兰蒙:阿巴阿巴。
官员汗颜:公主,昨日他明明开了口……王子,您能配合些吗,公主也是为了您好。
乌洛兰蒙点头,一脸配合:阿巴阿巴。
他不学,官员也没辙,但陆安玉不高兴,他没法给上官交差,思来想去抓破脑袋,他终于想出一个好点子:公主,或许是文化差异让王子没有归属感,您带他出去见见世面,看看胡旋舞戏班子的姑娘什么的,让他心情松快些,说不定就愿意学了。
陆安玉直接拒绝:凭什么,我才不给他找女人!官员擦着汗:下官不是那个意思,您只带着他买吃食也行,主要是见世面,让他知道您的好。
陆安玉勉为其难带着他出门,又觉得自己嫁了个蛮人真丢人,把自己全副武装,笠帽纱直接垂到地,生怕被人认出来。
官员注意到乌洛兰蒙嘴角微动,忙凑过去问:王子说什么?乌洛兰蒙用西凉语道:她把那张嚎丧脸遮住,立刻顺眼多了。
官员:…………算了,这句就不翻译给公主了。
陆安玉鬼鬼祟祟要了间长庆楼最靠里的包间,要了一桌江南菜督促乌洛兰蒙吃。
乌洛兰蒙不爱吃甜,偏偏厨子像不放糖就会被抓去坐牢一样,鱼肉是甜的,白菜帮子是甜的,就连蛋花汤也是甜的,牙齿都粘在一块了。
陆安玉眼眶一热:你连我喜欢的菜都不吃,连我的爱好都不愿意了解,为什么和亲的可怜人是我……乌洛兰蒙已经见怪不怪了,当着她的面喝了一大口甜菜汤,故意又全吐进碗里,让翻译官给他传话:难喝死了,跟喜欢这道菜的人一样令人犯恶心。
他被迫很亲后没说过汉话,翻译官哪敢照实传达,支支吾吾道:王子说…呃…说菜不合口味。
陆安玉望着被他糟践过的汤,拿帕子拼命抹眼泪:我就和这汤一样,被蛮人糟|蹋得恶心极了,为什么和亲的可怜人是我……乌洛兰蒙:……他可什么都没干,离陆安玉最近的一次都有两米。
婢女听着掌柜解说时兴的菜式,想讨主子高兴,建议道:陛下向天下赞扬您和亲的大义壮举,现在长安流行西凉作料烤制的羊肉,食客都说好吃,公主不如试试?陆安玉勉强尝了尝烤肉,更奔溃了:烟熏火燎的,真恶心……呕!她果真弯腰就吐,弄污了做工精良的地毯,婢女尴尬得不行,掏钱要赔,掌柜的哪敢让公主掏腰包,连声道不用,公主下次光临寒舍就是最大的福气。
陆安玉勉强止住呕吐,对掌柜的虚弱道:算你识相,这次的饭菜钱就别想了,去给本宫找大夫来。
掌柜的:………掌柜的:……寒舍简陋,公主以后还是赏脸别家罢。
乌洛兰蒙早在她呕吐前就走了,坐在大堂要了壶清茶等。
自斟一杯的功夫,再一抬头,他看到秦筠和陆安玉出现在门口。
猝不及防间,他下意识想躲开,但身体却不受使唤的钉在椅上没动,死死凝着新婚的两人坐在大堂角落。
陆亭玉看起来容光焕发,气色红润,一身粉蓝的裙子穿得玲珑有致,比上辈子锦衣玉食做公主更加娇俏。
她活得倒是舒坦,没了他更舒坦。
她没察觉乌洛兰蒙的眼神,时不时指着菜谱说一两句,眼神亮晶晶的,只专注端详桌对面的秦筠,两人的手很自然地握在一起,笑得眉眼如画。
不知为什么,乌洛兰蒙心底陡然生出酸涩的情愫,强忍着挥拳的怒意,狠狠一拳砸在桌上。
陆亭玉点了一道西凉烤羊肉,几道清淡素菜,自己不吃,先夹给秦筠:阿筠多吃点,马上要秋闱,你不能辜负母亲的期盼,长庆楼的菜好贵啊,我攒好久才点了一道最便宜的荤菜,阿筠不要嫌弃我。
秦筠感动地握紧她的手: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乌洛兰蒙狠狠盯着秦筠覆盖在她手上的爪子,再也控制不住,腾地坐在他俩身边,不阴不阳道:这辈子过得还挺好,怎么没把你爽死!秦筠:?陆亭玉:?请问,你哪位?秦筠皱眉,起身挡住陆亭玉。
乌洛兰蒙猛然回神,狼狈地抬腿就走:……抱歉,认错人了。
陆亭玉好奇地望着他,闻言一拉秦筠的衣袖,笑道:无妨的,阿筠,他没吓到我。
那好罢,认错的话便没事了,请问这位公子名姓?秦筠缓和了脸色,温柔拍拍陆亭玉。
乌洛兰蒙没回,不忍心再看他俩含情脉脉的对视,几乎落荒而逃。
陆安玉一下楼,就看到乌洛兰蒙对着角落的小夫妻神思不属,她顿时大叫道:谁准你离开我的视线,我不准你走在我前面!她声音不算小,周围许多人都朝这边看过来,乌洛兰蒙不想多留:好,您先请,快请。
陆安玉一眼就看到了陆亭玉,知道就是她拒绝和亲,自己才沦落到这种地步,她可是公主,一定要给那女人颜色看!陆安玉立刻叫住陆亭玉:转过头来,让我看看你是哪位!陆亭玉很平和道:平川郡主,见过景阳公主,公主千岁。
她轻瞥满脸痛苦的乌洛兰蒙,大概猜到了原因:公主,您的驸马与臣女夫君说了些话,并未理会臣女。
陆安玉叉着腰,怒气冲冲:你少狡辩,你若没蓄意勾引他怎么会去你那边!陆亭玉无奈地叹口气:既然公主这般想,那臣女没话说。
秦筠面露不忿:这位公主,您……陆安玉轻飘飘地看了眼他,对着他清隽的脸一红:你是要考今年秋闱的吧,本宫可是陛下最宠的公主,你小心本宫说些不该说的。
秦筠的争辩戛然而止。
面对她小人得志的嘴脸,乌洛兰蒙只想呕吐,实在忍无可忍:臣以后都听公主的话,算我求你了,别为难她。
陆安玉阴阳怪气: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说你俩没奸情,我可不信呢。
秦筠忽然转头,声音冷漠平静地问:亭玉,先前有御史催着你和亲,你是不是私下里见过乌洛兰王子?陆亭玉满脸惊讶:你信几句子虚乌有的话,不信我?冷眼旁观这三人,乌洛兰蒙荒唐地想笑。
这就是上一世宜阳公主死也要护住的男人,这就是她心心念念的少时情郎。
一个关键时刻不信枕边妻子,反而信陆安玉胡搅蛮缠的人;胆小如鼠,鼠目寸光,一听陆安玉以仕途要挟,立刻偃旗息鼓的窝囊废。
他忽然觉得两辈子活着真累,身心俱疲,巴不得潜伏在长安的部下早早来找他。
他掉头就走,不想再理会身后大呼小叫的陆安玉。
上层包间的九皇叔听到声响,下楼安抚陆安玉:怎么了,公主殿下?她立刻委委屈屈的将方才发生之事夸大其词一番,指着陆亭玉鼻尖:就是她,心思不正的女人,皇叔要好好惩罚她一顿!秦筠一见是那位能与皇帝称兄道弟的九王爷,埋着头不发一语,有些埋怨地对妻子小声道:权贵轻易得罪不得,你别犯倔了,快些道歉吧。
陆亭玉蹙眉:臣女没干过的事,臣女不认。
宋珩抬眼,顶着陆安玉期盼的目光,弯腰仔细端详陆亭玉:平川郡主可还记得我,当年你十五,本王在你父王封地督修水利,本王还喝过你递来的茶。
陆亭玉被他看得不自在,匆忙低下头:记,记得。
这是你夫君?宋珩满意地笑了,凉凉地扫了眼秦筠,国子监见过,是好苗子,有你妻子帮衬着,想必秋闱必然高中。
陆安玉急了:可是九皇叔,她……宋珩不耐烦:姐妹之间有什么仇怨,让你和亲是太后的意思,莫要怪郡主!陆安玉震惊地喃喃:不可能,一定是别人要害我,祖母最宠我……宋珩用看跳梁小丑的眼神,怜悯地对她耳语:公主您猜,你母亲是罪臣之女,您身份造假的真相太后是否知道了?毕竟十多年前,吕家与王家可是政敌。
*从这一日起,乌洛兰蒙越发确认,他活在水深火热的地狱中。
陆安玉哭了十多天,不肯见他,睡醒了哭,吃饭也哭,下午好容易不哭了,被婢女搀扶着去后花园赏花,看到乌洛兰蒙坐在偏僻角落里,她又开始掉眼泪,最后连眼泪都哭不出来,抽抽噎噎的干呕。
乌洛兰蒙:………在她眼里,他活像个扫把星。
婢女这几日都不敢合眼,虽说这位景阳公主并不刁难下人,耳根子也软,对她们来说是位好伺候的主子,但日日没完没了的哭,劳累了一天刚合眼,这主儿又开始掉金豆子,一遍遍问为什么是她和亲。
婢女哪知道为什么,只知道她刚来宫里时太后很喜欢她,把她当祛除疾病的福星,后来九王爷来拜见太后,多瞧了几眼她,笑了笑走后,太后忽然暴怒,不肯再见她,皇帝求情也不行。
她住的是长安最好的敕造公主府,吃穿用度顶尖的精致,刚从大德音寺拉下来的泉水第一杯她喝,吃的是出生两个月的乳牛肉,穿的是连贵妃都只得了一匹的鲛绡,还有什么好哭的呢。
驸马虽然是西凉人,但瞧着也是清俊少年的长相,忍一忍还是能下嘴的,可陆安玉正在伤心处,听不进去任何劝。
婢女急得不行,伺候不好主子传进宫里,陛下一发怒,她们吃不了兜着走。
少女娇弱可怜的啜泣远远飘进耳,乌洛兰蒙烦得不行,躲个清净都被她打搅,实在不想再忍:你少哭,给我闭嘴!他用的是西凉语,陆安玉听不懂,但被他狠戾的气势一震,吓得打起哭嗝,两只眼睛肿的像小兔子,泪水濛濛的望他。
若是平常男人,见到美貌女子落泪的景象至少有两分怜惜,但乌洛兰蒙只有烦躁:一天天哭哪门子丧,有力气挑衅亭玉,装的楚楚可怜给谁看,欠不欠!而后,他被勒令不准上桌吃饭,滚去廊下跪到道歉为止。
*乌洛兰蒙很快与部下汇合,很快制定好路线,比上辈子还要渴切回西凉。
秋闱过后,他隐约听说秦筠中了探花,被九王宋珩极为看重。
秋闱过后,那些有了官身的进士们办了次秋猎,规模不大,在城郊山里放了些养殖的动物练手。
陆安玉看上了四公主陆华玉的白狐坎肩,可宫里只贡了一件,她这才想起乌洛兰蒙还有打猎的功能,勒令他猎足够的狐狸给自己也做一件。
乌洛兰蒙也去了,一进山先与部下接头,对过死遁地图后找了处深林处的小水潭休息。
反正别想让他打猎。
林间潭罕有人来,上游蜿蜿蜒蜒接着山顶寺庙的泉眼,只有条长满青苔的僻静小路供人行走,极易打滑,许久没有人留下的踪迹。
乌洛兰蒙浅憩几刻钟,忽然听到有人的脚步声,立即拿起弓箭,警戒地盯着密林深处。
却见是陆亭玉跌跌撞撞从青苔石阶下来,最后几步直接摔倒,倒在地上许久都没动。
乌洛兰蒙心口一揪,下意识伸手想扶,陆亭玉与此同时起身。
他的手臂却僵在半空。
陆亭玉一愣,却对着他笑了:谢谢。
然后自己起身掸裙子上的尘土。
乌洛兰蒙终究还是忍不住:好久不见,你过得还好吗?我们,很熟吗?陆亭玉揉着摔痛的肩膀,一拐一拐地坐在水潭边,掏出绣帕看了眼又飞快地塞回去,有干净帕子吗,借我。
乌洛兰蒙看得清楚,绣了浅黄梨花的帕子上,分明沾满了黏糊糊的,男人的精*!陆亭玉!他按捺住心底的暴风雨,抖着手递帕子,离了我你发生了什么?陆亭玉毫不在乎地掀起裙摆,撩水清洗发肿的脚踝,顿了顿,才哑着嗓子道,我听不懂西凉话,乌洛兰王子是在关心我吗?乌洛兰蒙惊觉,他这辈子极少用汉语讲话。
陆亭玉以为他听不懂,叹了口气,指指帕子,摇摇手:我可以不还吗,沾上了血实在抱歉。
乌洛兰蒙:?!陆亭玉似乎过得不好,眉眼不如第一次娇俏,看着憔悴了不少,脖颈被衣领遮着,也能看到星星点点的红痕。
她仔细洗过帕子,靠在水潭边的石头上,竟然直接一点点掀起裙子,仔细擦拭腿根的还未干涸的血。
乌洛兰蒙:!!!那处的血,用脚想也知道是哪里受的伤。
你到底怎么了!他这次用了汉话。
陆亭玉被林间凉飕飕的风一吹,已经平静下来,语气轻飘飘的:原来你会汉话啊,没怎么,给夫君换了场前程而已,完事后九…有人告诉我从小路走不会被发现,还有水潭可以清理身子,我就来了。
乌洛兰蒙一把捏住她的手:宋珩强了你!秦筠知道吗?陆亭玉本能地一挣,没挣开:……他的官都是九王爷封的,晋升也得靠九王爷,他连自己都做不了主,知不知道的,不重要了。
乌洛兰蒙锁紧眉头:宋珩用秦筠的仕途威逼你就范,你就从了?陆亭玉沉默半晌,没反驳:我没从…他绑住用强…他知道,又不敢反抗,我能有什么办法。
她说话逻辑已经开始混乱,被刺激狠了,隐隐有癫狂发疯的趋势。
乌洛兰蒙死死咬住唇,攥紧她细弱的手腕:所以,你嫁给秦筠过得也不好,他连妻子都护不住?他气场骤然阴鸷乖戾,陆亭玉有些害怕:乌洛兰王子,放开我好吗,算我求你。
还有,别告诉别人你今天看到了我,算我求你。
她在求他。
乌洛兰蒙只在陆亭玉嘴里听过三次求人的话,今天两次,上辈子她死前一次。
作者有话说:番外跟正文没啥关系,纯属作者根据原定的人设脑洞发散,别骂我别骂我好害怕(明天写完下半部分继续正文)◉ 65、番外中入秋后的白昼越来越短, 西山落日,东山月出,各家车辆往来。
