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蒙, 狼来了………………殿下,殿下!白狼跑了!对乌洛兰蒙来说,这一觉着实有点长了。
被属下慌里慌张地摇醒时, 他才愣了愣, 大惊失色:陆亭玉怎么了?狼……白狼咬开了笼子跑出去,咬伤好几个卑职的兄弟, 王妃……王妃不见了。
属下哆哆嗦嗦, 大冷天吓出一身冷汗, 不敢直说陆亭玉的下落。
怕王子一怒之下生撕了他们。
乌洛兰蒙就知大事不妙, 一把推开人,就见关狼的笼子被咬开大洞, 挂着几缕狼毛, 他顿时心下一沉,跟着爪印几百米,就见有未融化的雪地有摊厮乱挣扎过的痕迹,衣料碎片,隐隐约约有深红的血印。
王妃人呢?他忍下心底可怕的猜测, 神经质地厉声问。
属下哆嗦得更厉害:不知……帐篷没人,女人们都找过了, 她不在……不在!你们几百个围着,她能去哪?乌洛兰蒙疯了一样沿着淅淅沥沥的血痕追过去, 四五百米后血越来越多,和狼爪印混在一块, 拖行出一条长长的浅坑。
浅坑终点, 是一大片干涸的血、女人的半幅骨架, 脸被要的看不出面容, 被狼生生撕掉的长发和簪钗、七零八落的骨头肉沫、衣裳和鞋……他看的分明, 都是陆亭玉昨晚的穿戴,他颤抖着手捡起一只几日前才戴给她的小铃铛,一时间天旋地转,被手下扶着才没晕过去。
乌洛兰蒙从嗓子眼挤出一句:你们干什么吃的!王妃被狼拖走一个人都不知道!简直不敢想象她该多绝望,明明最亲近的人就在身边却叫不醒,一个人在恐惧中被狼吞吃入腹,死在他眼皮子底下。
回王子,奴们早上活捉了狼……来回话的医官大腿打着绊子,剖开五头白狼的肚子,的确有人的骸骨。
他来请求王子的旨意,得到准许后去收拾骨骸,拼凑在一起,试图还原夜里的真相。
巫医有些奇怪,大不敬地想,如果女尸的确是王妃,那为何昨夜才死,这么冷的天里,有些大点的肉块尸斑浓重,腐臭的气息呛人。
乌洛兰蒙也不信陆亭玉那么想活的人,能在他眼皮子下死得不明不白。
王妃不可能死,去查,她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乌洛兰蒙忽然全身有了力气,大步走向陆亭玉的帐篷,查查右贤王封地有哪些动静,尤其是汉人的商队!他颓然坐倒,也不知过了多久,属下就来报:王,有商队昨晚突然离开您的封地启程向中原,货还没卖多少,全部低价转给了另一家行商,是否有蹊跷?去查!乌洛兰蒙阴森一笑,提刀起身就走:慢着,我亲自去查。
*如乌洛兰蒙所想相反,陆亭玉和沈高凌并没出西凉,暂住在他舅家,由他舅母在脸上涂涂抹抹,不多时,明丽的容貌被锅底灰混着姜黄粉覆盖,白皙皮肤成了暗淡的菜色,满是雀斑,换上一套舅妈年轻时的衣裳,扮成了西凉牧羊女的装束。
只是,女人找来棉花裹住镂空镯子,又缠了一层厚布,还是遮不住铃铛的叮铃声,还有腰环,陆亭玉配合她使劲撸,费了半天劲还是取不下来。
女人擦了把头上的汗:公主,民妇只知道这是贵族专给妻妾戴的贞洁环,为了防止出去打仗她们跟野男人偷偷生子,锁扣只有豢养的工匠知道解法,民妇实在无能为力,您可以回了京城再找高人。
狗东西后招还挺多,直接断了她后半辈子的一大选择。
陆亭玉淡淡一笑:那就罢了,不算大事。
反正,她也对情情爱爱的不感兴趣了。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已近晌午,沈高凌端来一大碗牛肉汤:公主快热热身子,现在也不能生病啊。
出去打听的人也回来了:如世子所预料,右贤王果真去搜查了商队,当然一无所获,开始搜查第三队了,扣下了封地所有的队伍,开始挨家挨户搜查有无藏人。
沈高凌听得一紧:莫非是我们伪造的证据,他不信?那人道:乌洛兰蒙活脱脱疯魔了,左右一直在劝等杵作验尸,但他不听,坚持认为公主是背着他跑了。
