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 秦宝珠起来的时候,发现屋内窗户边上结了厚厚的一层冰凌,靠内的那一面玻璃全是水珠子。
难怪即使她和秦阿娟背靠着背睡, 夜晚翻身辗转之际, 还是感受到了寒风直往后背蹿。
这阴冷的气息,真真就如冻入骨里那般, 加上下了雪,脚丫子就像冰棍那样冷。
她有些发愁地站在窗前,呼吸喷洒在窗户前白蒙蒙的一片。
当真人算不如天算,今天天气如此冷,加上又是大雪天,摊贩肯定都少有出来摆的了。
而买年货的估计今天也不会出来,毕竟风雪这般大。
人少的话, 她的计划也会受到影响。
她静静地站在窗前思考着, 而刚醒来的秦阿娟, 忽然被窗前的人影给吓了一跳,发现是宝珠,才哑着声音说:吓死我了,这天才刚亮, 你一动不动站那干啥, 我们散学前宿舍才刚讲过鬼故事,你那模样还真像。
秦宝珠没心吓她,小时候她老爱钻床底下。
她起来的时候会在床上先坐一会, 那会她总喜欢钻到木板床下躺着, 将头伸出来, 用手电筒照着。
秦阿娟每每都说:我克制力最好的时候, 就是当我被吓到, 却没反射性去踩你的脸。
秦宝珠想到这些回忆,也不禁笑了笑,将刚才还在思考的事情暂且放在了一边。
外婆这会也悉悉索索起来了,听见她熟悉的咳痰声后,秦宝珠匆忙拉亮了屋内的灯,就怕外婆经过房间,被她俩给吓到。
果不其然,外婆挠着后背经过房门,眯着眼睛问:你俩怎么那么早起呢?这家里的活,不用你们俩,乖,再去睡会,难得放假的。
家里院子里养了10只鸡和3只鹅的,小鹅从出生起,她就一直攒着鹅绒毛,附近谁有大鹅的绒毛,总会掏点东西去换,现在已经攒到好几斤了,就等着以后她们嫁人,一人做一床婚被。
她说到一半,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一样,喔,你们今天要去买年货。
俩丫头再去买套新衣服穿穿,喜庆喜庆,去年你们都没买上,今年倒是有机会了,外婆这有钱。
秦宝珠根本就不在乎这些,去年她没新衣服穿,倒是闹过情绪。
外婆内疚了很久,因为她小时候也是那样的,哪里有什么新衣服穿,都是穿姐姐穿不下的衣服。
上学了,自己的腿裤子短了,妈妈才会买布重新缝一条。
那会父亲是村里的干部,家里穷得叮当响,母亲想偷偷养只猪来卖,都被父亲喝止。
所以她是穷怕了,但是现在老了,也没什么能力能给外孙更好的。
秦宝珠想到原书的自己,有些无奈,也痛恨自己那么晚才觉醒。
她现在是真的不在乎穿的是什么,没有自我意识前,觉得别人会嘲笑她没新衣服穿。
可是,现在她拥有了独立的人格思想,这些她都不在乎。
况且现在两人身上的衣服并不算旧,上学都基本穿的校服,自己的衣服是很少穿的,外婆却说:穿新衣服不是穿给外人看的,我像你们那么大的时候,也很想穿新衣服,因为穿了,我自己就高兴。
姐妹俩人对视了一眼后,外婆才说:你爸妈俩昨晚又去厂里值班了,你俩都睡了,不然也打算和你们说一声的。
说是守大门的赵大爷突然倒地送去医院了,你爸爸顶替他岗位去了,你妈不放心也跟着去,说顺便检查一下厂里电路的。
秦宝珠惊讶得睁圆了双眼,守大门的赵大爷不就是赵大海的爷爷赵敬业么?看来这个年,他也不好过了。
希望他人没事就好,秦宝珠打从心底里是挺欣赏他的为人的。
秦阿娟走去刷洗了,秦宝珠看着外婆身上的这套棉袄前前后后都补了七个补丁,不免也有些心疼她。