秦筠在结伴成行的女眷中等待许久, 才看到形单影只的陆亭玉, 她似乎伤了腿,走路时步子微跛, 头发还有些碎乱。
他忙上前, 手碰到妻子冰凉的指尖后下意识一缩, 为她披上披风, 小声问:九皇叔他……陆亭玉一把推开他,自己系披风:我洗干净了, 我不脏, 用不着你来嫌弃我!秦筠窘迫地让她小声些:周围还有人呢,九王允诺的事……你没被人发现吧?甩开他的搀扶,陆亭玉自己上车,脑中一闪而过的却是少年阴鸷的眼神,冷淡道:没人发现, 宋珩说你想留在六部,两次不够。
秦筠面色愈发青紫, 太阳穴青筋怒跳,一拳打在车内壁上:简直欺人太甚, 亭玉,我们外放罢, 不伺候了!陆亭玉冷笑, 抚平发旧的裙摆:所以, 我白白让他强了两次是吗?秦筠痛苦地抱住头:别说了, 亭玉, 是我对不住你,我是窝囊废,都没法让你穿新衣裳……陆亭玉偏过头,负气道:你娘执掌中馈,她觉得我不检点,扣我月俸自然是拜你所赐,衣裳也不用你给,我找九皇叔要去。
秦筠难过极了,不敢置信地反问:亭玉,你说什么?陆亭玉攥紧乌洛兰蒙的帕子,沉默良久后道:原来青梅竹马竟也能走到相看生厌……我忽然后悔了。
话到最后,她声音越来越小,连自己都听不清。
她忍着夺眶而出的泪意,疲惫地想,她去和亲恐怕过得也比现在好。
乌洛兰蒙觉得自己快疯掉了,从没如此迫切的想见一个人。
他无数次围着秦宅绕了一圈又一圈,回应他的只有冰冷如坟砖的高墙。
西凉扈从看得忧心,提醒道:王子,我们的动作被盯上了,追查时发现是宋珩的人,您看?宋珩对长安的禁军统领有知遇之恩,扈从担忧道:属下立刻蛰伏暗处解决九王眼线,另换人与您接应,王子请照顾好自己。
乌洛兰蒙忽然有了个大胆疯狂的想法。
活了两辈子,他深知宋行事作风,让扈从将秋猎在密林撞见陆亭玉的事有意传给眼线。
……一场云雨后,宋珩满足地叹息一声,将少女箍进怀里。
陆亭玉痛苦的闭着眼,把自己卷在凌乱的被子里,又被他捞出来紧密相依。
她排斥地挣扎了一下,被男人的长臂圈住,在她头顶轻声:别乱蹭,小心还有你受的。
她浑身一僵,哑着嗓音道:皇叔…今晚不要了…肚子疼。
乖,喝了这碗避子汤,秦筠的事儿便好说。
宋珩一指床边炉子上温着的避子汤,示意她快喝,放凉了药效慢,你自己下榻去喝。
陆亭玉才不想怀孕,立刻下床躲开宋珩,缩在屋子角落小口啜饮,药很苦,果脯蜜饯却一颗没动。
宋珩看得发笑,她只穿着白纱中衣,曲线丰盈,捧着碗的模样像只乖巧的白兔儿,令人心生爱怜,想把她揉进怀里狠狠疼惜。
他便对陆亭玉招手道:过来,替我办件事,办得好了,你家秦筠进吏部不是问题。
陆亭玉沉寂,强忍着被男人当小宠物逗弄的恶心,跪在宋珩膝下。
有下人看见那日秋猎你走后不久,乌洛兰蒙也与你同方向的小路出来,见了几个西凉奸细,似乎还见到了你。
陆亭玉立即摇头:不,臣女没见过他!宋珩抚摸着她的头发,大掌渐渐向下:你说了不算,本王只知道陆安玉说,乌洛兰蒙看你的眼神不一般,还绕着秦家院墙转,我听说秦家惩治犯七出的媳妇都是带倒刺的马鞭,这事若是叫你公婆知道——他有意拉长声调,欣赏着少女惊恐慌乱的反应。
陆亭玉心底越来越冷:…那臣女需要做什么,才能让您满意?宋珩笑了,给她簪上一只沉甸甸的孔雀金钗,俯身在她耳边道:从乌洛兰嘴里套出西凉奸细的计划。
肃清叛贼可是大功一件,秦筠若办好这件差事,本王保你日后做一品诰命夫人。
*九王府的绿菊开得很好,与周围的西府海棠相映成趣,一眼过去粉云绿雾,煞是好看。
他为嫡妹宝福郡主相看夫婿办了场赏花会,景阳公主府和秦府亦在此列。
外人面前的宋珩,深受皇帝信任却低调谦和,手握私兵却儒雅守礼,一身青玉色圆领袍,俊美无俦,文质彬彬,引得许多未婚女郎羞红了脸。
为表两邦友好,他主动对乌洛兰蒙举杯敬酒。
乌洛兰蒙下意识觉得这酒有问题,但在众人面前,容不得他拒绝。
秦筠坐在宴席角落,双眼盯住酒樽,眉头几乎打成结,咬着下唇拼命隐忍。
乌洛兰蒙心念一动,笑意不变,接过一饮而尽。
很快他发觉自己浑身燥热,全身的热流汇聚至丹田,脑袋昏昏沉沉,原始的七情六欲占据上风。
九王府小厮扶着他去僻静水榭休息,乌洛兰蒙闭眼假装醉酒,一边默默记着来时的路。
被扶到一张宽大的榻上,等小厮的脚步完全消失,他立即睁眼去推门,果然整座水榭的门都被上了栓,通往一层的楼梯也被人锁上了,从二层想要出去,只有跳窗一条路。
而窗下,是深度足以淹死人的深湖。
药效发作地越来越汹涌,乌洛兰蒙扶着墙勉强坐回床榻,掀开纱帘,就见陆亭玉手脚都被绑着,衣衫凌乱,满身都是醉醺醺的酒气,意识却还清醒着,恐惧地瞪大眼:别过来…我不想再过这种日子了……求你别碰我。
显然是不情愿才被灌了个半醉,被人早有预谋送到这儿的。
巨大的惊喜之后,乌洛兰蒙替她解了绳子。
陆亭玉这才得以歇口气,揉着发痛的手腕。
下一瞬,乌洛兰蒙倾身压住她:有绳子不方便,现在可以了。
陆亭玉拼命躲避他的亲吻:我不想,放开我!乌洛兰蒙钳住手腕压在枕上,嗅着她发间熟悉的清香:就一次,完事我告诉你西凉奸细的计划。
宋珩想从我嘴里套出来的情报,做多少次,我就告诉你多少。
[……]作者有话说:从阿蒙到狗蒙~|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钺斩红尘斧辟寒暑 5瓶和超级大长评一条,嘿嘿嘿我好喜欢;kumo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66、番外下一场激烈交战后。
乌洛兰蒙舒适地浅叹一声, 轻抚少女的眉眼,眼神晦暗不明:真是可怜,你爹偏宠林侧妃的子女, 母亲常住佛堂, 你受了委屈连哭诉的姐妹都没有。
宋珩今天能逼你从我这儿套情报,明日又要逼你和其他男人上, 你觉得他会停手吗?汉人男子……和西凉男人果然差异巨大, 少年体力好到陆亭玉几乎昏厥过去, 睫毛颤抖着, 虚弱道:也不关你的事,滚…开。
乌洛兰蒙看的心疼, 替她拢上外衣, 不禁皱眉:布料还不如陆安玉穿的,秦筠让你过得这么朴素,你还真图他虚无缥缈的几句爱你?他拿出早早准备好的礼物,红宝石金钗,金镶玉的流苏坠子, 烧蓝花钿,水光莹润的玉佩, 檀木发梳,都是市面上轻易见不得的上品。
反正出不去, 二层小楼的设施一应俱全,乌洛兰蒙抱着她清洗过后, 陆亭玉累得没力气反抗, 任他在头发上簪首饰。
少年小心翼翼替她挽好发髻, 仔细摩挲着她的脸, 叹了声气:亭玉, 你瘦了。
她的小衣也被弄污了,乌洛兰蒙正打算撕成布条烧了,被陆亭玉拼尽力气抢回来,小声啜泣:我只有这几件衣服,弄坏了,怎么穿……乌洛兰蒙为这次相遇准备颇多,拿出早早备好的新衣,亲手给她穿上。
小衣上的海棠,用珊瑚珠缀满片片花瓣,就连背后的衣带,也用的是上好的丝绸,轻软服帖地勾勒她的曲线,穿着正合适。
他又拿出一盒金条,放进她手里:这些钱不多,你先拿着,以后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陆亭玉怔怔地望他,一把扔掉少年刚簪在她发里的珠簪,金条全砸在他脸上,仿佛受尽侮辱:你滚!我不是青楼的妓*女,跟你做就是为了钱!她浑身颤抖着一件件穿衣裳,抱住膝盖缩进床角放声大哭。
乌洛兰蒙的手僵在半空,想靠近又不忍心注视她面对自己的恐惧,踌躇良久,他坐在床角。
我早就知道,宋珩让你来接近我是为了西凉奸细的动作,我来告诉你。
东市八百细作,其中五百重甲骑兵,西市一千细作,在城郊乱葬岗藏匿了两千柄削铁如泥的弯刀,重甲八百具,波斯商队和天竺寺院里有战马三百和粮草八百石。
我已拿到霍将军家的驻军边防图和长安舆图,只等明年开春动手。
陆亭玉错愕地抬头,脸上仍挂着泪花。
乌洛兰蒙替她抹去泪水,重新替她戴上珠簪:若有一句假话,苍狼神自然会诅咒我受扒皮油煎的地狱之刑。
见他凑近,陆亭玉下意识抓紧衣领:…为什么?难道就忍着他强你,他腻味了又把你当工具送给我,公主就不想反制他一手吗?乌洛兰蒙试探着抱住她。
别叫我公主,我不配!陆亭玉身躯一震,没躲开,盯着他近在咫尺的脸:我们已经熟到,做完就可以谈论要事的地步吗?乌洛兰蒙凝视着她的眼:别跟秦筠了,也别再跟宋珩,你跟我过吧,事成之后我带你回西凉,做我的右贤王妃。
陆亭玉避开与他眼神交汇,冷声道:我已经被两个男人骗过了,你这种第二次见面就上|床的男人,你觉得我会信吗?她穿好衣裳,从他胸膛里挣脱,穿鞋就走。
乌洛兰蒙就静静看着她试了一次又一次,打不开一扇门,眼圈红了又红,只得坐在理他最远的窗前,凝望着幽深的湖水。
他唯恐陆亭玉做傻事,立刻把她拉回来,从衣袖掏出两盒药膏,涂抹在自己手臂示意给她看:这是我家乡一种带有微量毒素的花提炼的东西,沾在皮肤会立刻起红疹,这一盒是解药,一时辰后消退,皮肤会恢复原样。
他手臂果然逐渐发红,冒出许多细小的疹子,用另一盒涂了,果然恢复不少。
乌洛兰蒙将两盒药强塞进陆亭玉衣袖:宋珩或者秦筠要强你,你就抹点这东西,说跟了我一场后染了脏病,不能再侍奉枕席,否则会传染。
陆亭玉瞪大眼地看着他,不自然地收好药膏。
现在能说的就这么多,下回告诉你收受西凉贿,大开方便之门的是哪些官员。
乌洛兰蒙宠溺的笑,把准备的金银整理好重新给她,咱们以后要接触的日子还长呢,你想要什么,我都带给你?陆亭玉沉默良久,才问:我们真的,很熟吗?为什么对我好,为什么你知道九王的谋划?乌洛兰蒙望着她笑:你上辈子就从来不问我这种问题。
翌日一早,陆亭玉扶着酸痛的腰身下楼,乌洛兰蒙已经不知所踪,下楼就见宋珩坐在主位:昨晚如何,那蛮人是不是很能折磨你?不知为何,陆亭玉的脸突然烧得厉害,支吾着说:我……臣女问了些您嘱咐的话,他说……陆亭玉改动了乌洛兰蒙告诉她的数字和活动的范围,第一次当着他的面说谎,紧张地抓住衣袖不敢抬头。
宋珩饶有兴致地让她过来点,陆亭玉一慌,捂着小腹露出痛苦的神色。
宋珩揉着眉心问:怎么,昨晚为了这点情报激烈成这样,那蛮人伤了你?陆亭玉咬紧唇:我不想再……亭亭,苦了你了,再从他嘴里套出谋反的关键部分就可以结束这段关系,秦筠来接你了,回去吧。
宋珩提笔记下她所说之言,头也不抬地吩咐。
自始至终,没关心过一句。
正好,陆亭玉也不稀罕他的关心。
回去的路上,马车里寂静地落针可闻。
秦筠用余光打量她,陆亭玉冷漠道:有话直说,如果是嫌弃我脏就闭嘴。
秦筠心口一窒,讷讷道:亭亭,我没嫌弃过你,只是……只是,我娘说你我成亲快一年都没动静,昨晚有意灌醉了我,把小妾送到我房里,今日她正等着给你敬茶,她也是可怜人,你别为难她。
陆亭玉盯着窗外:好,秦大善人。
注意到妻子身上崭新精致的衣裳首饰,都是他这个官位供不起的料子,秦筠默了默,才道:待会见我母亲,你不要穿得太张扬,她不喜欢你刚成婚时的活泼性子,必然会说教。
陆亭玉:没办法,别的男人就是有本事花钱养我,你不行就闭嘴。
……刚进了陈夫人院子,就听到一年轻女子的声音:……母亲见笑了,妾别的拿不出手,但这道老母鸡汤,敢斗胆让您尝尝。
接着,便是陈夫人毫不吝惜的夸奖:茹儿这手艺,是该日日给我儿子也尝尝,家里老母鸡多的是,还有那占着地方不动弹的母鸡,光吃我秦家的米不下蛋,茹儿就该先宰了这种鸡!陆亭玉一进门,说笑的声音戛然而止,陈夫人半眯着眼,那女子请安道:贱妾茹儿,见过姐姐。
陆亭玉也不想给她好脸色,请安后便站着,陈夫人不冷不热道:你那出嫁前的跳脱性子还没磨平?什么时候才能给筠儿添个儿子?陆亭玉敷衍:嗯。
陈夫人最厌恶小辈不顺着她,闻言便砸了个茶碗:好!你不干的事有的是人干,从现在起茹儿就是贵妾,老身找人看过了,她能生儿子,你就该让着她!陆亭玉:我院里的钱都被你扣了,养不起闲人。
