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独家 > 第6章 第六章 要干坏事啦

第6章 第六章 要干坏事啦

2025-04-03 05:07:04

作为名副其实的天之骄女,冷楚音不仅修为天赋极高,还有一副颠倒众生的清冷容貌。

更重要的是,与身娇体弱只会耍小性子的虞绾不同,冷楚音在修炼上极为刻苦,性情与心性更是异于常人的冷硬。

因着一点小事吭吭唧唧流眼泪,是绝对不会发生在她身上的。

而为了增强男女主的CP感,作者椰椰很甜还明目张胆地加了个烂俗设定,那就是两人一个是极阴之体,一个是极阳之体,修炼的功法正好互补。

以至于后面描写双修情节的时候,不少读者都在评论底下嗷嗷大叫,直呼香艳!虞绵绵就是其中之一。

至于女主冷楚音的第一次出场,正是从神宫出来,女扮男装游历到不尘山,与正在斩杀魔物的男主碰上,然后伪装身份一路斩妖除魔,最后来到这虞府。

作为神宫新一任的圣主,冷楚音的易容术加障眼法成功骗过了开阳宗一行人,只是作为女子的虞绾敏锐地察觉到她身份不单纯。

出于嫉妒和试探,虞绾开始了一系列的挑衅和针对。

时不时地整点儿幺蛾子,趁沈君遥不在的时候故意使坏,还动不动就拿婚约之事刺激她,激得人恼怒沉脸之后才肯作罢。

想到自己要对女主干的坏事儿,绵绵小心肝都开始颤了,眼珠子打量了那么一眼,就不敢对视般地匆匆垂下。

倒是沈君遥没有察觉任何不对,反而微笑着介绍道:这里正是虞府,贤弟,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以前的玩伴绵绵。

绵绵,这是我在路上遇上的冷公子,他是个厉害散修,还十分仗义,一路上帮我抓了不少魔物,你该叫他冷大哥。

冷……大哥?绵绵张了张嘴,实在叫不出大哥两个字,于是勉为其难地捋直舌头:冷公子好。

听到娇滴滴的声音,冷楚音寡淡的凤眸淡淡瞥过来,不着痕迹地在绵绵身上打量了两眼,然后轻轻点头嗯了声。

并没有把她当回事的样子。

绵绵手心的冷汗都出来了,可面上却要装得没有破绽,她灿灿笑道:冷公子,你也是来帮我们抓魔物的吗?冷楚音看着眼前笑容明媚脸蛋娇俏的少女,有些僵硬地嗯了声:顺道过来看看。

她反应冷淡,绵绵却热情不减:有劳你们,我去收拾屋子,吩咐厨房,这两日你们就在府里住下吧!绵绵带着人忙活的功夫,沈君遥冷楚音便在院子里清除魔迹,顺便加固了府内的结界。

只是在清除魔迹的时候冷楚音忽然皱了皱眉头。

一旁的沈君遥见状询问:怎么了,贤弟可有发现什么不对?他英俊的面庞靠过来,冷楚音睫毛一抖,不动声色地往旁边靠了靠,平静道:这里的魔迹已经被人清理过了。

哦?沈君遥低头察看,接着笑了,确实是被清理过,但这有何不对?冷楚音面无表情道:魔迹清理得太过干净,有可能是在掩藏什么。

贤弟,你……沈君遥显然被她直言不讳的话惊到了,左右看了两眼,压低声音道,贤弟不可乱说,我们现在可是在虞府上。

那又如何?我只是说有这种可能。

冷楚音拨拢眼睫,清冷的眸子垂着,仿佛尊冷冰冰的瓷人儿,并不带多少情绪。

这让开口劝阻的沈君遥一时呆住了,甚至用纳罕的表情看着她:贤弟,你是在哪里长大的,我怎么觉得你这样的性子,该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呢?他话音带笑,低沉的声音挠人痒痒,冷楚音抬眸看他一眼,便立马扭过了头:赶紧布置结界吧。

到了晚上,虞守业便把人请到宴客堂里,十分热情地招呼人吃席。

这次魔物侵袭,多亏了沈贤侄和贵派弟子及时赶来,哦,还有这位冷公子,要不是你们这府里还不知要死多少人,我代虞府上下敬诸位一杯!老东西虚伪说完,接着满杯饮下,饮完之后还不忘看向这边:绵绵,你也敬沈贤侄一杯。

绵绵不想听这老东西使唤,但按礼数确实是要敬?璍的。

便也坦然地举起酒杯挺直腰杆儿,红润的脸颊扬起甜甜的笑容:君遥哥哥,冷公子,我敬你们!沈君遥坐在席间,依旧是翩翩公子般的温润,望向她时漆黑静止的眼波浮起微微的笑意。

他先是饮了一杯,接着转头说道:虞长老说笑了,想当年您也是我等仰望的前辈,要不是不尘山灵脉枯竭,也不会招来此等凶狠的魔物。

虞长老长叹一声:过去的事情就不必说了,是我虞家命数如此,虽不能像往日那般震慑四方魔物,但守着不尘山这寸土之地,也没什么不好,只要我这把老骨头在,总还能护着府中后辈,只有一事我放心不下。

他说得动容,连冷楚音都忍不住抬头看了过来。

沈君遥更是直言问:不知何事令您放不下?虞守业叹息抚掌,虚伪的老眼却转悠到了绵绵这里。

绵绵登时打了个激灵,这老东西,怕不是要拿她当借口吧?果不其然,虞守业哽声开口了: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绵绵,她双亲走后,无人照管,我平日里忙前忙后,也没能尽到管教之责,只把她关在府里养着,修为灵力半点没有不说,心性更是如同稚子。

唉,如此不经磨砺,日后怎叫人放心得下?我只盼着能找个真心待她的人托付。

被一双双眼睛齐齐盯着的绵绵:……好啊,这老家伙,是直接把她这草包的身份给爆出来了!绵绵觉得丢人,正要辩解却听沈君遥道:绵绵心性确实天真一些,也许磨练磨练对她来说不是坏事。

虞守业见他搭腔儿,继续添上一把火:交给别的人我不放心,想来想去也只想到贤侄一人,毕竟你们是青梅竹马的情谊,你带着她不会传出什么闲话,她还能听话些,不知贤侄可愿?沈君遥闻言微微一顿,他沉敛眉目:这事……容我考虑考虑。

因着心中的顾虑,沈君遥没有立刻应下来,待散席之后,才立于庭院中,低声询问向来很有主意的冷公子:虞长老方才所言,不知贤弟觉得如何?月色寒凉,冷楚音的语气也十分的寡淡:沈兄觉得如何便如何。

冷冷的腔调,换了旁人怕是被冻回去了,沈君遥却毫不在意地笑笑:我就是没有拿定主意才问你的,绵绵如今已经长大,灵力却几乎没有,心性也更待磨炼,我想带她历练几年,好让她有能力保护自己,只是担心她从小娇养,外面又危险重重,不能时时刻刻保护她。

这番瞻前顾后的说辞,在冷楚音看来就是过于优柔寡断,她拧着眉头:若是时时刻刻护着,还算什么磨炼?沈君遥一噎,接着倏然一笑:贤弟说的是。

这边不冷不淡的决定了,另一边的绵绵却很是心情烦躁。

因为刚回房间不久,系统便迫不及待地给她发布了任务,还是那种明目张胆给女主添堵的垃圾任务。

请宿主尽快完成【挑衅激怒】情节,并开启支线剧情!红色的感叹号,预示任务进度的紧迫性。

所以说,要不要这么没人性,女主才刚出现,她就要去给人家找麻烦,这也太欺负人了吧!绵绵把头一扭,很是坚决地抗议:我不去!滴!任务进程已开启!请宿主及时完成任务!滴滴!拒绝完成任务将会受到系统惩罚!警告宿主端正态度!红色的感叹号铺满全屏,仿佛一连串的病毒,在脑子里嗡嗡地炸响,绵绵终于不堪其扰地尖叫一声:我知道了!我去还不行?她心如死灰地从榻上爬起来,看着窗外高悬的弯月,认命地推开了房门。

此时月色凄凉,惨淡的光晕如银纱般静静洒落。

朦胧漆黑的枝头蹿过几只竖着眼睛的猫头鹰,咕咕的怪叫声勾魂似的飘进人耳朵里。

绵绵穿着单薄的春衣,披散下来的乌发垂在雪白的脸侧,脸上的唇脂抹去,露出细腻干净的绒绒脸颊。

皎洁灵动得像个小仙子。

因为是要干坏事,她没有从正门走,而是偷偷从角门里出去。

陈旧的木门发出吱呀的响动,在这寂静的夜里很是刺耳,她提着裙摆,鬼魂似的飘了出去,一边走一边瑟瑟地抱着自己的胳膊。

两面的壁灯幽幽地散发光晕,四周寂静地只有她一个人的脚步声。

绵绵胆子大,又吃了盏酒,不怎么害怕,只是走到一半她忽然顿住。

不对,白天的时候她命人收拾房屋,好像不是在这个方向啊……仰头四顾,全是黑黢黢的一片,很显然她是绕了个大圈子。

没办法,只能再往回走。

绵绵使劲睁大眼睛,本想仔细看清脚下的路,可一晃眼的功夫,却发现那假山旁边站着一道熟悉的人影。

那人身着一袭融于夜色的绸衫,身姿笔直而冷峻,再看那妖艳中透着邪性的淡漠眉眼还有手中不断攒取的魔气,不是谢妄那厮又是谁?第7章 第七章 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绵绵见状立马气炸,吹了两晚的冷风,他竟然还不长记性!跑到这儿来作死!面上气鼓鼓,脚步却轻得很,猫儿一样蜷着身子踱过去。