她身上攒的那些钱自己舍不得花,最后都是花在她们身上。
外婆,咱们今天一起去集市吧。
我就不去了,家里的活都还没干完,你俩姐妹去。
回来我们再一起干好了,你这些年身体一直不好的,都没怎么去过集市了,就当去一下,帮我俩挑一下新衣服,成不成?外婆想推拒,但是禁不住秦宝珠磨她,秦宝珠知道这招对她管用,尽管她并不是这样性格的人,看着外婆连连点头说:去,去,我去。
她才露出得逞的一笑。
这次出门前,秦宝珠特意去敲了敲廖大爷院子里的门,却没人来开。
外婆一边穿着袜子一边说:宝珠,别敲了,你廖大爷给你看完病没几天就有人接他回了京市了。
秦宝珠觉得有些可惜,本来想问问有什么要带给他的,毕竟那天如果不是他的浓茶止泄法的话,她可能连试都考不下去了,起码能让她静心每场考了一个小时。
难怪外婆这几天都往他院子跑,给他喂小白。
她顺手就牵起小白,像个毛球一样的小白,十分热情地舔着她的裤脚,将它栓到了自家院子里。
出门的时候,秦宝珠将妈妈的雷锋帽给外婆套上了,她本身身体就不好,可不能因为出去这一趟,就病倒了。
果不其然,今天风雪日,车上的人就已经特别少了,大多数人放假,这么冷的天,还是会选择在家烤火堆取暖的。
况且今日央视还特意重播了在岛国的第三届世界杯排球比赛,一共有7轮28场。
因为去年世界杯上,排球姑娘又打了一场漂亮的胜战。
这让大家都回忆起,第一次的艰辛史。
81年的世界杯是华国第一次拿到世界杯冠军,对国人来说是一个强烈的爱国情怀,所以每每过年前,央视总会重播这段让人情绪激昂且为之自豪的比赛。
为此,大家都愿意窝在家里看比赛,即便有的人已经看了好几遍,也还是愿意一看再看。
这是华国的姑娘们第一次为国在全世界上争来了无限光荣!这也是华国女性第一次走到台前,赢得了国际男性的敬佩。
这一年,大家都记住了那个穿着灰黑队服的排球姑娘,那就是郎平。
四年后又以七战的荣耀夺得了第二次世界杯排球冠军。
而在去年的世界杯上,女排姑娘用竭尽全力诠释了华国新女性的奋斗精神。
连央视主持人都激昂点评:她们是时代的骄傲,是值得全华国人民学习的对象!外婆虽然也有点想看,因为去年的比赛她只看过一次,但是一想到能和两个外孙女去逛集市,一下就又冲刷掉了她的这个欲望。
姐姐这会背着那台小灞汪,想想又担心被人碰到了,尽管车上并没有什么人。
她还是将它抱在了怀里,十分珍视。
秦阿娟这会就和外婆说了,她俩其实出来还有别的任务。
一来,她知道这台小灞汪的来历后,更是觉得自己的小妹牛皮轰轰的。
二来,她也知道等会得用这个赚钱。
只有外婆亲眼见了她们能赚钱之后,或许才会肯买新衣服。
她们将她哄出来,也是为了给她买点东西。
外婆一听,有些半信半疑,玩游戏还能赚钱?她坐在铁通车的窗户边,车子开的速度并不快,所以周边的景色让她看得很真切,看上一会又用手去擦上一擦,不然玻璃很快就又模糊了。
外头银装素裹,街面和枯树上挂了一层又一层厚重的雪霜。
外面的世界就像是一个冰雪世界那般,因为街头人很少,又显出一股萧条的气息来。
秦宝珠也随外婆多看了几眼,整个世界就像只剩黑白灰三种颜色一样,冷寂的世界里都充斥着有些压抑的气息,一点都不像是要过年的气氛。
外婆似乎也感觉到了,感叹了一句:哎,还是咱们村里好。
挨家挨户弄点红灯泡什么的,气氛可比这里好。
秦阿娟也开口了,那我们等会多买点红灯笼,对联就咱们自己写,买点红纸就行。