陈夫人气得发抖:茹儿跟我同吃同住,我还怕你谋害我孙儿的亲娘!陆亭玉转身就走:死婆娘,一天天的烦死了,你儿子根不行与我有什么关系。
只剩下陈夫人原地暴跳如雷。
顺理成章的,秦筠很久都没来她院里。
她甚至都没用乌洛兰蒙给的发疹子药,被他母亲一恐吓,乖乖宿在了妾室屋里。
再次见面的时候,他小声道:九王爷的妹妹请你参加诗会。
陆亭玉立即起身:备车。
还有……秦筠觑着她脸色,茹儿怀孕了,你不要去打扰她,免得母亲以为你害她孙儿。
陆亭玉已经懒得给他眼神了。
亭玉,我最爱的还是你,茹儿只是,只是……仿佛下定了决心,秦筠握紧手心,你实在厌恶她的话,去母留子也不是不行……陆亭玉打断他:母子都留着吧,好歹是你亲亲儿子的亲娘,我有男人养,不缺钱,从你手里买她一条命。
宋珩一开始的确想与她云雨欢爱,但陆亭玉借着花会,狠狠奚落了一顿宝福郡主,气得小姑娘直抹眼泪,去他那里哭闹告状。
宋珩无奈,哄走妹妹后,勾起陆亭玉尖巧的下巴:叫我说你什么好,脾气渐长,没了曾经的娇柔可人,本王也没以前喜欢你了。
陆亭玉颤颤巍巍抬起手,给他展示手臂的疹子,哭丧着脸:皇叔对不起……上回跟那蛮人完事后……满身长疹子,那处也全是红疹,是不是传染了脏病,怎么办皇叔,臣女好害怕……宋珩骤然甩开她,惊惧交加地疯狂擦手,看她的眼神已没了脉脉温情,强撑道:无妨,我给你钱看病……既然这样,你不套出他的计划报仇实在说不过去,你需要什么只管告诉本王,本王替你灭了他。
这段时间见多了人心丑态,陆亭玉也只在心底冷笑,面上却表现得无比感激:多谢皇叔,那今晚……你今日以后只管服侍他,有德公公替我传达,再不必来我这里。
九王府对外宣称宝福郡主喜爱艳羡秦夫人与夫君琴瑟和谐,特意留她一宿,日后也常常来往一同游玩。
由此乌洛兰蒙每回见她,都会送些外边时兴的首饰衣裳,陆亭玉没拒绝过,任他按自己的喜好穿衣打扮,竟然比在秦府吃穿得还好。
一次宝福郡主举办的赏梅诗会,惯例一场风月后,乌洛兰蒙说了些最近的安排,正惬意地搂着她回味,陆亭玉突然道:我癸水两月没来了,要不要告诉别人?乌洛兰蒙瞬间意识回笼,惊喜地吻上她的唇:我的?陆亭玉小小地嗯了声:藏红花不要再送了,最近想吃酒酿樱桃。
好,还要什么,我下次一并送来。
陆亭玉很少主动要东西,都是乌洛兰蒙按着她前世的喜好送,被他投喂了好些日子,原本瘦削的下颌都圆润不少,气色也红润许多,衣着看似素雅,却连裙摆的锦鲤纹都是金丝绣的。
她有了身孕,乌洛兰蒙惊喜地抚摸她小腹,连口齿都有些不清楚:你和我的孩子,决不能受一丝委屈。
陆亭玉在他怀里眯着眼,疲惫地睡去:我把你告诉我的谋划,全部作假交给了宋珩,你到时候不用改变计划,他中了调虎离山计,又对我有所防备,必然会反应过来,你到时候动作快些,别前功尽弃,我不想被当成同谋坐牢。
离预想的未来越来越接近,乌洛兰蒙眼神灼灼:我带你回西凉,那里没人知道你的遭遇,他们会最虔诚的尊你为王妃,我的草原都由你管理,我的孩子都由你教导成长,我们会活得越来越好。
陆亭玉嗯嗯应着,揽住他脖颈:你孩子闹我闹得凶,我困了。
每月初一十五,是陆晋纳过妾的丈夫必须与正妻同房的日子。
秦筠无视了陈夫人的怨怼,去了陆亭玉的院子。
陆亭玉为他端上热茶,相对静坐片刻后,茹儿那边的婢女怯怯过来:老爷,我家茹夫人说肚子疼,想让您揉揉。
正埋头苦读一本游记的秦筠身子一动,却发觉自己四肢越来越软,他震声问陆亭玉:你下药干什么!?我怀孕了,当然不是你的,陆亭玉对他冷笑,拿沾满蒙汗药的毛巾捂住他口鼻,今晚必须让你留在这,借个种。
*西凉铁骑踏进长安的速度,是乌洛兰蒙意想不到的顺利,避开军队的时机巧妙到好似老天相助,深夜的长安城犹如一头沉睡的巨兽,而他便在缓缓攻向巨兽的心脏。
他赌赢了。
陆亭玉果然对宋珩说了假话,让他在错误的地方布下渔网,正因如此,才让乌洛兰蒙在局中渔翁获利。
守卫皇城的元从禁军在武装到马匹的西凉重甲兵下溃如散沙,乌洛兰蒙在最接近权贵住处的永兴坊放了把火做调虎离山计,直接杀去了秦府。
秦筠正在他宠妾院里颠鸾倒凤,望见火光醉醉醺的披衣出来,赫然看到身披甲胄的乌洛兰蒙鬼魅般出现在他家,一声令下,身高九尺的西凉骑兵把他最怜惜的小妾拎出来,院里哭哭啼年的娇声一片。
少年摘下头盔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你倒是很会享受。
少年手中的弯刀在滴血,不知祭了多少颗人头。
秦筠两股战战,止不住的尿意在裤挡蔓延;为了男人的尊严才硬撑到没直接跪下:只要别碰我家老小的性命,乌洛兰王子想要什么,下官一定双手奉上,绝不反抗一句!乌洛兰蒙冷笑,手起刀落间,方才还在他怀里撒娇的小妾甚至没来的及惨叫,头已经飞出三米远,怀孕五月的身子笨重的倒下。
憷的秦筠喉头发出狗一般的哀叫,扶着几乎昏厥的陈夫人虚弱道:王子到底想要什么?带我见陆亭玉。
陆亭玉的院子曲折迁回,越走越寂凉,连秦筠那位怀孕的宠妾住的都不如。
乌洛兰蒙一开始的心情无比雀跃,想着见她,想着她肚里的孩子,甚至生男生女连名都想好了;穿过一丛枯萎的月季花圃后,他的喜悦渐渐发冷,不阴不阳道:她跟了你是她这辈子最晦气的事。
秦筠扶着老母在前边带路,一声都不敢吭,乌洛兰蒙把刀架在他脖子上,才支支吾吾道:我妻子说她要念佛,才搬到后边去的,王子您信我,真的是她自己要去的,下官没逼她。
陈老夫人腿脚已经不行了,到目的地后她毫无形象地坐在外边揉腿,给身边老妈子使了个阴毒的眼神,只放乌俗兰蒙一个人进了院子。
陆亭玉扶着孕肚,站在自己小院的佛堂前,对长安以东的冲天火光出神。
她古怪的笑起来,抱着肚子缓缓靠到墙根,呆呆对着手中乌洛兰蒙送她的匕首。
她是陆晋的罪人,是勾结西凉的叛徒,为了报复强|暴她的九王,报复懦弱的丈夫,她放了西凉铁骑入城。
她食民之俸禄,倒头来受罪的还是百姓,活着没法掌握自己的命,但可以自由的选择死法。
小门被人撞开,陈夫人那两个贴身婆子一个拿麻绳,一个捉柴刀,锁住所有的门,气势汹汹来要她的命:夫人,长安已经破了,为保全秦家女眷的清誉,老奴奉命送您上路。
陆亭玉笑了,拔出雪亮锋利的匕首:不用,本郡主自己来!*乌洛兰蒙忽然察觉出不对劲,一刀劈碎被反锁的院门,两个婆子见人来恐慌地拔脚要逃,被他扈从两刀毙命。
陆亭玉躺在佛堂前,青白色的衣裙被黑里发紫的火焰照耀着,满身都是血红色。
乌洛兰蒙飞扑过去,抱起她凄厉的嘶吼道:公主,你一定活得好好的,别吓我!陆亭玉缓缓张开眼,脖颈间汩汩冒着血。
血液是滚烫的,而她的眼睛却在失去光彩,面对乌洛兰蒙慌乱的神色,她还有气力笑:阿蒙,我就知道…你会来接我……谢谢你爱我。
她慢慢抬起手,想要触碰乌洛兰蒙的脸:我袖里有……给你的……乌洛兰蒙从未如此恐惧过,他甚至幼稚地用手捂住伤口,他以为这样就能留住陆亭玉:公主,你别死……你说要当我的王妃,我的草原都归你管,你肚里还有孩子,我们还会有孩子的!亭玉,亭玉你口口声声答应我的!可少女的眸子里的光渐渐暗了下去,脸上仍笑着:那…下辈子,我一定不…………她轻抚他脸庞的手坠落了。
……乌洛兰蒙就一直一直抱着她,直到她体温冷却,连姿势都没动过分毫。
扈从看不下去了,小声提醒:那姓秦的和他老娘还在外头跪着,头领在城外接应,留给咱们撤退的时间只有半时辰,王子您看……秦筠,杀。
秦家,灭门!他指尖小心翼翼地划过少女恬静的睡颜,打横抱起陆亭玉,头也不回地走出秦家,充耳不闻身边的凄厉哭叫。
雨丝淅淅沥沥地滴下来,混着少年的眼泪落进长安的土地。
她袖里的荷包掉在地上,被乌洛兰蒙发疯似的捡起来,里面藏着一朵她常戴的白玉兰绒花,一张白玉笺,工工整整写了一行小字——阿蒙,我明白你的好,可我是汉人。
是啊,她是汉人。
月缺不改光,剑折不改刚。
她比一些临阵脱逃的士兵和投降求和的臣子更有汉家风骨。
放西凉铁骑入城已是她作为郡主最出格的背叛,断不可能心安理得做西凉的王妃。
一时间乌洛兰蒙想笑,可僵硬的肌肉牵扯着,他其实更想哭。
他遵从了她的意愿,将遗体交给了平川王妃。
孩子最终回到了母亲的怀抱。
平川王妃将女儿葬在了她常捐香火钱的寺庙后的小桃林里,而后自己留发为尼;那座寺庙,正好是乌洛兰蒙这辈子与她第二次相见的地方。
劫掠了国库之后,他勒令部下不准动长安百姓分毫。
乌洛兰蒙不记得自己怎么回的西凉,只是机械地按着军师的谋策,杀建议他和亲的叔父,杀排挤他的二哥,杀阻拦他上位的人。
大妃开始对他用敬语交谈:蒙,我最出众的儿子,你收服的部落愿意将他们的小公主嫁给你,娶她可以巩固右贤王的势力,向周边小国宣告王庭的威严。
乌洛兰蒙冷笑:现在什么野鸡都配当公主?大妃:娶不娶?再然后记忆如水波荡漾,他甚至不记得如何娶了那位部落的小公主,又有了子,儿子很健康活泼,小公主做了他的王妃,也很温柔顺从。
小公主是典型的草原姑娘,很会打理他的琐事,有着健康活力的小麦肤色,脸盘圆润,粗黑发亮的大辫子,笑起来眉眼弯弯——有点像她。
但不如她。
有一次,小公主穿了粉蓝的裙子,高高兴兴转圈给他看:阿蒙,这身衣裳好看吗?她肤色不算白,娇粉色在她身上显得艳俗,其实并不好看。
乌洛兰蒙心口漏了半拍,眼眸暗暗,半晌才晦涩道:好看,我很喜欢这身衣裳。
是陆亭玉喜欢的颜色,她常穿。
乌洛兰蒙清晰的记得,他也常常替她脱过。
开心过后,小公主很纳闷地问:阿蒙,你怎么哭了?乌洛兰蒙使劲眨着眼:我没哭,只是风沙太大。
这世上,再也没有人能与她一样好看了。
每年桃花开的时候,他都会随西凉商队去一回中原,他去了陆亭玉渡过少女时期的平川,去看了她总提的江南烟雨小巷,在夜里的客船上听古朴的钟声,但无论去哪,他都带着那枚小小的荷包。
在玉兰花开的时候,乌洛兰蒙折返长安。
清明时节雨纷纷,他带着纸钱去寺庙的后山祭拜故人。
桃林和玉兰花交映,一半雾粉,一半玉白,在雨中,花瓣风风雨雨落在陆亭玉的坟头,粉白一片,像她的裙子。
他撑着伞,静静伫立在她坟前,擦拭一遍墓碑,用金粉描了字,祭上一盘她喜欢的酒酿樱桃。
夕阳前,天边终于放晴。
有老妇提着篮子来扫墓,见有陌生男子,下意识挡在女儿坟前。
平川王妃苍老的很快,几年不见已是满头白发,遮不住的颓靡老态。
你是谁?她厉声质问。
我来中原,看一看她。
乌洛兰蒙哑着嗓子,单膝跪下为陆亭玉摆好祭品,又浇了一壶酒,替腿脚不灵便的平川王妃烧纸钱。
战火过后的长安逐渐恢复生机,就连雨后的夕阳,照在身上都暖烘烘的,他背过身没让平川王妃发现他落泪,任暮春的风拂去脸上的濡湿,宛如陆亭玉指尖温软的抚摸。
……乌洛兰蒙腾地翻身坐起来,大口喘着气,额头冷汗涔涔,怔忪地环顾四周。
还是熟悉的宜阳公主府,还是那片熟悉的池塘,他正躺在湖心亭,正是盛夏溽暑时,陆亭玉撩起裙子,大咧咧的姿势坐在他对面。
盛夏的落日照在她脸上,为少女的颊畔镀上一层金光,她捧着本西凉佛经,见乌洛兰蒙凝视她,不自在地解释:嗯,我就随便看看,也看不懂什么…乌洛兰蒙狂跳的心逐渐平和:你拿反了。
陆亭玉一愣:你脸色怎么了,做了噩梦?乌洛兰蒙舒了口气:现在是什么时候?陆亭玉不明其意:估摸着该吃晚膳了,你前几日夜里吹风受凉,午后喝了药就一直睡到现在。
乌洛兰蒙:我是问,今年发生了什么?陆亭玉笑起来:秋闱才过不久,秦筠被他娘许给了宝福郡主做上门女婿,九皇叔为太子准备秋狩,段成翡和陆安玉成亲,听说至今十多天都没同过房呢,陆安玉哭的要死,哈哈哈可好笑了。
同房……死……乌洛兰蒙剧烈一抖,脸色骤然发白。
陆亭玉很好奇:梦是人心境的折射,有些人会在梦里发泄现实不敢做的事情,你梦见什么可怕的东西了?沉寂良久,乌洛兰蒙道:我梦见……我强了你,你哭的伤心,不肯跟我回西凉,然后,你死了……对不起。