正要暗戳戳给他一个教训呢,眼角余光却陡然瞄到一抹冷白的裙角,再一看腰间坠下的剑穗,不正是她要找的冷楚音吗?她怎么会在这里?!绵绵瞪大了眼睛,眼看要撞上,顾不得教训人,立马当机立断扑上去,在人没有反应过来之前,猛地抓着少年的手腕使劲把他拉到了假山后的缝隙里。

被猝不及防扯了个趔趄的谢妄垂下眼眸:你……嘘,别出声儿。

少女满脸紧张地去捂他的嘴。

温热的手心贴着柔软的唇瓣,触电一般让谢妄的神色僵了僵。

他抿唇,低垂柔软的眼睫。

狭小的缝隙让他动弹不得,背后是冰凉硌人的假山石,胸前却是快要贴上来的柔软身躯。

那温热的触感,隔着薄薄的衣料,似有若无地触碰着他的胸口。

有那么一瞬间,谢妄脑中的某根弦被拨弄了一下。

但随后,他的瞳孔便冷了下来。

他盯着那张紧张喘气的脸,掀起戏谑的冷笑:绵绵小姐是想跟我在此私会吗?这般掩人耳目,恐怕不好吧?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虞绵绵恶狠狠地瞪他:你少给我胡说八道,你大半夜跑到这儿来吸收魔气,是不想活了吗?真以为开阳宗的人发现不了你?谢妄冰冷的眼珠儿幽幽看着她:怕什么,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倒是虞小姐正值芳龄,我这个魔物若是被发现,定然会拉着你垫背,你可得仔细掂量掂量。

这话说完,假山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绵绵吓得直接给人下了禁令:你不许出声儿!谢妄的嘴唇被动合上,这下是真的不能出声儿了。

而对声音十分敏感的冷楚音也敏锐察觉到什么,陡然冲着这边喊道:何人在此作祟?速速给我出来!冷冽的语气,吓得绵绵身子抖了抖,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她赶紧猫了猫身子,努力弓着不让人发现。

只是地方狭小又没有光线,只能狼狈地往前靠,不但挨着自己讨厌的人,还不小心把脑袋给磕了。

她呜了一声,暗暗地捂着脑袋抽气。

这一下,是真疼哪!谁知抽完气,头顶便落下一道低沉的笑音。

本应该害怕的谢妄饶有兴致地盯着她,乌沉的眼眸深邃明亮,仿佛是在瞧她的热闹。

那略带玩味的眼神,绵绵看了就来气。

怒气涌上脑门之后也不管什么任务什么黑化值了,当即抬起右脚,咬着牙十分用力地踩了下去。

瞬间袭来的疼痛让谢妄变了脸色。

他眼角肉眼可见地抽了抽,明显是在忍痛。

阴沉着脸低头,便见少女仰着怒意盎然的明亮双眸,嫣红嘴唇一张一合,分明是在无声奚落:让你笑话我,活该!报复得逞的小模样,像挠人的野猫儿,挠完人还当着你的面耀武扬威地舔爪子,让人想要发笑又莫名的窝火。

谢妄一双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头顶疏漏弋?的月光打在他冰冷的侧脸,紧抿的唇峰,还有密不透风的眼窝里。

那无声盯过来的视线,分明透露着不易察觉的危险。

绵绵还没来得及反应,这人修长的指尖便落在了她的颈间。

轻轻一勾,把翠色的领口给挑开了,露出一小片晃眼的白。

绵绵的脸颊腾地烧红了,水杏色的眼眸满是不可置信,脑子里一瞬间空白,连反应都忘记了。

而谢妄却是冷冷牵起唇角,迅速地将那拴着暖玉的红绳给扯了下来,随手一抛直接抛出了假山外。

接着低头,无声吐了七个字:这下,你躲不掉了。

阴恻恻的笑容,绵绵整个人都呆住。

她气得嘴唇发抖,可惜骂人的话还没出口,假山外的冷楚音就闻声堵在了外面。

里面到底是何人?鬼鬼祟祟地再不出来,就别怪我动手了!说罢,蹭的一声抽出了腰间的灵剑。

听见那冷飕飕的声音,绵绵脊背都僵直了。

怎么办,冷楚音怕是已经知道有人躲在这儿了,若是待着不出去,她定然会把这假山石给劈碎了。

到时候不单是自己,连谢妄都要暴露了。

他刚吸收完魔气,若是掩藏不好被察觉端倪,可就糟了!电光火石的功夫,虞绵绵立即做了决定,她拍拍胸脯吸了口气,无视头顶戏谑的目光,毅然决然地走了出去。

冷公子,是我啊。

笑容甜蜜的少女从假山后头拘谨地走了出来,望过来的眼眸闪烁着惊喜神情,仿佛是游园赏月时不经意撞见了相熟的人,很是开心。

冷楚音微微惊讶了一下,但接着便蹙紧眉头。

虞姑娘?你怎么会在这儿?一句生分的虞姑娘险些让绵绵装不下去。

我?我是……因为晚饭吃撑了,所以来消消食儿……蹩脚的借口刚说完,冷楚音便提出质疑:虞姑娘不在自己院子里消食儿,却跑到这里来,而且身边连个下人都没有?这……绵绵尴尬地直抠手指头,心里再次把谢妄那条疯狗骂了个遍,要不是他,她怎么会绞尽脑汁地在这里编瞎话?真是气死了!好在她立马就找到了借口,灵机一动,故作惊讶地指着草丛里的某处:啊呀!找到了!冷楚音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便见一块通体润泽的白玉坠静静躺在那儿。

看到那眼熟之物,冷楚音的神情明显变了变。

那冷薄的红唇抿紧了,问道:沈君遥的玉坠,怎么会在你这里?哦,这是……绵绵眨巴着眼,本是正经寻常的语气,可在收到系统的任务提醒之后,立马换了副口气。

她小心且珍惜地捧着那玉坠,脸上露出显而易见的小女儿情态,羞答答道:这是君遥哥哥送给我的,他怕我冷,便将这暖玉给了我。

冷楚音皱眉:可这是他的贴身之物。

贴身之物怎么了?绵绵不怎么高兴地觑她,我跟君遥哥哥不仅是青梅竹马,而且还有婚约在身,关系自然是旁人比不了的,冷公子何必这般大惊小怪?娇滴滴的声音,带着三分怨怪的嗲。

绝对听得人起鸡皮疙瘩。

说完之后,又迅速捕捉到什么,瞪圆了眼珠子问:不对,你怎么知道这是君遥哥哥的贴身之物?你们不是刚刚认识的吗?冷楚音目光一顿,眼里的某种神情一闪而过,接着从容说道:我如何知道并不重要,你与他关系如何我也不做议论,不过我奉劝你一句,不要仗着与他的关系便做强人所难之事。

强人所难之事?什么强人所难?绵绵装听不懂,不过是想让他带着我历练历练罢了,哼,君遥哥哥才不会为难,倒是冷公子你,无缘无故跟着过来,不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吧?装腔作势,茶言茶语。

短短的几句话,绵绵舌头都在抖。

说完之后,脑海里成功响起【任务完成】的提示音,而冷楚音则一脸阴沉地转过身,显然是不屑同她说话了。

看着女主离开的背影,绵绵整张小脸都垮了。

她悲痛捂脸,迎风流泪。

心中愤愤呐喊:垃圾系统,疯狗谢妄,还她娇憨草包的人设啊——绵绵欲哭无泪。

一张鹅蛋脸染着通红的绯色,玲珑的杏眼满是委屈愤怒的光泽,抱着膝盖蹲在那儿,像只无精打采斗败了的金丝雀。

而下一刻,她的脸蛋被人戳了一下。

抬头,正是谢妄那张阴冷惹人厌的脸。

他居高临下,手捏着她的下巴,冷冷发问:不是走了吗,还在这里哭什么?你!绵绵如同见了前世仇敌,豁地一声从地上蹿起来,恶狠狠地瞪着他,你是不是觉得很好笑?看着我口出恶言地做恶人,又被冷眼丢下,一定蠢透了是吧!水亮的眼眸透着闷鼓鼓的伤心劲儿,谢妄却还在她隐忍的神经上乱蹦跶。

你这都叫恶人的话,那我成什么了?你要真想当恶人,就该把我供出去,而不是在这里装傻。

虞绵绵简直傻眼,她气呼呼开骂:我若把你供出去那才是真的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拖我们下水!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疯子?不折不扣的疯子?听到曾经最为熟悉的骂声,谢妄的胸口似被人凿了一锤。

他眼神冷了下来,步步紧逼,语气也行将冻结:知道我是疯子,就赶紧把血契给我解了,或者你直接杀了我永绝后患,否则,我怕到时候就不止是把虞府拖下水那么简单了。

磨牙吮血般阴森说完,下一刻便将少女挽发髻的簪子拔了下来,再用力拉着她的手缓缓贴近颈侧的动脉,面无表情地引着她刺了下去。

鲜红的血珠儿涌出的时候,绵绵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她呆滞的瞳孔倏然一动,惊吓地抽气往后退。

