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75 章

2025-04-03 04:41:52

背叛?他背叛她?这个词从陆亭玉口中说出来, 她自己都不觉得讽刺吗?乌洛兰蒙懒得与她多嘴了,捡起地上的梨花伞替她撑着:东西拿好,以后没人给你收拾烂摊子。

油纸那样薄脆, 风吹雨打, 被他的手下糟|蹋得不成样,又摔在泥水地上, 嫩黄的梨花被蹂|躏得污浊不堪, 像极了她现在的狼狈模样。

陆亭玉心口堵着口气, 一把打开他撑在自己头顶的伞: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们没有以后了!他爱哪哪去吧,她懒得管了。

突然间, 陆亭玉不知为何突然很想哭, 强撑着才没落泪,一遍遍告诫自己这个人才不值得她掉眼泪。

和亲是被迫的,安静温和是假的,连对她的笑都是装的,一旦站在利益对立面, 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国仇家恨顷刻间翻涌在面前,他不翻脸才怪。

我真是小看你了, 在长安都敢杀人。

陆亭玉鼻腔还残留着弯刀的阴冷气息,浑身都在发抖。

乌洛兰蒙额前的发被雨水打湿了, 雨顺着他长长的睫毛落地,阴沉沉的眸里暗光稀碎, 就这么冷冰冰的凝视她。

巷外车轮碾过的声响打破僵局, 在有人过来之前, 乌洛兰蒙一把拽过陆亭玉, 不由分说捂住她的嘴, 快步走了段路,把人直接抱进楼。

陆亭玉自然拼命挣扎,后脑却被他用力压进胸膛,黑暗中她手腕一痛,被麻绳绑了放倒在一片还算柔软的被褥里。

被子里的脂粉香呛人,所幸乌洛兰蒙松开她时钻空子看了眼周遭环境,的确是一间作乐的青楼厢房。

她被绑在床上没法动弹,有床幔遮着,隐约能瞧见外头有扇推拉屏风,屏风外是几桌还冒着热气的酒菜。

你要干什么!她心底无比恐慌,又不敢在乌洛兰蒙面前露怯,唯恐他以此拿捏。

乌洛兰蒙把玩着她方才不慎掉的手帕,随意道:宋珩很想让我谋反,借此由头招买私兵养马,你以为他策反你监视我,是只想让我死吗?陆亭玉瞪大眼,喘着气说:那你觉得我应该信你?乌洛兰蒙意味深长地笑笑,拿帕子塞住她的嘴,又拆了她腰带蒙住眼,在她耳旁低低呼气:既然不信我信宋珩,那你听罢!木床咯吱一响,乌洛兰蒙脚步声远了,没出门,就坐在外间给自己倒酒。

陆亭玉谨慎的试着挣扎,发觉他真把自己绑在了床上,压根没法跑。

外头的门哗地被人推开,一群脚步粗重的汉子进来,估摸着有五|六个人,行过礼后,贡布先开口:王子,属下们已经甩掉了九王的眼线,那些人朝着与您身形很像的替身方向去了。

德吉嗤笑了声:王子,属下还发现宜阳公主与宋珩…背着您有些往来,那日重阳登高,属下眼瞧着她去了宋珩私宅,说不定就是她泄密,才导致今天险些被发现。

乌洛兰蒙眉梢一翘,似是而非的笑了声。

背叛嘛,不寒碜。

他能,陆亭玉也能,谁也没资格指责对方。

去捉陆亭玉的那头儿神色一变:王子,今日属下遇见的那女郎是谁?若她是被宋珩派来的,王子与她玩玩就好,切不可上了美人计的当。

在座的只有贡布和德吉见过陆亭玉,但今日只有那头儿见了她的脸,其他人只当宜阳公主是个矫揉造作的恶婆娘,才不会来这种地方,故而说话没那么顾忌。

……可听着怎么那么刺耳?玩玩而已?若陆亭玉听懂了他们的对话,怕是能直接提刀砍了这帮人吧。

乌洛兰蒙打断头儿:她是我女人,以后也会是。

他尽量把话说的难听了些,面上显露得毫不在乎:她与你们以为的公主不一样,没那么多心眼,怕放着她不管被人暗算了,我便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

她脑子笨听不懂西凉话,也没人教她,你们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语毕,乌洛兰蒙下意识瞥了眼背后的屏风。

但愿陆亭玉别在这时候耍脾气,否则不好糊弄这些属下。

所幸里边安安静静的,他轻咳一声示意属下继续,悄悄松了口气。

众人便心照不宣的哄笑起来,贡布最关心道:王子何时纳了妾?带她回了西凉的话我妹妹可是会吃醋的,王子还打算与小妾生多少孩儿,以后放在谁帐篷里养?属下得替我妹妹打探清楚。

乌洛兰蒙:………三个吧。

这个问题他其实考虑过,两个男孩一个女儿刚刚好,就算长子有闪失还有次子接班,小棉袄必须要捧在手心宠。

西凉男人最大的面子就是妻妾儿女满堂 ,牛羊成群,每年的雨水将草原浇得肥沃绵延。

可是,汉家女郎的身子娇弱,比不上西凉女人强壮,他母亲也是,生下他后容色大减,常年郁郁,生下妹妹后撒手人寰。

他已经尝够了做孤儿的辛酸,不想当寡夫。

他害怕陆亭玉重蹈覆辙。

……想那么多干什么,陆亭玉压根就不会跟他回西凉,长安的牡丹不会在草原盛开,反倒是他,永远在自作多情。

乌洛兰蒙:闭上你的臭嘴,我生几个都不关你的事。

贡布:……呜呜王子好凶。

再谈了些其他事后,乌洛兰蒙还有疑虑:这些异姓王向来不站队,太子在受贿事发之前接位龙椅是板上钉钉的事,宋珩与他向来交好,何必庸人自扰?而后他想起来件事,说好要秋后前往封地的三皇子陆定徽,现在还好端端住在皇帝敕封的王府,三皇子妃,现在应该叫称为秦王妃的女子还时时入宫侍疾,巧妙地代替了陆安玉的位子,深受太后倚重。