……他果然,真的憋疯了。
陆亭玉噗地笑起来:一个梦而已,你这个年纪本就该有性|生活,现实你憋住就行,梦里随意——所以你大不大,时间长不长,让我爽不爽?对着她亮晶晶的眸子沉默片刻,乌洛兰蒙转头,耳尖发红:请正经些,我的公主殿下。
陆亭玉把经书扔他怀里,粉蓝裙摆如活泼的蝴蝶一般飞起来,踢了他小腿一脚后,径直就走:那你继续做梦吧,梦醒了赶紧来吃饭,开胃菜有你喜欢的咸豆腐脑。
合上书,乌洛兰蒙挂起宠溺的神情目送她走远,失笑地摇头。
果然,他还是喜欢这辈子的宜阳公主,凶他一顿后,还记得提醒他吃饭。
乌洛兰蒙追上陆亭玉的步伐,迎着夕阳牵住她的手。
王子和公主会一直一直在一起,就是这样。
(番外完)作者有话说:真的就是个梦,狗蒙也只是做梦和老婆do,后接翡哥被陆安玉糟蹋二三事~感谢lizzebear的3瓶营养液,钺斩红尘斧辟寒暑的2瓶~◉ 67、继续正文啦段成翡在礼部领了官, 最近忙着皇帝与太子上林苑秋狩的事,放值回家已是华灯初上。
和新婚不到半月的陆安玉沉默着用完膳,洗漱过后, 他惯例去书房夜读。
陆安玉委屈巴巴地叫住他:阿翡, 我是不是惹你生气了?段成翡:没有,能娶公主是常人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
尚公主的驸马按本朝惯例, 官不能高至五品, 可陆安玉总觉得他心里藏着事:是不是因为娶了我, 你的仕途一眼就到了头, 你因此而怨我?段成翡失笑:我还有侯府傍身,陛下赐您出降, 因我是安平侯府的世子, 而非二甲第一的段某人。
丈夫说话温谦有礼,自己和他也算是相敬如宾,段成杰生母大闹平川王府被禁足佛堂,侯府现在当家做主的是段成翡,她掌握中馈, 无人敢对公主下马威,不用伺候婆母固然很好, 可是……可是,陆安玉仍然不得劲, 她总觉得夫妻之间缺了点东西。
具体什么,她又说不上来。
她借着看不懂账本的由头, 请段成翡留在她屋里:我第一次管家, 实在是对这些密密麻麻的数字头痛, 帮帮我好吗, 阿翡——陆安玉有意拉长尾音, 小手攥住他的衣袖,不自然羞红了脸。
盯着自己的袖子,段成翡默了默:我外祖家产颇丰,对我这个生母早逝的外孙向来疼爱,你不必大晚上为这些东西伤了眼,家里有钱。
他随意扫了眼账本,忽然瞥见一处突兀的数字:安平侯府那边佛堂和的废世子的院里,支出为何那么多?陆安玉讷讷松手,小声道:成婚这么久我还没见过婆母,也没见过你弟弟,故而他们的人来要东西,婆母每日要燕窝鱼翅,你弟弟说他院里还有妾,要簪环佩要蜀锦要酒,我想着一家人哪有隔夜仇,就……给了。
段成翡:………你知不知道,杀害我母亲的凶手是谁?是你眼里的亲婆母!她是我母亲的陪嫁庶妹,不甘心姐姐为正而她和她母亲都是妾室,在我母亲生产时换了剪脐带的剪刀,致使我母亲感染产后风而亡,爬上安平侯的床被扶正,生下段成杰任我被他欺辱殴打,才不得已回外祖家读书,得位不正,必将自食后果!段成翡双眼充血,强忍着怒火中烧的泪意,吓得陆安玉不知所措:可是,可是…夫君那时还是个孩子,怎么知道坏事是您继母做的,万一是您身边的仆人碎嘴……段成翡:……跟她说话真的好累。
怪不得巧慧的妹妹讨厌陆安玉。
现在他也有这种倾向了。
臣还有要事,公主若是觉得寂寞了,把你的姐妹叫来府里寒暄罢,还有——公主若是不想我再来你屋里,大可继续给那边送钱,不信就试试。
说完后,段成翡头也不回地就走,只留下陆安玉在院里羞愧地唤他。
回书房后,段成翡望着西边弯弯的月牙,提笔写起请帖。
呀,我第一次收到安平侯府的帖子,陆安玉居然请我去她家做客,安的什么心?陆亭玉把帖子惊奇地翻来覆去看,居然还是两张,一张是给她的,另一张是给陆巧慧的。
墨香清淡,字体隽永,一看就不是陆安玉能写出来的字。
陆巧慧也在她家里吃茶,一看帖子上还有她的名,手腕停了停,笑着放下:是段成翡的笔迹,和离后为了避嫌,我就不去了。
陆亭玉警惕起来:不会还记恨虎子咬了她儿子命根子,诡计多端的安平侯夫人又想扒我衣裳吧?陆巧慧浅笑:定不可能,新世子不是那种人。
姐姐似乎很了解段家人的行事作风,陆亭玉沉思片刻,记起陆安玉压根没和他同房过,忽然想看笑话了。
她便多做了几手准备,到那日牵上虎子,邀熟悉段府的陆巧慧和她同去。
陆巧慧拗不过她,换了身朴素的淡青衣裙,到了段府后她望着熟悉的高墙踟蹰一会儿,忽然道:我就不进去了,免得被人说闲话,妹妹自己去吧。
来了便是客,到了我家门口又掉头就走,不知道的以为我家都是些坏人。
一道清隽的男声在马车外想起,陆巧慧顿时窘迫地绞帕子,示意陆亭玉千万不要回他。
可惜陆亭玉手快,掀帘就见段成翡骑马停在车后侧,轻瞥了眼车内便移开:夫人在便更好了,景阳公主正有些问题想请教夫人,沏了上好的春尖茶,夫人不如尝尝再走。
陆巧慧以扇掩面避嫌,小声又飞快道:妹妹,你让他走开我再进门。
段成翡一笑,拍马走远了。
景阳公主府果然比她的府邸宽阔大气,什么都是新的,底下还打着国库的印。
陆华玉和陆子荣比她先来几刻,虎子一见小主人,飞也似地窜过去撒欢,看得陆安玉直皱眉:子荣,你果然背着我把虎子藏起来了。
陆子荣现在心态放地很平:姐姐都成亲了,也不是幼稚的小孩子,还想因为一只狗特意进宫给皇祖母告状添麻烦吗?子荣,你变了。
陆子荣没再理会她,径直牵着狗离开。
陆安玉很痛惜地摇头,见陆亭玉和一位陌生女子朝这边过来,她皱着眉头思索片刻,才记起陆巧慧的名姓,怎么把你姐姐也带来了,不是不做段家的世子妃了吗?陆巧慧垂着眉眼一言不发。
陆亭玉喝了口茶:四妹妹管好自己,一定是你不守妇道,驸马才会成亲半月都没碰你。
陆安玉反应很大:我明明什么都没做,男人的错为何要怪到我头上!陆亭玉:管不住夫君的腿,也留不住夫君的心,你真没本事。
凭什么只指责我一个,难道女子就只会为难女子吗?陆安玉声嘶力竭的解释。
你也知道?陆亭玉很惊讶,你讽刺我姐姐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作者有话说:感谢钺斩红尘斧辟寒暑的2瓶营养液,啵啵~有小可爱问围脖,在专栏最顶端的绿色框里◉ 68、发2个red陆安玉恼火极了, 攥紧帕子狠狠瞪她。
陆亭玉凭什么说她,对和亲认命就是幸福吗,大错特错!陆安玉记得可清楚, 以前陆亭玉府上还没发现眼线时, 她成婚第二日就跟乌洛兰蒙大吵大闹,皇后的女官都差点拦不住, 好容易认了命, 要给乌洛兰蒙教汉文, 他不仅不学, 还拿笔在她脸上瞎画,后来不知怎么的乌洛兰蒙还是学了, 但这两人在外一直很有距离感, 自己的日子都过不好,装什么后来人呢。
由此可见,陆亭玉一定是嫉妒她嫁了个好夫君。
瞟了眼安静坐在一边的陆巧慧,陆安玉神情袒露几分不屑:你姐姐害得安平侯府名声大损,知不知道外头多少人在背地里嘲笑她, 你要是真心为姐姐好,就不该让她如此张扬, 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还闹什么啊,让段世子好好认个错, 日子还是能过下去的;现在世子妃的位子没了,没了名声再嫁也难, 从三姐姐你放虎子伤害段世子那刻起, 就证明你是个自私的人。
陆巧慧脸色愈发难看, 争辩道:没有……公主请不要血口喷人!陆亭玉:可把你给能耐住了, 道理一堆又一堆, 偷偷接济夫君仇人,把你家段进士感动得半个月不进你屋,外头好些贵女都嫉妒你嫁了个好夫君,现在都偷偷笑你呢,都说你一定奇丑无比,还有隐疾不能见人,还有童谣唱你避开和亲,一成婚就用尽了福星气运,开始走下坡路了。
看着她逐渐失衡的脸色,陆亭玉假装认真思考:说不定童谣是真的,你气运走下坡路,皇祖母就病的那样严重,无暇照顾你,还有安献忠分去赏赐,你一失宠,气运更加淡薄,念经都没给你积德,恶性循环下来,怪不得连夫君都不去你屋里。
陆华玉噗地笑出了声,煞有介事道:六妹妹若是想挽回夫君的心,快为你扑杀的猫狗积点德吧。
陆安玉被怼的小脸苍白,仍据理力争:都不是真心待我…你们说的话我才不信……陆巧慧不堪忍受被她当面羞辱,掩着面仓促起身。
陆亭玉皱紧眉头,目送姐姐难堪的离开,突然笑了:我姐姐为了挽回段成杰的心,主动为他纳了两房小妾,段成杰果然对我姐姐好了点,你要不要试试?陆安玉抓紧裙子,下意识想摇头,陆亭玉拍拍手,引进来五位袅娜娇柔的美人:你夫君在金陵游学才来长安不久,可能还不习惯长安贵女,我特意为你挑了五位金陵一等一的美人侍奉他,你我姐妹一场,也是为了你好。
陆安玉一见这五位面孔秀丽,身段婀娜的妙龄女子,几乎生理性反胃,立即拒绝:不行!成婚半个月就纳妾,说出去我怎么做人!陆亭玉:区区妾室争宠就不足以让段世子鬼迷心窍,天家公主出身的你就该付之一笑,根本不用理会。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陆安玉激动道,难道你就忍心看着自己的夫君宠爱其他女人,我可受不了这气!陆亭玉更奇怪了:这不是你对段成杰家暴我姐姐的评价吗,刀砍到你身上才知道疼了?她一抬手,示意这五位早通过气的女子介绍。
第一位黄裙少女面若桃花,娇滴滴给陆安玉行礼:妾身李氏,祖籍金陵,学了一手推拿的功夫,最能舒缓夫君夜读后酸痛的脊椎。
陆安玉神情一僵,每回段成翡夜读她都知道,埋怨一会儿自己便睡了,从没想过坐久了也会腰酸背痛,故而没在这方面上过心。
第二位粉群女子说的一口脆生生的吴侬软语:妾身赵氏,四岁学琵琶,十四岁名属教坊第一部,会在夫君思念家乡时唱金陵的曲儿,纾解思乡之愁。
陆安玉默默攥紧绣帕,段成翡说的一口地道的长安官话,除了气急那次,从未提起过金陵的种种,她这才惊觉,她压根没去了解过段成翡这个人。
明明她生长在姑苏,可以有更多的共同语言,这样好的机会怎么可以让给一个琵琶女!第三位白裙女子一看便读过些书,仪态端方,脊背挺直,竟然比歪歪靠在椅子上的陆安玉还有气质,浅浅一屈膝道:妾身的爹是秀才,为了给三个哥哥赚钱娶媳妇才为人妾,读过几卷书,也会写诗作画,不求名分,做个书房里的研磨丫鬟便可。
她随口念了几首自己写的诗,对仗工整,剖有韵律,陆华玉听了都说好,只有陆安玉险些口吐白沫。
连丫鬟都会写诗!段成翡喜欢读过书的女人,心情好时问了她几个对子,陆安玉尴尬地答不出来,但她完全可以确定,如果这个女人一旦接触到夫君,绝对会是爬床最快晋升最快的宠妾!再然后的女子说什么她都没听清,脑子如雷雨般轰鸣,再也听不进去任何。
她捂着耳朵,对陆亭玉怒喝:快把她们领走,我不要!陆亭玉哈哈笑起来:呀,妒妇吃醋啦,以往教导旁人守妇道的劲头哪去啦?活该!*陆巧慧走出去不久,就在旷阔的公主府迷了路,围着湖水走了大半圈也找不到来时的路。
却遇到了小竹林外吹笛的段成翡。
青年已褪去少年的稚涩,幼年丧母的不幸和困境逆袭的金榜题名,为他眉眼镀上一层临危不乱的从容,玉色长袍长身玉立,笛声悠扬,陆巧慧听了片刻,恍然惊觉他吹的是古琴名曲《凤求凰》。
她心口剧烈一跳,匆忙转身要走。
弟妹?身后的青年叫住了她。
段成翡含笑看着陆巧慧:好久不见,你和两个孩子过得还好吗,小姑娘的名字起好了吗?都很好,母亲向来仁慈宽容,名字找大师算过了,随你起的名字叫瑜瑾。
见他靠进自己几步,陆巧慧匆忙后退:哪儿是出门的路,我要回去了。
她忍下了陆安玉的讥讽,在青年面前不愿露怯,眼圈仍不争气地红了。
段成翡冷下笑意,皱眉道:谁惹你了,陆安玉?她说话又不过脑子了?——又?陆巧慧隐约听出他话语里未尽的无奈,转念又觉得破坏人家夫妇的关系不好,笑着摇头:没有,是我自己……她嘴角弯起笑容,眼泪却不争气地落下来。
