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1章 大婚

2025-04-03 05:07:19

京城。

八月十七。

上午,有人在微博上传了一张图片。

【惊呆!上班路上,结果发现整条风安街都被一队婚车占了!这是哪家婚娶?排面这么大!】这张照片似乎是站在天桥上拍的,碧空如洗,阳光明媚,宽阔贯通的风安街上,数辆顶级豪车组成的迎亲车队首尾相连,缓缓驶过。

风安街是京城极其重要的一条主干道,长且平阔,然而此时一眼望去,那车队竟似是比这长街蜿蜒的更长。

照片一出,立刻引来无数人的关注。

【这个车队我也看到了!数了好半天都没数完!关键辆辆都价值不菲!平常在京城路上也就偶尔运气好能看到一两辆,这些……也太夸张了吧!?】【你们不知道?今天是京城陆家二公子陆淮与和顾家小小姐沈璃大婚的日子啊!那是陆家的迎亲车队!听说是九十九辆,全都是千万级别,最前面那辆婚车更是法拉集团所出,全球仅此一辆,价格未知。

】【天……京城陆家求娶,港城顾家嫁女,这一南一北两大顶级豪门联姻,怪不得这么大阵仗……尤其是沈璃,那可是顾家唯一的小公主啊!】评论区很快有人晒出了另外的图,一家G&S店面外的巨大电子显示屏上,是一顶落在雪地的荆棘王冠,下面是烫金的NING。

【你们不知道?为了恭祝Ning大婚,G&S今天全球所有店面都将大屏轮播广告换成了她的大秀。

从花与月系列到拥星!】【……那个……顺便说一句……原本定于这个月中的时装周也往后推迟了,据说是因为时装协会的大佬们都要来参加Ning的婚礼……】【难道还有人没听说画协总部大楼今天都快空了?也是全都为着这场婚礼。

树的影可是梅堰清最偏疼的关门弟子,以她的辈分,大半个画坛的人见了她都得恭恭敬敬打招呼啊!】【哈哈哈哈枫叶们早就知道了!弟弟特意把这几天的通告全都推了,连个面都没在公众面前露过。

而且昨天有人在机场碰到了梁月导演,她本来是忙着在国外取景,这是特意赶回来了。

戈慆导演更是前几天开始就从剧组请了假回京城了。

】【前面的等等!戈慆是导演,他请了假剧组怎么办?】【哦,剧组也放假了,反正那片子是盛光投资的。

】【……打扰了。

】【???我说今天在一水间酒店楼下遇见一群工程院和科学院的大佬??还有好几位国外的顶尖物理学家也在里面——我还以为是来开研讨会的!】【陆家二公子大婚,京城排的上的世家差不多都去了吧?难怪从风安街到铂悦庄园,路上直接清了……】【早上路过铂悦庄园,全是黑西装保镖戒严,远远看了眼,什么都没瞧见,就瞧见一片花海,甚至一直蔓延到大门外几公里。

】……铂悦庄园。

复古典雅的大礼堂静静伫立。

从里兰空运过来的玫瑰与山茶花团锦簇,连绵成葳蕤的花海。

阳光落在湖面,波光粼粼。

礼堂内,璀璨的吊灯垂落,反射出耀眼的光芒,与香槟塔交相辉映。

花香与酒香交织。

宾客满座。

一道清隽挺拔的身影站在前方。

他似乎格外适合黑色,那一身裁剪得当的手工定制西装穿在他身上,越发显得他肩宽腿长,修长挺拔。

黑发垂落,皮肤冷白。

从眉骨到鼻梁的线条流畅而完美,眉眼深邃。

清冷矜贵,真真正正的山巅雪,人间月。

下面,有请新娘入场!司仪的声音响起。

他回身望去。

整个礼堂的光突然暗了下来,接着,一束光洒落而下。

厚重的大门被缓缓拉开。

所有人朝着那束光落下的地方看去。

整个礼堂瞬间安静下来,这一刻,似乎都为那份绝伦的美而震撼。

那少女身着一袭白色抹胸婚纱,天鹅颈白皙修长,裙摆蓬松垂落,在身后延成长长的拖尾。

一头黑色长发挽起,头顶璀璨王冠,洁白的头纱遮掩,她清艳的面容若隐若现。

光落在她身上,她却比那光更耀眼。

陆淮与黑眸定定凝望着她,刹那间,心脏为她静止。

……林风眠修长漂亮的手落在黑白琴键之上,悠扬悦耳的钢琴乐声响起。

他今天染回了黑发,长睫垂落,唇瓣殷红,侧颜精致漂亮,左耳的钻石耳钉明灿,与眼角的那颗泪痣相映。

季抒往闻霄旁边凑了凑:啧,闻叔,我从前总觉得璃姐短发的时候最飒最好看,今天才知道,不是。

闻霄挑眉。

才知道?今天的她,才是最漂亮。

沈知谨站在沈璃身边。

他微微侧头:糖糖。

沈璃挽着他,在他的陪伴带领下,向前走去。

她的裙上像是落了一整个银河,随着她的走动,摇摆闪烁。

陆淮与凤眸深深,向前走去。

——她在朝他走来。

——他去接她。

……沈知谨看向他,容颜隽秀疏淡,眸色清冽沉静。

陆淮与,今天我把糖糖交给你,但她永远是我与茵茵的糖糖。

陆淮与迎上他的目光。

请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爱她。

他向她伸出手。

阿璃。

她终于挽上他的臂弯,与他一同向前走去。

礼堂之内,光影交错。

一眼看去,竟仿佛置身宇宙星夜,浩渺璀璨。

他们站在一处。

顾老夫人眼眶微红,顾老爷子拍了拍她的手。

大喜的日子,该高兴。

顾老夫人眼中仍带泪意,望向那边,温柔笑道:是,高兴。

方蕴仪微微仰头,而后轻轻掐了下陆铮的手。

陆铮,看到了吗?那我女儿,是不是很漂亮?陆铮看了她的眼睛好一会儿,笑:是,我们的女儿,能不漂亮吗?……沈小姐。

陆淮与握住她的手,望入她眼底,我曾经以为,白天与黑夜没有区别,直到遇到你。

我曾经以为,世上诸事皆有定数,该顺其自然,不必强求,直到遇到你。

我见长夜星光璀璨,我要命运把你归还于我。

他为她戴上戒指。

陆太太,往后余生,请多指教。

她眼中似有星芒浮动,比这星夜更灿烂。

陆先生。

你是我寂寂黑夜中,唯一的星。

从今以后,请多包涵。

人生漫漫,跨越生死。

至此,星落怀中,终于相拥。

------题外话------正文至此完结啦~撒花~1,明天开始更新番外,每天中午十二点更一章。

大家有想看的番外可以留言。

2,小祖宗已经签约出版,可关注二月月微博:战西野二月,或看置顶评论。

3,万分感谢大家一路以来的陪伴,鞠躬!4,新文目前构思中,会休息一段时间,么哒!最后,再次真诚感谢各位!真的非常非常感谢!------------番外1 新婚京城陆家二公子陆淮与和港城顾家小小姐沈璃的这场盛世婚礼,直接爆了热搜。

事实上,从风安街到铂悦庄园全线戒严,婚礼现场更是出动数百保镖,安保措施极其严格,婚礼现场一张照片都没有泄露出来。

然而这依然阻挡不了这场婚礼成为全民热议的话题。

相关话题广场上,无数路人纷纷发帖。

有拍风安街的上的顶奢婚车车队的,也有拍铂悦庄园外的绵延花海的。

直到陆氏集团官微和盛光官微共同联合发博,放出了一张合照。

照片上,庄严复古的礼堂内,光影交错,一对璧人。

男人一袭黑西装,清隽绝伦,冷清禁欲,身姿修长而挺拔。

少女身着白色婚纱,裙摆上似是落满星光,长长的拖尾在她身后铺展,头顶的王冠光芒璀璨,清丽无双。

她在帮他戴戒指,而他微微垂首,凝望着她,唇角噙着一抹温柔宠溺的笑意。

眼底心里,皆只有她。

在宇宙星河中,紧紧相拥。

照片一出,微博直接瘫痪。

【啊啊啊啊啊啊!这是什么神仙颜值!这是什么绝美梦幻婚礼!太美了太美了呜呜呜呜!我要哭了!】【我天我天我天!姐姐美貌鲨我!果然只有姐夫这样的绝世大帅哥才配得上姐姐啊啊啊啊!】【我卡了!我刚刚微博卡了!但这张照片足够让我舔屏一百年啊啊啊!】【呜呜呜呜Ning设计了那么多高定礼服,每一款我都好爱,可是今天我才知道,她的婚纱才是最美的,没有之一!】【真的,就这照片,是个人都能看出他有多爱她的程度,绝了。

】【西京大学生现身说法,陆学长毕业多年,为了沈璃,专门回来陪她一起上课,我还看他们一起去学校食堂吃饭来着,听物院的人说他还经常接送她去实验室。

事实证明一个男人只要爱你,总是有时间和精力的。

[摊手][摊手]。

】【楼上的那不算什么,以前沈璃在云州二中上高三的时候,那家人不管她,陆二少就亲自去学校帮她开家长会。

现在想想,他那时候就喜欢沈璃,一直护着她,等她长大呢啊……】【集美们快去沈璃超话!那边今天集体过年了!有大佬剪辑了他们的视频,还有那位鲤鱼姐姐,今天在搞抽奖!】这条评论迅速得到了众人的响应,无数人快速涌去了沈璃超话。

一个名为亲亲阿璃的博主中午发的一个微博已经被顶到了热门。

那是一段数张照片剪辑而成的视频。

阳光斑驳的校园林荫道上,男人西装搭在臂弯,少女穿着校服,两人正站在一起,男人微微俯首,笑着跟她说着什么。

流光溢彩的广场上人来人往,男人长身玉立,笑意散漫,少女小脸扬起,从他手中接过小蛋糕气球。

机场出口车水马龙,男人一手推着行李箱,一手紧握着她,向前走去。

……从过去到现在,一直都是你。

……这条微博的转评赞暴涨,与此同时,超话还置顶了鲤鱼姐姐不久之前发的一条微博。

【鲤鱼今天结婚了吗:结了。

】下面附了一张图,是那张照片的Q版。

鲤鱼姐姐从来都是走高冷风,这是她第一次除了抽奖发博。

哦,抽奖放在了评论区,奖品直接闪瞎众人眼睛。

【卧槽!】【鲤鱼姐姐这次的抽奖比以前加起来的都多吧!?这也太壕了!】【羡慕二字臣妾已经说倦了,球球这次让我也中一次奖吧!】【鲤鱼……璃与!?这是沈璃和陆淮与的头号CP粉啊!!!】【璃与今天结婚了吗?结了。

】【璃与今天结婚了吗?结了。

】【璃与今天结婚了吗?结了。

】……这场婚礼隆重而盛大,等晚上沈璃终于回到婚房的时候,整个人都已经累得不行了。

她坐在梳妆镜前,看到自己绯色的脸。

她用手贴了贴,热得不行。

席间敬酒的时候,大部分陆淮与帮她挡了,但就最后程西钺他们闹洞房的时候,起哄让他们喝交杯酒,那就只能喝了。

脚步声从身后响起。

她回头看去,就见陆淮与走了过来。

他俯身抱住她,酒气便随着他温热的呼吸洒落在她纤细白皙的脖颈间,声色低沉慵懒,又因为添了几分沙哑,显得格外性感撩人。

在想什么?他今天实在是喝的不少,但直到此时,那双凤眸却依旧黑沉清明,没有半分醉意。

沈璃认识他这么久,算是今天才知道他的酒量。

她想到自己曾经还误会他居然一杯倒,真是……天真。

在想,酒。

她道,我还以为你会提前帮我把酒换成果汁的。

陆淮与在这上面看她看的特别严。

所以今天闻到那清冽的酒味儿,她心下颇为意外。

陆淮与低笑一声。

沈糖糖,交杯酒总是要有点诚意的。

她点点头,像是赞同,又拉着他的手覆在了脸颊。

可是那个酒的度数是不是有点高啊,我有点热。

陆淮与挑眉:是吗?她看着他的眼睛,再次非常认真地点头:是啊。

陆淮与问道:很热的话,衣服脱了就不热了。

她愣了下,像是在思考他这话的逻辑。

他也不急,就这么等着。

那瓶酒程西钺专门拿来的,度数如何他第一眼就知道。

但他也没让人换。

他当然不会换。

好一会儿,她才道:好啊。

她说着,低头去解自己旗袍上的盘扣。

但那个盘扣好像特别难解,她解了好一会儿,也没解开。

她眉头微微皱起,郁闷,最后只能仰脸求助地看他。

陆淮与的视线从她身上慢条斯理地扫过。

旗袍总是很衬她,尤其是红色。

腰肢纤细,再往下,开衩的衣摆下,那一抹凝脂般的雪白纤腿若隐若现。

她这么白。

他笑道:想让我帮你?她拉住他的手:二哥?他笑着看她,未动。

她有点着急:陆淮与?他眉梢微挑,俯身看她:沈糖糖,会不会叫人?她怔怔看着他。

都喊他帮忙了,他怎么都不管她?半晌,她才喊道:哥哥?他的手指按上她的唇,低声哄:叫老公。

她的耳尖顿时绯红,但这会儿她脑子有点昏沉,也想不来那么多了,只好张嘴,乖乖叫人:老公。

又软又糯。

陆淮与眸色顿暗。

他环住她的腰,一把将人抱了起来。

等她的脊背贴上他坚韧的胸膛,她才意识到不对,挣扎起来:我、我衣服……你不是说帮我脱的吗……我热……他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回头,吻咬她柔软的唇瓣,声色黯哑:乖,等会儿就帮你。