后院女子的行为,恰能映射前朝男人的轨迹。

属下都是些粗鲁汉子,这些事没法接触,想了解还得靠陆亭玉。

扈从各领了任务走后,乌洛兰蒙另取新壶倒了杯热茶,坐在床边,取了束缚她的腰带的手帕:天这么冷,来杯热姜茶?陆亭玉大口喘着气,茶送到嘴边也执拗地一口不沾。

乌洛兰蒙摆明了欺负她听不懂,沈高凌教的西凉话与那些人说的口音大有出入,她只能勉强辨清几个词。

那个她最讨厌的马夫,叫贡布的那汉子一直在嚷嚷女人,似乎还念了她的名字,准没说好话。

乌洛兰蒙也说了女人这个词,还提了很多次。

再听到的就是宋珩的名号。

陆亭玉冷笑:今天能杀我,明天是不是会杀长安百姓?我难道不信自家人,信你这个差点弄死我的男人?乌洛兰蒙手下力气一重,圈紧她纤细的脖颈:你再说一遍?陆亭玉紧紧闭住嘴,唇有些发麻,不甘示弱地瞪他。

最终还是乌洛兰蒙败下阵来,率先松了手:不残杀无辜可以,但有条件。

陆亭玉:你说。

……在雨停的时候,陆亭玉独自走在寂静的青石路上。

乌洛兰蒙换的地方对她讳莫如深,蒙住眼把她送回原地,绕出巷口,就见宋珩的马车在那等着。

她轻车熟路地上了车,宋珩好心情的问:瞧见乌洛兰蒙背叛你的场面了?陆亭玉扭头:嗯。

宋珩又问:他的真面目,还喜欢吗?陆亭玉咬紧唇摇头,沉默良久后,终于下定决心:皇叔,我不想被他连累,和亲太累了。

你想明白就好。

宋珩欣慰地拍拍她发顶,若是能套出他们的计划,陛下绝不会迁怒于你,如此也能解脱。

陆亭玉痛苦地捂住脸,心灰意冷地叹息一声:明白了,我会假意示好盯着他的。

作者有话说:前二发小红包~~|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周霁月 40瓶;蒙冶 10瓶;阿阿阿茶i 5瓶;钺斩红尘斧辟寒暑 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76、下章一定多更!落了场雨后, 长安的秋日越来越冷,冬至这日,陆亭玉给全府放了假, 每人发了两碗羊肉饺子。

家家都在置办年货, 准备着初一走亲访友,大雪是年末难得的安宁。

她的屋子暖烘烘的, 金丝炭在炉子里烧得滋啦响, 陆亭玉才从外面回来, 冻得直打颤, 一杯热茶下肚舒服许多后,才拿余光瞥了眼乌洛兰蒙。

少年变得很快, 自从发现他居心叵测后便褪去了青涩, 增添了几分洗刷过的沉稳,以前陆亭玉在他鼻尖下,现在离下巴还差一点。

打起来也不方便了,乌洛兰蒙单手就能拧住她……白棠小心翼翼觑了眼安静坐在桌案前的某人,低声道:公主, 茶是他备的,似乎有话与您讲, 奴婢在外边守着。

陆亭玉嗯了声,待屋里人全部退下后, 才开口道:九皇叔要我盯着你,你要我盯着九皇叔, 你俩的要求我都办了, 至于结果怎么样, 都不能怪我。

没人给他倒茶, 乌洛兰蒙只得提壶自己斟:只要你做得到, 我撤离时绝不伤害长安百姓。

说来也好笑,这两个人目标离奇地一致,都让她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宋珩要乌洛兰蒙私通西凉的证据,乌洛兰蒙则想拿到宋珩在京畿豢养私兵、意图谋反的作证。

她只需不打草惊蛇的搜集证据。

虽然她没看出宋珩对皇位有多野心勃勃,但……万一祸事无法避免,她赌乌洛兰蒙顾念旧情,想回家的美少年总比连他□□都想抢的老阴比仁善一点点。

所以乌洛兰蒙要她去侍疾,观察前朝局势动荡下的后宫之变,陆亭玉就去了,还真发现自从陆安玉出阁之后,太后的思念还没落地,立刻有更贴心美貌的公主皇子妃替补。

于是她道:今天下了雪,陆安玉没来,反倒是秦王妃近段时间来的很勤,太后身边的宫人几乎都很尊崇她,连汤药都是亲尝过后才端去侍奉,连带也夸赞秦王,反而冷落了太子妃。

乌洛兰蒙:秦王陆定徽,怎么还没去封地?陆亭玉想了想:太子太让陛下失望了,也是一种警告吧,毕竟都是皇后嫡出的儿子。

乌洛兰蒙挑了挑眉,记起宋珩与太子私交甚多,一出事后,他就避嫌不见客。

呵,倒是都有自己的算盘。

寒风席卷着雪花掠窗而过,乌洛兰蒙闭眼思虑着前世的夺位之争:那你多多结交秦王妃,就算我败了,你也有条后路可走。

同样过了一遍剧情,也决定抱陆定徽大腿的陆亭玉:?第二日放晴后,她照例去侍疾,太后这病稀稀拉拉拖了近一年,有过病危也有过回光返照的时候,看开自己时日无多后,便开始安置她最宠爱的小辈了。

