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要演到什么程度?◎苏云卿胃口小, 吃多了就腻,自然忤逆了程书聘的意思。
两人出门后还分道扬镳,程书聘手肘撑在窗沿上, 他素来内心强大, 认为那不过是一根海参罢了。
但转念想,那又何止是一根海参。
男人靠在车椅背上闭目, 食指指腹重碾拇指, 他大概, 是烟瘾犯了。
程氏的总裁办秘书肖南永远是最早到的那一个,此时程书聘一回来, 他已经手捧漆盒等在了门口。
这是按照您要求找的金线, 分别根据韧度、细度、光泽度和纯度挑选了这几款, 其中以段家金铺造的刺绣金线最佳。
程书聘指腹勾起一根,薄如蝉翼,细如发丝, 确实佳品,只是这个金铺,似乎熟悉, 名气比不上其他家。
肖南恭敬道:确实,段家金铺做的首饰金料较为小而雅致, 古时候这金线就是皇家贵族用的, 到现在就算有钱那也不容易买到。
程书聘手一撂, 金线摇摇欲坠回落,你倒是推销得不遗余力。
肖南低头笑了下, 上回采购部有一笔大宗交易, 这家金铺也投了标, 有些印象。
程书聘眉梢微挑:资料拿来看看。
肖南拿出平板翻过邮件, 直接给程书聘发了过去,资料确实够齐全的,这种经营了几十年的品牌,积淀了些许名气,但在如今金融资本角逐的市场,手工实业举步维艰。
肖南见程书聘一目十行地看过资料,自己也跟着在平板过一遍,以防老板问话,这时门口忽然传来几声敲响,肖南上前刚把门打开,一股冷风就涌了上来,紧接着耳膜震入一道低沉吼声——程书聘!你这个背后插刀的小人!秦萧气冲冲地径直闯进来,肖南吓得瞳孔地震,这时原本领着秦家公子上楼见程书聘的高管也吓得血压飙升,几个人没想到他突然变脸来这一出,忙七手八脚地把人拦住,然而秦萧也带了人上来,这会主帅还没对阵,两拨小兵已经打起来了。
纷乱的现场只有程书聘气定神闲地在看文件,食指并中指斜撑在额侧,秦总,别来无恙。
恙什么恙!我跟你说我最烦你这装模作样!程书聘笑了声,抬头撇了撇手,示意肖南他们出去。
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秦萧这头暴躁小狗和程书聘这头温柔狐狸对峙,小狗炸着毛,率先发难:是不是你在我爸那儿给我下眼药了?害得我昨晚被他劈头盖脸打一顿不止,现在还要我来给你道歉,老子申城四少,我来求你,呵!程书聘十指相扣撑在桌上看他,满眼的鸡蛋黄西装,笑:四少,是挺骚。
秦萧今天出门看黄历,宜穿黄色,就是来亮瞎程书聘这双狐狸眼,看他勾引谁!于是沉了沉气,翘着二郎腿大剌剌坐在沙发上,我知道你为什么急,不就是因为我跟苏云卿说了你急着娶媳妇的事吗?撕破了你温柔哥哥的嘴脸,我看她还会不会被你的温柔水泡醉!程书聘浓眉微挑:秦总,现在急的似乎是你。
秦萧瞪着程书聘,恨不得咬他一口:我急?呵,笑话,要不是你让苏云卿从我这儿离职,挖我墙角,我会说吗!我秦萧坦荡做事,才会被你这种阴险小人背后纵火。
程书聘长手逋拿过桌上的玻璃杯,闻言神色一顿,云卿从你那儿离职了?秦萧抓狂道:你说话要不要这么阴阳怪气!程书聘把茶杯放回桌上,说:秦总,多谢您百忙中给我送来一个好消息。
另外,道完歉,我就让秘书送您走。
秦萧:??!!-阿嚏!课室里,苏云卿忽然打了声小喷嚏,揉了揉鼻子,细嫩肌肤就泛起了浅浅的红,一旁的沈燕燕压低声音道:宝,你结了婚这事真不是我传出去的。
苏云卿没说话,鼻子有点堵,沈燕燕当她真不开心了,正抓耳挠腮,王牡丹就进来了。
王牡丹是申大非遗织锦专业最有资历的特邀导师,但王牡丹并非原名,而是一个江湖封号,早年以一朵荷花神韵艳绝织锦界,人称王牡丹。