她直觉危险,本能觉得这个等会儿只怕遥遥无期,呜咽着不肯,但最终所有的声音都破碎,只剩下细细的喘息和哭求。

长夜漫漫,连酒香也甜腻。

------------番外2 酒量明灿的阳光沿着窗柩流淌而进,在地上投下一道耀眼的光斑。

沈璃缓缓睁开眼睛。

温热的感觉从身旁传来,混杂着清冷的雪松气息,以及淡淡的甜腻。

像是熟透了的桃子掉落在地,汁水四溅,靡甜的味道将空气包裹。

她尚且还有些昏沉,头隐隐作痛,便皱了皱眉。

察觉到她的动作,躺在她身边,早已经醒来的男人吻了吻她的眉心。

醒了?嗓音低沉沙哑,慵懒撩人。

她下意识在他怀里蹭了蹭,黏黏糊糊地低声答了:……嗯……只这一动,酸疼从全身袭来。

她顿时皱起了眉。

好疼!全身上下都像是被什么反反复复拆解又碾压了一遍又一遍般,连动动手指头都疼。

她终于找回了一丝理智。

陆淮与听到她小小的抽气声,一手抚上她的腰:疼?她点头,又扬起小脸,委委屈屈地看他。

当那张清隽矜贵,冷清禁欲的脸容映入眼中,她先是愣了一会儿神,然后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什么。

昨天晚上的一幕幕,顷刻尽数涌入脑海!她的脸猛然涨红!陆淮与!这男人真的——陆淮与眉梢微挑:嗯,在呢。

她立刻就要坐起身,结果刚一动,腰上一阵酸软,她又倒了回去。

陆淮与好像笑了声:要起了?沈璃一手紧紧抓着被子,一手指着他,连耳根都红了。

你!陆淮与半撑着坐起身,目光意味深长地落在她那根白皙软嫩的手指上。

沈璃脑子一炸,那些画面更加清晰,她立刻像是被烫了一般迅速收回手!陆淮与挑眉:看来这次没喝断片?沈璃眉心一跳,几乎想也不想的反驳:没!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是么?陆淮与一手斜支,好像不怎么相信的样子。

沈璃自己也很快发觉这话似乎没有什么说服力。

——她要真是什么都不记得了,此时又怎么会是这么大反应?可是让她承认,那也是万万不可能的!她咬着牙:我、我确实是忘光了!一丁点儿都不记得了!许是哭叫的久了,她的嗓还带着几分沙哑,何况此时她浑身酸软无力,连这争辩的一声都软软糯糯,些微的沙甜。

更遑论她红着一张小脸,桃花眼乌沉莹润,眼角泅着淡淡绯色,像是能滴水一样。

当真半点威慑力都没有。

陆淮与似笑非笑:嗯,忘记了也没关系,以后有的是机会再学习,学的次数多了,总能记住。

……她发现自己从一开始试图在这上面争过他,就是个天大的错误。

她深吸口气,瞪着他:那瓶酒,你故意的!不是问句,是肯定。

她的酒量虽然很差,但经过前几次的锻炼,也不至于一杯就醉成那个样子,除非是酒的度数太高。

陆淮与怎么可能不知道?偏偏他昨天还装模作样地说——不是只让你喝了一杯么?陆淮与笑着过来抱她,吻了吻她的唇,头还疼的厉害?其实缓过最开始那阵儿,这会儿已经不是很疼了。

但她这一时半刻还是无法接受,只能红着脸不说话。

陆淮与太了解她了,包括她的酒量。

看到她这模样,当下便摸清了大概情况。

他捏了捏她的脸,低声笑道:什么时候喝断片都可以,唯独这日子——不可以。

沈璃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缓缓睁大眼。

也就是说,这男人是故意让她喝得半醉半醒!?醉了,但不至于完全没有意识。

清醒,但底线被他一步步碾碎。

他抵着她的额头,灼热的呼吸洒落,声音更低,笑着哄道:其实我昨天也有点醉。

沈璃双手抵在他胸膛,这男人的话,她现在是半个字都不信。

真的。

陆淮与真诚道,我喝了多少,你应该也知道。

沈璃这才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

陆淮与昨天的确喝了很多。

尽管单看他的神色,完全不像是醉的样子,但那么多酒灌下去,要说没一点影响,好像也确实不太可能。

他昨天晚上兴致特别高。

她不知想到什么,脸色更红,偏过头去不肯看他。

她现在实在是还没有做好足够的心理建设,在经历过昨天晚上的一切以后,还能一切如常地面对这男人。

陆淮与知道她脸皮儿薄,一手在她腰上揉了揉:要不要帮你按按?这哪儿是他按两下就能缓过来的?她更羞恼:那你之前怎么不知道轻点儿!?陆淮与认真思考片刻。

那有点难。

……她想起另外一件事,一张小脸皱了起来,今天还要回陆家呢!陆淮与知道她担心什么,安抚地啄了下她软嫩的脸颊,而后打横把她抱了起来。

她本来想挣扎,可惜浑身上下都没什么力气了,只能任由他去。

陆淮与把她抱在怀中,垂眸细细从她的脖颈处扫过:应该没什么问题。

说着,他抱着她去了浴室,扬了扬下巴:是不是?沈璃看向镜子。

镜中的少女脸颊绯红,眼眸莹润,脖颈上压着几片斑驳红痕。

不过,和他以前弄出来的那些痕迹比起来,实在是收敛了很多,用遮瑕应该可以勉强遮住。

陆淮与昨天虽然疯,但到底最是顾念她,想着第二天她还得见人,在这处就格外留情。

然而再往下——她立刻捂住,咬着牙:陆淮与!这男人从不肯吃亏,放过了一处,自然是要在别处讨回来的。

而且是变本加厉。

本钱讨回不说,还要加倍的利息。

陆淮与帮她提了下睡裙的带子,可那两道细细的肩带搭在她纤细单薄的肩上,实在是显得十分无助。

他抱着人哄了好一会儿,伺候着给她刷牙洗脸,又喂她吃了饭,这才算是哄好。

……陆家。

饭桌上的气氛其乐融融。

陆老爷子忽然想到什么,笑呵呵道:对了阿璃,你还记得我之前在微博上抽中的那个奖吗?你想好去哪儿玩儿了吗?他说的是那个全家豪华游。

沈璃动作一顿,抬眸看了眼依旧肩背挺直,端庄明艳的方蕴仪,轻咳一声。

还没呢。

陆老爷子兴致勃勃:我想了好几个地方!柏城怎么样?虽然你之前已经去过了,不过都是为了时装周之类的,应该还没来得及好好玩儿过。

正好这次有机会——对了,我听说你在那边还有几个酒庄?陆老爷子挺喜欢喝酒的,眼下提到这个便有些意动。

反正家里人都一起,尤其淮与也在,正好能陪你锻炼一下酒量!沈璃猛地咳嗽了起来。

------------番外3 公主阿璃与小公主桌上的人全都看了过来。

方蕴仪连忙问道:阿璃,没事儿吧?陆淮与温热有力的手掌落在她的背上,一下下帮她顺着。

沈璃涨红了一张脸,摆手:没、没事儿……陆淮与等她终于平复下来了,这才薄唇微挑,道:爷爷,酒量这种事,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练出来的,还是得循序渐进才行,您说呢?他顿了顿,给她的杯子添了水,递到她手边,这才又加了一句:再者,总得顾及一下阿璃的身体,一次不好喝太多,也不好喝的太频繁。

沈璃:……她在桌下一脚狠狠踩在了他脚上。

陆淮与动作一顿,挑眉看她一眼。

她眼睛一错不错地紧紧盯着自己眼前的杯子,耳尖泛着红,这一脚软绵绵,也不知道是威胁人还是……勾人。

陆老爷子看沈璃咳得脸都红了,当下也是心疼的不得了,连连点头:对!对!淮与说的有道理!家里人都知道阿璃酒量不好,这东西一方面看个人体质,一方面也看经验。

他本来想着大家一起出去旅游,正好可以让阿璃练练,但看她这样一提起喝酒就紧张的样子,哪里还舍得继续提?其实也没事儿,阿璃要是不喜欢喝,那就不喝嘛!反正有淮与在,让他帮你挡了就行!陆家的媳妇儿,顾家的小公主,除非她自己愿意,否则谁有资格劝她酒?听说柏城秋景好,回头我先查一下攻略,咱们再一起过去?陆老爷子虽然想全家游,不过考虑到他们新婚,还是非常给面子的把蜜月时间给他们留出来了。

话说到这一步,沈璃显然也没有办法反抗了。

她捧起杯子抿了口水,润了润嗓子,乖乖点头:我都行的,都听爷爷的吧。

陆老爷子听她这么说,高兴的不行。

好啊!对了阿璃,你不知道,我又中奖了!这话一出,桌上众人齐齐安静一瞬。

沈璃顿了顿,缓缓抬头一笑:是吗?是啊!就还是那个!你超话的那个大粉,你知道吧?她最近又搞抽奖,我中了二等奖!陆老爷子觉得自己的中奖运真的很好,尤其是粉上阿璃以后,肯定是托了阿璃的福!对了,奖品这两天应该就会寄到家里了,唯一可惜的是,不是一等奖,听说一等奖的周边套盒里面,还有惊喜彩蛋呢!不过二等奖也已经很好了,陆老爷子只感叹了一句,又殷切看向她,等到了,拿给你看看?自从那枚书签被沈璃发现,陆老爷子干脆破罐破摔,在家里光明正大搞起了搜集卡通阿璃的活动来,到处可见印着卡通阿璃的杯子、抱枕、明信片等等。

沈璃本想直接拒绝,但迎上陆老爷子满是期待的眼神,到了嘴边的话就拐了个弯。

……行,看您方便吧。

方便?他天天都方便!陆老爷子喃喃:不过,就是不知道那个惊喜彩蛋到底是什么……好像就那一套里面有,以后不知道还会不会有机会拿到。

超话好多人猜,但鲤鱼姐姐又恢复了一贯的高贵冷艳,怎么都不肯透露。

陆老爷子现在是等的望眼欲穿。

蕴仪你看,我都说要多多关注阿璃的超话的嘛!反正你也玩微博,也去转发一下,说不定下次你也能中奖呢!方蕴仪轻咳一声:爸,我的中奖运没您好。

她说着,给沈璃夹了一块糖醋鱼。

阿璃,尝尝这个,我做的!沈璃看着碗里绝对算得上是色香俱全的那块糖醋鱼,脸上掠过一抹惊讶。

她不是没见识过方蕴仪的厨艺,和俞老真是不相上下。

但现在——她夹起那块糖醋鱼吃了。

方蕴仪一脸兴奋加期待的看着她。

怎么样怎么样?沈璃抬眸,莹润清亮的桃花眼弯起漂亮的弧度。

很好吃,谢谢妈妈。

方蕴仪顿时觉得心脏暴击。

啊!好可爱!她轻吸口气,努力露出一个端庄大方的微笑。

阿璃喜欢就好,这个糖醋鱼我是跟网上的美食博主学的,特别简单,我想着正好有空,就学着做着试试呢,没想到一下就成功了。

她说着,将耳边的碎发理了理,云淡风轻,又暗示,还有旁边的西芹牛肉,孜然小羊排,杏鲍菇虾仁粥,阿璃也都试试啊。

沈璃唇角微弯。

好。

……吃过午饭,沈璃被陆老爷子拉去下棋。

阿璃,梅堰清说你以前也常陪他下棋,你来看看,这一步你要是他,他会怎么走?陆老爷子指了指早已经摆好的棋盘。

沈璃看了眼,默了一瞬。

看来……陆老爷子上次就是输在这了……她拿起一枚棋子,思虑片刻后,落子。

陆老爷子恍然:啊!原来是这!我怎么没想——咳!他心虚地看了沈璃一眼,应该、应该没听出来吧……陆淮与捏了捏鼻梁,起身去帮她拿果汁。

结果刚走出一段距离,就听到前方屏风后传来方蕴仪的声音:陆铮!你听见了吗?你刚听见了吗!?我闺女说好吃!她还说谢谢妈妈!真是不枉她这么久以来的努力!陆淮与脚步一顿。