成,窗花我来剪。
外婆说起这个的时候,十分骄傲,因为剪窗花一直是她的绝活。
无论多复杂的图案她都能剪出来,虽然她读的书不多,但是手工活却做得比谁都灵活。
就连招财童子,她都能用一把生锈的剪子给剪出来。
这会,车上上来了一名老人,身上穿得很破烂,头发都发白了,手上拖着一捆绑好的纸皮箱,还有一个蛇皮袋,拖着上车的时候,蛇皮袋里乒乒砰砰地响,有一个塑料瓶子还摔了出来,轱辘辘地滚到了秦宝珠的脚前。
她弯腰捡了起来,递给了正朝她微微一笑的老爷爷,他满脸的皱纹,裸露在外的皮肤晒得黝黑,脸上手上都是老年斑。
伸过来接她递过去的瓶子时,她还看到他的手指头全都皲裂了。
这么冷的天,也没有戴一双手套。
他身后又上来了一人,那人看都不看这边一眼。
老人接过瓶子后,一瘸一瘸地走回了前头的位置,坐在那个男孩的旁边。
你能不能坐到后面去,臭死了。
男孩似乎十分嫌弃老人坐在他的旁边,但是老人也没有挪位置,脸上还是笑得有些慈祥。
秦宝珠定定地望着前头坐着的那人,不是李小六,又是谁呢?她早就猜出他的家境也不会很好,但是却没想到,会有这么糟糕。
平时从他的衣着来看,完全看不出来。
那名老人也不知道是他什么人,但是从他上次说过的爷爷去市场买菜,看到赵大海的爷爷在问鱼贩子要剔除的鱼骨头时,她约莫猜这人就是他爷爷。
他现在穿的是国产棉花牌的大棉袄,一件都要30块钱。
他旁边的爷爷穿的还是一身的军大衣,脚上只有一双军人绿色的布鞋。
秦宝珠很明白穿一双布鞋,会有多冷。
然而,让她意外的是,他爷爷这是快要过年了,还要出去拾荒。
以前隔壁省徽省的凤岗村,就有一个陋习,大过年的来她们省乞讨。
因为那会的集体工分根本就养不活他们,为了过个好年,他们出来乞讨过得还好。
也正是因为这事,后来他们村干部带头搞起了私有化,这才带动了全村村民的积极性,组织知道这事后,经过多方决策,也因为有这个例子,彻底开放了私有化经济活动。
不然,哪来现在的商贩呢,过去可都是会被打买办抓的。
她想起李小六的老家确实就是徽省的,她看着他爷爷从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棒棒糖递给他,却被他一掌挥开。
捡回来的东西,要吃你吃!秦宝珠看着老人脸上露出的尴尬神情,再也看不下去,缓缓闭上了双眼。
这是个怎样的世界呢?富有的富有,穷困的穷困,学生之间有攀比有高低之分,这本小说就是现实世界的夸张缩影。
但是庆幸,她有一个温暖的家。
她低头看了一眼外婆抓着的她的手,因为担心她的手冷,她一边手抓一个娃,想给她们暖手。
她老说她们两姐妹,气血这么低,我一个老人家的手心都你们俩小姑娘的热。
外婆,如果有钱了你想干嘛?秦阿娟听见秦宝珠这么问,她也将头转了过来,看向李玉凤,也想知道外婆会怎么说。
钱啊,等咱们家有大钱了,当然得存着,以后给你们两姐妹做嫁妆。
娘家家底丰厚,嫁出去夫家才不敢轻易欺负你们。
外婆似乎想都没想一样,直接就脱口而出了。
秦阿娟:那我要是不嫁呢?你要是不嫁,外婆就走得不安心。
年轻的时候,一大堆小姐妹可以陪你。
那别人都结婚了呢?别人各个都有家庭有小孩,都会有自己的生活要忙,她们尚且可以享受天伦之乐。
你老了,孤零零一人,生病了身边都没有一个人陪着,你说我怎么走得安心。
秦宝珠知道,外婆说的是她自己的心声。