沾了血的桃花簪在仓促中掉在脚边,发出当啷的声响。

而那披着少年皮囊的魔物眸光幽冷。

颈间的血痕滑落,淌进他宽松的衣领,像是长出了某种诡异的符咒,扎眼极了。

可他本人却毫无感觉,睫毛未曾眨一下不说,反而因她的无措和慌乱而轻扯嘴角。

小姐害怕血?他逼近一步,雪白的脸孔散发极为妖异的气息,连瞳孔都被染上一丝几不可察的猩红,唇角的弧度是无声的嘲笑。

虞绵绵这才意识到,站在她眼前的人是个的的确确的疯子。

可是……疯子就能随便欺负她了吗?虞绵绵憋着气,胸口处的撞击宛若雷鸣。

在丛丛的怒火中,她豁然扯住他的衣领,掀起唇瓣冷冷道:你,给我过来。

谢妄阴沉不语,受血契的逼迫只能默默地跟上。

一路上,他盯着少女气冲冲的背影,想在那张生动的脸上看到更令人赏心悦目的表情,只可惜从始至终少女都没再扭头看他一眼。

他尚有遗憾地摇头,丝毫不觉得自己像是个疯子,也没有注意到自己被带到了哪儿。

直到前面的人停下脚步,才看到一池摇曳的水光。

绵绵小姐带我来这儿是做什么?赏花吗?他负手踱着步子走到近前,脸上是一派悠闲。

少女低低隐忍的一句:赏花?送你进去赏水还差不多。

话音落,猛然蓄力抬脚,毫不犹豫一脚将人踹了下去。

第8章 第八章 脱了绣花鞋,狠狠砸在那张讨人……噗通的声响,银灿灿的水花炸起又落下。

前一秒还肆意谈笑的少年魔头下一刻直接沦为了落汤鸡,浑身上下湿透不说,脑袋上还顶着几片嫩青色的浮萍叶子。

看上去狼狈可怜又解气。

虞绾!!谢妄阴沉的脸终于裂开。

三百年不曾动过怒的人此时已经气成了猪肝色,那对不是冷嘲就是热讽的眼珠子奇异地睁大。

身上的死气沉沉陡然冲散,反倒多了一丝鲜活的人气儿。

绵绵瞪着一双水杏眼,居高临下冷冷盯着他:喊我做什么?你连死都不怕,还怕栽这一跤?我告诉你,你用不着拿死来吓唬我,有我在你死不了!而且本小姐也不吃你这套!你既然脑子不清醒,就好好在这儿泡一泡,什么时候清忆樺醒了什么时候再出来!说完,不够解气似的,径直脱了脚上的绣花鞋,狠狠砸在了那张讨人厌的脸上。

谢妄震惊且呆滞,淋漓的睫毛轻轻颤抖,似乎是被她这气势汹汹又出乎意料的举动给震住了,好半晌都没回过神。

摇晃的水珠儿从湿透的发梢滚落,将池子里映出的面容彻底打乱了。

*本以为这般不欢而散,谢妄的黑化值又得接近满格了,谁知道回到卧房的时候,系统还是半点提示音都没有。

但绵绵也没有过多纠结他到底在想什么。

这人一会儿阴阳怪气地讥讽人,一会儿又突然发疯,谁知道他以后还会做什么出格的事儿?再被他这么折腾,怕是任务还没完成,她就先被气死了。

算了,不想了,这两日就先晾着他,反正也是眼不见心不烦。

绵绵心大,如此宽慰自己两句,便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窗外夜色凄迷,后半夜的打更声都疲懒不少,整个虞府陷入死寂。

这时,漆黑的夜幕中突然一道灵光闪过,撞在了紧闭的门扉上,发出哒哒的响声。

沈君遥猛然睁开眼,接着翻身下榻。

推开门扉,凑巧撞上同样推门而出的冷楚音,两人的房间挨着,是同时被吵醒的。

无需言语,对视一眼之后沈君遥便将信符展开。

只见一行灵力写就的金光小字浮在眼前:君遥,魔渊异动,怕是结界不稳,你带弟子前去修补结界,再将附近镇子上的魔物一并清缴,切记不要有漏网之鱼。

览信之后,二人神情均是一变,魔渊异动……是要出什么事了吗?翌日一早,沈君遥便收拾了东西当面辞行。

虞守业吃惊挽留:贤侄啊,这才不过一晚,怎么就着急要走了呢?是不是老夫哪里招待不周……并非如此。

沈君遥温和打断,是昨夜家师传信,命我们去办一件要紧事,这才不得已来辞行,望前辈恕罪。

他恭敬垂首,做足了礼数,一派温润的君子风。

拿师命当借口,虞守业确实挽留不得,只是仍旧不甘道:你既然要走,那绵绵那边是不是得亲自过去说一声?你知道她的脾气,我怕你一声不吭就这么走了,她……绕着弯子的话没说完,沈君遥便道:绵绵之事我已经想好了,此行便带她一同前去,待我完成师命一道回开阳宗,陪她历练几年也是好的。

虞守业听罢先是讶然,接着抽动着满是褶子的老脸:贤侄有这份心,可真是让老夫感激涕零!我、我这就去给你们打点!而没多久,乍一听闻此消息的绵绵立马从榻上弹了起来:什么?这就要走啦!少女睁着惺忪的圆眼睛,乌发铺在肩头,白皙的脸蛋被压出了红印子,粉唇也不自觉嘟着。

像枝头饱满熟透的蜜果儿,透着独有的软萌和娇媚。

沈君瑶很是守礼地立在窗棂下,目不斜视地温声道:昨夜师门传信,魔渊有异动,想是又有什么魔物作祟,我方才已向虞长老辞行,还应下了你的历练之事,这会儿过来同你说一声,收拾好东西之后就随我们走吧。

收拾好东西就走……那不就是说,从今天开始她就要离开这金镶玉的富贵窝儿,转头踏上灰头土脸风餐露宿的斩妖除魔之路了吗?绵绵揪着手里的蚕丝被,作为一个只想混吃等死的草包,她真心觉得现在的日子没什么不好。

吃穿不愁不说,还有婢女随从,天天睡到日上三竿都没人管,更别说还有那么大的府邸,园子,专门给她做私房菜的小厨房……这些怕是以后都享受不到了吧?一想到这儿,绵绵心里就千回百转,很不是个滋味。

不过惆怅也没用,谁让她是身不由己呢?她低叹一声,立马又调整好了情绪,转而扬起笑脸:我知道了君遥哥哥,你等着我,我收拾好了东西就去找你!沈君遥淡笑点头:好。

大概是早就料到有今日,沈君遥前脚刚走,绵绵就从柜子里将自己的小包袱拿了出来。

里面是贴身的几件衣物,女孩儿家的荷包首饰,胭脂之类的,还有几张驱魔镇妖的白符。

绵绵打开瞅了一眼,就把白符同荷包一起栓在了腰上,骚包地照了照镜子,正好瞄见妆台上的那把雕着茉莉花纹的木梳子,顺手就给装进包袱里了。

这么收拾捯饬了一通,终于满意地走出房门。

刚迈出一步,就见念珠红着眼圈站在那里。

她瘪着嘴抽抽哒哒问:小姐,你真的要走了吗?外面那么多危险的魔物,多少厉害的修士都打不过,您又没有灵力,干嘛要去吃苦头呢?您就不能留下吗?她声音发哽,秀气的脸蛋满是心疼和不舍。

在她眼里,小姐就跟这园子里的娇花一样,单薄脆弱,不经风霜。

平日里多走几步路都要喊脚疼,如今竟然要离开虞府去斩妖除魔。

这哪是历练,分明就是去受苦!作为小姐的贴身丫鬟,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置身危险呢?她晓以利害,苦苦劝说,可一向耳根子软的小姐这次却格外意志坚定。

念珠,你不必担心,我好歹也是不尘山的大小姐,出身仙门,自然是要多些历练的。

可……可小姐您从来都没离开这里,您就不能再考虑考虑吗?望着那双涌着水雾的眸子,绵绵很想一口答应,奈何只能长叹一声,故作深沉。

我不去历练,将来如何能保护虞府,保护你们?以前我是不知人间疾苦,开心一日是一日,如今眼睁睁看着那么多人因魔物而死,如何还能无动于衷?念珠,我不是以前的那个虞绾了,我也不想当一个草包,你能明白吗?一番慷慨的说辞,差点把自己都给说感动了。

再一看念珠那丫头,早就是一副惊呆的表情,傻傻地激动道:小姐,我能明白!我早说过,小姐才不是什么草包!老爷夫人若是知道您这般上进,一定也会高兴的!绵绵面露欣慰,这丫头不愧是个忠仆,什么冠冕堂皇的话都信,倒也省得她费口舌解释了。