接着,便听到陆铮含笑道:嗯,勤能补拙。

方蕴仪捂着胸口,丝毫没听出来他这话里的揶揄和调侃:我要给她做一辈子的饭!这话一出,屏风前后的两个男人齐齐沉默。

陆淮与抬脚走了过去。

方蕴仪和陆铮齐齐看了过来。

陆淮与克制道:妈,我再提醒您一次,那我媳妇儿。

……方蕴仪对自家儿子的提醒毫不在意。

笑话,那她闺女,他管得着么?她蹬着高跟鞋走了出去,绕过屏风,又是高贵明艳的陆夫人。

阿璃。

她朝着沈璃走过去,手里拎着一个包,我前段时间看上一颗裸钻,应该快送来了,你看什么时候有时间,一起去和设计师那里挑一下方案?或者你想自己设计也行的。

她说着,将手机从包里拿出来。

我先给你看看照片——啪。

有什么东西掉了出来。

沈璃看了过去,眉心轻跳了下。

那是一把车钥匙,但重点在于上面挂着的钥匙扣。

一个公主裙阿璃的手办。

但这也不是重点。

重点是,公主裙阿璃头顶小王冠,一手还牵着……另一个超小号小公主。

------------番外4 那也得看他愿不愿意寂静。

空气似是在此刻凝固。

沈璃手中的棋子一时不知是否该继续落下。

方蕴仪攥紧了自己的小手包。

陆淮与缓缓挑眉。

陆铮闭上眼。

唯独陆老爷子,盯着那掉落在地的精致又漂亮的手办,愣了。

蕴仪,那个是……阿璃?方蕴仪静默一瞬,深吸口气,立刻将钥匙扣捡了起来,露出优雅端庄的微笑:您看错了。

说着,她就要把钥匙扣塞回去。

陆老爷子连忙道:哎!你先别急,我看着那就是阿璃啊!他自家孙媳妇儿,怎么可能认错?再说,作为一个资深的阿璃周边收藏者,他真是一眼就能看出来,那不是阿璃又是谁?蕴仪,拿来我看看。

他说着,伸出手。

到了这一步,已经别无他法。

方蕴仪只好深吸口气,将那钥匙扣递了过去。

陆老爷子拿在手中仔细打量了起来,哈哈一笑:你看!我就说这是阿璃嘛!诶,不过,这一款连我都没见过呢!蕴仪,这你从哪儿搞来的?他绝对算得上是超话里收集阿璃各种周边最多的一个,但凡出过的,他几乎都有。

然而这一款他却是第一次看到。

方蕴仪没说话。

陆老爷子越看越是喜欢,忍不住感慨:而且你这个也太好看了!看看这王冠!这裙子!这头发!还有这小娃娃——他的声音忽而戛然而止。

房间内再次陷入新一轮的死寂,而且比之前更甚。

随后,陆老爷子缓缓转动僵硬的脖子,看向方蕴仪,迟疑片刻后,试探着问道:……鲤鱼?方蕴仪呼吸消失了那么几秒。

但最后她还是决定自我挽救一下。

爸。

她将碎发撩到了耳后,笑容依旧优雅大气,您之前不是一直挺好奇,一等奖的手办套盒里面有什么惊喜吗?诺,就在您手上呢!您也觉得特好看是吧?众人:……沈璃默默把棋子放回了棋罐。

这一局真是下不下去了……陆老爷子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干脆就承认了,更没想到在沈璃超话呼风唤雨一呼百应的鲤鱼姐姐,居然就是方蕴仪。

这事儿对他造成的冲击太大,以至于他一时半刻,竟还没有回过神来。

如此社死场景,换做任何一个人,可能都已经不知道要如何继续了。

但方蕴仪毕竟是方蕴仪。

她只用了几秒钟的时间,就迅速调整好了心态。

在回答了陆老爷子的疑问后,她第一个看向了沈璃。

阿璃。

她轻咳一声,语气温柔,隐隐带着几分切切,你别误会,妈妈绝对不是要催生啊!妈妈就是觉得这公主裙特别配你!沈璃的视线默默从那一大一小牵着手的两个粉嫩嫩的小公主身上扫过。

这话好像……不是很有说服力……方蕴仪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快走几步来到她身前,捧起她的小脸。

我们阿璃自己还是个孩子呢,这事儿不着急的,真的!方蕴仪心里泪流满面。

万千英明毁于一旦!为了保护好自己的马甲,她付出了多少努力!那些用来抽奖的奇迹阿璃周边,她其实自己都留了一套。

担心被发现,她还特意让人腾出了一套房子,从不把那些东西拿到这边来,特别注意。

但这次她实在是没忍住。

璃与今天结婚了吗?——结了!她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想到了阿璃和小小璃!于是就有了这个手办。

她拿到手以后喜欢的不得了,就没舍得立刻取下来,谁知道这么快就被撞见了!沈璃被她揉着脸,迎上她一脸信誓旦旦的神色,只好点头。

嗯,她信,她特别信。

方蕴仪这才稍稍放下心来,担心她多想,又郑重非常地添了一句:而且阿璃可以放心,在咱们家,男孩女孩都一样的!都是小宝贝!好不容易才把闺女拐进家门,怎么能给她压力!?陆铮眉心跳了跳。

这辈子没从她嘴里听到过这话,今天可真是长见识了。

沈璃只好又点了点头。

蕴仪。

陆老爷子看了过来,幽幽开口,那之前我总是中奖,也是因为你……方蕴仪郑重道:绝对没有!爸,我那些抽奖都是很公平的!您每次的转发量都特别多,中奖概率自然也就高了。

而那些评论区点赞前三的奖品,您每次都能中,不也都是因为您夸阿璃夸得好——咳!陆老爷子用力咳嗽一声,那个、那个就不用细说了。

我就是挺、挺意外……本来陆老爷子还想问问她为什么之前一直遮遮掩掩,每次提到微博,她都说不太懂。

但仔细想了想微博上的情况,陆老爷子觉得还是不问的好。

毕竟他和方蕴仪彼此彼此。

想到这,他迅速转移了话题:那、那……蕴仪,这个手办你看能不能……给我?方蕴仪霎时间心里一痛。

然而拒绝的话,是说不出来的。

她深吸口气,勉强挤出来一个笑容。

……好啊。

她回去就要立刻加单!想不到您对这些这么感兴趣。

陆淮与忽然开口,既然如此,不知您那边还有没有多的,也给我一份?方蕴仪震惊回头。

这小子什么时候对这个——迎上她的目光,陆淮与微微一笑。

哦,对了,这份手办里,应该是有我的吧?您拿来的时候可别再忘了。

方蕴仪:……哪里有你!你这不是为难人吗!然而这话也不能说出口。

方蕴仪的笑容更加勉强:当然有你,我回头拿给你,一整套。

陆淮与薄唇微挑:谢谢妈。

方蕴仪缓缓吐出一口气,这下总算是可以了吧……蕴蕴。

陆铮忽然喊了她一声,我突然想起有点事儿忘了和你说了,你来。

方蕴仪愣了下,正好她也想赶快逃离这,连忙答应了。

来了。

两人重新来到了屏风后。

方蕴仪回头看了眼,虽然隔着屏风,什么都看不到,但躲开了那几道视线,她还是觉得好了许多。

呼——她轻抚着胸口。

总算是蒙混过关了!她这才看向陆铮:陆铮,你找我要说什么事儿?陆铮看着她,挑了挑眉。

没什么,就是你刚才说,男孩女孩都一样?方蕴仪顿时心里咯噔一下,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陆铮道:那前些年,骂我的那些账,我们算算?方蕴仪自知理亏,连忙为自己辩解:我、我那不也是为了不给阿璃压力吗!再说——陆铮,你敢说你不想抱孙女!?我倒是想越早越好。

陆铮回头看了眼,哼笑,那也得看你儿子,愿不愿意。

------------番外5 我夫人最近很忙九月初,西京大开学,校园里人来人往,非常热闹。

沈璃也在今夏完成了本科学业,正式成为了沈知谨的博士。

今天是她报到第一天。

她穿一件白色短袖,低腰牛仔裤,头上压了一顶棒球帽,单肩背着个黑色背包。

明灿的阳光在林荫道上落下斑驳的光点。

同学?同学?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

沈璃站定,回头,就见一个身形挺拔容貌俊朗的少年正拉着一个行李箱往这边走来。

请问——看到沈璃的脸容,那少年忽然卡了壳。

沈璃问道:有事儿?那少年怔怔看着她,脸忽然就红了。

没、没……就是,我请想问一下,物院的报到处在哪儿?沈璃道:你走错门了,物院报到处在西门广场。

你沿着这条路走到头,左拐一直走就到了。

那男生连忙道:谢谢!谢谢!不谢。

沈璃说完,就继续向前走去。

那男生看她要走,心下一慌,下意识又喊了声:等等!同……学姐?沈璃回头。

看她没有反驳,那男生肯定了心中猜测——果然是学姐!今天是新生报到的日子,校园里到处可见拖着行李箱的新生。

而这个女生只背了一个背包,而且里面看着也没装多少东西的样子,他就想着估计是西京大的学姐。

还真是。

他又快走两步上前,脸上扬起一抹灿烂帅气的笑容:学姐,我叫褚珩!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连你名字还不知道呢!要不我们加个微信,回头我请你吃饭?他这话说的爽朗大方,眼神明亮切切,实际上心里紧张的要死。

站的离沈璃近了些,他刚刚降温的脸又烧了起来。

沈璃神色淡淡:不用。

说完,她转身离开。

干脆利落至极。

褚珩顿时愣在当场。

以前都是女生主动找他要联系方式,他自己主动,还是第一次,结果出师未捷。

他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回神,可人已经不见了。

也不知道是哪个院的……他有些懊恼,刚才一看她就紧张的不得了,竟是什么都没问到。

原地失落了一阵子,他才朝着西门广场走去。

那么漂亮,在西京大肯定很有名。

艺术系的?还是播音?又或者是外语?……九月十二,西京大开学典礼。

操场上早已经汇聚了各院的学生,满满当当,喧嚣热闹。

褚珩微微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旁边一个男生捅了捅他。

哎,哎!褚学霸,发什么呆呢?你今天可是要作为新生代表上台发言的!褚珩抬头:嗯。

另一个男生笑着揶揄:别喊他,他报到那天,喜欢上一个学姐,可连人叫什么,哪个院的都不知道。

这几天他都把西京大逛了好几遍了,都没再遇上,可不是魂不守舍呢吗?这话一出,顿时引起先前问话那男生的兴趣。

真的?什么样的学姐,能让咱们的新晋院草这么念念不忘?说说呗!褚珩没说话。

另一个男生笑道:别问了,人以前两耳不闻窗外事,如今好不容易动了凡心,问了他也不舍得说啊!行吧。

毕竟是褚珩的私事儿,那男生也没细问,想起了什么,啧了声,我倒是听说咱们院的沈璃学姐特漂亮,可惜一直没遇上。

褚珩。

辅导员冲着他招招手。

开学典礼马上开始,他得过去做准备了。

褚珩敛神,走了过去。

沿着台阶往上,他一边走一边默背着等会儿的发言。

忽然,他目光一凝。

一个少女正站在前方不远处,和两位老师说着什么。

褚珩一时愣住——她怎么也在这?能来这的,除了各位校领导、杰出校友,就剩下学生代表了。

她——旁边的辅导员注意到他的视线,笑着解释:那是沈璃,你应该认识的吧?她是今年的博士生代表。

等会儿她第一个发言,你是本科生新生代表,排在第三个,清楚了吧?沈璃?!原来她就是沈璃!?褚珩当然听过这个名字,他也看过她的好几篇论文,心内十分钦佩。

但他真的属于那种只埋头学习和研究的人,所以直到今天,他才知道沈璃原来是……这个模样。

她……直博了?褚珩嗓子发干。

是啊。

辅导员感叹,而且念的还是沈院长的博士呢!毕竟她现在单单是《Universe》就已经发了四篇了,而且还是费诺实验室京城分部的研究员,自然是跟着沈院长最合适。

其他的,基本都是资历不太够或者不合适当她的博导。

广播里传出声音:下面,欢迎今年的博士生代表沈璃发言。

沈璃朝着演讲台走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褚珩抿了抿唇。

……做完发言,褚珩下了台,就四处搜寻那道身影。

很快,他看到她站起身,似乎是准备离开了。

他心下一紧,也顾不上其他,立刻追了过去。

沈璃学姐!沈璃侧头看了过来。

褚珩在她身前几步停了下来,迎上她的视线,又紧张起来。

沈璃学姐,上次的事儿还没好好谢过你。

沈璃神色平静:举手之劳。

是个人都听得出来,这依旧是拒绝的态度。

褚珩以前从未追过人,眼下两次被拒不是不觉得受挫。

但他还是深吸口气:我、我之前看过学姐关于引力波探测方面的那两篇论文,很是敬佩。

其实我对这个也很感兴趣,不知道学姐方不方便加个微信,我有一些问题想请教——沈璃尚未开口,一道清冷低沉的声音便从旁边传来。

不方便。

那声音似淬了冰雪,沁着淡淡寒意。

褚珩莫名觉得身上一冷,扭头看了过去。

一个身姿挺拔,容色清隽的年轻男人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一手插兜,姿态慵懒,偏偏还透着股骨子里的矜贵散漫。