外公因为战乱的时候,早就失踪了,除去留下一个孩子,什么都没给外婆留下。
这么多年来,外婆也和自己家的亲戚没什么联络了。
当年她为了嫁给外公,是和家里断绝了关系的。
秦宝珠微微笑了笑,哄着外婆,行,以后赚了大钱,就交给外婆安排。
这会,车子到站了。
因为前排的车门被外头的冰块冻得打不开,所有人只能从后排下去。
李小六的爷爷又拎起那些废品拖着下车,车子没有停稳,晃了晃,他抓住了李小六的胳膊,却被他甩开了,这会他的目光刚好与秦宝珠的目光对上。
他的目光里丝毫不曾掩饰出惊讶以及羞愤,后头他爷爷还喊着:小六,慢点,车子还没停稳,小心别摔了。
听见爷爷这么吩咐后,他恨不得立马就能用手拉开后门的车门。
秦宝珠见这大冬天的,他耳朵都通红通红的,再也不敢往她这边瞥上一眼。
等车子停稳后,她扶着外婆就下了车。
这会只看到他爷爷一路想追上他的步伐,他却迈开腿,百米速度跑没了人影,只留下老人孤零零在雪地上的身影。
街上覆盖着厚厚一层雪,因为下雪天,铁通车开得也极慢,所以几人到的时候也有些晚了。
集市里的小店铺还是有开门,十分喜庆,一眼看过去,街面都是红彤彤的。
有些炮仗的红衣散落在街面。
雪应该刚被他们清扫过了,但是却没有什么人流量。
秦阿娟带着外婆在四处看着,几人来到秦宝珠说的那条街后,果然那个老爷子没有在摆摊。
幸亏那天她多问了一嘴,身后的屋子是不是他的家来着。
于是,她敲了敲大木门,瞧了大约有三分钟,才有人来开门。
来开门的果然是那老爷子,他一见秦宝珠的脸就想起来了,因为她长得实在漂亮,所以也想起了那日答应她的事情。
小姑娘,你来啦?他朝后看了一眼,还有个老太太和另外一名小姑娘的,那姑娘的眉眼和她长得很像,一眼就看得出来是亲人。
快进来吧,今天雪太大了,在外头坐不住,也没什么人来买东西,我就把东西搬进来了。
进了院子之后,就连外婆都禁不住愣住了,里头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
根本就不像是有人生活的样子一样。
进门有个大口子的水井在右边,里屋就一张桌子和凳子,其他什么东西都没有了。
老爷子似乎也知道她们在看什么,也有些无奈,我一个老头子,能活着就行,也不求什么,平时做点小买卖,赚得也不多,也就和它相依为命了。
说着用手指指了指他脚下趴着的那条狗,这条狗也算乖,见了她们这些个生面孔,也没有吠。
秦宝珠看了地上那条小白,被养得珠圆玉润的。
老爷子却十分瘦,可见他确实对这条狗不错。
她见时间也不早了,忙从袋子里掏出工具钳子那些,看着他将电视机都堆放在地上,觉得有些不妙。
她忙招呼,快把这些机器放到桌子上去。
老爷子似乎有些不解,怎么了?地上潮湿,不能这样放的,一旦通电,很容易就会主板短路。
于是,几人合力,将那些个电视机和收音机抬起,在了桌上和凳子上。
秦宝珠掏出工具后,就利落地开始拆开电视机。
她动作熟练,技术看上去就像是老师傅一样,看呆了旁边的三人。
本来外婆见她要打开的时候,还劝了一下,宝珠,要不,不弄这个了。
要是彻底弄坏了,可怎么整?她就是担心把别人的给整坏了,别人要她们赔钱。
还是秦阿娟劝住了她,外婆,要不我们先出去逛逛,别在这里打扰宝珠了,我们先把东西买好了,再回来。
外婆一想也是,时间也不早了。
再晚点就怕小店的东西要涨价了。
越是临近年三十的东西,就卖得越贵。
但是等到年第三十来买的话,价格又不一样了。