安献忠去太子麾下升了个小官,未婚的适龄公主为了不被守孝耽搁,基本都定了下来,皇后跪在太后床畔,忍着泪强颜欢笑,安抚道:母后身子一向爽利,日子还长呢。

小辈都噤声跪在后头,抹着泪不敢发出一点哭腔,唯恐使太后触目生悲沾上霉头。

陆亭玉也跟着拿帕子假意擦泪,谋划起自己的出路。

对她来说守孝不算坏事,此间不许歌舞,不许见喜,怀孕这种事可以再推迟,明年长安兵变,她还可以去皇陵守孝避祸。

正好乌洛兰蒙也有此意,那边没人盯着,他可以更好谋划。

相比她的敷衍,陆安玉就哭的真心实意了,尤其见皇祖母身边的位置已不属于她,却多了个温婉女子时,她眼泪流得越发汹涌。

秦王妃捧着滚烫的药碗,柔声细语地劝:祖母定然长命百岁,孙儿还盼着你为孙儿肚里的孩子起名。

太后一喜,止住眼泪:多久了,怎地跪来跪去大半月也不知会一声?秦王妃羞涩地低头:孙儿不累,只是有些厌食,不敢为这点小事烦扰皇祖母,昨日找了太医看,才敢定下来。

陆定徽还在东宫读书时就被太傅赞以聪慧,孙媳妇美貌温顺,为她试那么苦的药眉头都不皱,太后一听感情还不错,成婚半年就有了喜讯,对这小两口的喜爱蹭蹭往外冒:你这孩子,以后可不许让哀家的曾孙儿喝苦兮兮的药,沈姑姑,去拿哀家那副十二月令组佩来。

太后欢喜得连精神都好了许多,全然忘了她也偏宠过的陆安玉就跪在不远处,泪眼汪汪注视着亲热的祖孙俩。

陆亭玉吃瓜之余,都有些可怜她了。

然后就见陆安玉转过头,狠狠瞪了她一眼,嘴角依稀冒出几个音:陆亭玉,你给我等着。

……沈贵妃为陆华玉选的驸马是尚书幼子岑之胤,她正准备着绣盖头,一听陆亭玉见过他,忙把人请去宫里打听,一番闲聊下来,陆亭玉赶在落锁前才出了宫。

宫道两边堆积着白雪,虽然宫人扫出了小路,但走在这冰冷的石砖久了,陆亭玉还是觉得冻脚,快步走了没几段,就听身后有人叫她停下,声音一点也不友善:陆亭玉,你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面对陆安玉的寻师问罪,陆亭玉:嗯,怎么没有呢。

她憔悴了很多,眉眼充满了失宠的仿徨和不甘:你可真放荡,连段成翡都被你勾引得神魂颠倒,怪不得你流产,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段成翡???脑子不好疑神疑鬼就罢了,敏感到心理失常骂人就是欠了。

陆亭玉刷地变脸:你嘴巴干净点,少用捕风捉影的事污蔑我。

陆安玉:有什么好解释的,凭什么我一说你姐妹的不好段成翡就欺负我冷落我,你以为我是傻子吗,看不出来他喜欢你才会维护你?陆亭玉: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个男人都不会喜欢妻子嘴碎又蠢笨?远处有宫人张望,又赶紧退避。

陆安玉瞬间结巴,指着她的手颤抖着:我要告诉皇祖母你浪荡不堪,到处勾搭男人!你失宠了,少把自己当回事。

她毫不留情道。

陆安玉一时激愤,口不择言道:你就是荡|妇!陆亭玉胸口剧烈起伏着,再也忍不住杀心,在陆安玉嘴皮一动又要张口就来时,揪住她脖领,一拳打在她下巴上。

脑子笨还失宠没关系,我来告诉你什么是人间疾苦。

作者有话说:当事宫墙:是的,我就在现场,陆亭玉可猛了,一拳就打在陆安玉的那个,呃……上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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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小子还记得来接他,乌洛兰恪禁不住眼眶一热。

毕竟这孩子命苦, 和亲到长安也没长胖多少肉, 还是那副小小的骨架子,怎么看着还比记忆里更黑瘦了?乌洛兰恪大掌一伸, 心痛地揽过瘦弱少年:我可怜的弟弟, 那女人这一年都欺负你, 不给你吃饭?站在他身边的乌洛兰蒙, 眼睁睁看着他一把抱住德吉:………大哥,你认错人了。

……乌洛兰恪放开差点被他勒死的德吉, 欣慰地端详长高许多的少年, 一点都不心虚地夸:不愧是我弟,大哥都快认不出你了,看来那女人真没亏待你,她就这么放心你一个人出城?乌洛兰蒙笑了笑,看了眼长亭不远处的马车:陛下早知道西凉的左贤王要来, 令我和她必须接您,但公主怕冷便没下车, 不是有意藐视大哥。

看来汉人皇帝还算做足了面子功夫,乌洛兰恪从鼻孔哼气:谁管球她, 进城了我才不住她那公主府,免得受人嫌弃蛮子粗鲁, 她有没有嫌弃过你?乌洛兰蒙不赞同的蹙眉:公主不是那样的人, 您别说她坏话, 我不喜欢听。

乌洛兰恪:……好好好, 嫁出去的弟弟泼出去的水, 已经学会胳膊肘往外拐了。

既然陆亭玉没欺辱他家阿蒙,乌洛兰恪也没有与女子计较的打算,由礼部的人接引着去了众邦使者的公馆,不过在路上,他还是强行挤进陆亭玉的马车,美其名曰与弟弟叙旧。

陆亭玉不卑不亢道:大哥好。

她一脸平和地行礼,反而把乌洛兰恪整不自在了,本还想替弟弟管教媳妇,但找不到由头发作,神色怪异地端详这对小夫妻。

乌洛兰恪甚至发现,老弟穿深蓝她穿浅蓝,俊男俊女坐在一处,两个人还怪搭配的……思索片刻,他别扭地开口:成婚一年,公主觉得我弟弟如何?陆亭玉:某方面不行。

乌洛兰恪大咳起来:公主莫欺负……陆亭玉:你弟能单手扛鹿,我可打不过。

乌洛兰恪:那你肯定故意饿他……陆亭玉:你摸摸他腱子肉,一顿顶我三顿饭量,半年胖了十斤高了四寸,我还想问你们西凉是怎么养王子的,刚来那么瘦弱?乌洛兰恪:……完球,他怎么也说不过这女人。

马车还算宽敞,只有她、乌洛兰蒙和白棠墨兰四个人,乍然进来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直接挤掉一半的空间,陆亭玉不得不和乌洛兰蒙紧挨着坐,车身略微一晃,她就栽进身边人怀里。