走吧,时辰不早了,君遥哥哥该等着急了。

念珠像个小媳妇似的红着鼻尖,她主动拎过包袱,沙哑说道:那我送小姐。

绵绵笑着点她的鼻尖。

自顾走出院门,走到一半又忽然顿住,对守在边上的小厮冷冷吩咐道:你,去把后花园池子里的人给我捞上来。

小厮迟疑,池子里的人……捞上来?*谢妄从池子里出来的时候,浑身已经冷透了。

他苍白的脸上泛着青,每走一步都留下一个湿湿的脚印,像是从水里爬出来的水鬼,专门来勾魂索命的。

看着那张阴沉无比的脸,边上的小厮都没敢往前凑,只结结巴巴说了句:小姐在门外,吩咐你过去,不过,你最好还是换一身衣……话没说完,眼前的人便已经抬脚。

瘦削的肩骨突出来,湿透的布料贴着单薄的脊背,俨然一副冷漠之态。

哼,得罪了小姐还这般傲气,有你的苦头吃!小厮嘀嘀咕咕骂完,扭头便没了人影。

谢妄拉着苍白的脸走到虞府门外时,绵绵已经上了马车。

虞长老满含热泪地掩着袖子:沈公子,绵绵就交给你了,你可一定要保护好她。

说完,掀开通红的老眼看向马车内,想着临别前跟自己这侄女儿嘱咐几句话,谁知那马车帘子纹丝未动,并不给他装模作样的机会。

他略一尴尬地咳了声,不得不把头扭了过去。

一旁的沈君遥适时拱手:虞长老放心,我会照顾好绵绵的。

说完拜别,同冷楚音一起翻身上马,慢悠悠地启程了。

小姐坐稳,咱们也走了。

府里唯一的车夫开口了,只是还没等挥起马鞭,就听车厢里的人骄纵扬声:用不着你来给本小姐赶车,让他来。

他?车夫一脸惊讶。

前后扭头瞅了瞅,除了一身狼狈嘴唇发青的少年就再没别人了,只是……小姐确定让他来赶车?车夫一脸的担忧,显弋?然对这弱不经风的少年人很是怀疑。

虞绵绵却十分从容,娇俏的脸蛋从车帘后转过来:放心,他若是连马车都赶不好,岂不是连废物都不如,你把马鞭给他。

车夫总算听出来她话里的讥讽,知道自家小姐是故意刁难呢,立马二话不说就将马鞭粗鲁地塞到人手里。

还不忘好好叮嘱:赶车的时候小心点,可别颠了小姐。

谢妄抿着薄唇,黑压压的眼底看起来幽深如古井,手背的青筋都鼓了起来,显然是在隐忍压抑。

可他到底还是一言不发上了马车。

看着那脸色难看的人不得不屈服的样子,绵绵心里别提多爽快了。

让他把自己当软柿子捏,这下吃苦头了吧,活该!第9章 第九章 像个腰包鼓鼓又爱摆阔的小财奴……车轮滚滚,道路两边花红柳绿草长莺啼。

虞府的大门在哒哒的马蹄声中愈来愈远,最后变成一个黑色的小点彻底消失不见。

绵绵探着脑袋,林间的微风带着清新的草木香徐徐吹过她的脸颊,把她心里最后的那点郁气也给冲散了。

她想,跟着主角四处游历也没什么不好。

毕竟住在虞府的这些日子虽然舒坦,但却像是困在笼子里的金丝雀,没有自由,更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热闹。

再怎么骄奢淫逸也是会腻的。

就当是出门散心,游历一遭,顺便再助个攻推动推动剧情。

至于斩妖除魔匡扶正道,那是主角的任务,与她这个废物草包没啥太大关系,遇到危险能苟就苟,保住这条小命要紧。

绵绵望着无尽的春光,和煦的阳光洒在她白皙干净的脸颊,晒得声音也懒洋洋。

君遥哥哥,我们这次是要去铲除魔物吗?是什么魔物?沈君遥原本就离得并不远,听到少女的声音便牵着缰绳凑到了马车旁,温声回道:不知道是什么魔物,师尊在信中只说魔渊异动,具体如何并未说明,但若真的能从魔渊里逃出来,当是不好对付的大魔。

不好对付的大魔……还有什么大魔比谢妄还不好对付?绵绵余光忿忿,转头又立马冲着眉头微锁的男子甜甜道:君遥哥哥不用担心!我们这么多人,就算是再厉害的魔物也不怕!亮晶晶的眸子,满眼都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莽撞气,成功将温润谦和的男人逗笑了。

沈君遥俊朗的眉目低垂下来,微微宠溺道:绵绵难道一点都不害怕吗?那些可都是凶残至极的魔物,而且出了虞府可就没有那么多人保护你了。

他语重心长,颇有警醒她的意思。

可沉浸在喜悦中的少女却仰着绒绒的脸蛋,用满是信赖的小眼神瞅着他:我不怕!有君遥哥哥保护我我才不怕呢!而且我自己也会保护我自己!这番懂事乖巧的说辞,一下子戳中了沈君遥老父亲般的心,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感。

当初请命下山的时候,他听到不少关于虞家小姐骄纵堕落的传言。

说她有爹生没娘养,烂泥扶不上墙,连向来体恤后辈的长老们都说那孩子性情顽固,朽木不可雕。

他本来是将信将疑的,也做好了惹人嫌的准备。

可谁知道重逢的第一面,她就兴奋喊出了他的名字……而且,她也并不像传言中所说的那般骄纵堕落,不可理喻。

唯一的娇气也是傻憨憨的可爱。

实在跟所谓的传言沾不到一点边。

沈君遥目光盈盈,心里暗暗决定一定好好磨练她。

接着抬头,眼神不经意瞄到了坐在车驾前一脸阴冷的少年,不由迟疑:这位小兄弟是……坐在车驾前的谢妄岿然不动。

他单薄的脊背如同一柄剑,绷得笔直而尖削,半湿的发丝贴着阴沉的面靥,没来由地让人骨子里发寒。

而他故意装聋作哑的做派则更加重了沈君遥的疑惑。

就在他欲上前搭话的时候,虞绵绵及时开口:君遥哥哥,他是我的书童阿福!阿福怕我路上有危险,主动要求过来给我赶车的,只是他性子沉闷不怎么爱跟人说话,君遥哥哥有事跟我说就好了。

沈君遥闻言一笑:原来如此。

之后,便将视线从谢妄身上移开,慢慢悠悠地走了没多久,就被前面探路的开阳宗弟子叫了去。

马车里的绵绵正要松口气呢,就听外面传来一声低沉的冷笑。

不是谢妄那厮又是谁?一路上故意晾着人的绵绵终于忍不住,气哄哄地隔着帘子质问:你笑什么?我?谢妄语气讥讽,小姐不让我笑我怎敢笑,只是……我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说起谎话能如此脸不红心不跳,那位风光霁月的沈公子若是知道你是个满口谎话还与魔物勾结的骗子,不知会作何反应?想必会很有趣吧。

阴阳怪气的损人语气,分明是故意刺激她。

绵绵寸句不让道:有不有趣跟我没关系,我只喜欢把人踹进水里看人落汤鸡似的乱扑腾,那场面才叫妙呢。

哦,是吗。

跟预料中的不同,谢妄这次丝毫没有被激怒,反而还眯着眼睛漫不经心地戏谑。

我还以为小姐会气得杀了我呢,没想到只是送我进池子里泡了会儿,怎么,是害怕血吗?我看小姐刺我的时候手抖得连簪子都握不住了。

绵绵听完,直接瞪圆了眼睛。

她本以为一晚上过去,这人该长些记性,没想到非但不收敛,反而还愈发刀枪不入了!说什么害怕得连簪子都握不住,分明是瞧不起她!绵绵怒了,直接下了禁言:你给我把嘴闭上!不许再说话!被这么一通气,她连欣赏路边景色的心情都没有了,愤愤的目光隔着那道单薄的帘子使劲往人的背上戳。

好像这样就能把人戳出个窟窿来。

*出了不尘山,四面都是开阔的坦地。

马蹄的哒哒声也轻快了不少,头顶灿灿的艳阳不知不觉落到了山的另一边。

红色的霞光洒在耸立的翠峰上,如同大雄宝殿里的菩萨镀了金身,璀璨璨的好看。

而远处是稀稀落落的村镇,袅袅烟雾升起的时候,饿了一路的绵绵下意识地探出头来嗅了嗅。

这一幕正好被调转马头的沈君遥看到,忍不住又是一笑。

过了村镇再往前,便是禹城地界,隔着老远都能听到河水湍流的声音。

只是那声音与普通的水流声不同,像是渊底的野兽发出暴躁的怒吼和尖啸,时不时还有电闪雷鸣的霹雳炸响。

单听这动静儿还以为是天要塌了。

绵绵惶惶不安地抬头,看到的却只有黑沉沉的水雾,河面之上实在风平浪静得很。

这诡异的一幕让人纳罕,怎么回事?难不成是她听错了?这时,几步之外的沈君遥神色凝重抬头:那就是魔渊。

魔渊?绵绵仰头,不由倒吸一口气,要知道,这里头可是镇压了上万只魔物呐!那么多魔物要是都逃窜出来,怕是主角光环也救不了他们。

绵绵揪住了襦裙的领口,忍不住瑟瑟地抖了一下,谁知道却引来端坐车驾前的少年一个冷漠的讥笑。

讥笑完,又若无其事地扭过了头。

气得她差一点就要忍不住动手打他了。

几人进了城门,找了家客栈落脚。

绵绵颇为傲气地冲到了最前头,像个腰包鼓鼓又爱摆阔的小财奴,拍着桌子叫了几间上房。

为了给男女主制造机会,她还特意将沈君遥冷楚音的房间安排在了一起,至于谢妄那魔头,自然是要放在边上看着才能安心。

君遥哥哥,冷公子,我的房间在那边,就不跟你们一道儿了,待会儿你们早些休息。

有劳虞姑娘。

冷楚音一身男子的打扮,银子似的的月光打在她皎洁的面容上,衬出阳春白雪般的清冷圣洁。

也许是从小养在神宫,对于旁人的热络始终保持平淡,简单一句话说完,便推门走进了房间。

沈君遥紧接着柔和说道:贤弟他性子冷淡些,绵绵不要介意。

虞绵绵立马为自己辩解:我才不会介意呢,冷公子帮我们追杀魔物,还义无反顾地跟过来,足以见得他是个正义凛然的大好人!绵YH绵,你……听完这番话的沈君遥表情有些许古怪,仔细看,那张温润坦荡的脸上居然渐渐升起古怪的赧然之色。