年三十是最低的价,因为过了这天,再想卖就得等一年了。
可一年的时间太长了,尤其这雪天,像炮弹这些一旦受潮,火.药都潮了,芯儿就点不着了。
秦阿娟虽然也有些担心秦宝珠,但是她相信她既然开口有信心做这事,她相信她是能办到的。
毕竟,她连她会做游戏的事情都不知道呢。
她唯一担心的是她独自一人和这老太爷在屋里的,虽说不怕一万,但是就怕万一啊。
她想了想就说:这里头也有些闷的,要不这大门就打开吧,大爷你觉得呢?老爷子也是个聪明人,一听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他有些尴尬地抹了抹他稀疏的头发,忙点头,嗯,好的好的,把门打开吧。
秦宝珠没有管他们,她手里的十字螺丝刀拧得飞快,眼见着一颗又一颗的螺丝被她拧了出来,她小心拆开着外壳,外壳有些脆了,一定得小心地移开,不然容易掰碎。
一打开里面,不仅秦宝珠有些傻眼,就连老爷子都有些愣住了。
里面竟然塞的都是石条,显然两个人都没有料到会是这样一个局面。
难怪刚才抬上来的时候,她就觉得有些不对,比普通电视机的分量重,而且里面总觉得哐当哐当的,她那会还以为是里面的零件松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他开口说:没事,我也没什么损失,反正都是从废弃厂捡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显然是有些失落的,他昨晚还想着这小姑娘说不定真的会修,要是修好了,得卖多少钱。
秦宝珠又打开了一台,发现还是塞的石头,大抵猜到了为什么会这样。
应该是厂里的人以报废的名义将厂里的电视机废弃了,却置换了里面好的零件。
这样等于是贪污厂里的财产,就在拆第三台后壳的时候,他俩都意外发现,这一台竟然是有零件的。
老爷子脸上一喜,也跟着蹲了下来。
秦宝珠把主板和显示屏的排线分别给拔了下来,卡槽里全是水。
不知是回潮弄的,还是本身电视机里就浸过水。
秦宝珠见状甩了甩手上的卡槽,用嘴巴吹了吹,也不敢用抹布擦,一旦有纤维残留在上面的话,通电也是会短路的。
她吹了几口后将水珠子甩干后,问老爷子:有橡皮擦吗?他想了想,屋子里有是有,得找找。
于是,秦宝珠先把它们倒扣放在桌面。
她问他:老爷子,你之前通过电吗?这些电视机。
通过的,我一开始还想着有好的,就都通过,只有一台是有画面的,其他都不亮的。
这会,两人都明白了,那些不亮的根本不是坏了,而是里面全都是石头块啊。
由于现在不能通电,所以秦宝珠只能问老爷子,那你那会通电后,电视屏幕显示的是怎样的呢?希望他还能记得,庆幸老爷子没让她失望。
就是一块块的,屏幕上一大块一大块的色斑。
他说了以后又补充道:我本来想着能将就的看,但是别人都不愿意买,我想着修好了,我再倒出去,能赚多点。
秦宝珠一听他这样说就放心了,老爷子,那你可捡到了啊,这里头的零件都是好的。
只是这线板和主板连接有问题,所以才会出现色斑。
老爷子一听她这么说,有些不敢置信,你没骗我吧,那样子了,还真的是好的?!当然那要怎么修呢?你把橡皮擦给我。
他回里屋找了很久,才找到一块,看得出来已经很久了,整块橡皮都发硬了,氧化成土黄色了。
她用力在主板上上上下下擦了一遍,又将排线上的胶线小心翼翼再过了一遍。
