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期三天的鸣神大祭结束后, 我们也离开了稻妻,以我和归终的力量开道, 很是顺利的离开了稻妻如今的结界。
至于海祇岛的远吕羽氏尊在不久前被不知名魔神袭击, 重伤不得不沉睡修养,引起海祇岛大乱这件事……我表示,恩?这跟已经离开的我能有什么关系呢。
我什么都不知道。
船只一路向北, 航行数天之后,抵达了璃月的港口。
还未靠岸, 我已经看见了站在码头上等待的父子二人。
和许多普普通通的人家一样, 翘首以待。
一靠岸, 我顺着架起的梯子蹬蹬蹬的跑了下去。
钟离!一步未停的扑进他的怀里,双臂圈住他脖颈, 我将脸埋进他颈窝不再说话了。
分别才没多久,每天也能通过契约, 通过那枚将彼此相连的凤凰核传递心意。
但是终究没有彼此挨紧, 互相说着话来的亲密。
摩拉克斯一手圈着伴侣的腰, 一手安抚的顺着毛。
他看向后面下来的归终和若陀点点头,微笑道:看来已经没问题了。
七星借着有国外来的重要商品的理由,暂时疏散了码头的工人。
不远处有千岩军守卫,因此,并没有发生大家的身份被认出来,继而引起骚动这件事。
过程回月海亭再说吧, 在船上过了三天, 感觉骨头都要生锈了。
归终锤了锤肩膀说道。
还有真和影托我们带回来的稻妻特产,等一下也一起分给大家。
对了, 特产。
我骤然抬头。
钟霄, 璃月的酒后劲都比较大, 不适合你。
这次回来的时候,影给我介绍了稻妻的一款清酒,清冽又清爽,不易醉人——所以我专门带回来了一箱,这个就算喝多的话,应该也不会醉的厉害。
……我不会再喝醉了的,母亲。
只要稍微回忆一下喝醉之后自己做的事情,中也脸上就带了红晕。
母亲离开这几天,我…我的武技也没有懈怠。
每天都有勤学苦练……一边说着,少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我,像是幼犬一样充满了期待。
‘夸夸我吧?’我忍俊不禁,抬手摸摸他的头。
颜色艳丽的褚发摸上去异常的柔软,手下的小脑袋下意识地顶着我手心蹭了蹭。
做得很好,钟霄。
于是很好懂得少年魔神喜形于色,恩!不仅仅是因为被夸奖了,还有——母亲没有否认他的称呼!若陀双手揣袖子里,走过这一家三口。
走吧……真是的,也没离开璃月多久,之前我旅行时耗费的时间更多。
但是跟重霄归终一起,都被感染了……变得思念起来,还在海上的时候,就期待着归家的时刻。
月海亭的休息室内。
甘雨端来了清茶和点心,脸上带着笑:帝君和钟霄每日都在盼着您回来,重霄大人。
还有赫乌莉亚大人,每次午休的时候,都会念着归终大人。
赫乌莉亚挽着归终的手,闻言略带羞涩轻笑:我平时与归终相处的最久……骤然分开这么些天,就不太习惯。
摩拉克斯镇定自若,想念自己的爱人本就合乎常理,他坦然的不得了。
反而是中也,没想到自己平时的表现还是叫甘雨看了出来,耳朵红红的怪不好意思,却也没有否认,因为事实如此,他的确想念着母亲,盼望着她快些回来。
若陀端起茶盏的手微微一顿,他看向甘雨,眼中略带期待的问:那我呢?甘雨思考了片刻。
……唔,马克休斯大人,似乎念过您的名字——想来也是期待您回来的,若陀大人。
——不,马克休斯绝对是希望我给他试吃。
若陀喝了一口茶,略带苦涩的滋味滑过舌尖,然后回甘。
算了,总归是念着他。
喝了茶,若陀就站了起来。
我先去层岩巨渊那边看看,算算时间,对矿石的开采已经深入了地脉吧——得去看着能不能调整一下才行。
其他的不说,地脉要是紊乱起来,第一个受影响的就是采矿的工人们。
说完之后他就离开了。
那我就说一下在稻妻发生的事情吧。
我将我们到了稻妻之后发生的事□□无巨细的说给了摩拉克斯听——在船上的时候,我一直在回忆,生怕有什么忘记了。
趁着记忆还清楚,全说出来之后顿时松了口气。