这是……那男人似是看出了他的疑惑,薄唇微挑。

我夫人最近很忙,应该——没什么空余的时间做这种事儿。

------------番外6 偏爱西京大最近多了一道风景线。

每天早上,物院的学生都能看到陆淮与送沈璃来实验室。

吃过晚饭后,热闹的西京大操场上,更是能经常见到他们一起散步的场景。

两人颜值都极高,站在一处更是惹眼非常。

这事儿还在校园论坛里引起了热烈的讨论。

有个人发了个帖子,第一楼就直接贴上了两人的照片。

【陆学长和校花神仙合照镇楼!】照片是傍晚时分拍的,暖橙色的晚霞铺满天,繁茂的枝叶随着初秋的风摇晃,宽阔的操场上,有人在跑步,有人在踢球,众人三五成群,十分热闹。

不远处,两人并肩而行。

男人清隽禁欲,黑衬衫随风鼓动,勾勒出他衬衣下的完美身形与肌理线条,肩宽腿长,身姿挺拔。

少女清艳干净,刚刚盖过膝盖的白色裙摆随风而起,与男人的西裤无声蹭过。

是极亲密的姿态。

照片一出,迅速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回复量飞快上涨。

【啊啊啊啊啊!绝美!陆学长和璃姐yyds!】【今天也是为这样的绝世美貌哭泣的一天!】【听说陆学长不管多忙,都会亲自接送,呜呜呜我一点都不酸!】【毕业多年的老学长默默说一句,陆神这段时间出现在西京大的频率,比他当年上大学时候还高……】……啧。

何晓晨往下划了划,一脸感叹,二哥不愧是二哥,这样一来,整个西京大里里外外,上上下下,还有谁不知道你们已经结婚了?这种清冷禁欲的高岭之花吃起醋来,杀伤力果然不是一个级别的!看看!一句话不用多解释,一张照片直接绝杀啊!沈璃正在烤肉,闻言,动作一顿。

开学典礼那天的事情,这男人显然非常在意。

虽然当时他还是保持了陆家二少一贯的慵懒矜贵,但之后连典礼结束后的午宴都没参加,就直接把她拎回家收拾了一顿。

她现在想起来,还觉得腰隐隐发酸。

其实这事儿说起来,也说不上谁错,只能算是误会。

但这男人真是不能招。

于是最后,有了这张照片。

何晓晨又重新点开那张照片,两手托腮,一脸痴迷:但是话说回来,这张真的拍得好好!这样的盛世美颜,普通人在现实生活中可能一个都见不到,眼下不但见了,还是一次见两个!颜狗盛世!不过如此!沈璃抬眸看了她一眼,终于忍不住道:那张照片你已经看了十五分钟了。

还没看腻?何晓晨神色得意其实不是十五分钟,我昨天看到这帖子的第一时间就把这张照片下载保存了!沈璃:……何晓晨抬眸,冲她谦虚一笑,摆手:哎呀,这是我们颜狗的基本素养啦!沈璃:……她默默把一块烤好的五花肉夹起,这话她向来没法接。

何晓晨又看了那张照片几眼,突然呜嘤一声。

沈璃一顿:怎么了?何晓晨微微偏头,一脸幻想:这要是再多一个你们两个的孩子,真不知道会有多好看!那个画面想想就梦幻啊啊啊啊啊!……沈璃把那块肉放在了她的碟子里,趁热吃。

……博士的科研任务繁重,一般来说,刚升入博一的人多少都需要一些时间来适应。

但沈璃是个例外。

她用两年时间修完了本科学分,博一的课程反倒是少了很多。

至于实验室这边,因为她从很早之前就跟了徐寅,后来又跟了沈知谨,早就已经习惯了。

加上她效率也极高,所以相较而言,时间比以前还空余了些。

她大部分时间是待在西京大这边上课和做实验,少部分时间是在费诺实验室京城分部那边,负责一些关键数据的测量和处理。

姜然早在去年就已经选择离开费诺实验室,跳槽去了国内一家企业。

虽然费诺实验室资金充足,但她自己拉不到大的项目,科研上也没有什么明显的突破,能拿到的薪资十分有限。

这种情况下,去外面倒是能拿到一份不错的薪水。

科研整体上还是枯燥的、乏味的,需要耐心与持之以恒的意志,并非适合每个人。

哪怕是聪明人。

……博一上学期结束,一月,京城大雪纷飞的时候,沈璃和陆淮与一起回了港城。

因为留在西京大读博,她只能在假期的时候回来陪顾老爷子和顾老夫人。

这次放了寒假,陆淮与就陪着一起来了。

这天一早,两人一起去了渡田山庄。

沈璃和陆淮与并肩而行,空气中还弥漫着刚刚修剪过的青草香气。

她抬手指向了前方某处:皎月一直在这里养着,后来在外婆的建议下,把青风也送来了。

陆淮与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果然见两个驯马师各自牵着一匹马,一白一青,正一起低头吃草。

他唇角微弯。

看起来它们在这被照料的很好。

沈璃笑着点头:是啊,皎月脾气任性些,青风又傲,之前我还挺担心它们处不来的。

不过后来事实证明这些是她多虑了,皎月和青风感情很好。

她抬腿朝着那边走去。

听到脚步声,皎月和青风齐齐抬头看了过来。

青风见到她,立刻就要过来。

两位驯马师也连忙打招呼:阿璃小姐,二少。

青风开始挣缰绳,急切地往她这边来,差点带了驯马师一个趔趄。

沈璃忍不住笑了声:青风交给我吧。

驯马师稳住身形,当即把缰绳递了过来。

沈璃摸了摸青风的耳朵:要不要去跑一圈?青风亲昵地蹭着她的肩膀,闻言,蹄子刨了刨,显然也很期待。

然而,正当沈璃要上马的时候,皎月忽然走了过来,拦在了青风身前。

沈璃一愣。

皎月,怎么了?这是……不高兴了?不应该啊,之前她过来,带着青风去溜圈,皎月都没这样过。

皎月像是烦了,直接强硬挤入了夜曦玥和青风之间,一脑袋把青风顶了出去。

青风比它矫健许多,但这下猝不及防,竟是没抗住,接连退后两步。

皎月?沈璃一脸诧异地看向它。

皎月迎上她的目光,眸色静静,长长的睫毛扇动了下。

随后,它脑袋一偏,轻轻在她肩上蹭了蹭,动作极依赖又极温柔。

沈璃想了想:皎月也想去跑两圈?但皎月的年龄大了,这样只怕不太合适。

皎月自己低头咬住了缰绳,从她手中挣出。

沈璃一愣。

皎月这好像……陆淮与走了过来,看到她一脸怔然,又看了看皎月,忽然眉心轻跳。

阿璃。

沈璃回头。

他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几秒,这才缓缓道:你这次……好像已经推迟三天了?------------番外7 糖糖沈璃愣怔一瞬。

当明白陆淮与在问什么之后,她微微睁圆了眼睛。

她的周期一向很规律,但三天时间太短,她也就没太在意。

一个从未有过的猜想浮现在她的脑海。

难道是——可是我们一直都……她说着,忽然顿住。

不。

上个月陆淮与的确——可是,就那一次……她喃喃。

总不能这么巧吧?!今天就先不骑马了。

陆淮与走过来,在她身前站定,微微俯首,与她平视。

他黑沉深邃的眸子定定看着她,眼底渐渐染开笑意。

陆太太。

他笑着道,这次,总轮到你给我小小糖了。

……一辆红色超跑驶入顾家。

顾思洋从车上跳下,拎起副驾驶的大包小包,径直往里冲。

祁叔,我二叔他们回来了吗?祁阳迎上前来:思洋少爷,二爷还没到。

顾思洋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还好让他赶在前面了!他本来在赛车场那边陪着训练,一接到消息就立马往家里赶了。

这次绝对要抢先!这么想着,他加快了脚步,又想起了什么,冲着祁阳喊道:对了祁叔,东西我没拿完呢,车上还有!您帮我拿进来呗!祁阳往车上看了眼,笑道:好的思洋少爷。

顾思洋艰难万分地在高高摞起的礼盒之间搜寻到一线缝隙,勉强找到大门,走了进去。

妹!沈璃抬眸,看到浑身上下缀满各种各样礼盒的顾思洋,眼皮一跳。

顾思洋走过来,将那一大堆礼物依次放下,迅速堆满了整个长沙发。

还有几件放不下,他只好放在了地毯上。

呼!他一屁股坐下,长舒一口气,又冲着后面指了指,妹,后面还有呢!沈璃的视线从上面扫过,迟疑着道:这些是……顾思洋来了精神,听她这么问,立刻坐起身,兴致勃勃地介绍:这些都是给你买的营养品!可惜时间太紧张了,我就先只带回来这些,还有一些后面会陆续送过来的!沈璃:……此时,祁阳也拎着剩下的那些走了过来。

沈璃犹豫片刻,还是道:这么多……我一个人,怕是吃不完吧?怎么会吃不完?顾思洋瞪大眼,还有我外甥女呢!沈璃:……顾思洋嘿嘿一笑:我问过我妈了,她说孕期不同时段需要的补品不一样,这些都是按照她的建议买的!哦,原来是大舅妈的意思。

沈璃默默咽回了会不会太浪费这句话。

……那……多谢大舅妈了……嗨,她和我爸现在都在柏城,一时赶不回来,就先让我作为代表来了。

远程指导,非常可以。

还好让他抢了第一!他说着,给自己倒了杯茶。

一路赶来简直风驰电掣,他嗓子都干了。

咦,那是什么?他往前坐了坐,这才瞥见旁边的屏风后好像放了什么东西,思丞和思齐又买玩具了?他一边问,一边张望了眼,有些奇怪。

那颜色……怎么有点儿粉呢?忽然,他心里一震,立刻起身!一堆各式各样的娃娃礼盒,就那么大喇喇映入他的眼帘。

顾思洋惊了。

卧——!顾老夫人笑着道:思齐和思丞这两天正好在家里住。

顾思洋:???那他们人怎么不在这?他还以为自己是第一!顾老夫人语调无奈又温柔:他们说经常去的那几家卖男孩子玩具比较多,就吵着让静柔带他们去别的店了。

顾思洋:……失策!他来之前还专门打听过,二叔今天出海,三叔今天有两个会,小叔也出差去了国外。

本以为稳赢,谁知道让那两个小鬼头钻了空!他深吸口气。

没事儿没事儿,第二也行!正在这时,又有人进了门。

顾听云。

他手里什么都没带。

顾思洋顿时松了口气。

阿璃。

顾听云走过来,视线淡淡扫过一圈,哪里还不知道眼下是个什么情况。

他微微一笑:恭喜。

顾家三爷毕竟是顾家三爷,处事作风向来成熟沉稳。

沈璃心中稍松,眼睛弯起:谢谢三舅舅。

公司那边有些事儿忙,就回来的晚了些。

沈璃对此当然不会介意。

没关——这是目前尚未招标的三块地皮,你看下喜欢哪个。

顾听云说着,把手机递了过来。

沈璃:???迎上她疑惑的目光,顾听云善解人意地解释了一句:游乐场的图纸还在设计中,大概要一周后才能拿到初稿。

你可以先选选地方。

沈璃:……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是顾听澜。

她接起:小舅舅?阿璃,我刚刚去了里兰这边最大的马场,挑中好几匹袖珍马,已经让他们带去做体检了。

照片等会儿发你,你选一下。

……她一时语塞,突然又听到旁边传来顾思洋的声音。

喂?喂?爸,我跟你说,现在情况不太对啊!她缓缓扭头看了过去,就见顾思洋正站在落地窗前打电话,看起来急得不得了。

对啊!我本来打算让阿璃抓阄选别墅的,谁知道三叔直接给她建游乐场啊!沈璃:……她闭上眼。

叮咚。

手机响了声。

谢谢小舅舅,那我先去看看。

说着,她挂了电话。

但她很快发现,这不是顾听澜发来的消息,而是……方蕴仪。

那是一张照片。

一张……小钻石王冠照片。

她眼皮跳了跳。

叮咚。

叮咚。

叮咚。

下面紧接着又发来一大串。

一开始是珠宝类,后面逐渐出现了类似迷你蓬蓬裙,迷你小皮鞋,迷你小斗篷……她终于忍不住看向坐在身边的男人。

陆淮与的视线落在她的手机上,眉梢微挑。

挺好看的。

他已经帮忙筛选过一轮了。

沈璃:……正在这时,一道熟悉的脚步声传来。

她似有所觉,抬眸看去,顿时惊住。

她站起身。

爸,您今天不是在海城开会吗?他应该来的很急,看起来行色匆匆,却依旧不掩隽秀疏淡。

他走过来,在沈璃身前站定,看了她好一会儿,最后揉了揉她的头发,唇角舒展开一抹笑意。

糖糖。

------------番外8 双生原本今年的春节,陆老爷子心心念念,要把阿璃拐回陆家过的。

但有了小小糖,陆老爷子大手一挥——留在港城养胎!在得知消息后的第二天,方蕴仪和陆老爷子就一起飞抵港城。

一起来的,还有几乎堆满了整个屋子的各种礼物。

沈璃的身体状况很好,连孕吐反应都不怎么严重,劝了他们好几次不必如此。

但没一个人听她的。

于是她只能老老实实待在港城了。

……安静的房间内,键盘声响起。

阳光从窗外洒落,映照在她的脸上,越发显得肌肤白皙清透,眸色乌黑沉静。

陆淮与西装搭在臂弯,走了过来。

阿璃。

他的视线从电脑屏幕上扫过,要出发了。

沈璃头也没回,只点了点下巴:好,马上,等我把这份数据处理完。

今天要去孕检。

陆淮与眉梢微挑,抬手将笔记本合上。

沈璃这才抬头看他:二哥?陆淮与笑了笑:这份数据我来处理,或者——沈璃条件反射,立刻起身。

我这就去换衣服!陆淮与这话不用说的太明白,她就知道他的意思。

要么他来,要么——让沈知谨来。

本来她觉得自己各方面情况都很好,该做什么做什么,但显然只有她一个人这么想。

上次她晚上处理数据熬到了十一点,结果陆淮与不但收了她的电脑,第二天还一状告到了沈知谨那边。

然后——沈知谨只说了一句话:让她把剩下的工作内容全部转给他。

她现在都忘不了当时他那平静又疏淡的表情。

真是……以至于现在她再也不想经历第二遍,被陆淮与警告一句,就立马乖乖起身了。

她很快换好了衣服。

二哥,我们走吧。

陆淮与牵住她的手。

……快到春节了,街道两旁都已经开始装点起来,街上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每年到了这个时候,陆家那边也总是很忙。