能拜在她门下的弟子,首要的不是技艺,而是心理抗压能力,织锦工艺枯燥而费神,却又要求出神脱俗的设计灵感,是以每年这个专业的招生人数都非常空缺,但王牡丹又宁缺毋滥,于是算下来,这个年级只有苏云卿和沈燕燕两个人。
沈燕燕家往上数三代,都是擅长织造花鸟鱼虫意象的世家,每当她被拉出去接待贵宾时,免不了让人介绍这煊赫的家史,可只有身在其中的才知道,他们是一出生就被定为传延手艺的人,没得选。
此时苏云卿见王牡丹沉静着一张脸,心里也有些惴惴不安,尤其她身后还跟着几位研三的师姐。
苏云卿之前把实习的工作辞了,一方面是因为秦萧和职场给她带来的困扰,另一方面,是她想拿到王牡丹手里的项目,毕竟,她需要钱。
云卿,到你呢,快去。
沈燕燕把设计图和布样都交了上去,下来时朝苏云卿眨了眨眼睛。
她定了定神,抱着项目设计资料交到王牡丹面前,刚想介绍设计思路,就听对面的导师沉声说了句:结婚了,怎么也不说一声?苏云卿心头警钟瞬间炸响,只脸色保持镇定,是前不久的事,本来想等忙完请您和同学一块吃饭。
王牡丹笑了声,现在年轻人结婚倒是挺低调,生怕收红包似的。
苏云卿抿了抿唇,想着怎么转移话题,这时候就想到程书聘了,他最会拿捏谈话技巧。
王导,我结婚了但绝对不会影响研究课题的进度。
王牡丹抬了眼,耷拉着镜片看她:我知道你不会受影响。
苏云卿心弦稍松动了些,就听王牡丹又说了句:我们这个织造专业最是缺钱,前不久你先生来亲自跟我谈赞助的事,说希望能让你专心学业,这笔钱还真是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我从前也不是拦着你们结婚,只是女孩子以事业为重,但如果能找到一个称心合意,又能支持你的男人,何乐不为。
苏云卿惊愕地呆在原地,就见王牡丹翻过她的设计稿,脸色比刚才还多了几分和蔼笑容:来,说说看,你这幅螺钿织锦的设计思路。
苏云卿后面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讲完的,王牡丹给她提了一些意见,此外整体上很肯定,正忙着,包里的手机震动出声,是陈延的电话。
她看了眼手机,还没到约定的时间,他怎么就打来了。
喂,陈延。
夫人,抱歉,我刚摔断腿了。
苏云卿震惊道:不要紧吧,怎么回事,看过医生了吗?电话那头的陈延有些踟蹰,又有些感动,看了眼坐在办公桌背后的程书聘,忙道:谢谢夫人关心,打了石膏了,就是接下来没办法送您。
苏云卿只当这是小事,身体要紧,程书聘放你假了吗?噢,老板批假了,他对下属很好,让我带薪养病。
那头的苏云卿松了口气,那就好。
接下来会由别人送您,您照常到门口等就行了。
陈延跟苏云卿交代完,阖上电话后,朝老板道:这段时间我先回趟老家。
程书聘指腹点了点额头,腿断了,是不是得先在医院里养两天?陈延:???!程书聘朝他抬了抬下巴,去吧。
陈延心里忍不住给老板竖起大拇指,心思太缜密了,于是他迈着两条走路生风的长腿,亲自开车去医院打了石膏。
下午六点,申大门口聚了不少放学的人。
苏云卿站在路边探身子,往前走时,感觉身后有辆车缓缓跟着,也不鸣笛,于是侧过身让路,却见这辆车也停了,她有些疑惑,抬眸,就看见驾驶座上的程书聘。
你怎么来了?她走到副驾驶座边开门,程书聘左手搭在窗沿上,陈延住院了。
苏云卿面露担忧:伤筋动骨一百天,以后我自己上下学就行,不用接送。
程书聘侧眸看了她一眼:我用。
苏云卿此刻见他一个大老板亲自开车,多少有些纡尊降贵了:不是有好几个司机吗?陈延是我助理。