就是这些了,都记下了吗?我期待的看着他。
‘重霄或许真的没什么讲故事的天赋。
’摩拉克斯心中暗想,点了点头。
语气温和,都记住了,今晚我来说,你来写好不好?我自然应下,然后听他讲在我们离开之后,他遇到的有趣的或者无趣的事情。
一边听着,一边还在脑海中复现另一段记忆。
另一个世界的影,另一个世界的灾厄。
这些,我准备悄悄地告诉钟离——关于七神覆灭一个国家的故事,我不想太多的人知道。
另一方角落,归终咬着点心,面前已经放了一叠文书。
不多,是七星拿不定主意的事物。
她一手捏着点心,一手提着狼毫笔,随意的勾勾画画片刻——点心吃完了,文件也都处理完了。
甘雨,这些就麻烦你给相应的七星送去了。
是,辛苦您了,归终大人。
甘雨将文书抱起,真心实意说道。
归终失笑:倒也还好,比起几年前高的吓人的工作,现在已经很少了。
想必再过几年,所有的事物都可以交由七星处理——人的事物,终究要人来处理,倒也不错。
比起许多许多年前的许多工作都要仙人和神一起亲力而为,现在的璃月蒸蒸日上,已有成为全大陆的贸易中心的趋势。
飞速发展的同时,各色人才如同雨后春笋一般涌现。
马克休斯在十几年前还负责农业作物方面的工作,现在已经彻底退休,去搞他最喜欢的美食了。
赫乌莉亚也从盐务局退了下来,只留下有她权能的一尺一盏作为纪念。
而留云借风真君他们,早就归隐绝云间,不再出世。
就连现在始终活跃在璃月大地之上的仙家夜叉,也少与人接触,只默默行走在袚除妖邪,与魔神的残渣战斗的路途之中。
现在的璃月,是属于人的。
就像是看着细心呵护的孩子一步步走来,渐渐长大,归终也思考过彻底放手的事情。
就跟曾经的归离原上,立下了四诫的她的想法一样。
人类始终要学着自己面对一起,用自己的力量去努力。
不过她也明白,这并不是最好的时机。
所以,每年一次的请仙典仪,还是会继续下去。
直到,她,摩拉克斯,重霄,马克休斯,赫乌莉亚,若陀,仙人们,夜叉们——都认为璃月即使没有了神和仙人的存在,也能稳步向前的时候……稻妻那边的事情,就暂时告一段落了。
等夜晚降临,月海亭的人也都下班了。
为了庆祝我们回来,赫乌莉亚在新月轩定了一桌子菜做洗尘宴。
而宴间,有一个陌生的少年。
不要用不认识的眼神看我啊——只是变了个模样就不认识了吗?有着细软的浅棕色发丝的少年有着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睛,怀里还抱着小小只的马克休斯。
他们两个的气息混合在一起,我一时分辨不清楚。
听他语气熟稔,我顿时开始回忆,到底哪里见过这么一个小魔神。
抱歉、我只是一时忘记了——马上就想起来。
实在想不起来,我干脆看向马克休斯:是马克休斯的朋友吗?赫乌莉亚已经拉着归终入了座,悄声在她耳边说了什么,于是归终了然,有些惊讶的看了少年一眼。
……少年将怀里的小只马克休斯递给了我,我下意识抱过来。
噜噜~怀里的马克休斯仰着毛茸茸的脸蛋,这样冲我说道。
我:?怎么就突然不说人话了?噜噜是什么意思?我们真身的种族不太一样,我不明白啊……我想我现在肯定满脑子问号,因为我看见那名陌生少年开始笑了。
这时,摩拉克斯从我怀里将马克休斯抱了过去:重霄,他就是马克休斯。
他抱着马克休斯,视线却看向了那名少年。
中也喝的茶一口喷出,他抬手擦了擦,惊讶的抬头:真的吗?哈哈哈哈,果然还是摩拉克斯先认出了我。
少年笑起来,这个时候,我终于捕捉到了那一丝熟悉——他的声音和我知道的马克休斯的声音极为相似,其中的一些差异,大概是人身和本体的差异了。
我看向归终,我可没错过进来时归终看见对方时那一闪而过的茫然眼神。
那为什么归终也不认识马克休斯你的人类模样?归终无辜的抬眼:其实我也是第一次见马克休斯这个模样,他是谁都还是赫乌莉亚才告诉我的。
马克休斯笑眯眯的,这点倒是和他之前一样。