陆老爷子和方蕴仪在这边待了一个多星期,被各方催了好多次,昨天才走。

沈璃看着窗外掠过的景色,轻轻眨了眨眼,扭头看向陆淮与。

二哥,其实我之前也以为,今年会留在陆家过年。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

她没想到今年她不但又留在了港城,而且——肚子里还多了一个。

风眠过几天也来。

年底,林风眠的通告总是特别多。

其实仔细算起来,他们两个已经好几年没能在一起好好过个年了。

他在国外当练习生的那段时间就不说了,后来回国,他担心暴露二人关系会给她带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就一直非常小心翼翼。

每次要么提前,要么拖后,才会抽空过来与她见上一面,一起吃顿饭。

不过今年不一样了。

他特地推掉了春节前后的所有通告,准备赴港。

但是这样的话,京城那边……不用担心。

陆淮与薄唇微挑,大哥今年春节在家过,而且休了长假,估计要待上挺长一段时间。

真的?沈璃有些诧异。

陆聿骁常年不是在执行任务,就是在执行任务的路上,相较而言,部队才是他的家。

这次居然——陆淮与轻笑:爷爷下了死命令,让他回来相亲。

从腊月排到了正月。

……沈璃默默咽回了喉间的话。

她还以为陆老爷子已经歇了这份心思呢……似是猜出她的想法,陆淮与的视线落在她的小腹,唇边掠过一抹笑意。

他这边小小糖都来了,大哥那边连个女朋友的影子都没有,老爷子不着急才怪。

……半小时后,顾家的私立医院。

沈璃怔怔反问:两个孕囊?医生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笑容温和。

是啊,阿璃小姐,陆二少,恭喜了。

沈璃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

直到陆淮与走过来,俯身望向她的眼睛。

他的一只手握住了她的,另一只手放在了她尚且平坦的小腹。

两个小小糖?他定定看着她,深邃的眼底似有什么在涌动。

良久,他轻吻在她的手背,低声笑道,阿璃,谢谢你。

……顾家。

顾思丞和顾思齐乐疯了。

双胞胎!表姐怀的是双胞胎!顾思丞一脸激动,和我们一样诶!刚走到门口的顾听川闻言往这边看了眼,眯了眯眼。

什么和你们一样?这是俩小子,那是俩闺女,能一样!?兄弟俩一听,也是连连点头。

对哦!我要当舅舅啦!哈哈哈哈!顾思齐想起什么,连忙拍了拍顾思丞的肩膀,对了!之前的那些娃娃得再全都补上一套!顾思丞先是拼命点头,而后又有些头疼:啊,可是那里面好几个都是全球绝版,只生产了一个!这有什么难的。

顾思齐冲着顾听川喊了声:爸!……对,上次选的那一匹先暂且留着,另外找一对一样的,最好是双胞胎。

顾听澜在一楼客厅打着电话,语气温和,嗯,你们先尽量选多一些,我过几天过去挑。

旁边的沙发上,坐着顾听风和顾听云。

顾听风一手端起茶杯,吹了吹,又抬眸看向坐在对面的顾听云,轻啧一声:哎,虽然那几套挨着的别墅都还留着,但装修不一样,估计之后还得改。

不比老三你啊!一个游乐场,一个孩子是玩儿,两个孩子也是玩儿,省了多少麻烦。

顾听云微微一笑。

是,大哥多费心了。

顾听风心满意足地啜了口茶。

哪里哪里,都是应该的!顾听云手机响起来,他看了眼,接起。

喂。

对面不知说了什么,顾听云听了会儿,才温声道:还是滑雪场吧。

港城气候温暖,估计她们以后会喜欢。

嗯,图纸晚些给我,我让阿璃挑挑。

噗——!顾听风一口茶喷了出来。

老三!……京城。

方蕴仪端坐,仪态优雅。

坐在她对面的几位店长皆是惊住。

全部都要双份?方蕴仪颔首。

是。

另外,之前单独列出来的那份,也尽快备好,之后送去港城。

那是单独给阿璃的。

一位店长迟疑问道:那您之前定的亲子套装——方蕴仪露出一抹明艳大方的微笑。

全部补齐双份。

------------番外9 双标港城,四月底。

微风和暖,天气清朗。

临近五一,沈璃就和陆淮与一起回了趟港城。

院子里支起遮阳伞,她坐在伞下,看着前方不远处一群人正在忙活着做秋千。

两个。

这不是关键,关键是……二哥,其实我觉得这个秋千……做的简单些就可以了,你觉得呢?沈璃看着那支架和绳索上缠绕的花藤,实在是忍不住了。

陆淮与朝着那边定定看了几秒,眉梢微挑:我觉得挺好看的啊,女孩儿应该会喜欢吧?沈璃:……现在男孩女孩都还不知道呢,可所有人好像都认定是一对姐妹。

家里所有的玩具都备了双份——对,就是类似娃娃等。

衣服和鞋子也是。

沈璃本来以为,知道方蕴仪就是鲤鱼姐姐以后,她对她那明艳优雅的外表下藏着的一颗少女心已经算是颇为了解。

但直到那些小衣服小鞋子小花环小权杖小王冠送过来,她才知道,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想到那些,沈璃隐隐约约又头疼起来。

玩具且不说,那些衣服鞋子实在是太多了,估计还没来得及穿就已经穿不下了。

而且,所有的东西都是一模一样的两套,还都是女孩用的,万一——陆淮与闻言,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沈璃轻咳一声。

这男人显然也并不怎么喜欢听那个万一。

阿璃小姐,二少。

祁阳走过来,车已经备好,可以出发了。

陆淮与起身,过来牵她。

沈璃已经有些显怀了,今天特地穿了比较宽松的裙子。

最重要的是,这个月份,已经可以查出胎儿的性别了。

今天过去孕检,最主要的目的也是这个。

本来沈璃没抱这个心思,想着等孩子出生,自然也就知道是男孩女孩了。

可眼看着家里的阵仗越摆越大,她不得不把这件事提上议程。

顾听云顾听澜且不说,顾听风已经开始准备让人动工,重新装修别墅了。

至于顾听川——沈璃按了按眉心,缓缓吐出一口气。

她实在不觉得粉色的游艇好看。

所以今天这一趟,她是一定要去的!真要等到十月怀胎,瓜熟蒂落,那些多出来的衣服鞋子,又要再占一个别墅。

想想那个场景她就头疼。

二哥,我们走吧。

……顾家私人医院。

房间内十分安静,医生看着屏幕,观察了会儿,笑道:恭喜二少,恭喜阿璃小姐,这是位小少爷。

沈璃微微睁大眼。

陆淮与眉心一跳:张医生,麻烦您再看看,是不是看错了?张医生笑着指向屏幕:您二位也可以自己看。

基本上,有可能会将男孩看错成女孩,但不太可能把女孩看成男孩。

她在这一行干了二十年了,经验丰富,怎么会看错。

沈璃躺在床上,想到家里的情况,无奈闭眼。

我就说那些先不要买——陆淮与不死心:那另一个呢?屏幕上的画面稍稍动了动。

张医生神色惊喜:这是位小小姐。

恭喜二位,龙凤胎很少见的。

陆淮与长舒一口气。

还好还好。

阿璃,你有想好的小名吗?他想了想,叫她果果好不好?沈璃觉得这个小名好像是挺可爱的,不过——那另一个呢?陆淮与的心情刚刚经历了一场过山车般的起伏,闻言,道:随便。

沈璃:……大约是她的反应终于让陆淮与想起这个同样也是他的孩子,他顿了顿,而后揉了揉她的头发,语调温和:我的意思是……两个孩子,不能我们都取了,留一个给爷爷和外公他们,你说呢?……顾家。

思洋少爷,既然阿璃小姐怀的是龙凤胎,那这秋千您看——要不要稍微改改?佣人看着已经完工大半的缀满花藤的秋千架,有点纠结。

顾思洋一手抱臂,一手摸着下巴。

不用!还是按照之前的来!佣人一愣。

可是……那小少爷……这边再补上点儿,对,就这。

顾思洋抬手指了指,得意挑眉,我指导的,我外甥女肯定喜欢!佣人:……就按照思洋少爷说的做吧。

祁阳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笑着对佣人道。

佣人左看看,右看看,眼见他们确实心意已决,这才应了声:是。

祁阳看着那堆起的花藤,花叶随风摇曳,笑着摇了摇头。

哎,还是太年轻啊。

在这家里,哪儿还有人顾得上小少爷?……一辆黑色轿车驶入顾家,顾听风从车上下来,正好迎面撞见顾听云。

气氛微妙。

顾听云微微一笑:看来这次那别墅的装修不用改了,省了大哥不少心力。

顾听风磨了磨牙。

是。

不过,你那游乐园和滑雪场的设计风格,倒是得换换了吧?他之前无意间看到过一次,纯粹就是小公主城堡。

顾听云略作思忖:这的确是个问题。

顾听风冷笑。

然而紧接着,就又听到顾听云道:不过,男孩多照顾一下女孩也是应该的,让那小子凑合吧。

顾听风:……他痛心疾首地指着顾听云:老三!没你这么双标的舅舅!顾听云顿了顿。

大哥不会还不知道,二哥的那两艘游艇,已经入港了吧?……另外,还有父亲那边——他温和一笑,正在和陆老爷子通电话呢。

……京城。

龙凤胎?怎么少了个闺女,多了个小子?陆老爷子实在是想不通,不是说好了两个闺女的吗!顾老爷子言简意赅:男孩名字你们取,女孩我们取。

陆老爷子声音顿时扬了一个八度:什么!?顾辞!你这也太过分了!有你这样的吗!?……方蕴仪看着陆淮与发过来的照片,一手抚胸:陆铮!你看小小糖!好漂亮!陆铮盯着那一团模糊的影像:……他停顿片刻,问道:那旁边那个呢?方蕴仪挥挥手:哎呀,那个我哪儿看得清。

陆铮:……------------番外10 很像京城,秋高气爽,天高云淡。

某顶级私人医院,从半个月前就已经被包了下来,各项安保工作几近严苛。

顾家一众人等都已经提前抵京,每日轮流前去探望。

到了孕后期,沈璃行动不太便利,都是陆淮与亲力亲为照料,全天候陪同。

沈知谨每天也来,有时候带来点小礼物,有时候陪着她一起吃顿饭,并不久留。

但沈璃心里清楚,沈知谨和陆淮与一样,推掉了最近的所有工作。

其中包括两场极其重要的国际天体物理研讨会,以及正在推进的几个大型项目。

他没有和沈璃提过这些,一切照如往常,但她和言秋等人都时有联系,自然不难知晓。

然而他不说,沈璃便也默契的没有主动问过。

随着时间的流逝,距离预产期越来越近,她清晰感受到,沈知谨似乎成了一根越来越绷紧的弦。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紧张的沈知谨。