段成翡手腕一动,为她递上早已藏在袖里的手帕,陆巧慧不接,只用衣袖抹着泪:这于理不合,我已不是段家人,而你是六公主的驸马,你的东西我不能收,会被说闲话。
好,我明白了。
段成翡压抑着眼底的心疼,亲自带陆巧慧去门口。
路上有侍女见这两人同行有些惊讶,见段成翡盯她的眼神凌厉,吓得赶忙低头,盘算起是否要将这事告诉自家主子讨赏赐。
目送她上了马车,段成翡眸底如冰,立即去了陆安玉的院子。
只见她歇斯底里对着陆亭玉喊:把你那五个贱妾弄出去,陆巧慧是弃妇才不配和我比,都给我出去!段成翡实在受不了她无理取闹:陆安玉,你闭嘴!他一声厉喝吓得陆安玉噤声,半晌才不敢置信道:你竟然当着外人的面,凶我?段成翡怒道:六公主,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要针对前世子妃,宜阳公主为她姐姐说话句句在理,你就听不得一点旁人的意见吗?。
围观吵架,陆亭玉不慌不忙嗑着瓜子,对段成翡道:段世子,你家公主想讨你欢心,特意纳了五位妾。
陆安玉大叫:本公主的驸马不需要!段成翡深深吸了口气,盯着陆安玉:那便按照您所说,女子嫁入夫家便必须传承香火,女儿不算香火必须生男,既然您不与我亲近,我总得给老段家留个后,算账也赶紧学起来,平等对待五位姐妹,免得被外人诟病公主善妒,连不可能夺走您地位的妾室也刁难。
他转头对陆亭玉,恢复温和道:多谢宜阳公主送妾,都留下吧。
事已至此,陆亭玉达成恶心人的目的后告辞。
车上,她兴致勃勃的讲给陆巧慧听:姐姐没看到真是太可惜啦,陆安玉一听纳妾脸都垮了,比我上次套麻袋揍的时候都难看!陆巧慧敛眉:那五位女子,他都收了?对啊,都收了,顺利地超出她的意料,好不容易培养出的眼线呢。
陆安玉会想尽办法赶走这几人,段成翡为了警告她定然会处处维护,两相拉扯,说不定能有意外发现。
不知为何,陆亭玉对段成翡的人品莫名信任,在明知道纳妾会导致陆安玉入宫向太后诉苦,还有可能惹怒皇帝的前提下,他收的一脸平静,看都没看一眼那些女子,摆明了是有意警告陆安玉——他不惧皇帝质问,也不会顾及公主的颜面。
陆亭玉道:大伯哥看样子也是被陆安玉摧残久了,听她还要诋毁你,有意给她下马威。
为她吗?陆巧慧一怔,借着看窗口飞快擦去眼眶的湿润:那替我谢谢他。
陆亭玉有些喟叹:姐姐当年若是嫁给段成翡该多好,反正都是世子妃,哪用受委屈。
陆巧慧的脸蓦然一红:不要瞎说!末了,她拧着眉道:我翻过段成杰的书房密信,以他的本事能搭上太子一党,做的都是些替人迎来送往,贪污受贿洗白赃款的阴私之事,他被废后太子损失虽然不多,但必然会找机会补回来,不日后的秋狩,你让你驸马小心些。
陆亭玉明白,三年知府十万银,收入本就不靠单薄的官府俸禄,多的是地方上的孝敬,为了洗白贿赂做假账,好比现世的洗钱手段,段成杰充其量算是黑O党的马仔。
她突然很无奈,太子心机幽微,向来锱铢必较,本就不喜乌洛兰蒙,原剧情中还借着乌洛兰蒙谋反的由头逼宫。
怎么这辈子,她和乌洛兰蒙一起把人得罪了。
作者有话说:阿蒙:导演,我已经两集没有和老婆亲亲的戏份了(暗示某导:下章多多的,让你为老婆心肝颤的多!|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蒙冶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6288453 37瓶;蒙冶 14瓶;17 10瓶;钺斩红尘斧辟寒暑 3瓶;空山 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69、发1个小红包秋狩由皇帝主持, 所有皇子公主随行,经行半月浩浩荡荡来到骊山围场,皇帝偶然提起想为太后送一匹老虎皮毛, 太子立即允诺定不负父皇所托, 在其他人摩拳擦掌要为太子猎取最珍稀的野生白虎时,乌洛兰蒙在教陆亭玉经幡的挂法。
陆亭玉最近一直跟沈高凌学西凉语, 目前的水平和五年级小学生学英语那样, 会最基本的书面敬语交流, 知道how are you之后是I am fine, thank you,但若有口音或是定语较多的复杂长难句, 她得反应好半天。
她不经意地问:能不能教我说说你的家乡话?乌洛兰蒙轻笑:你居然有闲心学这种一辈子也用不上的东西?陆亭玉唯恐哪天背着他学西凉语露出马脚, 又不知道怎么解释,干脆道:因为我想和你多一点共同语言,亲爱的。
乌洛兰蒙讶异:你叫我什么?陆亭玉害羞的笑。
可能是那句亲爱的鼓舞到了他,乌洛兰蒙居然肯教,言语之间蛮有耐心, 比起沈高凌更地道。
骊山行宫恢宏浩大,玉宇琼楼繁复, 宫阙楼阁与满湖莲叶水天相接,群山环绕, 青山的黛色被云雾笼罩地缥缈清冷,陆亭玉所住的行宫偶然还有自己跑来的小鹿要东西吃。
她正拿了块豆饼喂鹿, 安献忠来为乌洛兰蒙送太子赏的东西, 支支吾吾环顾四周, 陆亭玉便知他有话要说, 屏退婢女后道:安大人不妨有话直接讲。
安献忠警惕地左右看看, 这才踟蹰道:也不知以臣这种身份讲这种话合不合适,公主就当听个响,把臣当屁放了也行。
陆亭玉便笑了,安献忠见她并无下逐客令的意思,装着胆子继续道:公主想必也知道,太后的病来势汹汹,景阳公主出阁后,归宁时见驸马也是人中龙凤,老人家心安了一半,外头看着是精神矍铄,实际上也开始陆续安排底下人的去处了,女官荣归故里的后辈该过继过继,小宫女忙着打点其他宫的主事太监,连臣也被老人家安排去了太子那儿谋个小官。
--------------/依一y?华/陆亭玉抱着垫着枕头的大肚子问:所以太子觉得,你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只让你做些跑腿的事情,全然没有太后那边得宠,安大人很是失落。
安献忠脸红脖子粗道:臣万万没有不敬之心,只是同为异乡人,不忍心看着乌洛兰……算了,既然公主觉得臣有二心,那便不搅是非坏了皇家的兄妹情谊。
未灭国前,安献忠是狐胡国的王子,养尊处优,在胖子极少的西域也生的圆圆胖胖,国破家亡后皇帝为了昭显天可汗之气度,对贵族俘虏的表面功夫极好,他也没吃过亏,又凭着一口滑稽的口音和圆墩墩的讨喜身材为太后耍戏逗开心。
乌洛兰蒙随意扫了眼他送来的弓箭,包了牛皮,弓弦一拨声音铮铮,一看便知是上等货:狐胡王子不必遮遮掩掩,如果不想让宜阳公主听到,大可用西凉语交谈。
安献忠感激地一笑:臣只是看到昨日深夜,太子殿内似乎有段成杰的影子,他素来与您有过节,所以臣担心……乌洛兰蒙颔首,取了些金银给他,权做是封口费:我明白了,多谢。
安献忠走后,陆亭玉这才放心卸了枕头捶着腰,很是好奇:你怎么不拒绝一下再接受,万一他是太子派来试探你的?你明白的我自然也懂,放心就是,此人随风摇摆,话只能信一成,那一成便是段成杰的确在与太子联系,但一个命根子都没了的废人,如何在段成翡眼皮下离开段府进入太子行宫,那便有待商榷了。
他很笃定,反而问起陆亭玉:公主想要孔雀翎的大氅还是墨狐披风,鹿皮小靴?陆亭玉:安献忠见过你在大德音寺和你的西凉马仆密谈,虽然谈的是找小老婆,也对皇后澄清过,我担心你被太子盖上莫须有的谋反罪名,我变成寡妇,九皇叔更有机会接近我了。
乌洛兰蒙眼神一抬,露出饶有兴致的笑:那事情变得更有趣了。
陆亭玉:……直说吧,我怕你去了被陷害,深山老林里都是他们的人,你有嘴也说不清。
然后将陆巧慧告诉她的全部告诉乌洛兰蒙。
乌洛兰蒙耸了耸眉梢,一脸平静:多谢,不过我还没那么弱。
陆亭玉对他的勇气可嘉表示赞赏:你死了我会每年给你上坟的,埋我家地里。
……乌洛兰蒙稀奇地多看她几眼,走了。
很快,便到了真正狩猎那日。
太子一身窄袖劲装,满脸意气奋发告知追随者:今日,便有劳各位与本宫搜寻白虎,事成之后,各位必有重酬!众人皆振奋地应了,进入深林一段路后,安献忠来到他身侧,太子低声问:乌洛兰王子可信了你说的话?安献忠回道:您嘱咐的臣一字不错转述给他,王子还给了封口费,想来信了八成,臣方才布置了些老虎经过的痕迹,刻意引着他往西北山阴处去了,那儿山崖陡峭,一般人绝少去。
段成翡并不精于骑术,骑马行的很慢,又处在下风口,偏巧一字不错的全听到了。
他唯恐被发现,牵住缰绳驻马不前,裹紧衣领皱眉等待那几人离开,思虑片刻后吩咐马仆:乌洛兰王子在哪儿?马仆摇头:小的只看见他往西北角去了,他的马匹很快,您怕是追不上。
段成翡直叹气,打马就朝西北:快去,也知会宜阳公主一声!作者有话说:阿蒙:这胖墩子还有两幅面孔下章亭玉被狗蒙坑,嘿嘿嘿!|感谢在2022-04-13 23:49:32~2022-04-18 01:55: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蒙冶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1110391 103瓶;潇洨暮雨、钺斩红尘斧辟寒暑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70、我更新了不要打我女眷在男子出猎时都坐在一处, 陆亭玉面无表情地听完:我懂了,你去给世子复命吧。
白棠给马仆赏了些小银稞子,正想劝劝她要不要去看看, 虽然平时免不了小小的拌嘴, 但总归是自家驸马爷,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出事儿。
话到口中一转头, 就见陆亭玉已经飞快的走远了。
看着她风风火火的背影, 抱着枕…孕肚都跑得那样快, 白棠愣了一愣才追上去:……公主, 奴婢给您牵马慢着点!而后被陆安玉的侍女拦下,客客气气的请她去见主子。
陆安玉皱着眉:方才与你说话的, 是我家段世子的马仆?白棠赶忙解释:是, 但只给我家公主说了些乌洛兰王子的事。
陆安玉不说话,似笑非笑端详她片刻,看得白棠心里直发颤,这才摇着孔雀羽扇,慢悠悠道:我驸马的人认识了你家公主, 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白棠忙跪下:请景阳公主明鉴!当时周围人不少, 都看到那马仆只将话说与我,并未接近我家公主, 安平侯世子对您向来专一,断不会做那等得陇望蜀的事!陆安玉冷笑, 她身旁女郎安抚着她:公主放宽心, 宜阳给你送妾室或许是真对你好, 万万没有离间你夫妻的意思, 毕竟有些女子得不到丈夫的宠爱, 只能用妾室拉拢,想当然的认为段世子也是这般庸俗男子。
这人话说的……明里暗里都幸灾乐祸主子的婚姻不幸,白棠蹙眉偷偷瞧了眼,果然是户部尚书家的嫡女,太后娘家的女郎。
对她的奉承,陆安玉明显受用,警告一番白棠才让她走。
陆亭玉已经离开很远,气得白棠抓住墨兰直吐槽,抱怨一番后担忧地问:公主也不准你跟着,她一个人没事吗?墨兰方才拿茶点心去了,没听到马仆说的话,凝望着陆亭玉离去的方向:路上遇到安大人牵了匹马给公主,山路崎岖我又不会骑马,公主让我别做拖油瓶,等着就行。
白棠快急疯了,朝平川王妃的位置就跑:安献忠这人不可靠,快多叫人进山去救主子!*公主慢点,小心这有道阴沟,马匹虽然温驯,您还是要顾着身子和肚里的孩子。
陆亭玉由着安献忠替她牵马:这是朝西北的方向吗,乌洛兰蒙在这儿打猎?本宫不想去 。
安献忠一脸讷讷:可是臣,臣好歹也为陆家效命这么久,虽为胡虏,早就觉得自己也是陆家的一份子……陆亭玉就静静看着他表演:你确实跟太子贪污了不少民脂民膏,陆家百姓的赋税都叫你吃进肚里,权算是一小部分陆家人吧。