坐下来坐下来慢慢说啦,这件事和大家都有关系。
对了,那孩子给我吧,真是的——它的知性几乎没有,摩拉克斯不要那么小气嘛。
摩拉克斯怀里的小只马克休斯动了动手,又笑着噜噜了两声,即使是毛茸茸的一张脸,也看出了它的乐观还有不明白发生什么事的疑惑。
他将它给了马克休斯。
只是需要判断一下。
摩拉克斯正直说道。
无需多想。
少年马克休斯一脸的了然之色,随意点头:嗯嗯嗯,你说得对。
然后他举起筷子,笑容灿烂的开口。
好啦,说事情之前先吃饭,吃饱喝足了,才有一个好心情嘛!免得等下他说了都吃不下去了,岂不是浪费一桌好菜?马克休斯心中思量,觉得自己十分聪明。
**其实我要说的,也是不久之前才知道的……关于磨损。
看着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钟霄也被一杯酒灌倒,趴下开始呼呼大睡之后。
马克休斯也放下了筷子,尽量用轻快地语调说道。
大概是因为我的实力最弱的原因吧,再加上那位风之神离开时对我的提点,我反而是最早察觉到磨损存在的魔神。
或许不止有我,还有若陀。
提及的龙王说层岩巨渊那边的事情还未处理完,这次洗尘宴并未到场。
马克休斯看着我们都不自觉的停下,看向他后继续说道。
大概是层岩巨渊开始开采那个时间吧,你们没发现若陀的情绪变得有些喜怒不定吗?我回忆了一下,层岩巨渊……我记得是十年前开始的,那个时间,若陀好像是不怎么爱来参加聚会。
但是他的情绪……我没注意过这方面。
摩拉克斯显然也想不到:我记得,那段时间他和寻常无异才对。
归终和赫乌莉亚对视一眼,彼此也没有什么记忆。
我倒是想起一件事。
我记得那段时间,若陀帮着清理了不少山野间的妖邪魔物。
但是更早一些的时候,他是不做这些的…更喜欢做普通人模样游历他国。
这件事还是中也告诉我的,当时只是觉得他闲来无事才会参与。
现在想来……是因为磨损吗?对,就是那个。
马克休斯肯定的点头。
磨损同样加诸于若陀身上,而且,之前他真身寄居地脉。
层岩巨渊的开采,导致地下的地脉流动出现了波动,进而影响了他,放大了磨损对他的影响。
记忆会错乱,甚至失去。
友人的面貌会出现模糊,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也不再记得,过往的记忆在时间的冲刷下逐渐的远去、淡去,直到连最初的本心也失去了……这就是,磨损。
是时间加诸于我等灵魂上,无法逃避的伤害。
他说的话我能够理解,但是全部合在了一起之后所得到的答案,却让我怔然的睁大了眼睛。
那是什么啊…我可从来没有听过……什么都不记得了,不就什么都没有了吗?那到时候的我,还会是我吗?而且……忘记钟离,忘记嘉禾,忘记涅槃以来认识的每一位友人——我无法想象那是什么样的场景。
只是下意识地抓住了钟离的手,从他回握的力道中,才有了些许实感。
哎呀,别害怕啊重霄。
马克休斯看向我,磨损是很缓慢的,就算是我,也需要用个千年才能看到效果吧。
若陀是正好撞上了地脉受影响,才会表现出一些——但是之前他不是已经搬出了地脉吗,而且既然我们已经发现了时间对我们的磨损,自然也会找出相应的对抗磨损的办法的。
马克休斯又举起了那个和他真身一模一样的小东西。
我的办法就是,将我的力量分散出去,化作这样类似玩偶的生物——大部分力量都化作这个模样,被我封存进了石珀之中。
而剩余的知性,则全存在于此身之中——力量与知性,是组成我的存在的重要部分。
力量被封存,几乎不会再有流逝,而知性…我发现,只要璃月的子民还使用灶火做饭,只要我还热爱美食,热爱因为食物而露出快乐的笑容的大家,我的知性就不会消失。
不过,这方法是否有效,也需要千年的时间去观察,去验证。
磨损对我们的影响,也是那位风之神对我所说……老实说,现在的我只是隐约有所感觉,如果不是他提醒,我还以为是时间太久了才会有的错觉。