……九月二十日这天,是陆岁岁和陆果果小朋友的生日。

陆岁岁小朋友以五分钟的差距领先,成功霸占哥哥的身份。

产房外已经围满了人,只陆淮与在里面陪同。

医生把洗干净包好的两个团子抱过来,放在了沈璃的身侧。

恭喜阿璃小姐,恭喜二少,母子三人平安。

医生笑着道,小少爷和小小姐长得都很漂亮呢!沈璃侧头看了眼,瞧见那皱巴巴的两张红通通的小脸,沉默了一瞬。

……陆淮与帮她擦去额头的汗,理了理她的碎发,柔软微凉的唇落在她眉心,与她十指交缠。

阿璃。

他低声喊她的名字,想要说些什么,然而那些字句到了喉间,却忽然又不知如何开口。

他的吻很轻,手上的力道却颇重,像是想要将她融入骨血。

好像——生怕失去她一般。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觉得他的手格外凉。

她微微仰头,吻了吻他。

那股温热传到他周身,他终于回神,侧头看向那两小团。

盯了几秒钟,他低声笑道:是很漂亮。

沈璃:……似是看出她心中想法,陆淮与笑着道:大家应该都这么觉得,少数服从多数。

沈璃又看了那两小团一眼,而后用手指轻轻在他们脸上点了下。

好软。

她终于找到了合适的评价。

两小团被她这么一碰,竟是都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茫茫然看过来。

沈璃眨眨眼,心里忽然像是被什么戳了下。

陆淮与薄唇微挑。

现在,觉得漂亮了吗?……产房大门终于被打开。

在外等候的众人当即齐齐围了过去。

阿璃?阿璃,累不累?阿璃——瞬间被堵住路的医生也被这阵势搞得懵了一瞬,连忙道:大家放心,阿璃小姐身体状态很好,哥哥和妹妹也都很健康。

她这么一开口,大家才想起还有另外两小只。

是哥哥和妹妹?看着已经被重重包围的沈璃,以及此起彼伏的各种问询声,连医生都开始觉得头疼。

不过有个人比她更先开口。

阿璃有点累,先让她去休息吧。

说话的人是陆淮与。

这句话终于让大家回过神来,又齐齐让开,一同护送着沈璃去了VIP病房。

……好不容易安顿下来,沈璃半靠在床上。

虽然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但整体精神还是挺好。

数双视线这才落在了她身旁那两小团上。

一个粉色,一个蓝色。

阿璃累坏了吧?平安就好!平安就好!陆老爷子连忙上前,心都要化了,还有果果——还没碰到那粉粉的一团,余光就忽然瞥见一片唐装衣角。

顾老爷子也是终于松了口气:先让阿璃好好休息,另外,果果——他声音一顿。

两人对视,气氛微妙。

沈璃视线微转,看向了站在门口的沈知谨。

所有人都在她身边,恨不得更近一分。

唯独他,迟迟没有上前,只那么远远看着。

她喊了声:爸。

房间内安静一瞬。

沈知谨抬眸看来,隽秀干净的容颜上,有那么一瞬,竟似有些不知所措。

他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收紧,连心脏也将像是被什么沉沉压着,几乎难以呼吸。

顾老夫人看着他,眼眶微红,冲他招了招手,声线温柔:知谨。

他这才走了过来,最终在沈璃身侧站定。

糖糖。

他似是想说些什么,声线发紧。

沈璃弯了弯眼睛:您放心,我很好。

您看岁岁和果果跟我长得像不像?岁岁,和果果。

他怔了怔,目光终于落在她旁边的两小团上。

虽然都才刚出生,是皱巴巴脸红红的小模样,但男孩女孩还是略微能看出一丝差别。

沈知谨的视线在果果的脸上多停留了几秒。

女孩,到底该是更像妈妈些的。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声道:我……不知道。

他没有见过糖糖刚出生时候的模样。

他见她的第一眼,是在西京大的湖畔。

之前的漫漫岁月里,她对他而言,都是一片无可触及的空白。

所以,他不知道。

沈璃怔愣一瞬。

顾老夫人定定看乐好一会儿,这才笑着道:怎么不像。

岁岁又睁开了眼睛,这次,他看的是沈知谨。

刚出生的婴儿视力是非常模糊的,所以这个看,其实也不太能称之为看,倒更像是一种感知。

他哼唧了两声,结果好像吵到了旁边的果果。

哇——!果果放声哭起来。

沈知谨心里一紧,立刻伸手想去抱她。

就在这时,果果忽然伸出小拳头,无意间碰到了他的手,然后哭声就渐渐小了下来。

沈知谨眼帘微垂,停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帮她掖了掖小被子。

果果这才乖巧地闭上眼。

眼看果果是抱不到了,陆铮这才道:淮与,别吵到果果,岁岁抱起来看看。

陆淮与嗯了声,去抱另一个依偎在沈璃旁边的那个蓝色小团子。

陆岁岁小朋友感觉到了什么,终于看了过来,和他爹对视一眼。

片刻。

哇——!------------番外11 岁岁与果果陆岁岁小朋友和他亲爹的梁子,就此结下。

……西京大附属幼儿园。

今天是幼儿入学第一天,教室里,一个个小萝卜头哭成一团。

呜呜呜!我要妈妈!妈妈!爸爸!我想回家呜呜呜!我不要待在这里呜哇啊!我要上厕所呜呜!老师们刚安抚好一个,另一个又哭起来,几乎手忙脚乱。

一位年轻的女老师是新来的,几乎要被这阵仗搞得一起哭了,一边帮一个小朋友擦眼泪,一边安抚着另一个小朋友:老师马上带你去啊!哭闹声响彻整个教室。

她一脸绝望地看向旁边的另外一位老师。

苏老师——苏老师哄着怀里的两个,递过来一个安慰的眼神。

小李啊,第一天总是这样的,久了就好——就在这时,教室里忽然安静下来。

所有的小朋友都齐齐看向了门口,连哭都忘记了。

苏老师等人一愣,也跟着回头看去,就见一个老师正领着两个小朋友站在门口。

看到那两个小朋友的第一眼,苏老师她们就知道为什么萝卜头们都是这样的反应了。

——这两个孩子,长得也太漂亮了!左边那个是男孩,穿着颇为正式的白色小衬衫和黑色小裤子,黑发黑眸,五官精致,小小年纪,竟莫名透着股清冷矜贵的劲儿。

右边那个是女孩,一袭红色娃娃领小裙子,头上别着一个水晶发卡,粉雕玉琢,圆润黑亮的眼睛像是黑葡萄般灵动明澈。

苏老师,这两个也是班里新来的小朋友。

左边的小男孩视线落在了苏老师身上,迅速判断这位应该就是他们的老师。

苏老师好。

声调略显清冷,但因着音色奶气,反倒更显出几分软萌。

苏老师瞬间觉得心软了一块儿。

好、好可爱!右边的小女孩立刻跟着喊:苏老师好!她圆润地眼睛弯起,如月牙一般,笑起来的时候,唇角梨涡浅浅。

苏老师听到自己理智彻底崩塌的声音。

呜!已经不是可爱能形容的了!苏老师连忙招手:快进来!快进来!听到这话,左边的小男孩就拉着右边小女孩的手走了进来。

他环视一圈:苏老师,请问我们的座位在哪里?几位老师全都惊了。

上幼儿园第一天,不哭不闹,还这么有自觉性和自律性!居然还会主动问自己的座位!这是什么神仙宝宝!苏老师立刻朝着右边指了过去:这边,这边!谢谢苏老师。

小男孩客气道了谢,随后拉着小女孩走了过去。

他把小椅子拉开,又帮小女孩去掉了小书包放在旁边。

果果,坐吧。

小女孩冲他一笑:谢谢哥哥!小男孩唇角极轻地弯了弯,而后便挨着她坐了下来。

小女孩又拍了拍小胸脯,凑过来,压低了声音,一脸庆幸:幸好没有迟到!今天可是第一天上幼儿园诶!早上,关于谁来送他们上学的问题,家里人意见不一,争了好久。

还是爸爸厉害!小女孩说起来一脸崇拜,当时要不是爸爸直接带哥哥上了车,我们肯定要晚了!小男孩拉开书包拉链的动作忽而顿住。

想起自己被无情拎上车的场景,他忍了又忍,顾及着后来妈妈和妹妹也跟着上了车,这才勉强点头。

嗯。

他觉得他爸应该,早就想这么做了。

……这两位小朋友的出现,显然给教室里的几位老师和数个萝卜头都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一个哭的满脸是泪的小男孩连忙转身去擦眼泪。

抱着李老师的腿哭闹着要回家的小女孩也默默松开了手。

苏老师激动的热泪盈眶。

从业这么多年,这样安静的开学第一天,还是第一次!……那个……请、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啊?陆岁岁把从外公那借来的书拿出来,才翻了几页,就听到有人凑了过来。

他抬头,就见一个小男孩正站在陆果果的桌前,一脸害羞和好奇的看着她,因为紧张,说话都结巴了。

陆果果笑着道:我叫陆清初!那小男孩顿时脸红了。

你、你好!我叫叶子明!我们可以做朋友吗?陆果果大方点头:可以呀!那小男孩脸更红了:那太好了!我——他话没说完,就忽然感觉到旁边一道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他下意识扭头,就迎上一双乌黑明澈又冷冷清清的眼。

小孩子对于危险的感知总是格外敏锐。

他几乎是立刻就安静了下来。

旁边还有几个小男孩本来也正打算上前,察觉到气氛不对,也都变得犹豫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另一个女孩走过来,鼓足勇气问道:你们……是兄妹吗?陆果果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陆岁岁抢了先。

他淡淡道:我是果果的哥哥,陆璟和。

果果?另一个男孩一脸奇怪,刚刚不是说,她叫陆清初吗?陆岁岁道:果果,是我们家人才能叫的小名。

陆果果眨眨眼,在桌下轻轻拉了下自家哥哥的手。

第一天嘛!要和同学好好相处哇!陆岁岁周身气息这才收敛,扭头看了她一眼,这才又补了句:以后,请大家多多关照了。

他身上那股莫名迫人的气场消散,大家这才齐齐松了口气,气氛缓和了很多。

另一个男孩看到他手里的书:你在看书吗?我也特别喜欢看书!你看的是什——咦?这是什么?上面的字,他怎么都看不太懂?陆果果想着要帮哥哥和大家搞好关系,听到这话,当即非常热情地解释:这是德文版的《宇宙线物理》啦!特别好看!我也很喜欢!你要是也想看的话,我可以让哥哥借给你的!一众孩子齐齐安静下来,一脸茫然。

什……么?终于,一个小女孩呐呐说道:这个……其实我更喜欢娃娃……陆清初眼睛更亮:我也是!我和我哥哥都有——陆果果。

陆岁岁压低了声音,看了她一眼,眸底隐隐带着几分警告。

陆果果连忙捂上嘴巴。

啊呀,忘了哥哥虽然也有全套娃娃,但他好像不是很喜欢诶。

她轻咳一声,从自己的书包里摸出一个小转盘,放在了桌子上。

此时班上的小朋友几乎都围了过来,看到这一幕,有人忍不住问道:陆清初,你这又是什么玩具啊?看起来好好玩儿!陆果果把转盘放好,聚精会神地盯着,闻言乐呵呵笑着解释:没什么啦!就是看看今天会是谁来接我和哥哥放学回家!这东西,她用的可太熟练了。

------------番外12 来接小朋友转盘做的很精致,分成了好几个区域,中间一个银色的指针。

周围的小朋友都好奇地围了上来。

陆果果伸出白嫩的小指头。

哗啦——指针转动起来!周围的小朋友都满脸好奇。

陆清初,你们家里人很多吗?怎么还要用这个?陆清初用力点头,认真掰着手指头数:对呀!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风眠叔叔,思洋舅舅……用这个公平嘛!这还没算完呢!这一长串念出来,小朋友们虽然不太能捋顺,但大概意思是听懂了的。

叶子明认真点头:原来是这样!陆清初,你好聪明啊!一众小朋友跟着附和。

陆岁岁闻言,却是淡淡看了陆果果一眼,好像一点儿都不在意那指针会指到哪里。

指针转动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陆果果握着两只小手,小脸上满是好奇和期待:会是谁呢?大家被她的情绪带动,数颗小脑袋凑在一起,都巴巴地看着。

终于,指针缓缓停下,指向了一个格子。

——思洋舅舅。

小朋友们都迫不及待地问道:这是谁啊?他们大多还不太认识这几个字。

陆果果见状却是没有立刻回答他们的问题,反而又伸出一根小手指,将那根指针往旁边拨了一下。

——外公。

好啦!陆果果欢欢喜喜地举起转盘,骄傲地亮给大家看,小脸一扬,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弯成了月牙,今天是外公来接我们!……教室里安静一瞬。

所有小朋友都懵了。

只有陆岁岁,好像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事儿,又淡定从容地将桌上的书翻过一页。

陆果果高兴地看过来:哥哥!我们今天可以去外公家了!陆岁岁略作沉吟,摸了摸她的头,唇角微弯:正好我有一些问题想请教外公,果果手气真好。

就是说啊!陆果果美滋滋将转盘收了起来,打算等会儿就去给外公打电话。

陆、陆清初……叶子明结结巴巴开口,大约是眼前的这一幕太令人意外,以至于大家都没太能反应过来。

谁都没想到陆清初居然会来了这么一把操作。

你、你不是说,用转盘是、是为了公平吗?可、可你——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呢啊!她怎么自己把指针拨过去了?嗯?陆清初眨了眨眼,是的呀!思洋舅舅他们的名字都在这上面了!而且这转盘上的每个格子,都是一样大小,这难道还不算公平吗?叶子明茫然了。