陆亭玉下意识看向手腕的金镯,铃铛倒是好摘,昨晚砸下来好多颗,明摆在事发地附近。
公主,咱们快跑吧。
沈高凌估算一番搜查速度,心焦道,正好舅舅养了一大群羊,咱们就当是本地人放羊,顺着第一批商队的路赶上他们,买来的女尸被我们冷冻着,但尸斑的痕迹无法遮掩,拖得越久对我们越不利,吃罢饭就走。
陆亭玉应了声好,下意识摸向藏在衣服里的东西。
有些可惜舆图只偷偷复制了一半,不过已经很好了,若是能全部拿到,朝廷说不定还不信她一个弱女子能有这等本事。
还有剩下的一点迷|药,她不敢乱扔唯恐被发现,大概一两,用油纸仔细包了,说不定路上有用。
其他的,再没什么了,她只带了一对最沉重繁复的金簪,预防路上遭遇不测没钱打点。
唉,还有腰上那只荷包是与乌洛兰蒙一对儿绣的,除此之外,那个人带给她的只有伤痛。
不想了不想了,先考虑当前的事情最要紧。
吃过饭后,陆亭玉骑上马,与乔做打扮的沈高凌带着羊,朝商队的方向赶去。
*商队老板赔着笑脸,不自然地跟在乌洛兰蒙背后:王爷,奴们都是良民,没干过偷鸡摸狗的事,您这是为什……而后就被一刀抵在背后,闭了嘴哭丧着脸看着西凉人一辆辆搜车,东西乱扔,人都快哭了:大人哟,真的没藏东西。
藏不藏不是你说了算。
乌洛兰蒙把人全部驱赶下来,连马车坐人的板都掀开了,,第一批跑得商队查过一遍,第二批第三批也在查,仍旧一无所获。
他心头漫上浅浅的疑惑……难道,陆亭玉真的没逃?她的的确确,被狼杀害了?他无法接受真相。
可眼下所有的证据仿佛无声地讥讽他,陆亭玉确实死了。
哎你们两个,别跑!扈从见到有一男一女互相簇拥着逃跑,立即追上去,站住,把脸露出来!那女子身形瘦弱,穿着一身浅粉的裙装,头巾包裹的长发乌黑,乌洛兰蒙精神一振,立刻扳过那女子的脸。
少女惊叫一声,惊恐地瞪着乌洛兰蒙。
却只是一张清秀佳人的脸,并非是她。
他身旁的少年慌忙跪下:右贤王开恩,我们只是从家中私奔出来的,不知道西凉的规矩以为……才跑的。
乌洛兰蒙冷笑出声:中原人私奔来西凉?少女啜泣着磕头道:是小女子自愿与李郎走的,求王开恩,别……别惩罚他。
真是可笑,居然还有傻女人愿意和心上人跑到这边。
明明是她眼里的囚牢啊。
乌洛兰蒙懒得给两人眼神,转身就走,扈从又道:王,巫医验尸结果出来了。
陆亭玉如愿和第一批商队的老板接上了头。
她刚才赶着羊时遇到了乌洛兰蒙,他们背对而驰,并没看到她,但只一个背影就让陆亭玉吓得全身发抖,匆忙低下身子,沈高凌护着她直到上了车,才低声道:咱们算运气好的,若是来早一步叫他当场逮着,公主这辈子只能永远留在西凉了。
老板也擦着额头的虚汗过来:咱们段世子说了,无论怎么着都要送公主回长安,您就放心吧,今晚就能到凉州,到时候公主就可以松口气了。
*回王子,奴们拼齐整了王妃金体,并已装殓入棺,何时举行葬礼?乌洛兰蒙恍惚了好一会,才意识到他们在问陆亭玉最后的归宿,西凉的规矩若是王妃先去世,需要等王去世后,一起葬入王族陵墓。
他伏在棺材上静静凝视,忽然嗅出一丝异味。
他摸向女尸硬邦邦的手脚,皮肉被狼啃得露出了骨头,靠着筋勉强和胳膊腿相连。
而本该带着镯子的地方,空空如也。
金丝铃铛镯和腰环的锁扣钥匙他拿着,陆亭玉绝不可能自己摘下来,而现在,女尸身上什么都没有。
医官有些慌张:王,奴做错了什么?从狼肚子里,可有找出镯子?巫医呈上东西:回王的话,没有,事发地也被搜罗过,奴们只找到几只被砸扁了的铃铛。
乌洛兰蒙捏起一只已经看不出颜色的金铃铛,冷声道:把女尸身子翻过去。
巫医们不解其意,将支离破碎的上半身翻过去,依言剥下女尸的衣裳,一大片乌绿发黑的尸斑下,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陆亭玉,你真是我的好女人!乌洛兰蒙咬牙切齿冒出一句:给我去追!*当晚夜深人静之时,陆亭玉终于敢卸下装束,锁好门窗打算休息。