老爷子,有电风扇吗?有见他趴着从床底下拖出一台小小的电风扇,全是灰尘。
只能将电风扇的罩子先擦了一遍,等灰尘擦得差不多了,秦宝珠通上电后,让电风扇吹了一会后,再转向吹电视机的零件。
电风扇一开动,整间屋子变得更加冰冷了。
老爷子也有些不好意思,屋里根本不会有客人来,多余的玻璃杯都没有。
他拿了一个大碗,装了碗热水示意她喝,秦宝珠却摇摇头,不要紧的。
她低头瞧了一眼零件里的情况后,就关了电风扇,这会觉得鼻子痒,侧头打了一个喷嚏。
大爷似乎想起什么,匆匆忙忙就跑出去了。
秦宝珠也没有在意,独自一人忙活着,慢慢将部件就都装了回去。
通电的时候,外婆和姐姐都回来了,手上提了很多红纸和大大小小的筋条。
筋条是用面粉放入油锅里炸过以后,再沾上了白糖来吃。
外婆特别喜欢吃这个,但是自己在家是基本不做的,好不容易过一次年,姐姐硬是要给她买,她才同意了。
两人回来,见秦宝珠确实有模有样地在摆弄着,都觉得新奇。
小妹是不是和爸爸学的,弄起来确实有范儿。
外婆特别自豪,觉得自己的外孙女似乎懂得很多。
就在电视机通电之后,上面赫然出现的就是郎平潇洒扣球的那刻。
老爷子也回到了屋里,他手上拿着一大块姜块,他的目光在看到电视上的画面时,激动得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好了?电视机病好了?外婆自豪地说:好咧,你看画儿都出来了。
姐姐显然也十分高兴,也觉得妹妹很厉害。
老爷子从口袋里掏出了10块钱,想塞给宝珠,她却不肯收。
老爷子,说好了的,我只要用一下你们家的电,钱不需要。
就当是电费好了,还得借这电视用用。
老爷子拗不过她,也就不塞钱了,他知道,就算用上几天的电都不可能花得上10块,明白她是不想要。
不过,话说回来,他也很好奇,她究竟要拿这电视机做什么?由于电视机是大功率电器,必定是需要走地线的,如果用排插接入的话,一定会烧掉线路。
幸亏,门口就有一个接了地线的插座。
原来平时老爷子会在这里插录音机听,因为屋子里的信号不好,加上他摆摊的话,喜欢在门口播收音机,所以几年前就找电工在门口安了一个插座。
这会几人合力将电视机抬了出去后,门口的街道一个小商贩都没有,除去店铺里零星的客人。
门前的雪花又积了厚厚一层,秦宝珠看着冷清的街道,连前天在小饭馆里吃面的小孩子们都没有出现。
外婆也有些担心,怎么办哟,人都没有,要不,我们买点鞭炮在门口放,吸引一下人?秦宝珠匆忙拦住外婆,用鞭炮声还不如直接播收音机。
但是不需要,她自信地一笑,打开了电视机,熟练地接上秦阿娟递过来的小灞汪。
不需要,今天出来就是玩儿的,只是从家里玩换到了这里。
还好昨晚她改良了一下音轨,现在接上电视的那一瞬间,小灞汪的操作界面一弹出来,她接上存储在磁带里游戏,指尖在键盘上飞快地操作着,属于豌豆游戏的音乐就流畅的传出来了。
虽然有些粗糙的鼓点音乐,但是鼓点的节奏是贴合游戏步调的,虽然算是勉强合格。
这个游戏她们都是玩过的,然而今天一看外婆发现昨晚玩的还是只能单人的,现在竟然变成可以双人操作了。
本来小灞汪的游戏操作手柄就是有两个的,之前秦宝珠只是为了测试豌豆游戏是否能流畅的操作。
于是,昨晚只需要加多一个人物就好。
只见电视机的屏幕上有一个翠绿色的豌豆,旁边还有一个在头上别着粉色回形针的翠绿色豌豆。
外婆一见就乐了,她直接拉过一台被秦宝珠确认已经报废的收音机坐下了。