周围的小朋友们也都茫然了。

陆岁岁又翻过一页书。

很好,看来果果的概率和统计学的挺好的。

……费诺实验室。

沈璃穿着白色实验服,站在三个大型电子计算机屏幕前,身后站着着几个同样穿着实验服的科研人员。

他们这群人中,沈璃年龄最小,职称却是最高,资历也最深。

最左边的屏幕上是一张星团照片,右边两个屏幕上都是测量数据与计算。

她的视线在最右边的屏幕上多停留了几秒,而后抽出左胸口别着的一支笔,在上面的某个位置点了下。

这里的运算出现了错误。

后面跟着的几个人连忙跟着看了过去。

错误?他们甚至还没来得及读取完测量数据呢,她怎么就已经看出错误了?但沈璃的专业性无人敢质疑。

她如今已经是费诺实验室京城分部的负责人。

能由她亲自带领指导,是极其难得的机会。

调整参数,重新测量并运算。

沈璃声调清冷平静,纤长白皙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动了几下。

一时间,实验室内便只有巨型计算机运行的声响,与她敲击键盘的声音。

片刻,她将那根笔重新别回左胸,又看了眼时间,已经下午三点。

好了,今天就先到这。

她说着,往外走去,似是打算离开了。

如今沈璃身兼数职,所以在费诺实验室这边待的时间并不算很久,大家也都习以为常。

对了。

她走出几步,又突然想起什么,原定于今天下午的会议取消,改成明天上午。

几人都愣住。

沈璃顿了顿,又添上一句:沈教授下午有别的安排。

沈教授,自然指的沈知谨。

这场会议他是极其重要的人物,如果他来不了,那自然是要延后的。

几人当即点头:是。

……沈璃换了衣服,走出费诺实验室大门。

一辆黑色轿车已经停在门外等候。

身穿黑衬衫的男人靠在车门,清冷禁欲,矜贵慵懒。

听到脚步声,他抬眸望来,黑眸乌沉深邃。

沈璃走过去,在他身前站定。

刚刚有点事情耽误了,二哥等很久了吗?陆淮与笑着帮她拉开车门:刚来。

这话沈璃不怎么相信。

她坐上副驾驶。

陆淮与一手搭在车门,看她的神色,便知道她心中所想。

他微微弯腰。

阿璃。

她抬头。

他低声笑道:来接小朋友,总要有点耐心的。

……开学第一天,西京大附属幼儿园出现了神奇的一幕。

本应是兵荒马乱的场景,却因为两个新生小朋友的出现,整个园区的小朋友都变得格外安静乖巧。

陆岁岁和陆果果手牵着手站在一起,站在了第一排。

——原本他们是站在中间的,可是他们前面的小朋友总忍不住回头看,导致队伍总排不好。

苏老师最后只能让他们俩一起站在最前面了。

所有人都忍不住看向这两个粉雕玉琢的两个小团子。

陆果果不断往大门外张望,直到看到一道熟悉的颀长挺拔的身影,她立刻挥舞起小手。

外公!外公!我们在这里!大门外还有很多早早抵达的家长,听到这声,都下意识回头看。

沈副校长?那是……沈知谨?!原来那两个团子是他们家的?别说,那两孩子还真是跟他有几分神似……不少人热情地打招呼。

沈知谨轻轻颔首,客气回礼,是一贯的疏淡清绝。

直到来到门前,看到那两小只的时候,他眉眼舒展,便显出几分常人绝难见到的温柔笑意。

陆果果迈开小短腿跑过去,一下子扑到他怀里。

外公!沈知谨将软香的一团抱起,又看向陆岁岁。

陆岁岁很矜持,一步步走过来,抓住了他的手,仰着小脸:外公。

他是大孩子了,不要抱的,他可以自己走。

沈知谨意会,牵着他走。

果果,岁岁,幼儿园好玩儿吗?陆果果搂住沈知谨的脖子:好玩儿!但是我和哥哥都特别想外公!还好今天我运气好,转盘转到了外公!陆岁岁认真点头:对啊。

……锦水一号院。

顾思洋看着自己已经落满了一层灰的一排超跑,烦躁地挠头。

这么多次了!怎么还没轮到我!------------番外13 父慈子孝傍晚,暖灿的阳光从繁茂的枝叶间穿过,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斑。

微风拂来,细碎的光影交织,树叶簌簌作响。

书房,两个小小的身影正面对面,坐在书桌两边。

陆岁岁依然在看着今天带去幼儿园的那本书,几乎已经快翻完了。

陆果果坐在他对面,晃着两条白生生的小短腿,歪着小脑袋,拿着一支笔,在摊开的书上画画。

寥寥几笔,空白的页脚上就出现了一匹可爱的小马。

她冲着陆岁岁招手:哥哥!快看!我画的乌雪好看吗?乌雪是顾听澜送她的袖珍小马,通体雪白,只有四蹄乌黑,很是漂亮。

陆岁岁也有一匹,叫飞羽,通体黑色,唯独眉心一抹雪白。

平常一直养在港城。

他往前探了探:好看。

陆果果高兴地扬起画笔:那我把飞羽也画上去!她一边画,一边奶声奶气地念叨:哥哥,我们都好久没回去看它们了诶!陆岁岁点点头:三天是挺久的。

他们三天前才从港城回来。

哎。

陆果果叹了口气,又伸出手指头数了数,一、二、三……我们还有二十五天才能再见到它们呢!陆岁岁愣了下:什么?对啊!就是二十五天嘛!陆果果认真道,我之前听到爸爸说,等之后国庆放假就带我们回港城呢!她满脸期待。

而且爸爸说,这次我们可以在那边待足足一个星期呢诶!我也好想外曾祖母他们啊!一个星期?陆岁岁黑眸沉静,缓缓挑眉。

半晌,他忽然笑了声。

那是挺久的。

笃笃。

沈知谨敲了敲门:岁岁,果果,吃饭了。

来啦!陆果果高兴兴地应了声。

沈知谨过去把她抱起来,陆岁岁则正好翻完最后一页,把书合上,又走到一旁,踮着脚把书放回了书架。

外公,这本我看完了。

沈知谨轻轻颔首。

为了方便他们两个过来看书,他特意将书架上的书重新整理了一遍,把他们最想看的都放在了下面两排,方便他们自己拿取。

每隔一段时间还会更换。

沈知谨带着他们往餐厅去。

刚坐下,他的手机响起来。

他把小筷子递给陆果果,这才拿起手机看了眼。

顾思洋。

陆果果攥着粉色的小筷子,夹了一块肉,放在了沈知谨的碗里。

外公!这个好吃!沈知谨唇角微弯:你思洋舅舅的电话,我接一下。

啊?哦!好的!陆果果又夹起第二块肉,给了陆岁岁。

哥哥!谢谢果果。

沈知谨按了接通,片刻,看向正努力将第三块肉夹入自己碗里的陆果果:果果,你思洋舅舅找你。

啪嗒。

陆果果小手一松,那块肉就掉了下来。

还好是掉到了碗里,陆果果拍了拍小胸脯,长舒一口气。

沈知谨把手机放到了她旁边,开了扩音。

果果?顾思洋的声音刚刚传来,陆果果就脆生生喊了句:思洋舅舅!我好想你呀!顾思洋的心一下就软了:果果!舅舅也想你啊!要不是运气不好,今天该陪着果果一起吃饭的应该是他、是他啊!果果吃饭了吗?我最近找到一家特别好吃的店,你要是没吃,那我去接——陆果果看着碗里的那块肉,点头:吃啦!快吃完啦!顾思洋的声音戛然而止,泪流满面。

怎么还是晚了!陆果果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好奇道:思洋舅舅,你说的那家店真的很好吃吗?那要不然我和哥哥等下过去陪你一起吃呀?顾思洋一颗哇凉的心终于温暖起来。

小棉袄果然是小棉袄!都已经吃过饭了,为了陪他,还是说要一起吃。

他热泪盈眶:不用不用!等改天也行的!陆果果脆声应了:好啊!听了好几声小奶音喊的舅舅,顾思洋心情好了不少,又和陆果果约好这个周日一起吃饭。

陆果果还不忘冲着手机给了他一个响亮的么么哒。

顾思洋大为受用,觉得虽然今天没接到人,但能得个亲亲也不错!他这才依依不舍挂了电话。

沈知谨将手机收起。

陆果果重新举起小筷子:啊,好饿!外公,哥哥,我要开动啦!……吃过晚饭,兄妹俩又玩儿了一会儿,直到天色擦黑,陆淮与和沈璃才来接人。

回去的路上,陆淮与开车,沈璃坐在后排,兄妹俩一左一右。

第一天上幼儿园,感觉怎么样?沈璃问道。

陆果果眼睛晶亮:好玩儿!她叽叽喳喳说了一堆。

陆岁岁倒是一如既往的话少,只多看了后视镜里的自家亲爹几眼。

陆淮与眉梢微挑:岁岁?陆岁岁这才移开视线,看向沈璃:妈妈,幼儿园,挺好的。

……到家后,兄妹俩洗漱完,已经是八点多。

等他们两个都乖乖爬上床,沈璃问道:可以自己睡吗?今天是他们第一天上幼儿园,也是他们第一天正式独立睡觉。

算是个小小的成长标志。

陆果果握着小拳头:爸爸妈妈放心,我可以的!陆岁岁没说话。

不过他性格向来如此,沈璃也就没太在意,帮他们掖好小被子,这才转身离开。

陆淮与握住她的手,又关了灯,合上门。

咔哒。

陆果果闭上眼,准备睡觉。

然而刚过了一小会儿,就听见了陆岁岁的声音。

果果。

陆果果迷迷糊糊睁开眼。

哥哥?怎么了?陆岁岁看了过来,问道:没有妈妈,你睡得着吗?陆果果愣了下:……应该可以……她刚刚都快睡着了啊!不。

陆岁岁从床上翻了下来,你不可以。

……刚回到卧室,沈璃便腰上一紧,微凉的吻紧接着落在她的耳后。

炽热滚烫的呼吸洒落细嫩的脖颈。

她被烫得身体微微瑟缩了一下,往他怀里缩去,咬牙:陆淮与!你下午——怎么还来!下午是下午,晚上是晚上。

陆淮与似是笑了声,一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回头,吻上她的唇角。

他的身上滚烫,呼吸沉了许多。

略带薄茧的手从她的衣摆之下滑入,蹭过白皙细嫩的肌肤。

她眼神有些乱。

笃笃!敲门声忽然响起。

陆淮与动作一顿,沈璃也立刻僵住。

爸爸!妈妈!陆岁岁的声音从门外清晰传来。

死寂。

沈璃将陆淮与的手拉出来。

陆淮与闭了闭眼:我去开门。

吱呀——房门打开,一个小团子抱着枕头,站在门外。

陆淮与眼神危险:陆岁岁,你喊什么?陆岁岁将旁边的陆果果拉过来,仰脸:果果说没有妈妈睡不着。

陆果果快困死了,还要给自家哥哥打配合,小脑袋点啊点:爸爸,你怎么这么久才开门啊,妈妈呢?一边问,她还一边往屋里面看。

陆淮与盯着陆岁岁,手掌缓缓收紧。

陆岁岁迎上自家亲爹的目光,毫无畏惧:果果要和妈妈睡,我也要陪着她。

空气似是凝固。

直到沈璃走过来,把陆果果抱了起来。

好了,果果岁岁和妈妈一起睡。

陆果果钻到了被子里,陆岁岁也踮着脚,爬上了床:妈妈,你睡中间好不好?他说着,已经兀自躺了下来,又拍了拍另一边,似是很体贴地开口:爸爸,你睡这边吧。

每一秒都似是变得无比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陆淮与终于关上了门。

他好像笑了声。

陆璟和。

你好样的。

------------番外14 陆队,好久不见周末。

龙茂大厦,十分热闹。

三楼某家高档茶餐厅,装修讲究,环境雅致。

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带着两个小团子走了过来。

一个在怀里抱着,一个在手里牵着。

他穿了纯黑色休闲装,头上压着一顶同色棒球帽。

本是极宽松闲散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却不知为何,依旧显得挺拔非常。

即使只是一个背影,也依旧透着股英挺周正的气质。

他显然不是第一次来,刚到门口,店员就认出他,热情迎了上来。

陆先生,您来了。

店员的眼神在两个小团子脸上扫过,笑容更深。

神仙宝宝也来了!岁岁果果,你们也来啦?陆果果弯起眼睛:对呀!我和哥哥刚刚陪大伯从训练场回来呢!她兴奋地挥舞小手,射击和格斗都可好玩儿啦!陆聿骁低头看了陆岁岁一眼。