安献忠神色一变,牵马的手依旧很稳:公主很会说笑,臣实在不忍您还被身边人蒙骗,才想着带您去一探真相。
您还记得大德音寺为太后祈福的那日午后吗?乌洛兰蒙与他的西凉扈从商讨劫持您为筹码,借此回西凉,被臣和景阳公主撞见,景阳公主不懂西凉话,臣便昧着良心蒙骗太后皇后,说他只是在谈论纳妾娶小,这才保全您和他的颜面,没想到乌洛兰王子愈来愈过分,直接开始算计您了,臣看到那西凉扈从今日也在,想必又在商谈背叛陆家的事,故而想让您来看看他的真实嘴脸。
安献忠笑眯眯的,一点也没生气,牵着马匹走入幽深不见天日的密林。
一场雨后,石头爬满青苔,马蹄直打滑,山石陡峭易碎,马匹踩陷好几次后,她不得不下马。
陆亭玉低头躲过一截树杈,甩开安献忠搀扶她的手:旁人说算得了什么,挑拨离间?他背不背叛我,那也必须让乌洛兰蒙来亲自跟我说。
她大概知道安献忠等太子一党打的什么算盘了,秋闱过后便是每三年的肃纲纪、清吏治,新的进士注入新鲜血液,自然有部分弄权为私的落马,查出一个带出一串,从地方追溯到朝廷,一部分本该流入段成杰腰包的赃款去向不明,各种证据竟然直直指向太子。
皇帝为此大发雷霆,当着太子的面令本该去封地的三皇子暂留长安,封官彻查此事,意在警告皇后所出的儿子不止他一个,太子不行那就三皇子上。
太子一脉人心浮动,急需政|绩来洗白受贿,也不知受了谁指点,让安献忠把眼睛放到了乌洛兰蒙身上。
看来乌洛兰蒙就算没勾结过西凉,今天也必须勾结了,还要把她拉下水做证人。
安献忠很聪明嘛,知道刚失去皇帝信任的太子发现乌洛兰蒙勾结西凉,未免过于显得刻意,让她这个枕边人都站出来作证,那就顺理成章多了。
陆亭玉吃力地抱着肚子,满身几乎都是草腥味,抹了把脸才问:我已经答应你一个人来,现在乌洛兰蒙人呢?安献忠比了个嘘声的手势。
*乌洛兰蒙现在很想笑。
方才安献忠过来,有意无意说西北方向发现过老虎的踪迹,还很有模样地造假了几处虎爪印,一步步引着他自投罗网。
他假意应了,果真往西北出走,没过一会儿安献忠便没了踪影,想必是去安排搞事了。
他干脆另择出路,中途猎了几只狍子,正要下山时,遇见了来寻他的德吉和贡布。
乌洛兰蒙看到两人后大惊:谁叫你们来的!贡布疑惑道:不是王子您让我俩来接应吗?乌洛兰蒙:……贡布和德吉反应过来后,大惊失色:有人假传您的旨意诱骗我们,到底为何?还能为何,有人早知你的来历,今日要将你瓮中捉鳖!乌洛兰蒙脸色剧变,掉头就往西北角跑。
那西凉蛮人,你给老子站住!一道冷箭从他脸侧擦过,歪歪斜斜,软绵绵的落在贡布脚下。
段成杰背着箭筒,面目狰狞地继续拉弓:老子的世子之位被贱人的儿子抢走了,你和陆亭玉害得老子家破人亡,拿命还来!低头看了眼箭,乌洛兰蒙就知他的武艺平平:吊都没了,还有脸出来见人?他有意拿男人最敏感的部位说事,段成杰勃然大怒,额头青筋条条绽出:放屁!陆巧慧那贱人…根本没把老子怎么着,你害得老子连官都没了,老子现在什么都没了,你们都去死吧!他发了疯似的一通乱射,射在树上,石头上,草丛里,就是没几支瞄在乌洛兰蒙身上。
(审核姐姐这里不是黄色描写)德吉趁自己个头小,捡箭依样射回去,只一次就射中段成杰肩头,痛得他鬼哭狼嚎,坐在地上猩红了双眼,死死盯住乌洛兰蒙,破口大骂。
废世子莫不是以为太子真赏识你,实话说吧,他只需要一个洗白赃款的替罪羊,有朝一日你被拉下水,获罪的是整个安平侯府,你得感谢你最看不起的兄长尚了公主,得以保全段家的荣耀与香火,还有——男人的命根子。
乌洛兰蒙没兴趣看他表演射箭,冷声质问:你们今日的计划,是不是也包括了宜阳公主?段成杰癫狂的大笑,狠狠拔下肩头的箭,提起刀拼命冲过来:老子杀了你!贡布忙挡在他身前,拦住疯疯癫癫的段成杰:有人设套,王子先撤。
乌洛兰蒙!陆亭玉提着裙子一路朝有声音的地方跑,见他安安稳稳站着,先放了一半的心,快走,我刚借口方便甩开了安献忠,太子就在附近,必须抄近路躲开他们的人!段成杰把肩头的血抹了一脸,头发胡乱撕扯着,厉声大吼:陆亭玉,你姐姐是贱人,毒妇!乌洛兰蒙揽过她,砍去前面的灌木寻找出路:那人疯了别看,晦气东西。
陆亭玉心口憋着气,不骂几句普信男实在咽不下:你不要的两个女儿现在随了陆姓,你哥哥现在住着你的世子府,景阳公主遣散了你的妾,那俩夫妻可让你亲娘也尝了住佛堂吃馊饭的滋味,那可真——一点都不好受呢。
段成杰骤然发狂,抓起块石头就朝她砸,被闻声而来的太子扈从拦下了。
太子坐在高头大马上,高高俯视着众人,格外看了眼段成杰,慢条斯理开口:诸位,发生了何事?臣,臣发现乌洛兰蒙勾结西凉,意图谋朝廷的反!段成杰指着贡布和德吉,用尽力气大喊,此二人,就是潜伏在长安城内联络乌洛兰蒙的头子,乌洛兰见臣发现他的秘密倒打一耙,意图谋杀臣!怪不得他把自己弄得那样惨,原来在这儿等着呢,陆亭玉气急:闭嘴,根本不是这样!瞥了眼满身匪气的贡布和眼珠滴流转的德吉,太子笑意吟吟:那,此二人该如何解释?安献忠站在太子马旁,一脸和事佬的劝:或许他们只是王子的仆从。
段成杰指着贡布:太子殿下,就是他射伤的臣,若不是您来得及时,臣今日便要交代在此处了!乌洛兰蒙:废世子好演技,为了向主子证明最后的价值,为了重新起势报复段成翡,连苦肉计也用上了。
段成杰手臂剧烈一抖,仍旧色厉内荏道:必须交给大理寺严查这两个西凉人的来历!太子眯着眼沉思良久,笑着问:大理寺向来明察秋毫,断不会放过恶徒,也不会冤枉好人,乌洛兰王子若想证明清白,不妨让本宫带走这两人。
乌洛兰蒙蹙紧长眉。
陆亭玉早就知道那两人肯定有问题,但绝对不能被太子带走:不行,我信我驸马不会背叛我。
傻妹妹,勾结蛮族是谋反的大事,男人的甜言蜜语怎能让你失了智。
太子一挥手,立即有精壮的武士上前,欲拿下贡布与德吉。
陆亭玉一看死搅蛮缠不行,立即痛苦的抱住小腹:我的孩子,不行好痛,好痛……太子哥哥,求您召太医……为男人动胎气多不值得,就算驸马没了,为兄也总有办法保你荣华。
太子不想生事,安抚着陆亭玉。
事情顺着计划进行,其中虽有波折,但结果还算预测之内,段成杰紧绷的心终于放下,掏出最后一支箭,拉弓,放手,这一次瞄准了乌洛兰蒙的心脏——乌洛兰蒙发现了他的小动作,立刻拉住身旁的陆亭玉躲开。
陆亭玉也看到了,咬了咬牙,先一步挡在乌洛兰蒙身前。
锋利的箭头穿透皮肉,剧痛天旋地转的袭来,眼前一阵阵发黑,逐渐褪色的视野里,她看到少年骤然惊慌失措的脸:亭玉,亭玉!少年唇形一张一合,她已经听不到了,疼得昏死过去之前,她只有一个念头——好特么疼,以后再也不挡了。
作者有话说:感谢在2022-04-18 01:55:17~2022-04-21 00:54: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钺斩红尘斧辟寒暑 3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71、下章5000字!太医进去了, 稳婆进去了。
血一盆盆的端出来。
浓重的铁锈味笼罩在居所上空,压得乌洛兰蒙喘不过气。
陆亭玉中箭后直接昏死过去,在场的人马乱作一团, 贡布和德吉趁乱跑了, 没叫太子的人抓住。
唯恐马背的颠簸撕裂她伤口,他抱着呼吸愈来愈微弱的陆亭玉狂奔下山, 直到现在, 他喉头都满是浓茶冲不去的血腥味。
平川王妃在外头等着, 面色忧虑, 瞧见乌洛兰蒙总算还有个担心妻子的模样,冷眼瞪了他几回, 太医一出来忙上前问:我女儿她怎么样了?太医道:那箭头上淬了毒, 但废世子并无武功,公主还年轻底子好,只消除去皮肉里的余毒即可,现下人已醒了,但……但什么?平川王妃焦急道。
太医沉吟几瞬:公主四个月的孩子, 终究没保住,请王妃节哀……平川王妃再也支撑不住, 身子一歪昏了过去,她身边嬷嬷一脸心疼, 催着乌洛兰蒙赶紧去照顾陆亭玉:老奴还得照顾王妃,劳烦王子照看公主。
乌洛兰蒙沉默着, 推门进屋。
陆亭玉还昏睡着, 呼吸很弱, 脸色惨淡得令他害怕, 失血过多的唇仿佛枯萎的淡色桃瓣, 右肩绑着厚厚一层绷带,为了配合假孕在被角撒了些动物血,愈发衬得她手臂细瘦苍白,一捏就会断似的。
乌洛兰蒙小心查看过伤势后松了口气,箭上有毒,所幸段成杰拙劣的技术还不足以伤筋动骨,只是些皮外伤,但对陆亭玉来说,娇嫩无暇的皮肤上留了疤,可能这才让她觉得要命。
指腹轻轻摩挲过她干裂的唇,乌洛兰蒙舔了舔唇,动作很轻的煮她喜欢的龙眼杏肉茶。
陆亭玉上药时疼醒了,太医便多加了些麻|醉的草药,她现在意识还迷迷糊糊,左肩有种火辣辣的灼烧感,疼痛混合着膏药的味道,疼得她灵魂直接升天。
半梦半醒间似乎有人进了门,为了不惊扰她刻意压住紧张的呼吸,脚步轻轻坐在床边。
她睫毛颤了颤,感觉自己手指还能动就放心了,肩膀烧得厉害,其他部位却冷得她不住的发抖。
唯独左手暖融融的,像被暖炉孵着,算是冰火两重天中小小的慰藉。
注意到她的睫毛轻颤,床边的人慢慢凑近她,温热的手掌抚过她的脸颊,动作小心翼翼的,也只有母亲才有这么温柔的动作。
陆亭玉鼻子一酸,在那人的脸靠近她鼻尖时,睁眼道:阿娘——然后,发现自己差点亲到乌洛兰蒙的侧脸。
……少年眼圈红红的,鼻头也通红一片,像刚才流过泪。
了不得啦,乌洛兰蒙居然在为她哭。
平时装得那么冷淡,口嫌体直的一个人,居然也会哭。
惊奇过后,陆亭玉又有些开心,露出弯弯的笑意:我受伤也不算太亏嘛,蒙蒙别哭。
乌洛兰蒙握紧她的手,紧绷的脸皮一松,全身上下只有嘴巴还在硬:别做傻事了,我又不值得。
陆亭玉摸了摸自己空落落的小腹:怎么叫傻事呢,你还在这里就很值,我觉得值得你就值。
乌洛兰蒙飞快地眨着眼,侧头不让她盯住看,好一会儿才转过脸,声音还哽着:你流产了……陆亭玉笑起来,虽然还是很虚弱:你和我娘不早就知道是假孕,不疼的,别哭了蒙蒙。
我才没有哭。
少年脸颊通红地顶了回去,见她绷带上隐隐渗出血丝,眼圈又是一红:段成杰以谋害皇室之罪当场被击杀,太医已被买通,没人知道是假孕。
陆亭玉这才放心了,舔了舔干裂的唇,下意识抬手,被疼得龇牙咧嘴,乌洛兰蒙忙按住她:我喂你。
他怎么知道自己渴了?陆亭玉好奇地看着他提起炉子上温着的紫砂壶,杏子的香味扑鼻,她立刻就饿了,扶着乌洛兰蒙的手喝了大半碗:我睡了多久?乌洛兰蒙替她擦着嘴角:三天,太医说先吃些瘦肉粥慢慢养。
陆亭玉叹口气,小心翼翼查看伤势,有些难过:伤口是不是很深,留了伤疤真难看,以后怎么穿裙子……乌洛兰蒙尽力安抚她:不会,宫里的药是天下最好的,一定不会留疤。
她自始至终没问那两人的身份,乌洛兰蒙也没说,心照不宣地跳过了这个话题。
第二日太医来换绷带,陆亭玉一瞅血乎乎的伤口,就对乌洛兰蒙画的大饼完全不抱希望了。
算了,留疤就留疤,大不了用衣裳的花纹盖住,或者多穿一层,长安的夏日还能热死她不成。
太医又开了些滋养身子的方子,嘱咐她按时喝:臣开的药主排毒,那假孕药性凶猛,公主淤积了四月的癸水会当成恶露排出,这些天的吃食也该以补血为主。
陆亭玉点头表示明白,太医走后,她试着下床活动,事发那日平川王妃唯恐反应露馅,装作突发心梗昏过去,今日才来看她。
见陆亭玉眼神亮晶晶的,桌上还有吃空的两盘枣泥糕,她就放了心:你驸马人呢,你为他挡箭受难,他什么反应?陆亭玉笑起来:他快哭了,守了我三天,刚才我说想吃小鸡炖野菌子汤,他进山去找了。
平川王妃冷哼,又问过段成杰的下场后有些嗟叹:巧慧这孩子命苦,找了个畜生做丈夫,一辈子险些毁了;新世子倒是有情有义,昨日跪在陛下行宫外头整整一天,罚了安平侯府一年俸禄,给他弟弟换了具全尸,你姐姐当初若嫁的是他……陆亭玉心里门清,但还是问:段成杰被禁足在家,怎么跟来秋狩的,谁是幕后主使?平川王妃神情微变,让她闭嘴赶紧喝药。