绵绵脖子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怎么啦?她颤巍巍地瞪着眼珠子,以为自己夸张过了头,遭嫌弃了。

谁知道眼前的男子吞吐半天,竟压低声音红着耳朵问了这么一句:你……该不会是看上冷贤弟了吧?话音落地,绵绵瞳孔一颤,差点噎过气。

她知道原著里的沈君遥因为闭关修炼,十年间一直都不曾踏足俗世,对于红尘中的情情爱爱更是一窍不通,纯洁得跟朵白莲花似的。

可纯洁归纯洁,那也不至于是个睁眼瞎吧!而且,他竟然对女主的身份一点都没有怀疑。

天天贤弟贤弟地叫着,连人是男是女都不知道,等他开窍之后修成正果怕是要天荒地老啦!意识到前路渺茫,绵绵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夜幕逐渐笼罩,堆积的云层将银钩似的月亮遮蔽。

雅致的房间燃起温暖的烛火,很有古朴的韵味。

也许是因为靠近河面,房间里提前点好了祛除潮湿的艾草香,热水和浴桶也提前准备好了。

只是比起这些,绵绵更在意的是她空空如也的肚子。

她托着粉嫩的少女腮,卷翘的眼睫忽闪忽闪,蹙眉歪坐在桌前苦等。

好在没一会儿门外就吱呀一声,一道瘦削阴沉的人影走了进来。

你怎么才来?看到来人的一瞬间,绵绵便像扇动翅膀的花蝴蝶一样蹭的站了起来。

昏黄的烛晕染红她的脸颊,眼神是愤怒的灵动。

挨了抱怨的谢妄并不做声。

他端着满满当当的食盒,鸦羽般漆黑的睫毛静静垂落,原本一丝不苟的发髻此时凌乱地散开,沉冷的眼波望过来时像数九寒冬里的冷刀子。

这模样,哪像是普普通通的书童该有的样子?绵绵十分不满地抱着胳膊:喂!本小姐跟你说话呢!你竟然无视我!披着少年皮囊的魔物闻言终于抬了眼,慢悠悠地张唇道:小姐不是不让我开口说话吗?那是我不让你说的时候,我问你话你自然要答。

花蝴蝶板起了脸,成了一只炸毛含怒的金丝雀。

谢妄眼底闪过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哦,小姐要我说什么?绵绵眼睛睁得溜圆儿,一屁股坐回了圆凳上,颐指气使的骄纵模样:你是我的契奴,也是我的书童,自然是要多说讨好我的话,做伺候人的活儿,总之,怎么哄得我开心怎么来。

谢妄闻言眼皮抬了抬,不知道是不是血契的作用,竟也十分温顺地没有反驳,而是提着食盒走了过来:那我就为小姐布菜吧。

说罢把饭菜一一摆上桌,又从里面拿出了一双银箸。

绵绵叫的是客栈里的招牌菜。

什么红烧狮子头,葱烧鱼皮,爆炒大虾之类的,油油的汤汁裹着蜜色淋在满是肉香的白釉瓷盘里,立马就勾得人食指大动,情不自禁地滚咽口水。

绵绵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那布菜之人却还慢慢悠悠:不知小姐喜欢吃哪样?绵绵没好气:你小姐我不挑食,你只管给我夹。

不挑食的话,那口味呢?我看这两道红烧鱼和宫爆鸡丁颇为辣口,不知小姐能否……绵绵气得要尥蹶子:本小姐什么都能吃,你别废话,赶紧布菜。

谢妄温顺垂了头:哦,那我就随便夹了。

说完,慢条斯理地拿起了银箸。

绵绵的眼神紧盯着他握筷子的手,看着那只冷白瘦削的手越过了跟前的葱爆鱼皮,伸到了肉色鲜香滑嫩多汁的狮子头上面。

绵绵伸长了脖子,又一口口水咽下。

谁知还没下筷,这人又忽然顿住:啊,我好像忘记了净手,劳烦小姐等我片刻。

话说完,便慢腾腾地起了身,往洗手盆子那儿走去。

眼睁睁看着人溜走的绵绵直接傻眼了。

一次两次的,这人是故意耍她玩呢!少女明亮的眸子瞬间窜起小火苗,她一拍桌子站起来:我不用你伺候了!你给我滚出去!那披着漂亮皮囊的魔物很是无辜转头:可是我哪里做错了?少女咬牙切齿:你没错,是我错了,我就不该放你这个魔物进来,你给我出去!今晚你去睡屋顶!谢妄闻言脸上的神情变都没变,仿佛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他慢条斯理地擦完了手,接着一脸淡漠地从窗子旁翻了出去。

第10章 第十章 你你你、你这是怎么搞的呀!……魔渊之上,黑雾浓稠,阴风怒吼。

无数凶残的魔物游走蹿行,互相撕咬,浓重的魔息将整条河面染黑,河岸两边更是蒿草枯萎,花叶凋零,没有一丝生机。

渡口处的船只三三两两地晾在岸上,经年日久舷仓和船板都已腐蚀朽坏,方圆几里都不见烟火,是个名副其实的死地。

不多时暗云翻滚,将月色彻底笼罩。

魔渊里的魔气霎时浓重了几倍,魔物的尖嚎嘶吼也愈发震耳:出去……我要出去!该死的结界!该死的神宫!竟将我等镇压至此!三百年不见天日,我要吃人!我要吃人——一只体型硕大的魔物甩着狰狞的脑袋在结界边缘疯狂乱撞,大概是真的饿狠了,随口就将几个魔力低微的小魔吞进了肚子里。

吓得旁边的小魔们纷纷夹着尾巴逃窜。

可结界之内,无所遁形。

那长着一双狼眼的魔物阴恻一笑:一群废物,尽管跑吧,我看你们能跑到哪去!它张大獠牙,高耸着庞大的身躯低吼咆哮。

水面波纹颤动,引得无数小魔命丧狼口。

只是没过多久,獠牙锋利的大魔却是猛地一顿,像是察觉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将到嘴边的猎物一口吐了出去,而后猛地嗅了一口。

接着,一道残影掠过,便见一面容妖异的少年出现在结界之外。

那少年唇角挂着冷笑,眼瞳是魔族才有的血红,一开口便是慢悠悠的讥讽之词:被困了三百年都没逃出去,你不也是个废物?生着獠牙的大魔闻言怒吼一声:你是何人!敢骂我!我是何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来取一样东西。

乌云般浓稠的黑气笼罩着少年单薄的身影,阴风滚滚裹着潮湿的水雾打湿了他的眼睫。

笑容消失的下一刻,眼里的杀机密不透风地压了过来。

感受到那股逼人的气势,大魔幽绿的一双狼眼瞬间眯紧了,心里更是升起心惊胆战的感觉。

可没一会儿他便张开獠牙,利爪腾空,咆哮道:哼,取一样东西?你怕不是在痴人说梦!有本事,你先破了这该死的结界再……话没说完,结界内忽然发生震动,少年身体浮于半空,伸手无形地操控魔息。

原本风平浪静的河面骤然涌起巨大的浪头,那浪头变幻成蛟龙的模样,擎着巨大的龙身,张着黑洞洞的巨口,猛地从半空蓄力扑下。

眨眼,就将猎物的喉咙咬穿,身体撕碎。

嗬嗬……你、你到底是谁?庞大的狼身挣扎喘息,它喉咙被咬穿,声音破碎,下一刻轰然倒地。

四周弱小的魔物见状立马四散而逃,瑟瑟发抖地缩着脑袋装死。

而结界外翻飞的衣角也缓缓停落。

披着少年皮囊的魔物面色微微苍白,但下一刻,醇厚的魔息便穿过水底汇入他的身体,那双半眯的猩红的血眸更多了几分戾气。

哼,废物。

谢妄眯眼,安然感受着魔气的充盈。

自打重生以来,他受制于人,一直没有机会摄取魔力,如今恰好路过魔渊,他怎可能放过此等良机。

涌动的魔息从袖底鼓起,衣衫猎猎作响,也露出了苍白的腕部。

一条红色的血线像是某种诅咒清晰地扎根进血肉,谢妄的眸子冷了,他汇聚魔气猛地一沉,试图用蛮力将咒痕抹去,可不管汇入多少魔力,都无济于事。

怎么会这样?竟是一点用都没有。

该死的……谢妄蹙起眉头,一丝鲜血沿着冷薄的唇角滑落,原本苍白的神色近乎惨白。

而这时殪崋,不远处突然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另一边,感受到魔渊异动的沈君遥迅速从厢房走了出来。