乌洛兰蒙理所应当地抱住她,顺手拿掉她手里的暖炉,温热的手掌攥紧她的手:炭烧没了还揣着干什么,我替你暖。

顾及到他需要在哥哥面前装恩爱,暗示自己过得很好,陆亭玉嘴角努了努,趁机要这要那:给我剥烤栗,仔细点,栗子肉弄碎了我可不吃。

乌洛兰蒙眼神不变,果真开始为她剥:好。

乌洛兰恪:嚯。

然后他剥了整整两斤,一个一个送到她嘴边。

陆亭玉:……救命,吃了十几个后她实在塞不下了。

乌洛兰恪十分愉悦地看弟弟整蛊陆亭玉,到目的地心满意足离开后,陆亭玉抓起一把栗子塞进乌洛兰蒙嘴巴:快让你哥带你滚回西凉,少和我装夫妻!*除夕前的万国来朝,群臣拜谒的宴会上,从包头巾的波斯王子和天竺高僧,到高句丽倭国来使,皇帝甚至解了十日宵禁提前挂满十五的灯来展现天可汗治下之盛世,太液池的宴会上,陆亭玉才见到陆安玉和段成翡出现在一块儿,倒是难得的合体。

毕竟一个是被继母夺走世子之位的美强惨公子,回京复仇终于走上正轨,一场赐婚惨遭朝事业抱负上的滑铁卢打击;另一个是太后最宠爱的小公主,和亲抗旨不遵也仍旧受宠,终于觅得佳婿,婚后貌合神离的关系向来被贵女圈津津乐道。

陆亭玉张望了会儿,见段成翡温和地替陆安玉夹菜,给足了脸面,而她狠狠瞪了眼自己后,下意识挡住下巴,便十分肯定她没将挨揍的事传播出去,继续淡定地吃菜。

陆安玉却曲解了她的意思,紧张地回头瞧段成翡的反应,发现夫君并没格外注意陆亭玉,她这才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张口:天竺歌舞吵得我头昏,阿翡,我想出去醒醒酒……段成翡盯了眼她面前一口未动的酒樽,看破不说破:……公主快去快回,臣在这儿等你。

歌舞进行到一半,乌洛兰恪地向他弟弟使了个眼色后,大醉酩酊地被人扶出去,乌洛兰蒙会意,转头看向陆亭玉,话还未说出口,陆亭玉已开始挥手:你爱哪哪去。

躺在偏殿的乌洛兰恪脸色膛红,眼神却无比清明:父王不行了,你二哥联络几个叔父蠢蠢欲动,我一个人的精力无法周旋,你最晚开春必须走。

父王大限将至?纵欲过度,战场又受了汉人大将一箭,明明是西凉人却违背苍鹰神的旨意,学那些汉人皇帝吃仙丹妄图长生不老,母妃无法制止父王昏庸,却又偏心二哥给了他能上位的野心,但他性情乖戾还打媳妇,一场大雪让封地的牛羊冻死大半,连这种事都管不好,他怎能堪当大任!乌洛兰恪忧心忡忡。

乌洛兰蒙眼皮一跳,平静道:大妃难道没思量过利弊?大妃只有两个儿子,长子一路顺风顺水预备接班,幼子被西凉王侧妃算计早产,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孩子自小呵护,乌洛兰恪沧桑地抹了把脸:你没当过父母不懂,做母亲的心软,总将疼爱分给那些身体不好的孩子,恃宠而骄久了,你二哥现在连我都敢忤逆,老弟你不做右贤王真不行,二弟那德行迟早败光基业,留给你盗取边防图的时间不多了。

乌洛兰蒙认真听着他发牢骚,估摸离开的太久陆亭玉会不耐烦,他道:明日还有时间,我该回去了。

乌洛兰恪殷切嘱咐:千万不要被陆亭玉鬼迷了心窍啊,草原多的是喜欢你的小丫头——男客女客歇息的偏殿离得很远,陆安玉换了身衣裳,紧张地等在岔路口的梅林,冻得她鼻头通红时,那位才出现,她心下一喜忙叫住人:乌洛兰王子,真巧着这里遇见了。

乌洛兰蒙无语了一瞬,皱眉看向她。

陆安玉唯恐他没耐心应付自己,第一句话就是王炸:乌洛兰王子,你还没发现陆亭玉给你戴绿帽吗?乌洛兰蒙冷笑:证据呢,你觉得我会信你?陆安玉似乎是被他轻蔑的眼神刺激着了,声音陡然拔高:我有!而后便弱了下去,段成翡就是奸夫,她害得我甚至得不到丈夫的信任!陆亭玉勾搭段成翡?离谱到他差点都听笑了,十分肯定陆安玉脑子有病。

需要陆亭玉多揍几顿才能长记性。

我记得没错的话,是景阳公主您先抗旨拒绝和亲,而后亲自挑选段世子为您驸马,这一切都与我家公主无关。

乌洛兰蒙很平和地解释,实则不耐烦与她讲理,抬脚便要离开。

等等,我真的有证据!陆安玉匆忙挽留道,那日秋狩,就是段成翡私通陆亭玉,而后您才遇险,陆亭玉为了不被您发现他俩的私情故意受伤搏您愧疚!乌洛兰蒙:…………没跟她和亲是两辈子都很正确的选择。

所以您向别人的丈夫告发自己的丈夫,是为了什么?乌洛兰蒙脑内灵光一闪,耐着性子套话。

陆安玉蠢笨,惯常以最恶毒的想法揣度他人,若是加以利用,说不定她能靠着皇帝的宠爱获取些什么,这样一来他就算事发,也连累不到陆亭玉。

陆安玉全然没意识,只以为没有男人会容忍妻子红杏出墙,好容易拉到战友的她一时激动:我想报复!凭什么好处都让她占了,你有没有见过她轻蔑看着你的眼神,我恨她的傲慢和抢走我一切的歹毒!回忆着一桩桩难堪的记忆,从被她套麻袋揍,被公然打脸,被夺走夫君的耻辱交加着,陆安玉恨得险些咬碎银牙:请乌洛兰王子配合我找到她私通男子的证明,我要让父皇褫夺她的公主封号!事成之后,您的要求我都可以答应。