秦阿娟见外婆这个游戏瘾不禁也笑了,昨晚玩到大家都不让她玩了,才肯放开手柄。
谁敢信呢,这个老小孩还会耍无赖,问能不能再玩一盘?玩了一盘又问能不能再玩一盘。
如果不是昨天他们一家人爬了个小高山,实在是困得不行,想来还不想撒手。
所以这会,都不用人招呼,直接就坐下去玩了。
这会,秦阿娟也拉过平日里老爷子摆摊坐的小凳子,也拿起了手柄。
老爷子觉得新奇,走到电视前看了看,啊,这个东西不是小孩子们玩的吗?对面那个面店天天拿这个来吸引客人。
他才明白,原来她也是要用这个来吸引客人。
又问:那小姑娘你想卖什么呢?秦宝珠听着那经由电视机自带喇叭扩出来的游戏音响,满意一笑,当然……就是卖这个的。
她从老爷子这里收走的8盒磁带,只有7盒是能用的,昨晚已经将游戏纷纷存储了进去。
她余光看到这回收废品的老爷子门前响起了奇怪的鼓点声,问问从店铺里探头出来看。
那鼓点的音乐还有点像她们晚上在街巷开的露天舞会,前几年录音机还没兴起的时候,由于从湾湾进口价格昂贵,她们都是带的二胡和口风琴在街巷吹的邓丽君的歌曲,大家都爱跳港城流传过来的交际舞。
后来有几年被政府禁止了,因为人一多,就容易出现治安问题。
大家就从街巷改为了自家的院子里,随着改革开放的发展,更多文化的多元化,政府再次开放了这项政策,不再阻拦露天舞会的文化发展。
所以,大家听见这熟悉的鼓点声,有不少妇女还从附近的街巷走出来观看是哪家跳的,本来还想着今天跳得如此早,还想着加入的。
结果走进一看,却是游戏声。
那些零星的客人也被吸引了过来,其中有不少年轻的小伙子,一看发现是新游戏,也跟着停下脚步看她们操作。
之前在面店遇到的那个小女孩就在市场花店的楼上,她听见了几声游戏里发射炮弹独有的声音,这会推开窗户,看见了秦宝珠就站在楼下,立马推了下在旁边做作业的哥哥。
哥哥,那个姐姐真的带游戏来玩了。
不许去,今天你们两个不把这一页的大字写完,就不许出去玩。
孩子的母亲就坐在门口的藤椅上,手里还拿着两根长钩针,在织着袜子。
两个小朋友眼巴巴地看着楼下的几人,嘟着嘴巴有些不开心地走回桌子上乖乖地写作业。
孩子母亲头都没抬,撂了句:你们早点写完,就能早点玩,别三心二意的。
幸亏今天孩子们写的是语文,要是数学的话,必定气到她心梗。
孩子一听立马就来精神了,平时要写十分钟的作业,愣是八分钟给写完了。
得到母亲的准许后,两个跑得飞快。
这会老爷子的门前,已经围了不下五个人了,外婆玩得头顶上的雷锋帽盖了一层雪花都不觉得冷。
秦宝珠时不时给她拂一下帽子,由于人开始多起来了,于是就实行谁输了就轮给下一个。
外婆果然是常胜宝座,自开打以来,就没有输过。
当那两个小孩子来了以后,玩过五六盘游戏的小孩一眼就能看出是新游戏,忙跑去找小伙伴过来了。
这一带一的情况下,竟前前后后围了十来人。
后来外婆有些累了,秦宝珠就顶替上去了。
旁边的几个男人朝她吹了下口哨,对不起了,虽然你长得漂亮,但是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喔,大可不必。
旁边的男人:???哟,小姑娘口气挺狂的嘛。
他话音才刚落,身上就被吐了一颗豌豆,显示少了一滴血。
男人豪爽一笑,让你两滴血都行!说完还真的站着不动,秦宝珠哪里管他的口嗨,直接一连丢了两颗豌豆出去。