摩拉克斯微微沉吟:巴巴托斯吗……他又是如何知晓的?难道是因为卸下自己的职责过早,所以……归终的神情严肃起来:很有可能。
我反而是又想起了他对我说的那个梦……关于磨损,也是梦中知晓的吗?关于磨损的话题,最后还是没说出太多来。
毕竟马克休斯了解的并不多,做出将力量分化出去的举动,也是出于实验的心态。
如今璃月和平,夜晚的妖邪魔神残渣也有夜叉们镇压,他力量没有了也不觉得有什么。
也正好做给同僚们看看效果。
回到绝云间的洞府。
我在房间里静坐着,过了一会儿,安置好了钟霄的摩拉克斯回来了。
不必忧心。
摩拉克斯坐到我身边,握住我的手轻声说道。
也不必担心…你记性不好,与磨损无关。
我将自己躲进他怀里,并不奇怪他看出来了。
我的记性不太好…在以前的时候还很好,我是说,在我死去又涅槃活了过来之前。
我记得长昼最初的建立,记得自己刚刚诞生的模样,也记得是如何被伽落蒙骗,夺走了凤凰核。
但是复生之后,我已经不记得再次诞生时的场景。
只知道是钟离第一个找到了我,如同约定一样,带走了我。
我记得嘉禾,记得我对她的在意,对她的感情。
却不记得,我和她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样的场景,记不得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我说我记性不太好,会忘记。
然而,对于魔神的我们来说,或许记忆会不清晰,却不会彻底忘记。
我这样的情况,是不对的。
摩拉克斯抱着怀中的一团,因为知晓磨损概念的沉郁的心情都好了起来。
他低头,将自己的脸埋进了如云的黑发之中,呼吸间盈满了暖洋洋的太阳晒过之后的气息。
他稍微抽开一点距离,让自己的思维不至于软化在爱人身上过于温暖的气息之中。
你的复生,我想整个提瓦特不会再找出第二例。
一般来说魔神不会真正死亡,因为大多数魔神都不甘死亡,所以,那一瞬间的不甘,就会生成残渣。
但是一旦被怨愤不甘沾染,灵魂也堕落,即使复生,也不再是从前的自己了。
会变得扭曲,成为残暴嗜血的妖邪。
但是没有怨恨,又失去锚点,魔神就会真的消逝于天地之间……你当年逝去的时候……是没有不甘,也没有憎恨的,坦然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却奇迹的留下了一枚蛋,而其中,就是你力量本源的凝结。
我无法将你送到太阳之上,那上面的温度,就算是我也无法靠近。
最后,只能将你留在了地上,留在了我诞生之初的巢穴。
后来,你虽然破壳而出,却也留下了缺憾……那遍布全身的裂纹,就是证明。
不过再后来,随着你逐渐成长,力量也渐渐增强。
身体长大的同时,再次诞生的先天之缺也在被填补。
当你再次化出曾经的凤凰真身时,缺失就已经不复存在了。
至于记性不好,大概是后遗症。
但是放心,那绝不是磨损。
而且,就算你忘记了,你写下的日记不会忘。
我也不会忘,无论多少次,我都会陪着你一起回忆。
所以,不要怕…我不会忘记你,你也不会忘记我。
我们定下了世间最为紧密的契约,直到最后的最后,都会永远在一起。
摩拉克斯耐心的,温柔的安抚着爱人。
声音低沉又温柔的解释着。
直到怀里的人动了动,探出头来。
我眼也不眨的看着他。
真的?摩拉克斯笑着点头,骨节分明的手指划过脸侧,继而托住我的下颌。
他俯身,气息将我包裹。
偶尔的缝隙之中,泄露出低语。
……何时骗过你?…意志和呼吸一起被攫取。
心跳的声音像是在耳边响起,我的,钟离的。
略低的体温也被点燃,理智也随之消失殆尽。
我陷入昏沉之中的最后一秒想,应该是没有吧?不过,好像忘记了什么……之后,思维彻底被钟离占据,再也想不起其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