她一口气说完,含羞带怯地望着乌洛兰蒙,紧张地等待他的回应。

本对利用傻子有些犹豫的乌洛兰蒙,闻言后仅存的良心立刻消散地无影无踪,顺便,生出了同等报复陆亭玉的快|感。

陆亭玉可以当他和九皇叔的双面间谍,他也可以当,谁还没点小秘密了。

乌洛兰蒙答应地很快:好。

陆安玉即刻满脸惊喜,总算长了点脑子,取出一枚铜钱大的昆仑紫玉环,一掰两半后递给他:这一半你拿着,以此来证明往来书信的真伪。

乌洛兰蒙有点小洁癖地收下了,随意装在荷包里,不忘嘱咐道:你稍等片刻后再走,莫教人拿住把柄。

他俩站在一片茂盛的梅树下,所幸今日雪下的不大,此处荒凉,脚印很好处理。

乌洛兰蒙这才得以放心离开,刚转出树下,赫然就见陆亭玉倚在另一株梅树背后,披风上落着薄薄一层雪,也不知站了多久,嗓音愉悦地与他招呼:两位继续偷~情啊,交换了信物,是不是该啵个嘴给我看看?作者有话说:给前三个宝贝发红包~|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空山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梨树桥米线 2瓶;潇洨暮雨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努力不断更的!◉ 78、下章搞事乌洛兰蒙原地定了好一会儿, 才问:谁教唆你来的?谁教唆…她来的?教唆?莫不是他眼里,自己连点智商都不配拥有了?陆亭玉掸掉披风上的落雪,笑意渐减:你现在连否认都不屑了, 直接质问我?比起偷|情被抓包, 乌洛兰蒙更在意是谁在利用陆亭玉,有何等目的, 语气便透着一股审问的味道:我的事与你无关, 你时时刻刻监视我是谁的主意?陆亭玉一噎, 冒起无端的怒意:……你有没有良心?为了不闹大我绕了小路连仆从都没带, 你对我的脸色还没对小三好!她怒而指向缩在树下的陆安玉。

她直到刚才还抱着男女主终成眷侣的心态,虽然内心原因不明酸了一瞬, 但从没因为乌洛兰蒙针对过其他人。

她的好心换来了什么?乌洛兰蒙嚣张到要维护三儿了。

陆安玉瑟缩在原地, 唯恐陆亭玉揍她,但瞧着局势朝对她有利的方向转变,乌洛兰王子给了她自信的资本,顿时底气足了许多:一个妻子管不住男人,没本事脾气臭, 连孩子都堕了,怎么不反思自己给夫君制造了多少麻烦?陆亭玉指尖哆嗦着:你这种脑子有病的他都能下的去嘴, 狗男女恶心得我想吐。

乌洛兰蒙皱了皱眉,试图去扯陆亭玉, 被她一巴掌甩开,怒气冲冲地走了:狗男女死一边去, 晦气!当晚, 陆亭玉就气得回了娘家。

乌洛兰蒙眼睁睁看着她上了平川王妃的车, 唇角一动, 最终什么都没说。

陆安玉眼波流转, 依依不舍跟着乌洛兰蒙到宫门外的马车:王子您不要生气,毕竟三姐姐性子直,不像我……乌洛兰蒙啪地一声关上车门,把噪音隔绝在外。

偌大的公主府瞬间空寂了不少,天愈发地冷,除了必要的扫雪送饭,平时几乎见不到人。

乌洛兰蒙坐在书房,碳炉烧的屋内热腾腾的,乌洛兰恪也有了机会日日造访,几日后遁走露馅也布置地差不多,哥俩间的私密话也逐渐多了起来。

乌洛兰恪舒服地烤着火,赞了几句公主府的厨子手艺不错:怪不得老弟你胖了,这道炙羊肉的确美味,汉人倒是没在这方面亏待你,今日腊八,再过几日就是汉人的除夕,阖家团圆的节日……所以公主人呢?乌洛兰蒙沉默,望着东边的白茫茫一片的天,良久才道:她和她家人团圆,又不关我的事。

他自己找的陆安玉,自己选的路,硬着头皮也要走下去。

乌洛兰恪不懂他的郁郁,只当弟弟还处在少年人的青春疼痛时期,开解道:媳妇没了还能找,右贤王的位子你挣不到那就真的没了,反正今年最迟三月你就要走,少想女人,回去了你还不是随便挑。

贡布在一旁使劲点头,借机又夸起他妹妹。

乌洛兰恪又谈到一人:安献忠那厮不愧是三姓家奴,宫宴那晚你也不知跑哪去了,那厮见太子失势便来见我,说着他要复国报仇的美梦,还要重建狐胡人的荣光,若是我帮他里应外合,他可以在东宫方面窃取我们想要的,为兄已经搭上线了。

乌洛兰蒙仍是沉默,望着东边远不可及,压根看不到的平川王府,暗自捏紧拳。

陆亭玉就没想那么多,只对王妃槽了顿乌洛兰蒙劣质的出轨对象,为他审美的严重下滑表示幸灾乐祸,并赋诗男人不自爱就是烂菜叶,儿孙自有儿孙福,没有儿孙她享福,不生不养福寿仙昌……然后该干什么干什么,吃吃茶,逗逗娇娇逛逛东市,帮着陆巧慧张罗育婴堂,顺带给自己意外流产的孩子攒功德。

是的,在陆安玉接二连三的嘴炮攻击下,姐姐实在受不了被各家夫人指摘的难堪,在城南道观不远处捐了座小小的育婴堂,收养附近被抛弃的孩童,大多是些贫苦人家养不起的女儿,或是身体有残缺的,最大的不过八九岁,最小的尚在襁褓,料理起来又要忙。