他被其中一颗打中了,就想着只要他出一个大招,秦宝珠就会倒下了,他看着秦宝珠那个粉色的回形针豌豆人,笑了笑。
一般小灞汪的大招就是方向盘加上R和F按键同时暗下,就是一个螺旋式的大招放出,也就是会喷出一个十字方向的豌豆来。
然而当他按照那样的操作时,却只喷出了一颗豌豆。
他出招的同时,秦宝珠也出了,也是大招,男人输了。
你这游戏有问题,怎么可能大招的按键按不出来?秦阿娟这会就说了,都不需要按那么多键,直接方向下和R键就可以了。
男人似乎有些吃惊,就这么简单?秦宝珠这会却说了一句,大招至简。
就像好听的音乐一般,能广为流传的,一定是用最简单的音阶谱写的曲子。
要想做出一款老少皆宜的游戏,所谓的大招,未必像是武功秘籍那样,得复杂得炫手技那样。
反而恰恰相反,当大招是最简单操作的时候,考验的就是真正出招时的思维和反应了。
本来周围的男人都觉得这个学生妹看上去乖乖的,一定很快就能被刷下来。
结果轮了两轮,都没下来。
小女孩上去不到一分钟,就红着眼睛下来了,连老爷子都不禁说:你怎么不让让孩子呢?秦宝珠却直球摇头,不,她要想多吸引人,只能速战速决,才是最好的方式。
若是水平比她差的人玩,那一局拉扯的时间就长了。
所以她要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她的目的是让感兴趣的人都能上手来试试,多轮几次。
玩到后头,秦阿娟拉着外婆去买烤红薯了,她都不知道。
她埋头杀红了眼睛,旁边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这会又一人坐下了。
她本来放下了手柄休息一下手指的,这会阴冷的雪天里,传来一股淡淡的青草气息,十分好闻。
她开启游戏的时候,脑子里还在想,是什么牌子的香皂么,在哪里闻过。
本以为这一局游戏会很快结束,结果秦宝珠忽然发现旁边这人有点东西。
他竟然会连跳两次来躲避她的攻击,于是她纵身一跳,起跳的同时,喷出了一颗豌豆,起跳的途中也喷了一颗,到达天空的时候也喷了。
就等同于从下往上是喷出了三行豌豆的,这几乎是不可能避得开的。
然而旁边这人似乎能猜到她的心思一下,她起跳的时候,他也跟着起跳了,两人几乎相差不到一秒的时间内同时跃起,也同时使出了同一个招式。
本来吧,秦宝珠对玩游戏不是很认真,这会算是铆足劲儿了。
这一局可以用精彩绝伦来表达,周围的人全都发出了一声声的惊叹,跟随着游戏里的惊险而惊险。
当秦阿娟她们回来的时候,就发现一直挺淡定的秦宝珠杀红了眼睛,而旁边那个帅气的混血男孩,也是穿着荭星中学的校服。
然而,让她们吃惊的是,站在宝珠身后的那个人,不是她班主任宋志,还会是谁!!!以前宋志来过家里家访,那会她也是荭星中学的学长,老宋基本样子都没变过,只是发鬓有些白了。
然而秦宝珠还不知情,玩得专心得就像入了定一样,眼前只有屏幕一般。
两人竟是对打了半小时,连旁边人都说了,这一局打了好久啊。
其实,这会秦宝珠就该故意放水,输掉就会中断这场比赛,她呼了一口气无意间转头一看时,对上那双棕褐色的双眼,他侧面清冷的下颌线条延伸至锁骨的位置,十分漂亮,最重要的就是,是顾任之!秦宝珠:!!!这会宋志见她终于停了下来,也不禁道:秦宝珠,你五笔打字比赛的手速,难道就是这样练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