他抬头,看着晦暗江面上闪烁的红光,如玉的脸庞升起沉凝之色。

没有耽搁,先是敲响了隔壁的房门,接着又迅速提着剑来到了绵绵这儿。

咚咚的敲门声,成功将沉睡的少女唤醒。

只见她披散着柔亮的乌发,揉着惺忪的睡眼茫然问:怎么啦,君遥哥哥?睡梦被吵醒的少女,声音还是哑的。

沈君遥神情紧张:方才魔渊出现异动,我怕有魔物作祟,赶着过来看你。

一听关于魔渊的事,绵绵立马清醒了:魔渊异动?可能是有人误闯,也可能是魔物,我与冷贤弟前去察看,你留在这里等我们。

说罢,直接抬手升了一道结界,谨慎叮嘱,切记,不要踏出结界。

在沈君遥担忧的眼神中,绵绵郑重点了点头。

一向镇定自若的男主这般着急,定然是有大魔作乱。

不行,她可不能再睡了!绵绵赶紧拢好衣服爬起来,将荷包里的符纸揣好,接着又仔细检查了窗户。

而她刚要关紧房门的时候,却被从阴影处走出来的浑身染血的人给吓了一跳。

哈呀!她尖叫一声,睁眼却发现这人行动缓慢,衣服被撕碎般的凌乱,抬头露出的那张脸,不是谢妄又是谁?看着一脸苍白仿佛被惨虐过的人,绵绵简直瞠目。

结舌了半天才喊出那句质问:你你你、你这是怎么搞得呀!谢妄的脚步踉跄,他的嘴角还残留着血迹,周身散发着极不安定的魔气。

那张妖冶艳丽的脸已经白得如同纸一般,连唇下的小痣都变得黯淡无光。

眼看这人血条下去大半,绵绵立马心急起来,而那受了伤的魔物却还在笑。

被几只杂鬼偷袭了而已,还死不了。

听听,这人受了伤还不忘怼她,怎么就不叫他痛晕过去呢?绵绵气得想打人,但看着这人血糊糊的脆皮状,最终大度地选择无视。

她拧着秀气的眉头冲他喊:你别在这儿逞强了,先过来我给你包扎一下。

怎么,虞小姐是怕我浑身的魔气把开阳宗的人引来吗?你大可把我放在这里自生自灭。

客栈外面黑洞洞的,少年魔头倚靠在门外的阑干旁,半边脸落了阴霾,漆黑如琉璃般的眼珠儿残留着猩红色,像个浑身竖起刺的刺猬。

看谁不顺眼就要扎谁。

可她还没去惹他呢!绵绵胸脯气鼓鼓,藕粉色的春衫笼罩着起伏颤抖的身子,她叉着腰开口:我命令你过来。

血契的作用下,倚坐在地上的少年下意识便要起身撑地。

可与往常的温顺不同,这次他竟是抗拒地扣着自己的手腕,咬牙忍痛地死死僵持,才不过片刻功夫,手指便磨出五道血痕,额头也已经冷汗淋漓了。

近乎自残的举动,直接把绵绵吓在了原地。

原本的颐指气使被冷风吹散,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是没听清我的话吗?我叫你进来包扎,不是要跟你吵架!难得带了急切的声音,丝毫没有听进谢妄的耳朵里。

他甚至冷笑地扯了扯嘴角,当年十万魔兵都奈他不得,一个小小的血契就想令他俯首顺从吗?想都不要想。

他咬牙隐忍,俯趴在地上猛地吐了口血,甚至还疯癫地拔出匕首,沙哑迷离道:你说,我若是把全身的血放干,这血契是不是就没有作用了?全身的血放干……你是疯了吗?站在门槛内的绵绵声音都在抖。

谢妄忍痛喘息,眼底晦色翻涌:我本来就是个疯子。

他眼里闪动疯狂的杀念,锋利的匕首贴在冷白的腕上,立马就划出一道血痕。

待要用力割下时,眼前却骤然闪过一道摇曳的身影。

少女提着艳丽的裙摆,像振翅的蝴蝶般冲出了结界。

周围凝滞的空气动了,淡淡的脂粉香涌入鼻尖,将腥甜的血腥味冲散,也成功的让谢妄晃了一下神。

下一刻,冰冷的匕首被狠狠打落在地,劈头盖脸的骂声当即落下:你是不是脑子有病!以为自己不怕死就很厉害吗?我都没有让你给我当牛做马,哪里就逼得你发疯去死啦!少女的脸颊通红,眼里满是愤怒的水光,好似真的被气狠了,拽着他衣襟的手都是隐隐颤抖的。

像是在为他的疯癫提心吊胆。

谢妄的神情片刻凝滞,漆黑的眼底有疑惑,也有讥讽。

她到底有多蠢,竟会相信一个魔物会寻死?谢妄无声冷笑:虞小姐真是心善,是舍不得我死吗?他言语挑衅,眼底映射寒星,而得理不饶人的娇小姐此时却面色发白神情凝肃:你不要得意,我只是不想你因我而死。

说完,泄愤似的把地上的匕首用力扔出了雕栏外,而后鼓足了劲儿拖麻袋一样将他从地上拖了起来。

冰冷的胸口贴着少女温软的身躯,那股幽秘的香味更浓了。

谢妄瞬间瞳孔缩紧,神情语气皆是僵硬:你放开我。

怎么,你连死都不怕,还怕我对你怎么样吗?虞绾,我没心情跟你拌嘴。

你心情怎样关我什么事?说一句怼一句,纯粹是想噎死人。

她又是哪来这么大的气性?谢妄咬牙瞪过去,刚挣扎了一下就扯到了受伤的心脉,立马痛得弯腰抽气,无奈之下,只能任由人拖着。

绵绵一口气将人拽进了隔壁房间,之后便腿软地扶着床帷喘气。

没办法,这具身子实在是太弱了,白养了一身富贵肉,半点子力气都没有,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难怪被嘲笑是草包。

不过好在这人没多少斤两,皮包骨头似的,一看就是个早死鬼。

这么想着,一抬头,却对上一双漆黑冰冷的眸子。

他居然还有脸瞪她!绵绵当即愤愤:你看什看!你以为我就很容易吗?你觉得我身为虞府小姐整日前呼后拥颐指气使,就什么烦恼都没有吗?就你一个人身不由己是不是?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会出现在邪阵里,又为何会跟你一个魔物纠缠在一起?谢妄半掀着眼皮,眼底闪烁着丝丝的恶意:那与我有何关系?只能说明你自己蠢。

绵绵冷笑着叉腰:我若是蠢你又算什么?那么多的魔物,只有你自己中了招,简直是愚不可及得很呐!毫不留情的奚落让谢妄立马寒声:你……话没说完,啪的一声,嘴唇上贴了一只软乎乎的手掌。

谢妄愣住,当即回想起了当初挨的那一巴掌,脸色立马涨红了,只不过上次的巴掌是结结实实落在脸上,这次却是落在唇上。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却不可忽视。

虞绾!你……你不许说话!我不想听你说话!被迫噤声的谢妄青筋鼓起,说不了话便用眼神表达恨意。

而绵绵完全不理会他,她缩回手,兀自解了腰间的荷包。

那荷包是粉色的,绣着一对感情甚笃的交颈鸳鸯,下面还缀着流苏穗子,俗气又惹眼,一打开便传来一股药草的清香。

作为一个草包,在外游历免不了要受伤吃苦头,因此她早早准备了跌打损伤之类的药。

只是没想到,竟先给他用上了。

第11章 第十一章 我们不要吵架了,好不好?……绵绵没好气地瞪着他:我要给你上药了,本小姐手上不知轻重,如果弄疼了你就且忍着吧。

谢妄听罢,不知是认命还是怎么,干脆阖上眼皮将头扭了过去,不再看她。

之后上药的时候更是一声没吭。

因为看不到,落在身上的触感便鲜明起来。

少女的指尖蘸着些微的凉意,轻柔而又小心地涂抹那些被恶鬼撕咬过的伤口,因为凑得近,甚至能感觉到她清浅的呼吸,羽毛一样搔刮人的心头。

谢妄睫毛抖了抖,不自觉握紧了手心。

接着却听到少女啊呀一声:我不会真的弄疼你了吧?谢妄扭头横了她一眼。

绵绵立马想起来:差点忘了,我刚弋?才不让你说话来着,别担心,我这就给你包扎。

她似乎对自己的包扎技术很有信心,将干净的手帕拿出来,随手利落地在他手臂上打了个结扣儿。

结扣两边翘起来,像蝴蝶的翅膀尖。

这下包好了,等之后再还几次药差不多就全好了,就是有可能会留疤,你可切记不要沾水啊,洗澡的时候避着点儿,最好也不要动用魔气,否则伤口裂开药就白上了!到时候留疤可是会很难看的!絮絮叨叨的话音,根本没有停止的打算。

听得谢妄终于忍不住,擎着苍白的脸冷飕飕看过去。

你终于肯理我了吗?绵绵戳弄着蝴蝶结的尾巴,托着圆圆的鹅蛋脸,水杏般的眸子倒映出他的模样,似乎已经不生气了。

她丰润的嘴唇泛着湿软的水光,是饱满的蜜桃色,只听她轻轻开口询问:喂,我们不要吵架了好不好?绵软的声音,像水里吐出的泡泡。

谢妄顿住,他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她方才说什么?不想跟他吵架?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还是觉得他可以任她耍弄?光影黯淡的床帐里,披着艳丽皮囊的魔物冷冷牵起嘴角:虞小姐是糊涂了吗?爱吵架的人难道不是你吗?可是我现在不想跟你吵了。