乌洛兰蒙一身尘土回来时,在自家门口遇到了宋珩,他心脏猛跳,握紧拳头冷道:你来做什么?宋珩背着手,闲庭信步走进待客厅,一掸袍角坐下:许你教唆公主欺君罔上,假孕哄骗太后,不许本王说?乌洛兰蒙讥诮道:不去告状太后,你来这里威胁谁?宋珩反而轻笑:本王想威胁谁,王子心里很清楚。
作者有话说:阿蒙:老婆我好emo,你和梦里一样被他威胁我可怎么办啊,老婆我带你回西凉吧|咳咳,最近更新迟是因为在等新键盘,是朋友送的生日礼物耶|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钺斩红尘斧辟寒暑、嘻事柠人 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72、陆安玉你没事就吃点溜溜梅平川王妃刚走, 九皇叔就来了,踩点似的让她莫名心慌。
还没等九皇叔发话,陆亭玉就道:叔, 您要告诉皇祖母我假孕的事吗?见她一副躺平摆烂, 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宋珩笑了:你也知道自己干的好事不能被人发现?陆亭玉吃着乌洛兰蒙刚摘的覆盆子, 一脸不在乎:大不了罚钱挨打关禁闭, 或者打发我继续当郡主也行, 反正改是不会改的, 下次还敢骗。
宋珩:……乌洛兰蒙就把你教成了这副样子?陆亭玉:出嫁从夫,我就听他的话, 其他男人都要害我我才不听。
宋珩:……陆亭玉:所以皇叔还是要告状吗, 那记得把我和乌洛兰蒙关一起,说不定我养好身子就想和他生娃了。
宋珩怎么可能真让她受罚,闻言哭笑不得:只是吓吓你罢了,太子眼皮子底下你伤成这样,他忙着应付我皇兄的质问, 没空理睬你这边 。
意思便是,除了宋珩没人知道这事。
是明摆着要威胁她啊, 不过是碍于叔侄的名头在,不好放话太过火。
乌洛兰蒙还好端端在旁边坐着呢!他就已经如此迫不及待了吗?她揣着明白装糊涂:侄女明白了, 过后几天去您府上送礼,再劝秦筠好好与您妹妹过日子。
陆亭玉有意加了句:让他不要总觊觎着别人家的红杏, 出墙在民间那可是要浸猪笼的, 这世道就算错的是男人, 风评受损的总是女子, 我不喜欢平白挨骂, 也不想宝福过得不开心。
……宋珩隐隐约约有种被她阴阳怪气的感觉,失笑道:莫非宜阳觉得我也是那种会扒灰的老公公?陆亭玉害羞:侄女不敢妄议您,反正乌洛兰蒙不是就行了,其他男子无所谓。
说话间,下午的汤药也好了,陆亭玉当着他的面喝完,嘱咐送药的小丫鬟:过几日这疗程完后,请太医来看看我还能不能再生。
乌洛兰蒙一脸镇定的配合她:好,我等公主。
宋珩脸色难看到了极致,陆亭玉就当没注意,盛情邀请他留下用膳再走:皇叔的两位妾室怎么好几年没动静,要不要请太医也给您看看,晚上给你煮点腰子补一补?宋珩忍了又忍,面色古怪的婉拒了。
他走后的饭桌果然舒服的多,乌洛兰蒙突然笑了:宋珩不是不生,而是不能生,一个掌权还住在长安的异姓王若有了子嗣,陛下岂能容忍卧榻有虎,你就不怕他报复你?纯粹图色的爱并不会长久,顶多还没得手新鲜着,陆亭玉对此看得很开:那你要看我和他在你的灵堂play吗?乌洛兰蒙:???罢了,既然陆亭玉都不怕宋珩再找事,那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只是……她那时面对宋珩一脸俨然说,说……说愿意跟他生崽子,眼眸亮晶晶的,连天上的星子都没她璀璨。
就算知道那是陆亭玉敷衍宋珩的无心之语,可他控制不住的当了真。
一个两世都嫁了他的高傲姑娘,愿意为他生儿育女,这教乌洛兰蒙怎么不想入非非。
……也不知为何,虽然乌洛兰蒙外表依旧冷淡,但陆亭玉觉得他今日心情很好。
也许是她注视的时间太长,乌洛兰蒙终于放下书:别看了,有什么话就问。
陆亭玉嘿嘿笑起来:你长得真好看,现在不多看两眼,以后看你的女人就不是我了;说罢,那马夫和小瘦猴是你的什么人?乌洛兰蒙眸子一垂,生出些小小的心虚。
原来她一直都知道,只是这次严重威胁到她的小命,陆亭玉这才想问。
只是……追随我的仆人。
乌洛兰蒙斟酌道。
陆亭玉并不很信:真是这样吗,我瞧那壮实马夫的眼神都想杀了我呢,他跟你说过哪些我不能听的话?乌洛兰蒙沉吟,思索着该如何跟她讲:没有劫掠长安百姓的意思,你放心。
平心而论,相处了这么久,他一方面不忍心欺瞒为他受伤的陆亭玉;另一方面,贡布是个死心眼,狼爪下救了他一命就一辈子要追随他,心不坏,但脑子不行,每天幻想陆亭玉欺负人,要他赶紧回去右贤王与他妹妹联姻,仿佛不回西凉他就废了似的。
被迫来和亲时许下重回故乡的誓言,在霍老夫人,陆亭玉日复一日的感染下,似乎没那么强烈了。
可他不回去,朱珠儿怎么办,母亲的墓前也无人清扫,他又怎能为了安逸抛弃妹妹不管。
陆亭玉:我知道你心里纠结,那我问问题,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就行,好吗?乌洛兰蒙沉重地点头。
她深吸了口气:刚和亲时你一点也不喜欢我,仇恨汉人的一切,只想回家?是。
现在觉得长安还行,霍老太太对你好,我对你也好,你回家的想法没那么强烈了,但西凉有牵挂,你还是想回?是。
你大哥是促你回家的主要动力,那两人就是接线人,偶然被太子党发现,借着段成杰的由头诈你?……是。
那两人已经为好了离开长安的计划,你也在动摇?这一次,乌洛兰蒙的回应迟缓许多:……是,我不想骗你,对不起。
陆亭玉心口发闷,喉头哽哽的:你若是找不到机会离开,那两人会在长安作乱,烧杀劫掠百姓,为你撤离转移视线?这的确是大哥的想法,或者说大妃和父王都默认,战败的西凉年年称臣纳贡,失去了不可计数的牛羊土地,失去了青壮年族人,报复中原似乎是件理所应当的事。
两邦的普通人有什么错,做决定的是权贵,损失的却是他们,难道普罗大众的命就不是命?乌洛兰蒙只能说:我会阻止。
陆亭玉疲惫地捂脸,肩膀痛得她只好垂下手臂,竭尽全力控制着心头莫名的空落:你真的,不会留下吗?乌洛兰蒙:……他不知道。
只要西凉不会真正威胁到长安,他就能作为平衡两方的棋子,安安稳稳做宜阳公主的驸马,相比较衣食住行的条件,长安会活得更舒服。
可是…可是……宋珩对陆亭玉的企图已经不屑于掩饰,当着自己的面都敢直接威胁,陆亭玉的油盐不进想必也惹怒了他,宋珩必然会亲自动手。
至于动谁,乌洛兰蒙不用想也知道。
屋里寂静地可怕,只能听见蜡烛火苗噼啪作响的微弱声响。
桌上的蜡烛很快燃尽了,沉寂的黑暗中,他只听到陆亭玉裙摆擦过桌腿的声音,她说:只要别伤害无辜之人,你想回西凉,我不拦你,别再被人发现了。
*之后陆亭玉安心养伤,抱了只小鹿养,该吃吃该喝喝,一点也看不出变化。
倒是秋狩之后,发生了件震惊朝野的大事,皇帝对他向来赞赏有加的太子大动肝火,东宫思过十日不准他旁听朝政,连皇后也劝不动。
还牵扯进许多为太子说话的官员,奏折送上去,被皇帝朱笔批的老脸臊红。
由此这几日,段成翡回府每每都是深夜,等的陆安玉心焦不已,嗅到他身上有青楼的胭脂水粉味儿,她皱起小鼻子:你又与那些官员应酬去了?段成翡在平时都很给她面子,还算温和道:奔波这么久,给段成杰留了具全尸,打听了陛下发怒的原委。
还是那件事,段成杰当着太子的面射伤陆亭玉,查探过程中又搜出他贿赂太子党羽的证明,皇帝刚刚平息的怒火复燃,雷霆之怒下,段成杰反而不重要了。
他简单讲述一遍,深思片刻:朝廷动荡,我不打算站队。
陆安玉听的半懂不懂,但为了做一个好妻子,努力顺着他的话头道:太可惜了,我以前还觉得太子哥哥是好人,因为他对我很好。
段成翡道:谋害皇族是重罪,父亲被问责,我官降一级成了员外郎,他的尸身也被车裂,这几日陪着大理寺的人喝酒,总算七零八碎的凑囫囵了。
陆安玉听得不忍心,由不住怨怼道:你弟弟也是真惨,被陆巧慧那女人害死了,跟娶了个瘟神进门似的。
段成翡:………陆安玉叹了口气:如果陆巧慧不找陆亭玉哭诉婚后不幸,安安心心做她的世子妃,这些事压根不会发生,也不会连累你贬官,难道不是吗?段成翡:……陆安玉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她,回回都是自以为是的批评,他实在忍无可忍,一拍桌子怒道:段成杰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陆安玉吓了一跳,压根不知道他为何发怒,讷讷道又说起其他事:对不起,我没经过你的同意,把陆亭玉送来的妾又送回去了…她急急解释:因为那姐妹俩就是一丘之貉,空有一副皮囊,你们男人都看不出来她的恶毒,据说陆巧慧连女儿的姓氏都要改,真真不给我们段家留香火。
段成翡冷笑:现在知道女儿也是香火了?陆安玉:…我又说错了吗,哪句又让你生气了?她真的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一次次的讨好,换来的是丈夫一次次的发怒和离开,成亲这么久,甚至一次同床共寝都没有过!陆安玉越想越难过,禁不住掉起眼泪:为什么…别人夫妻有的,你不给我…连给我留一个孩子都机会都不肯…为什么段成杰动手前你只告诉陆亭玉,那个女人比你亲弟弟的性命还重要!?她忽然想到什么,不可置信的大声道:难道你也喜欢陆亭玉?!凭什么你们全都喜欢她?她有什么好的!陆巧慧是瘟神她也好不到哪去,我告诉你吧,她宁愿被蛮人玷污!段成翡深深地凝视她片刻,忽然一笑:…莫非公主觉得,我能重新夺回安平侯世子的身份只靠科举和运气?那你错了,来人——他漫不经心一扬手,暗处即可出现黑衣家丁:知会外面,景阳公主发了癔症不能外出,先灌一壶夹生薏米水让她冷静冷静。
你怎么敢!一见只露一双眼的暗卫果真来捉拿她,陆安玉恐惧的大叫,我可是圣上最宠爱的公主!太后最喜欢的孙女,我要入宫告状让你知道谁才是主人!段成翡依旧温旭的笑着,在陆安玉看来,却是地狱般的阴戾。
是吗,那便请公主试试能否踏出你的门槛。
毕竟,上一个不敬瘟神的人已经死了。
作者有话说:亭玉:陆安玉你说我被谁玷污???乌洛兰蒙:被我(骄傲.jpg)|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蒙冶 2个;空山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蒙冶 3瓶;钺斩红尘斧辟寒暑 2瓶;潇洨暮雨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73、今晚两更狗蒙作妖日子就这么安安稳稳, 山雨欲来前无比平静地过着。
九皇叔倒是让宝福郡主来陆亭玉行宫处频繁做客,看着她将药全部喝下去,搞得以往偷偷倒掉的药起码多喝了一半。
陆亭玉便隐隐约约有了猜测, 家里有眼线, 药里加的东西是她必须要喝的。
在行宫养伤的十几天她没法避开,硬着头皮咽了, 回京第一件事便找了大夫来看;药没大问题, 只是多加了几味性热的药材, 导致她肝火旺盛无端烦躁, 体热,总是上火流鼻血, 停药后菊花茶喝着, 祛火的食材吃着,慢慢调和回来。
宝福郡主有时候很好奇,为什么乌洛兰蒙眉心有一点很娇艳的朱砂,还一点都不阴柔,反而显得他男生女相更好看了。
陆亭玉又不好说那是守宫砂, 完璧之身才会有,一本正经道:哦那……是他们西凉男子的风俗。
乌洛兰蒙静静看着她骗人:…………宝福郡主走后, 他看了眼陆亭玉的手臂,本该有一粒守宫砂痕迹的皮肤光洁如瓷, 不由蹙紧眉。
他知道陆亭玉能为他挡箭,自己在她心里自然有很大的分量, 感动之余, 他还是很介怀。