除夕那日,王府人都聚在一堂,陆巧慧抱着娇娇笑着问:想不想去公主姨娘家当女儿?娇娇已经改了姓,跟着母家姓陆,闻言吮着指头,大眼睛懵懂茫然地瞧陆亭玉:蓝衣…爹爹?陆亭玉失笑,抱过小姑娘,替她带上一只纯金打造的长命锁:你蓝衣服的爹死了,他有新娘不要你了。

而后又问:姐姐是要将娇娇过继给我吗?陆巧慧轻笑,望向女儿的眼里又有了湿润:我说实话,娇娇跟公主比跟我过得好,你若不想再要孩子,就让她跟着你罢,也算解个闷。

的确,陆亭玉不想再跟某个狗东西有瓜葛。

陆晋向来有规矩,公主第一个孩子必须随皇姓。

狗东西迟早要走,陆晋丧夫再嫁的公主也多,基本是联姻性质,但她不确定日后皇帝为了拉拢谁谁逼迫她联姻,一个人过又恐招是非(主要是宋珩),带个孩子还好点,大不了她也进观修道去。

思及此,她便应了:娇娇还小,我又不会养孩子,让她先跟着你过,待到了开蒙的年纪再说过继的事儿。

陆巧慧终于露出喜悦的笑。

平川王妃也觉得不错,她风风雨雨半生,见多了男人诡计多端的计俩,天然觉得乌洛兰蒙不像个安分过日子的,但看出女儿喜欢乌洛兰那张脸,又忧心她后半辈子没依靠,早便告诫长子认真读书,成婚了也要扶持妹妹,好日子全靠陆亭玉联姻和皇帝的愧疚,没了圣眷他们一家什么也不是。

现下女儿和外孙女们都有了着落,儿子的婚事就在元宵之后,平川王妃心情极好,咒骂乌洛兰蒙的时间都少了许多,哄娇娇之余,她一边清点各家的礼品单子,对陆亭玉道:乌洛兰不靠谱,宫里那老虔婆薨了也不安生,东宫那边局势不明,你总得为自己多打算些。

陆亭玉早就有了念头,立即挑出陆定徽的礼单:秦王仁善,秦王妃亦是,娘多与他们结交,再加上我公主府的一并送去。

东宫那边,你这丫头还是照去年的送?平川王妃心底有了考量,很是欣慰女儿有她自己的主意,仍顾虑着多盘问了几句。

陆亭玉笃定道:阿娘,我赌我的算盘能赢。

*乌洛兰蒙感觉自己快疯了。

陆安玉那张嘴确实容易撬开,什么都往外说,包括她在御书房为皇帝磨墨,见了哪几个大臣,太子来痛哭流涕认错,秦王愈发受器重,连他未出世的孩子都被皇帝赐了名字云云。

乌洛兰蒙刚开始颇有耐心,还肯附和几句,哄得陆安玉红光满面,望向他的眼神柔情蜜意,话里话外逐渐不对劲了起来。

腊月二十五这日,街上的人个个洋溢着过新年的喜悦,乌洛兰蒙等在长庆楼,凝着各家店面挂起的红灯笼。

公主府太冷清了,就算有满屋的炭火和逼逼叨叨不停的大哥,他心底还是空落落的,这条街巷是陆亭玉爱来的,可这几日他从早坐到晚,也没见过平川王府的车子。

陆安玉按着约好的时辰进了门,她刚入宫侍疾回来,满脸不忿:秦王妃真心机,挺个大肚子在皇祖母身边撒娇,不就是嫁得好,她还以为自己母凭子贵了!乌洛兰蒙:秦王妃乃武将之后,的确有这个本事……陆安玉气愤:你也向着她说话,没了宠爱她什么也不是!陆安玉:再说了她又没有嫁太子,迟早要去封地,何来嫁得好一说。

乌洛兰蒙:………不好意思,上一世你瞧不起的某人稳稳戴上了凤冠,而你所谓的太子哥哥,下场就没那么好了。

不过这些话,他当然不会对陆安玉说,敷衍道:啊对对对。

陆安玉发泄一通,心里才舒服许多:陆亭玉这几日也没讨着好,皇祖母才不正眼看她呢,她就只能跟秦王妃报团玩,一点做公主的体面都没有,你和她过日子一定很痛苦吧。

乌洛兰蒙:我现在就很痛苦。

陆安玉:什么意思呀,是您只要听她的名字都像受刑?乌洛兰蒙无奈扶额:……你回宫前读过书吗?陆安玉羞怯道:没有,母亲只教过我女则,认得几个字,后来她去世了,我跟着父皇回了长安,沈贵妃嫉妒我,逼迫父皇让我和亲,我哭着说不愿意,太后很宠我,所以…我和王子您错过了。

乌洛兰蒙:………他从没如此同情过段成翡。

兄弟,你辛苦了。

陆亭玉想在年前打点新首饰,带着她未来的闺女和姐姐一块出了门,她给孩子挑了对脂芳斋的镂空金翼蝴蝶,娇娇却喜欢楼下货郎的糖葫芦和面人,陆亭玉抱着孩子出了店门,就见到段成翡站在不远处,对着娇娇和她……身后的陆巧慧笑。

段家兄弟的眉眼有三四分相似,但从气质品貌上段成翡更胜十筹,娇娇一时愣了愣,小声唤:爹爹?可喜可贺,这孩子终于忘了乌洛兰蒙。

陆巧慧有些窘迫,段成翡却顺势而然地抱过孩子:想不想跟爹爹走?他一使眼色,身旁的小厮立即掏钱去向货郎,将东西全买了:不如跟爹爹回家过年?娇娇开心笑起来,嗓音甜甜的:好~陆巧慧匆忙拒绝:驸马爷这样不好,惹人非议…她伸手去抱娇娇,手还没碰到他衣袖,被一道娇斥惊得一抖。

被夫家休掉的女人就是不要脸,那是我的驸马!陆安玉站在长庆楼前,指着陆巧慧鼻尖,毫不客气地骂。

好好的心情被狗叫破坏了,陆亭玉对她也没有好脸色:对面怎么有狗叫,我的打狗棒呢?陆安玉反而听懂了她的阴阳怪气,顿时大怒:你哪有脸来质疑我,你驸马都看不起你还想勾搭我驸马!陆巧慧痛苦地捂着脸:景阳公主,我求你放过我,我从来没做过任何对不起段家的事,我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你们都要逼我死?陆亭玉抱住濒临崩溃的姐姐,摸向腰间的短匕。