原本含怒张扬的人儿忽然安静下来,跋扈的眉眼耷拉着,一副丧气的小模样。

好像是受了什么打击,花翅膀都蔫儿了。

谢妄抿唇觑她,难得没有打断,安安静静地听着她絮叨:我知道你讨厌我,不想跟我绑在一块儿,可血契的事不是我能改变的,我也不想跟你有什么牵扯呀。

虞小姐是在向我这个魔物诉苦?不知为什么,听到不想跟他有牵扯这句话时,莫名觉得刺耳。

绵绵立马摇头:我哪有诉苦,我分明是在跟你讲道理。

哦,小姐竟还知道讲道理?你是不是只会挖苦我?绵绵没好气,却又忍了,我知道我打过你,还把你丢进池子里,可你也想要杀过我啊,咱们扯平,以前的事情就不提了。

从今天开始我保证不再为难你,你也要答应我不许惹事跟我对着干,怎么样?她说这话的语气万分的诚恳,两只手扒在床沿上,眨巴着水杏眸直勾勾地瞅着他。

那根根分明的睫毛卷翘着,眼尾的水痕划出了一抹小勾子,潋滟中透着乖巧的灵动。

像是招摇的花蝴蝶落在最艳丽的花苞上,温声软语地恳求他施舍一些花露来果腹。

却不知道他是一株邪恶的食人花,他美丽的根茎上长满毒刺,地上更是堆积着无数死人的尸骨。

那都是被他的伪装欺骗无辜惨死的人。

好啊。

歪着榻上的少年松懒一笑,画皮妖一样转着蛊惑的眼珠子,我答应你。

真的吗!少女激动的脸上浮起梨涡,玲珑的水杏眼灿若星子,还情不自禁地拉着他的袖子摇晃,像吃了蜜一样冲他甜甜地笑。

我就知道你会答应!你放心,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欺负你,等到找到解除血契的办法我就放你离开,绝不纠缠!谢妄眼神怀疑:我怎么觉得你像是在哄我呢。

绵绵闻言当即胸膛一挺:这你大可放心,我向来说话算话!倒是你……她眼里带着不信任,眼珠子骨碌一转,扭头便跑去拿纸笔了。

先是将纸摊开在桌子上,然后将兔毫笔蘸饱了墨,躬着身子趴在那儿,一笔一划飞快地写着什么。

温暖的烛晕落在少女绒绒的面颊,藕粉色的春衫勾出迷人的蝴蝶骨,白皙的颈子很是无害地垂着,眉眼脸廓都透着难得的安静和乖巧。

谢妄盯着那细颈,头一次没有生出想要捏断它的冲动。

下一刻,少女便将满纸的墨香戳到他跟前:我写好啦,你看看!谢妄被迫缩紧瞳孔,看到歪歪扭扭惨不忍睹的字迹后,表情很是难以形容:你写的是什么?字啊。

某个草包小姐丝毫不觉得羞耻,甚至还大大方方地拿着自己的狗爬字在他眼前晃了晃,咱们约法三章,没有问题的话你就签字画押吧。

还签字,还画押?她是认真的吗?谢妄本就脸色苍白,如今眼前更是眩晕,本想随口糊弄过去,又怕她藏了心思算计自己,便强撑着眼皮看了两行,这不,刚扫了两眼就发现了不对。

他捏着草纸的一角,眼神锐利质问:前两个我没有异议,只是第三条是什么意思?要我时时刻刻保护你?绵绵心虚眨眼,嘴上却冠冕堂皇:我也不想这么麻烦你,但是你现在跟我绑在一起,我若是出了事你也会遭罪,保护我就是保护你啊!谢妄差点被她忽悠住:哦,既然这样,那你怎么不让你的君遥哥哥护着你,比起我这个魔物,他不是更能保护你吗?少女立刻狡辩:这跟魔不魔物有什么关系?君遥哥哥他会保护我,可是也得保护别人,我又不能时时刻刻指着他在我身边,但你就不一样啦,当然,我也会保护你的身份不被发现,这不是很公平吗?嚣张跋扈的娇小姐,下定决心要拉拢人的时候,连声音都变得娇滴滴。

好像比起那个名义上的未婚夫,他才是更为亲近的那一个。

谢妄抿着薄唇,心底莫名生出一股刺痒。

他将眼帘压低,沉默半晌后点了头:好,就这样吧,印泥在哪里?没有印泥,用这个。

绵绵将绘着青色花纹的胭脂盒掏了出来,盖子打开,只见是艳丽的桃红色,还有淡淡的茉莉香。

她宝贝地拿在手里,接着很是小心地擦了一下,先是在纸上按了个指印儿,接着又来拽他的手腕。

谢妄有些抗拒,奈何她力气大,手指被扯过去,往胭脂盒里飞快地一擦,再往写着名字的地方用力按了个戳儿。

好啦。

勾缠的手指分开,绵绵很是认真地将契约纸叠了起来,这个就暂时交给我保管,你不用担心。

话说完,半晌没听见这人的动静儿,低头一看,这人垂着眉眼,阴沉沉地盯着自己的手指,也不知在想什么。

……他该不会是刚签完就后悔了吧?绵绵一边心里打鼓,一边将他的卖身契飞快地卷进自己怀里,装模作样问:你怎么啦阿福,是饿了吗?要不要我给你拿点吃的?病怏怏的少年魔头歪过了脸,冷漠的眼梢扫过她,缓缓启唇道:我不是什么阿福,谢妄……才是我真正的名字,所以,以后不要再叫那两个字。

哦,原来是嫌弃名字啊。

可我觉得阿福也挺好的啊……刚嘀咕完,就感觉到凉凉的视线。

绵绵立马改口,用十二分的诚恳恭维道:我是说谢妄这名字听起来真是不俗!比阿福强多了!那我以后私底下就这么叫你吧?谢妄冷冷翻了个身:虞小姐的目的达到了,这下该回去睡觉了。

我正要回去呢,不过你现在是凡人身躯,不吃东西可不行,我去隔壁房间拿点吃的,很快回来!说完,像翩跹的蝴蝶一样飞出了门外。

此时乌云散去,瓦檐上落着蒙蒙的银霜。

潮冷的湿气卷过少女浮动的裙摆,打着褶儿晃进了满是艾草香的房间里。

叮——任务对象谢妄黑化值-5,现黑化值87!听着系统的提示音,绵绵颇为欣慰地勾起嘴角。

果然哦,坦诚布公的交流还是很有用的,总算没白费她那一番口舌。

看在他那么配合的份儿上,就赏他一顿饱饭吧。

这么想着,便一边哼着小调儿,一边将梅花饼枣泥糕之类的点心齐刷刷往盘子里装,丝毫没有注意到客栈里诡异的安静。

等她踏出门槛时,房间里的烛火噗嗤一声熄灭了,两边的壁灯也都在一瞬间变得幽暗迷离。

客栈的走廊长得看不到头儿,朦胧中似乎还有鬼影在走动。

绵绵吓愣在那儿,只觉一股寒意沿着尾骨爬上来,而后眼皮子就开始迷糊了。

不对劲……分明哪里不对劲。

身体……她的身体动不了了!另一边,沈君遥冷楚音赶到魔渊的时候,只在结界前发现了一滩血迹。

銥誮身为神宫新一任的圣主,冷楚音对魔物的气息再熟悉不过,她神情凝重:这么浓烈的气息,不是一般的魔物。

沈君遥持剑仰头:可这里的结界并没有损坏,不像是有魔物从里面逃出来。

应该是结界之外的魔物,看这血迹的方向……它是奔着城内去的。

沈君遥豁然抬眸:那我们赶紧回去。

冷楚音点头,寡淡的眉眼间也不由浮现担忧之色,可等两人转身之时,却不由被眼前的一幕给震惊在原地。

第12章 第十二章 杀了她,他兴许就自由了……客栈里的艾草香烧到了尽头,最后的那缕烟雾裹着冷涩的潮湿笼罩在人鼻间。

黑色着漆的檀木桌上烛泪干涸,流淌在地上,就变成了坑坑洼洼的小白点。

接着白点放大,化成光团,落进一双稚嫩懵懂的眼睛里。

是他!就是他把旭儿推进池子里的!那么冷的天,旭儿在水里扑腾,他就冷眼站在边上看着……身着华服佩戴珠钗的美妇人在堂上垂泪哭诉,水汽氤氲过的美眸里满是怨毒的愤怒。

厅堂内是窃窃私语的人声,一张张或冷漠或讥诮的脸掩映在昏暗里,辨不清轮廓,惨白的烛光摇晃着,将众人的影子打在冰冷的墙壁上,拉得老长老长。

唯有一抹瘦小的人影是缩着的。

家主,你可得为旭儿做主啊!美妇人生怕哭得不够惨,立马失痛地哆嗦,仿佛已是遥遥欲坠。

而首座之人此时也是面色铁青,虽然心切,但却没有当场发作,而是垂着极具威严的脸,冷冷问道:谢二,我问你,方才夫人说的可是真的?真的是你将旭儿推进后院池子里的?跪在地上的孩童温顺垂颈,不知是不是因为穿得太过单薄,整个小脸都是惨白而铁青的。

回禀父亲……不是我。

你胡说!怎么不是你?当时后院里只有你在旭儿身边,丫鬟仆人也都看见了!你这小畜生居然还敢抵赖!怕不是早就怀恨在心,想故意使坏折磨旭儿!哦,是吗?当时还有谁人在场?回禀家主,奴婢也在场。

一个打扮招摇的丫鬟跳了出来。

座上之人沉怒而威严:那你就说说,到底是谁将旭儿推下水的!丫鬟战战兢兢着:回、回家主,奴婢经过后院的时候正好看见大少爷掉进池子里扑腾,而小少爷……小少爷他却冷冷站在边上看着,什么也不做……被称为家主的中年男子听罢,脸上的寒气陡然散开,眉间的疤痕更显戾气。