旅馆被商队包了,沈高凌就住在隔壁,向来应当没有危险,陆亭玉如此安慰着自己,却隐隐有不祥的预感。
忽然听到远处城门外有响动,她心跳飞快,从窗缝中看了一眼,就见城墙之上的点满火把,从城西军营紧急调度的兵马在街上朝城门涌去,似乎是在抵抗攻打。
那么,能攻打中原城池的,只有……乌洛兰蒙。
难道女尸身上有和她不一样的地方,可沈高凌说那是一具年岁和她相同的女尸,刚死没三天就用冰块冻着,脸和手脚刻意抹了,按理说看不出分别的。
糟了!她没告诉任何人西凉贵族都要纹身,她也没例外!她匆忙去拍沈高凌的门,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他。
沈高凌面色大变,带着她去找商队老板,伙计紧闭着店门不敢开,和掌柜一起瑟瑟发抖收拾东西:怎么才安定了不到三年又要打起来了,这次听说是右贤王。
右贤王,不就是那个和亲去长安的驸马,怎么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谁知道呢,收拾东西准备逃吧。
老板派遣去打听消息的回来了,贼鸡慌忙道:我看到好像城侧门开了,有一队西凉人直接进了衙门,似乎是要去见知府,外边喊杀震天,其实没个攻城动静。
陆亭玉的心慢慢凉下去:是乌洛兰蒙以此威胁吗?不能多说了,如果是乌洛兰蒙以攻城威胁知府,目的只是为了抓您,那些老爷们必定把您供出去,天亮必定挨家挨户搜城,您就危险了。
沉默一会儿,陆亭玉道:我自己出去找地方躲。
沈高凌立即摇头:公主,只要熬过搜城,您一定能回长安,别先出去!陆亭玉重新穿好衣服,裹紧羊皮小袄,蒙上面巾,头也不回地出去。
握簪子的手心冒着冷汗,但她想赌一把。
沈高凌不放心地追出去,就见她飞快地跑去一条胡同,敲响了他家隔壁的医馆门。
许久后,有小男孩的哭声和女人的骂声响起来,脚步声慢慢过来,一姑娘在门里忍住哽咽问:是谁?陆亭玉:秀娘开门,是我,宜阳公主。
门内顿了顿后利落地开锁,李秀娘怔怔望着她,哇哇哭着扑进她怀里:公主,太好了我终于见到您了!李秀娘一下子开心起来,就算刚刚被继母骂过,勤快地烧水热饭菜,羞怯的找补:今晚外面兵荒马乱的,我把弟弟吓着了,才……你家种药材?陆亭玉跟她一块坐在后厨,郎中也出来了,见到她很是震惊,公主怎地出现在这里?陆亭玉道:不堪忍受西凉人的侮辱,所以逃了,今晚动静是右贤王为了抓我;怎么,要把我交出去保一家的荣华富贵,就像你默认女儿走丢心安理得吞了前夫人的嫁妆,要不是邻居说闲话生意也受了影响,你一辈子就当不知道她被继室卖到西凉?李郎中讷讷不说话,下意识看了眼门后的女人,在陆亭玉看不到的死角狠狠瞪了她一眼。
女人抱着哭啼的宝贝儿子,盯着陆亭玉捏在背后的金簪子,再瞅瞅和她站在一处的李秀娘,眼中闪过凶光。
李秀娘道:爹爹,公主给了我一副金头面做嫁妆,我想报答公主,让公主藏在家中地窖里。
顺着李郎中的眼神看过去,陆亭玉眯了眯眼,从背后拿出一对沉甸甸的金簪,戴给李秀娘,成色极好的黄金缀得她脖子一低:你夫人不会为了点赏金出卖我吧?毕竟我也不是什么善人,你若是敢推我出去,我下一秒就告诉右贤王,是你故意囚禁我讨赏,直接灭你满门!李郎中一狠心,抽了看热闹的女人一耳光:请公主放心。
秀娘,带公主躲好。
作者有话说:下一章的名字就该叫,亭亭子的快乐老家了|感谢在2022-08-17 02:14:11~2022-08-19 18:13: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空山 20瓶;深蓝 10瓶;秃头女孩向钱看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