麻蛋她控制不住杀心了!我算哪门子驸马爷?段段成翡凉丝丝地笑了,抱紧怀里的小姑娘,冷漠逼视陆安玉:公主看不上我段某人,早另谋高就了,宜阳公主知道这事吗?陆亭玉:………真丢人,她可以假装不知道吗。

作者有话说:感谢在2022-05-15 22:07:14~2022-05-24 17:42: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钺斩红尘斧辟寒暑、周霁月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79、断更有罪我认罪东宫。

宫人战战兢兢跪了一地, 大气也不敢出,只敢在心里期盼着主子能早些发泄完。

太子脸色阴翳地掀翻书案,奏折洒了一地, 怒吼道:滚, 都给本宫滚出去!宫人大气都不敢出,卑躬屈膝地退下, 悄声洒扫满地的碎瓷。

安献忠赔着笑, 替他捡好奏折重新摆齐, 这才敢卑躬屈膝的开口:殿下息怒, 切莫气坏了身子,您可是板上钉钉的太子殿下, 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还后头, 你瞧见父皇看陆定徽的眼神了么,本宫快没有后头了!太子咬着牙,从齿缝中挤出一丝阴恻恻的话,激得安献忠在温暖的内室都泛鸡皮疙瘩,不又打了个哆嗦。

见他一副胆颤模样, 满脸都是上不得台面的谄媚,太子憋了一肚的火, 狠狠朝他脑门砸去一台墨砚,当即就见了血。

他这才颓然坐进靠椅, 转着手指的玉扳指,沉吟着盯住奏折:你说, 父皇本将许我的差事给了陆定徽, 连他王妃肚里还未出世的龙孙都得了名字, 太后那边太子妃受冷, 反而是秦王妃在照顾着, 舅舅所在的户部,也由段成杰那厮的葫芦藤上查出一批贪官,摆明了是做给本宫看。

他实在心慌,毕竟皇后所出的嫡子除了他还有三弟,被发现贪墨后,皇帝虽然什么都没动,他继续做着太子,可这看似稳固的东宫大厦,谁知哪一天就倾倒了。

而父皇又是那样年富力强。

他必须得做点什么。

安献忠仔细观察着太子的神情,不放过任何一丝变故,雍胖的脸上极快的闪过一丝阴毒,笑脸相迎道:太后病糊涂了,老人家只是想看看孙子,若是你也有嫡太孙子给老人家抱,说不定陛下也会因此回心转意,再次重用您呢。

话说的好听,可皇帝如今与武将商议要事,都是回避他而宣召陆定徽。

太子妃入东宫三年无所出,几个侍妾有动静的也被那善妒女人给做了手脚,太子如今二十七,膝下却连个动静也没有,朝廷已经有人在窃窃私语,由不得他不急。

他凝思片刻,太子道:献忠你附耳过来,事成之后论功行赏,本宫必重重赏你。

乌洛兰恪收了一大堆宫中送来的赏赐,乐得牙花子还没闭,来送礼的胖胖胡人脸蛋憨态可掬,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拉着他问了好些西凉的变化,听闻自己的狐胡故国已经被汉人朝廷和西凉瓜分得四分五裂,不禁流下丧权辱国的泪水,看得乌洛兰恪怪不好意思,实话道:你故国将近一半都是你那几个庶弟带头投降送给我们的,想拿回一部分也不是不可以,但有条件……安献忠就等他这句话,瞅瞅四周都是乌洛兰恪的人,并无会西凉语的汉人译官,他飞快用西凉语道:我得知左贤王意图报复陆晋,血洗战败和亲之恨,我们可以联手,我方可以提供御书房那幅封疆兵舆图与粮草运输线路,只要左贤王愿意偿还我狐胡人的国土。

这……这这这么优厚的条件,比自家阿蒙策划的死遁诱人得多,狐胡的青壮年都打仗没了,光秃秃一片地连放羊都没人,换谁不心动啊。

乌洛兰恪张大嘴巴:此话当真?*好好一场出行被陆安玉搅合的鸡犬不宁,被段成翡强制带走后,陆亭玉抱着哇哇大哭的娇娇,扶着虚弱不堪的姐姐回了王府。

虽然没见着罪魁祸首之一的乌洛兰蒙,不至于丢人丢的太过,但她还是生了一肚的气。

为什么连段成翡都知道乌洛兰蒙出轨了,那长安岂不是有点门道的都知道这事儿,说不定在背后偷看她笑话她,讥笑她不仅保不住孩子,连男人都管不好?陆亭玉越想越气,一脚踹开寝屋房门,预备在喝点热腾腾的汤消消寒气,就见乌洛兰蒙坐在她房里,恬不知耻地正掀墨兰为她准备的肉羹汤。

乌洛兰蒙看见陆亭玉后故意喝了一口,用的还是她的餐具:还是家里饭菜的香,还有吗?你给我滚出去!陆亭玉愤怒道。

乌洛兰蒙敛眉:不许对我用滚这个字。

陆亭玉:那请你圆润的离开,从我房里消失,去找你的三儿,立刻,马上!谁知此言一出,再配上她略微带酸的语气,乌洛兰蒙反而笑了,支着下巴表情愉悦:上一句要我滚,下一句还管我去找她,你其实在吃我的醋,心里也想着我别离你太远?陆亭玉被他恶寒出一身鸡皮疙瘩,拿起披风转身就走。

王府这么大,屋子多的是,她才不想和某人共处一室。

乌洛兰蒙眼疾手快地握住她的手腕,把人拉回来关上门,将外边的喧嚣与人声隔绝开来。

新年喜庆的鞭炮声在远处炸起,与屋内诡异的安静相对比,气氛愈发的古怪,陆亭玉挣不开只能坐在乌洛兰蒙腿上,扭头不看他,只是冷笑:你今天和陆安玉干什么好事去了?乌洛兰蒙:问了西凉那边想知道的事,我没碰她。