大家都是头一次成亲, 守宫砂他有, 陆亭玉为什么不能有?唯恐府里有人做手脚, 第二日他直接随机找了家药铺,守宫砂这东西制作不难,掌柜的还把他家刚八岁的闺女拉来,给孩子手上当场画了朵小梅花。
*伤口愈合的很快,祛疤膏也有按时涂,但不可避免的留了疤,尤其是阴雨天伤口深处隐隐作痛的感觉,陆亭玉还是有点郁闷的。
她发现乌洛兰蒙最近安稳许多,和他的属下保持着距离,每日从弘文馆回来就看书作画,还研究起了朱砂墨砚,除了缎子般微卷的发和过分漂亮立体的眉眼,和长安男子没什么区别了。
陆亭玉没忍住问:最近是怕太子盯你才停手吗?乌洛兰蒙:有一部分原因,你看我这幅仙鹤戏水怎么样?原谅她艺术造诣不高,看不出来画技怎样,只感觉和博物馆展出的名家真迹差不多:很好看,除了脸你越来越像汉人了。
乌洛兰蒙不置可否地一笑,拉过她扶桌的手臂,用伪装朱砂的守宫砂一点——没点上……那一点浓艳的红,就像落入河流的一滴水,顷刻间在她皮肤上消弭了。
乌洛兰蒙呼吸一滞,不敢置信地又点了一回:…………怎么还是点不上?陆亭玉:你干什么?乌洛兰蒙忽然力道一重,痛得她下意识缩手:你用的是守宫砂?为什么守宫砂对你没作用!他声音陡然阴沉下来。
他反应太剧烈,陆亭玉被震得良久无言,许久才道:阿蒙,你怀疑我不洁?别叫我阿蒙!乌洛兰蒙只想冷笑,猛然甩开她的手,在自己腕上划了几道鲜红的印子,为什么我能,你不行?别告诉我因为有人害你!陆亭玉手臂被他掐的生疼,皮肤上只有他手掌的红印。
她愣了愣,盯着乌洛兰蒙腕上那几道色泽鲜艳的守宫砂,立刻想到宝福郡主逼她喝的药里加的东西。
守宫砂性寒,遇热消退,大热大补的药材喝到她流鼻血,怪不得宝福要盯着她喝药,宋珩玩的一手好离间计,可这么单薄的阴谋,现代医学否认过的封建糟粕,乌洛兰蒙信了。
望着他骤然冷却的神情,满满都是怀疑和讥讽,陆亭玉心口越来越凉,肩头莫名的作痛:你能不能……不要让我后悔救你。
乌洛兰蒙深深凝望着她:公主救臣,臣很感动,但这两件事不能互相抵消。
在此之前,他一直在思索该如何将妹妹带来长安,将母亲迁坟回家,家人齐聚后西凉可回可不回。
但现在他改了主意,陆亭玉胆子很大,为了敷衍太后怀孕都能作假,却不愿意与他**,这算哪门子夫妻?他颓然地收拾画具:既然公主宁肯与其他人交好,那我不打搅您追寻真爱,我要回西凉。
至于您为我受伤的损失,我会折算成牛羊黄金偿还给您,银货两讫,两不相欠。
……好一个银货两讫两不相欠。
一旦得不到他想要的,狗东西翻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
被质疑的怒火过后,陆亭玉逐渐趋于冷静,努力抑制着颤抖的嗓音:立刻给我滚,我不拦你。
乌洛兰蒙真的滚了,头一回夜不归宿。
深夜,白棠小心觑着陆亭玉的脸色:公主,真的要锁大门吗?陆亭玉拿被子盖住头:让他滚,滚去西凉再别回来!她气得胸脯剧烈起伏:还有厨房做事的一个个都给我查,哪家送来的送回去!不说的灌辣椒水也必须他张嘴!墨兰一一应了,安抚着她的情绪:奴婢派人盯梢了,驸马去的是青楼,和他的马仆一起,还有些一看就是西凉人的在周围望风,我们的人没法靠太近。
陆亭玉条件反射的干呕:怎么着,觉得我不是了就把自己也弄不是?他爱干什么干什么!得病了也别跟我说!她对外称病谁也不见,宝福郡主带了些补品来做客:来尝尝杭州新产的鲈鱼,可鲜美了。
对于她,陆亭玉懒得装,直接开门见山道:九皇叔让你来的?宝福郡主一噎:……没有。
被宠坏的小姑娘不会撒谎,心虚望向别处的眼睛已经出卖了她,陆亭玉不与她虚与委蛇:你安排个时间,我要见你哥哥。
宝福郡主急忙摇头,下意识要拒绝,就听陆亭玉威胁道:不愿你哥哥见我,我有的是法子让乌洛兰蒙滚蛋,让秦筠当我驸马抛弃你。
被狠狠拿捏住的宝福郡主乖乖寻了个时间,在重阳这日让她和宋珩见了一面。
重阳登高,城郊的山上能藏匿人的地方可多,宋珩偏偏选了他建在附近的私宅池馆,三面邻水,种了茂密的紫竹,幽静尔雅,小路八卦阵似的曲折,若不是有人带着,陆亭玉几乎要迷了路。
宋珩早早便来了,煮着茶等她:公主这是第一次要主动见我。
鬼知道里面又加了什么,陆亭玉不喝他的水:你为什么要在我的药材里加东西?宋珩也不介意,自己斟茶:听不懂你的话。
陆亭玉:有种壁虎名为守宫,性寒可入药,用朱砂喂养七七四十九日即可制作守宫砂,女子属阴,所以点在皮肤上不会脱落,洞房时发热消退,你在我的药材里就加了容易体热上火的东西!宋珩故作惊讶:怪不得假孕,原来乌洛兰压根没碰着你。
不得不承认他加的东西很有效,陆亭玉现在很容易气血上头,怒气冲冲道:皇叔,您别再插手我的家事了!宋珩失笑:点不上守宫砂,乌洛兰王子以为你我有染,信守宫砂不信你,认清枕边人的嘴脸,结果倒也不坏。
对他来说当然不坏了,乌洛兰蒙气得要回家,自己也主动上门来找他,宋珩看起来还有种目的达成的愉悦感。
宋珩伸手抚摸她柔软的发,她本想躲,但忍了:……我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您不要再管我了。
男人笑了,带着几分宠溺:当初不是死活都不和亲么,乌洛兰王子现在也不信你,你还要跟他过?不如早早让他消失了,你好生做个无忧无虑的公主,就算圣上撤了你的封号,你也大可找处山清水秀的地方,过继你姐姐的孩子,没了他一辈子也能过,到时候有缺少的东西,大可来找我讨要。
听着多诱人啊,哄着她离开皇帝的眼皮下,再找些山匪流氓之类的地头蛇吓吓她,他再救世主般的出现救她,陆亭玉要是没长脑子,说不定就从了。
可她偏偏脑子很清楚,装糊涂道:可是其他人说,如果我给乌洛兰蒙生了孩子,他说不定就回心转意了。
宋珩:那是蠢妇的自欺欺人,男人只会觉得你为他繁衍子嗣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陆亭玉:那您的姬妾为什么不生,是因为您不行吗?宋珩:……再故意惹我,乌洛兰私通西凉的证据马上会送到龙案,你那时候再来求我保你罢。
软磨硬泡的手段已经不行了,陆亭玉忽然很疲惫,有种无论如何也斗不过他的无力感。
她捂住脸:所以您的意思是,我跟你上·床就不告状了?宋珩挑挑眉,凑近她的脸笑道:莫非公主要对你的亲皇叔,投怀送抱?陆亭玉骤然推开男人,真想一巴掌呼他脸上:我造反被砍头算了,你死心吧!她怒气冲冲起身就走,被男人在身后一把勾住腰带拉回去,宋珩好心情地逗她玩:不与你说笑了,今晚带你去个好地方。
无端的,乌洛兰蒙忽然打了个喷嚏。
总感觉有人在背后阴他。
作者有话说:狗蒙:老婆不爱我,我要回家找娘亲呜呜呜九皇叔:小夫妻真好离间,带她亲眼见一回狗蒙作妖,亭亭马上投入我的怀抱~突然很想写三人行的那种番外,快来骂醒我|感谢在2022-04-27 02:02:54~2022-04-29 18:35: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蒙冶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钺斩红尘斧辟寒暑 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74、下章一定多更沈高凌收了陆亭玉的钱盯梢, 给她划了一片乌洛兰蒙经常出没的烟花柳巷图,看着满屏黄色的行程码,陆亭玉嘴角直抽筋。
这是……觉得她给自己头顶染了色, 开始报复性鬼混了。
那这人脏得不能要了。
宋珩带着她坐上一辆外观低调的马车, 从乌洛兰蒙出现在街头开始跟踪,曲曲折折绕过小巷, 他似乎发觉了身后有眼, 几道转折后成功脱身。
好在贡布标志性的魁梧身材和瘦瘦小小的德吉做靶子, 想跟丢都难, 陆亭玉自己下车去跟,她衣裙简单朴素, 傍晚下着雨, 撑起伞便无人注意到。
雨丝打在身上冷得她发抖,跟着他们绕过小路来到一家青楼前,天已经黑了半边,九皇叔没过来,门口来往的都是些纨绔, 迎送的龟公都挺壮实,看样子进不去。
陆亭玉咬了咬牙, 瞄上对面三层的小客栈,有部分客房的窗口正对着青楼。
*还有小半年, 周边小国来京纳贡时,就可以再见到大哥了。
如此一想, 乌洛兰蒙的低落的心总算轻松了点, 手下关切道:王子怎么了, 不习惯这家的脂粉味?乌洛兰蒙一拭鼻尖, 含混着开口:是有些浓烈, 叫她们离我远点。
他实在不懂这些扈从为何喜欢在青楼谈事,末了一人搂一个或几个女子去快活,男男女女同床一起做那风流事,也不怕得病。
反正他怕,酒杯也很少碰,谈完就走,从来不留,就算不回公主府,也是离这边远远的。
尤其陆亭玉鼻子还挺敏感,同僚带了果酒分他几杯,她也能闻出来。
有时候弘文馆当值回家早了点,她就很紧张,像藏了个男人似的一脸鬼祟,乌洛兰蒙本来有所怀疑,但看她手指上沾的墨水还未干,像是在给谁写信。
……呵,管陆亭玉做什么,都叫他滚了,还跟条舔狗一样惦记着做什么。
乌洛兰蒙莫名的难以释怀,明明同房一次就能解释清楚的问题,她死活不肯,还气势汹汹让他滚。
凭什么,要对他用滚这种令人难堪的字眼!王子,王子?见他最近总是不由自主发怔,贡布小心喊他:公主受伤后似乎不大管您,不如留下与属下们快活快活?陆亭玉的形象在他眼里有所回升,称号也从那女人变成了公主。
然后,他迅速看到自家小王子的脸黑了:滚滚,谈正事。
正事就是,属下看到有乔装打扮过的人跟着咱们……想必是太子或者宋珩的人,乌洛兰蒙不耐烦:你速去解决,就地格杀也罢,以后这种事不必跟我说。
贡布应是,立刻有人提了刀离开。
陆亭玉忽然眼前一黑,被几个壮硕的西凉汉子挡住了去路。
个个七|八尺高,粗布衣料下的肌肉虬结成块,嘴里说些她听不懂的西凉话,眼光紧紧瞟着她胸口,狞笑着挡住狭窄的巷子口。
陆亭玉慌了,转身就想走,却惊觉这些人已将她团团围住,还有人想借机揩油,嬉笑着来捉她手臂。
陆亭玉奋力甩开男人的咸猪手:别碰我,叫你家王子来见我!!那群人也听不懂她说的,互相看了看,笑的更大声了,把她围在包围圈里,有个头儿模样的人厉声喝住他们的动作,提刀对准陆亭玉。
刀柄处有黑红的污垢,散发着难闻的陈年腥味,刀锋被磨得雪亮,陆亭玉只能贴在墙壁上,心底越来越凉。
那头儿神色一变,操着生疏的汉话道:吓坏了?陆亭玉这才发现自己眼里噙着泪,拼命忍着才没落下来,头儿于心不忍,吩咐了手下几句,蒙住了她的眼:动作快点,一刀下去让她早上路。
被西凉汉子粗粝的大手一把拧住脖子蒙住眼,陆亭玉痛得眼泪刷地掉下来,无比怨恨突然销声匿迹的九皇叔。
难道这辈子果真要交代在这里……一声弯刀出鞘的尖锐声响后,预料中的剧痛并未传来,反而是头儿惊呼:王子殿下?视野骤然清明,陆亭玉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乌洛兰蒙将她脑袋紧紧护在胸口,手掌托着她后脖颈。
不知为何乌洛兰蒙一来,她惴惴不安的心踏实了不少,眼泪却流的更凶了。
乌洛兰蒙言辞冷厉地说了些什么,那些汉子喏喏退下后,他打横抱起陆亭玉,被她使劲挣脱了。
陆亭玉踉跄着站稳身子,对少年怒道:你背叛我!乌洛兰蒙露出讥诮的笑,声音还算平稳:你都叫我滚了,还跟踪做什么?他不肯承认,闭口不谈她刚才险些死在他手下的事,反而振振有词。
青楼是他们选的地方,我没背叛你。
乌洛兰蒙冷声道。
雨下得很大,陆亭玉毫不在乎的抹了把脸:不找女人就不是背叛吗!作者有话说:谢谢钺斩红尘斧辟寒暑的2瓶营养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