陈延突然出事,程书聘显然忙不过来,苏云卿自然不好指导什么,便说:那确实不方便。
程书聘听出她话里的糊弄,扯唇一笑:今晚在外面吃饭吧,想吃点什么。
苏云卿眼睛一亮,真的,我想吃川菜!程书聘嗯了声,吃哪家?赵川记,你吃过吗,天气冷了,他们家的菜热辣辣的,吃了很暖和。
听她这一通话,看来是寓园最近的菜太清淡,冷落了她。
你车前储物箱里有一份文件,帮我拿出来。
苏云卿伸手按下开关,从里面拿出一份透明文件袋,就听程书聘道:里面夹了一张名片,帮我跟对方预约一个时间。
苏云卿边听边做,直到拿出手机对着名片输入电话时,动作忽然一顿,一旁的程书聘温声道:怎么了?她抿了抿唇,那张名片上写的名字,是段叙清的父亲。
当初在苏家被逼债时,亲自来送退婚书的长辈。
她视线往文件上的内容扫了眼,是投标意向书。
只是对这个行业有些熟悉,多看了两眼。
程书聘略点了下头,那正好,明天跟我去一趟。
苏云卿愣愣抬头,我……给你开工资。
他说。
苏云卿猛地反应过来,程书聘这是把她、当临时助理了?我、我不行的。
什么不行?当你助理啊。
她脱口道。
程书聘轻噢了声,当我助理,这确实是个好主意。
苏云卿没想到他没考虑到这一点,刚才纯粹是自己脑洞开大了?我不会开车!程书聘淡定道:我会。
苏云卿:我还不会……她一时想不出当助理要做什么,于是问他:还有什么助理得做的?程书聘:订餐。
苏云卿:我不会……程书聘眉梢微挑,狐狸的桃花眼偏向她,仿佛在欣赏她因为说明谎而脸红的模样。
那还有呢?她又问。
程书聘:熟知我的口味。
苏云卿这回更说不出她不会了。
但她有一个无法反驳的理由:我还要上学。
程书聘嗯了声,起初我也没想过让你做,但我记得领怔时,你似乎提过一个要求。
苏云卿疑惑地皱眉看他,什么……忽然,她脑子电光闪过,她跟程书聘有一个婚前协议,就是以实习的名义约定半年期限,如果不合适,双方都可提出离婚。
程书聘:你在MIU集团那儿能做,在我这儿,也能做。
对、对啊,我还有一份实习在身上呢!程书聘就听她在那儿狡辩,车身停在饭店的车库后,拉上手刹,说:程太太,别忘了,我们的婚姻才是你最重要的实习工作。
苏云卿双手抻直撑在腿上,拘谨道:那要演到什么程度?他忽然伸手过来,苏云卿双腿忽然缩了下,旗袍裙摆一滑,露出一道雪白纤腿,下一秒,苏云卿忙用文件夹盖住了。
他一手撑在方向盘上,长身倾来,你还是怕我?没有。
苏云卿下意识摇头。
程书聘耐心道:我只是想拿文件。
苏云卿一听,忙把文件双手递过去,就见程书聘翻出里面的名片,拨通了号码。
好像,因为她无法完成而不得不亲自去做。
她竟有一丝抱歉。
等电话结束后,程书聘说:下车吧。
苏云卿解下安全带,跟着程书聘进了包厢,点菜也是她来,苏云卿心心念念了许久,当然最后还客气地让程书聘也点,他笑说:夫妻肺片。
苏云卿报完菜单,双手托腮地等上菜时,无聊地问了句:你知道夫妻肺片为什么是肺片,而不是毛肚鸭肠吗?程书聘给她烫了碗筷,那双玉白干净的手仿佛艺术品般游走在流水间,就在最后一道热茶倒下时,他说了句:肺主呼吸,夫妻之间,无论生气还是亲密,都能令到对方无法呼吸。
苏云卿蛾眉淡淡一蹙,想到程书聘今天说他生气了,但她似乎没当回事,便问:那你今天早上,有被我弄到无法呼吸吗?程书聘用热毛巾擦手的动作一顿,而后莞尔一笑,朝她道:我也是第一次做人丈夫,比起生气,我更想体验亲密时被弄到无法呼吸是何等的滋味。
作者有话说:二更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