他起身,踱步走到跪在地上的温顺人影,居高临下的眼神压根不像是在看自己的亲骨肉。

谢二,我知道旭儿平日里口无遮拦,好打趣你这个弟弟,有时候难免失了些分寸,可你怎么能对他见死不救!掷地的骂声从头劈下,压得众人瞬间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伏在地上的男孩儿同样瑟缩了一下,但随即他便支着单薄的身骨仰起脸来:父亲……那双毫无波澜的眸子眨动着,像两泓乌黑透亮的幽泉,明明是稚嫩而懵懂,却又偏偏带了几分天生的冷漠。

像个从阴沟里长大的小怪物。

可即使是小怪物,面对自己的生身父亲时也同样心怀敬畏。

他努力学着规矩跪好,将自己满是脏污的手藏在袖子里,接着才捋直了舌头重新开口:他……他不是我兄长。

一句话,登时把众人吓了一跳,中年男子更是脸色阴沉:你说什么?男孩儿眨着懵懂眼眸,声音略带稚嫩道:是、是兄长说我只是从外面捡回来的贱种,不配当他的弟弟,他不许我这么叫他。

……众人一时失语,莫名尴尬地掩袖子咳了两声。

要知道像江南谢家这种大世族,一向注重声誉,家主下山游历却不慎多了个私生子这种受人诟病的事显然有些上不了台面。

果然,男子闻言当即面色一阵青白,猛地一脚踹过去:我问的是你为什么袖手旁观!盛怒之下的一脚,直接把男孩儿踢出了老远,瘦弱的身骨猫儿一样蜷缩在地,小脸儿瞬间白得没了血色。

可即使疼成这样,他也没有喊一声,甚至没有掉一滴眼泪。

有人咦了一声:那是什么?小少爷袖子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旁边眼尖的家仆立马认出来:那是大少爷叫小的们花大价钱买回来的金锁!先前放匣子里好好的,前阵子却突然丢了,找了许久都没寻到,没想到竟是被……被小少爷拿了去。

那家仆说得含蓄,可话里的意思却很明显。

东西丢了,偏偏在小少爷那里,不是偷又是什么?好啊,我谢家竟然出了你这么个丢人现眼的东西!不仅不敬兄长,反而还偷他的东西!去,把东西给我缴了!话音落地,立马就有两个五大三粗的家仆走上前。

方才还在地上无声蜷缩的人儿则紧巴巴地捂住袖口,嘴里惶然喃喃着:不能……不能拿走,会死人……会死人的……他像是被梦魇缠住,得了疯症,胡言乱语地盯着虚空不停地扑腾,流萤般璀璨的眸子里也诡异地蔓上了一丝不起眼的暗红。

可没等人注意到他的不对劲,两个强悍的家仆就捏鸡崽一样将他按在了地上,接着麻利地将袖子里冰凉的物什摸去。

家主,是大少爷的金锁不假。

好,你们且保管好了,我去看看旭儿。

中年男子满脸阴沉肃然,正要抬脚踏出门,却被一只脏兮兮的小手给拉住了衣袍:不能……不能拿走,爹爹……男孩儿在虚弱中喊了这么一句,最后却换来冷漠的斥骂:孽障!别叫我爹!你小小年纪就如此劣迹斑斑,今日能看着你兄长垂死,明日就能出去为祸世间!我岂能再纵容你?!来人!把他压到神祠里跪着!不许给他饭吃!疾言厉色说完,当即拂袖而去。

废弃的神祠内满是灰尘,挽着飞天发髻手作拈花状的神女雕像早已斑驳,金身脱落,露出冷冰冰的坚硬的泥胎。

而那张普度众生的慈悲脸更是爬满蜈蚣一样的裂痕,嘴角眼梢蜿蜒出一副落魄的悲相。

供桌和角落里结满蛛网,整个窗子都是钉死的,四面透不进一丝光亮。

下一刻,男孩儿被扔麻袋一样扔进去,耳边还响起刺耳的嘲笑:这小崽子还以为家主会饶他呢?哼,一个村野荡.妇生下来的贱种,赖在府里白吃白住也就罢了,还敢碍夫人的眼!同少爷争宠!我看他是活得不耐烦了!众人捧腹大笑,狞笑的嘴脸十分猖狂,显然没把这外头捡来的贱种儿当回事儿。

面对粗鲁的对待和咒骂,男孩儿并没有觉得屈辱,苍白的小脸甚至是平静而漠然的,他举着毫无波澜的稚嫩眼眸盯过去:活得不耐烦的不是我,是你们。

什么?一句话成功将几人激怒,为首的家仆十分凶悍地拧起粗黑眉头,阴沉沉地逼近,小贱种,你是在咒我们吗?男孩儿对眼前凶恶的嘴脸并无反应,呆滞的黑瞳天真地眨着:之前在池边的时候,我提醒过……那不是你们的东西,不能拿,你们不听,就会死。

冷不丁的话音,像是被尖锐的毒牙咬了一口,平白地让人心头发毛,再一看那双幽沉的黑瞳,更觉晦气。

小畜生,还敢这么邪门地咒我们!找打!没错!我也早就看这小子不顺眼了,整日里古怪阴沉神神叨叨,别不是在给我们下咒吧?正好,我们揍他一顿,看他以后还敢不敢乱说话!话音落下,立马就是拳脚相加的声音,七八岁的男孩儿,骨肉都没长成,单薄得无处可躲,只能被动地承受落在身上的疼痛。

男孩儿没有哭,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要这么痛恨自己呢?还有爹爹,为什么不肯听他说话,他明明不是想要偷东西,他也没有要推兄长下水,为什么都不相信自己?是因为他是个贱种儿才不喜欢的吗?可他明明也是父亲的儿子。

男孩儿无助蜷缩着,他空洞的眼神越来越疲惫,眼前的世界逐渐颠倒,最后所有的一切化成缕缕烟雾,飘散殆尽了。

漆黑昏暗的房殪崋间里,谢妄猛然睁开冷幽的眸子,因着刚从梦中惊醒还有些许的疑滞。

随后抚额……他是多久没做过梦了。

等等,梦?想起什么,谢妄猛地仰头四顾,只见房间里空空荡荡,空气里的脂粉香淡得快要闻不到了,哪里还有虞绵绵的影子?谢妄的脸色沉了下来,来不及多想,便迅速凛着神色翻出了房门。

此时禹城之外。

稀薄的暮色笼着淡淡雾气,原本紧闭的城门不知何时打开,看守城门的戍者却不见踪影。

更诡异的是,原本空无一人的街上突然冒出密密麻麻的人影。

他们穿着普通,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此时正目光空洞行动僵硬地朝着同一个方向晃晃悠悠地往前走,如同失了魂儿的行尸走肉。

看到这一幕,向来自持镇定的沈君遥冷楚音皆是神情一悚,接着同时凛起神色。

糟了,是魇魔,魇魔控制了城内的人,操纵了他们的神识。

冷楚音一双秀眉蹙紧,她捏紧握剑的手:那我们赶紧唤醒他们。

说完便要转身近前,谁料刚走一步便被一只温热的手给拉住。

冷楚音瞬间绷紧,却没有挣开,只听沈君遥担忧道:不可,他们受魇魔控制,若是强行唤醒怕是会有损神智。

冷楚音瞥了眼落在手腕上的宽厚手掌,将那丝几不可察僵硬掩住,而后仰着清冷的面皮道:我知道了,那我们该如何做?沈君遥松开手,如雪的衣袍猎猎作响:先阻止他们靠近魔渊,然后找出魇魔,它能操纵这么多人,必定不会躲得太远。

冷楚音嗯了一声,接着想到什么,朱唇聚起:虞姑娘兴许也在这些人中,她到底是个小姑娘,第一次涉险难免慌神,我们还是尽量先找到她。

沈君遥点头:这是自然。

黑雾滚滚,江风凛冽。

此时的虞绵绵正混在人群里,她藕粉色的襦裙拖在地上,洁净的裙摆染上尘污和脏兮兮的脚印,哪里还有半点先前的光鲜亮丽。

瑟瑟的小凉风吹得小脸苍白不说,原本灵动的眼珠儿也变得木僵而空洞。

像被拔了魂的瓷娃娃,动作迟缓而又笨拙地往前走。

因为个子矮,身子骨弱,还时常被人撞倒在地,手心磕破了都不知道疼,慢吞吞爬起来,再继续往前。

谢妄裹着满身戾气飞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少女狼狈可怜的模样。

他化身虚影,掠到人近前,指尖粗暴掐住了她冻得发青的下巴,拧眉问道:虞绾,还认得我吗?眼前的人不说话,巴掌大的小脸木着,玲珑的水杏眼也不再有光彩,空空地望着他,懵懂而又迟钝。

谢妄蹙眉更深:虞绾……少女压根没有回应,无神的眼睛昭示了她处于失魂的状态。

没有了神智,就什么都听不见,也什么都不认得,更不会利用血契来命令他。

也就是说……现在他要想杀她,不费吹灰之力。

谢妄的眼神倏然冷凝,捏着下巴的手指慢慢移到了那方细弱的颈子上,手指用力,陷进白皙的软肉里,连血液的突突声都能感觉到。

心底的声音冒出来:杀了她,他兴许就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