陆亭玉气道:我才不介意你碰她,按理说你俩才是一对,压根没我的事!乌洛兰蒙愉悦地刺她:那你这辈子也别想和秦筠过,人早巴结上宋珩了,和钱财仕途比起来青梅竹马什么都不是,元宵前夕就是他和宝福郡主的婚宴,帖子都下到府上了。

他果真从回怀里掏出一张喜帖,将陆亭玉圈得更紧了,存心不让她去拿。

怎么又扯上秦筠和宋珩了,那两人跟她有什么关系,陆亭玉对此心无波澜,她只觉得乌洛兰蒙心眼小得比针眼子还小。

用力甩开他的攀扯,陆亭玉有意挑刺:好得很,我已经打算过继娇娇,当我女儿跟我姓,你回西凉或是跟她偷情我以后都不会再管,要是哪天暴露了连累我,我第一个把你供出去保命。

乌洛兰蒙神色不变:多谢公主的照拂,我三月初一就走,不会再给您添麻烦了。

他如此从容,陆亭玉反倒一愣,认真思考起后半生的规划。

她可能会孤老,也可能养几个比他好看还听话的美少年,也或许又会有丈夫,这段短暂的联姻在几十年后回想起来,或许只剩下星点的回忆在闪着光,还有少年簪星曳月的面容。

原来相处的时间还有不到百天,自此以后山高水远,就像泾渭两河短暂的交汇过后,以后都不会再见了。

这么一想,陆亭玉忽然有点感慨。

乌洛兰蒙从荷包里取出一枚格桑花钗,戴在她发间:公主锦衣玉食什么都不缺,我只能送你格桑梅朵,在西凉它寓意着吉祥美好,我想公主不需要我,日子也会过得很好。

少年的祝福含蓄内敛,陆亭玉摸了摸花:谢谢,祝你生一大堆儿子,也祝我有一大堆美少年。

乌洛兰蒙:………她的祝福怎么这么难听呢。

大年三十,平川王一家齐聚吃罢年夜饭,便开始拉开桌椅一边打桥牌一边涮羊肉守岁,娇娇一看到乌洛兰蒙便笑,嚷嚷着要爹爹抱,陆巧慧欣慰道:这孩子忘性大,却记得谁对她好,是好事。

陆亭玉却为孩子惋惜了一瞬,亲爹不靠谱,二爹是个异教徒,希望在未来三爹能对她好。

乌洛兰蒙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哄睡缠着他不松手的娇娇,下巴搁在陆亭玉肩上,轻声叹息:多想有个自己的崽。

反正守夜也是闲着,陆亭玉便道:喜欢就让你的三儿生,生十个。

乌洛兰蒙:我跟她没任何关系!陆亭玉:我知道,尚未发生关系。

乌洛兰蒙:我一点都不喜欢她,是她巴巴来找我!陆亭玉讥讽道:就你拙劣的鬼话我才不信;你的暗示连她的智商都能看出来,这还叫你没主动?……乌洛兰蒙终于败下风来,依旧嘴硬:好得很,我以苍狼□□义咒你以后找不到男人,一辈子被狗糟|蹋。

琢磨一瞬他的诅咒,陆亭玉表示完全不在乎:狗还能调|教,那也比你这个白眼狼好。

乌洛兰蒙:……累了,能聚在一块的时间越来越少了,他不想再耗费精力与她吵嘴。

反观景阳公主府的新年,则是一片可怕的死寂。

自从那日当场捉奸后,陆安玉被强按进马车禁足在家,她就再也没见到段成翡。

他独自一人吃罢年夜饭,独自一人守夜,孤独苦寂地回想着自己失败的人生,禁不住悲从中来,哭得不能自已。

明明在陆亭玉没出现之前,她是最受宠的公主,她是皇祖母的福星,她本该活得最好,可为什么沦落到了这种地步。

为什么!婢女看得焦急,忙劝道:姑爷其实一直都在呢,只是不来您这边……并没有您所说去青楼楚馆。

谁知陆安玉哭得更伤心了:他宁愿看陆巧慧那杀夫的寡妇也不愿看我,我做他的妻子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死了算了!门口忽然灌进来一股寒风,陆安玉瑟缩了一下,就见段成翡正站在门口,凝视她的眼眸冰冷,比风雪还彻骨几分。

她忽然有种腿脚发软的憷感,但一想他居然敢软禁自己,陆安玉又有了发泄的理由:你是什么眼神,我就要骂陆巧慧,你能把我怎么样,她就是寡妇,生不出儿子活该被休掉的寡妇!陆亭玉更惨,连孩子也生不出来!乌洛兰蒙对她提起那个孩子时一脸漠然,说不定他也不想那个孩子降生世间!乌洛兰蒙一定也很厌弃陆亭玉!所以乌洛兰蒙才会当着陆亭玉的面维护她,一想到那天陆亭玉被活活气跑的场面,她心里荡漾着无尽的快活。

段成翡的脸色陡然阴沉,一把掐住她的脖颈,力道之大,陆安玉一口气险些没喘上来。

所幸青年的失态只有短短数十秒,否则……陆安玉不太敢深想后果,也下意识避免思考问题:你敢掐我,你为了个寡妇要杀死陛下最宠爱的女儿?段成翡眼神发着冷意:嘴巴放干净点!陆安玉破防似的大吼:和离,我要和离!和离吗?段成翡却露出笑,反倒如释重负,好,和离好啊。

他终于可以解脱了。

陆安玉发觉他居然来真的,顿时慌了,口不择言的诅咒:我咒你这辈子只能娶寡妇,她孩子也不是你的种!反倒是这一次,段成翡什么都没反驳。

作者有话说:狗蒙:我诅咒公主只能跟狗过!狗蒙:(我骂我是狗)陆安玉:我诅咒他只能娶寡妇!段成翡:谢谢,希望诅咒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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