陆岁岁沉默一瞬,抬手整了整自己有些凌乱的小衣领。

陆聿骁屈指在他额头轻轻敲了下。

得罪谁不好,得罪自己亲爹。

最后还不是被发配。

他最近因为工作原因调回京城,休息时间大多都用来带陆岁岁去体验人生险恶了。

哦,主要是他亲爹的险恶。

他带着陆果果和陆岁岁朝里走去。

忽然,他脚步一顿,往左边看了眼。

陆先生,您在看什么?陆聿骁敛神,收回视线。

没什么。

男人的声线低沉清冽。

他带着岁岁果果在靠窗的位置坐下。

陆先生,今天还是和之前一样吗?陆聿骁颔首,又想起什么:岁岁果果的先上,我的晚一些。

店员愣了下,而后小心翼翼问道:您今天……有约啊?嗯。

店员的神色有些尴尬,还是点头应了:好、好的!她放下菜单,转身走了。

几个店员很快围过来。

哎,赵姐,陆大少今天又来了?果果和岁岁也来了!赵姐竖起手指:嘘!都小声点儿!生怕人听不见呢?她回头看了眼,叹气。

几人不解:赵姐,怎么了这是?陆大少和他们老板是朋友,有空的时候就会来,虽然次数不多,但这么一个大帅哥在那坐着,谁看了不高兴?所以每次他来,大家工作的热情都很高涨。

今天这是——赵姐眼神复杂,摇头:……你们说,哪个女人出来相亲,会看上一个带了两个孩子的男人?陆大少这相亲相了好几年了,结果全都是见一面没了下文。

听说陆家老爷子都快急疯了。

连他们老板,每次听说他来这是相亲,都会特意免单。

然而陆大少那边还是没有一点儿动静。

这次可倒好,直接带着侄子侄女一起来了!这哪儿是来相亲的!几人面面相觑,神色也是格外精彩。

得,今天老板这单又是白免了。

陆大少吧,冷面冷情的,估计等我干到退休,他都不一定能娶——乌鸦嘴!就人这条件,别的不说,单单是那张脸,不知道多少女人往上扑。

哪儿是他相不上,分明是不想相!其实陆聿骁今天的打扮非常低调,可尽管如此,从他走进来到坐下,店里无数双眼睛,都看向了他。

尤其是几个年轻的女孩,更是直接红了脸。

当然,在看到他怀里的陆果果和手边的陆岁岁后,全都望而止步了。

一个店员轻啧了声。

想那么多干什么?有这种顶级帅哥看还不知足呢?再说,还有果果和岁岁呢!另一个点头附和:就是!对了,七号桌的那位客人你们见了吗?特好看!这家茶餐厅规格极高,出入的客人也都颇有身份,她们平日见过的美人实在不少。

但七号桌那位,单单是往那一坐,就直接秒杀。

看着好像才二十岁出头?清纯又漂亮!尤其是气质特别好,温柔如水,真是绝了!哦,对了,她那双手,我都怀疑是手模,特漂亮!我看她好像也是来相亲的,不过估计对那男人没什么意思,从坐下就开始接打电话,到现在都没停……赵姐看了几人一眼:行了行了,工作做完了吗就在这闲聊客人八卦?都散了!……纪小姐?纪小姐?坐在对面的男人喊了好几声,终于唤回纪晞如的理智。

她真是疯了,才会幻听到那男人的声音。

她回过神,冲着对方露出一个温柔大方的微笑,又隐隐含着几分诚挚歉意:不好意思,我刚刚在想巡演的一些事情。

她这一笑,明媚温软。

男人心里因为半小时只听到对方跟自己说了三句话而产生的小情绪,瞬间烟消云散。

这位纪小姐是国际知名的大提琴手,听说最近刚刚回国,忙着要在国内开巡回演奏会,忙一些也是可以理解的嘛!他当即道:没关系,纪小姐近来比较忙,我知道的。

纪晞如似是松了口气,又看了眼腕表,神色歉疚:啊。

我半小时后还要回乐团开会,今天怕是……那男人心有遗憾,但对方已经这么说了,他自然不好阻拦。

纪小姐的事儿要紧,正好今天我开车来的,要不——我去送你?纪晞如笑着婉拒:多谢,不过不用了,正好我有同事也在这边,我去找她就可以。

天知道这半小时她有多么煎熬。

但她之前相亲,三分钟就走的斑斑劣迹,已经被家里知道,为此她还被痛骂了一顿。

无论如何,今天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可以收工了!她说着,起身离开。

那男人的目光从她脸上扫过,还是道:那、那我送纪小姐到门口——这也是不好拒绝。

纪晞如抿唇微笑,颔首。

路过一张餐桌的时候,她看到两个小团子正凑在一起,似是在看菜单,很是认真的模样。

她忍不住笑了声。

忽然,其中一个小团子往旁边挪了挪,似是要下来。

他的小短腿还够不着地面,眼看就要摔下!纪晞如心里一紧,立刻上前,一把将那个小团子捞起来。

小心!陆岁岁懵了一下。

这次怎么——没成功降落?陆果果也愣住了,眨巴着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盯着纪晞如看了好一会儿。

这个姐姐好漂亮!可是——她怎么拦哥哥?纪晞如把陆岁岁抱回了座位上,看他没摔着,总算是松了口气:小朋友,你们爸爸妈妈呢?然而她环视一圈,竟是没瞧见这家大人。

她微微拧眉。

谁带你们过来的?怎么能扔下你们自己跑了?这也太不负责任了!陆果果和陆岁岁第一次听见有人骂自家大伯不负责任的,不由呆住。

陆岁岁迟疑片刻,指了指她身后:那个……纪晞如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到一道熟悉的低沉清冽的声音传来。

我带他们来的,纪小姐有意见?纪晞如顿时浑身僵住!她没敢回头。

然而身后男人的目光,就那么落在她身上,又冷又烫。

陆聿骁没想到自己不过去给两个团子拿冰激凌的功夫,就被人这么指责了一通。

关键——还是这位。

旁边那男人愣怔看着眼前一幕,视线在陆聿骁和纪晞如身上扫了扫:纪小姐,这位先生……你认识?到了这一步,装死是不能了。

纪晞如深吸口气,视死如归地转身。

多年未见,这男人不穿作战服的样子,比之记忆里的模样成熟了许多,也……淡漠冷硬了许多。

对她。

她打了个招呼,勉强挤出一丝笑:陆队,好久不见。

想不到你孩子都这么大了。

陆聿骁盯着她,目光从她旁边那男人身上扫过。

那男人顿时浑身一凛!这一霎竟似被刀锋割过!陆聿骁笑了声。

他这人从来冷肃严厉,极少笑。

如今这一笑,纪晞如直接腿都吓软了。

不,不是吓的。

是心虚的。

是好久不见,想不到纪小姐的眼光——陆聿骁话说到这,忽然顿住,片刻,才继续道,看来当初甩了我以后,纪小姐的日子,过的不怎么样。

------------番外15 故梦——知谨八月末,西京大。

京城的夏末总是格外燥热,炽烈的阳光洒落,穿过繁茂的枝叶,在林荫道上洒落一地明晃晃的光斑。

蝉鸣声嘶鸣,拖了长长的尾音,像是将这闷燥的时日无限拉长。

校长办公室的空调吹着冷风,给她细腻白皙的肌肤上覆上一层淡淡凉意。

身旁,顾辞和西京大校长张柏棠,正就这次西京大校庆,顾家捐赠图书馆的事进行最后的商议。

顾家是港城第一名门,西京大又是国内顶级高校。

此次的捐赠事宜,对双方而言,都是好事。

相谈甚欢。

张柏棠站起身,主动伸出手,笑道:顾先生心系教育,慷慨仁义,我再次代表西京大全体师生,感谢顾先生。

张校长客气。

顾某不过尽微薄之力,不足挂齿。

顾辞与他客气握手。

然而毕竟是港城黑白两道通吃的厉害人物,名利场上沉浮多年,纵然只是站在那,这位顾家的掌权人,周身也依旧氤氲着一层强大气场,令人不自觉心生敬畏。

张柏棠笑道:关于捐赠仪式以及后续的一些安排,顾先生可以移步隔壁会议室,进行更详细的了解。

顾辞正要颔首,却又忽然想到了什么,侧头看向坐在不远处的少女。

她端坐着,仪态优雅大方,只是……在发呆。

她对这些事向来没什么兴趣,总听着听着就发困。

今天能坚持到现在,真是十分给他面子了。

顾辞笑道:茵茵。

顾听茵恍然回神,视线聚焦,乌黑圆润的杏眼望了过来:爸爸?顾辞道:等会儿我和你张伯伯还有事情要谈,你可以先在这边休息会儿。

这是主动给她放假了。

谢谢爸爸!顾听茵眼睛晶亮,乖巧点头,又想起什么,对了,我这还是第一次来西京大呢,可不可以去逛逛?顾辞看了眼外面燥热的天气,没立刻答应。

张柏棠笑道:顾小姐感兴趣的话,不如我找人带你到处参观参观?顾听茵眼睛弯起:谢谢张伯伯,不过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去的!张柏棠一愣。

她说着,又冲着顾辞眨眨眼。

爸爸,我去写生也不行吗?顾辞知道她这就是玩儿心起来了,但哪里拒绝的了她的请求,便点了点头。

可以,不过自己注意点儿时间。

他又看向张柏棠,眉眼间带着笑意:图书馆的设计初稿,就出自茵茵之手。

为此她翻看过不少西京大的建筑资料,虽是第一次来,但对这里,也算熟悉。

言语之间,不掩宠溺。

张柏棠目露讶色:原来如此。

他看到过那份设计稿,很出色,很新颖。

我还在想,不知那份稿子出自哪位设计师之手,没想到竟是顾小姐。

先前只听说顾小姐擅国画,没想到建筑设计也颇有天赋。

顾辞笑道:张校长谬赞了。

虽是这么说,但很显然,夸顾听茵这一句,顾辞最是受用。

早听闻这位顾家唯一的掌上明珠备受宠爱,今日一见,才是真正体会。

这会儿西京大还没开学,校园里人不多,顾辞也就遂了她的意。

去吧。

顾听茵背起画板:谢谢爸爸!……京城和港城气候不同,虽都是夏日炎炎,但港城临海,相对而言更湿润宜人。

但京城的夏末,却是燥热至极,连一丝风都没有。

不过初来乍到的新鲜感占据全部,顾听茵一个人在安静的校园里走着,打量着那些之前只在书上和照片上看到过的悠久建筑,倒也颇有乐趣。

来到一个丁字路口,她往路口的指路标上看了眼。

文西路……应该是往左走……她轻声喃喃着,就准备往左去。

然而就在这时,她无意间往右边看了眼,一道清瘦挺拔的少年身影,就那样突然闯入她的眼帘。

她忽而怔在原地。

那是个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隽秀干净,清冷疏离。

他容色沉静,眉眼间透着一股极其纯粹的少年气,却又不知为何,显出几分生人勿进的清淡疏冷。

林荫路上斑驳的光影覆落他身上,明明暗暗。

时空似是静止,而他是唯一流动的水墨。

她看过无数画展,画过无数画作,却都不如此时此刻,所见那少年,那一眼。

他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眼帘微抬,看了过来。

眸色黑沉如墨,平静疏淡。

这一霎,顾听茵忽然觉得,他目光所及之处,连那燥热的阳光,都似是覆上了一层凉意。

她的心脏快速跳动起来。

然后,她感觉到有风从耳畔拂过,扬起她的发。

……沈知谨今天刚从柏城回来。

费诺实验室要在京城筹备分部,他作为唯一的华人,是最适合的负责人选,故而又跟随导师回国。

今天是来西京大送资料。

然而还没走到物院,就被人拦了下来。

同学!那少女红色裙摆翩跹,微卷的长发扬起弧度,像是在描绘风的形状。

她在他身前站定,杏眼乌黑圆润,望过来的时候,眼底似星河灿烂。

同学,你是提前来报道的吗?阳光落在她笑意盈盈的脸上,皮肤白皙清透,唇角的梨涡若隐若现。

竟似比这阳光更明灿,让人心底发烫。

沈知谨眸色微动,不动声色收回视线,垂眸看了眼手里的行李箱。

——这里面装着的,都是费诺实验室的珍贵文献与实验记录。

他唇瓣微动,刚要说话,对面那少女又热情道:你要去哪儿?我对这里很熟悉的,我可以带你去!在西京大待过足足三年的沈知谨沉默一瞬。

然而这片刻的沉默,在顾听茵看来,却变了味道。

这是……不好意思?她连忙道:同学,你不用怕麻烦我的!西京大校区很大,一不小心就会迷路,正好我这会儿有空!你是要去宿舍吗?沈知谨顿了顿,终于开口:物院。

少年的声色清冷如玉石相击。

顾听茵耳朵酥了一下,又连忙回神。

物院?原来你是物院的新生啊!她惊叹。

她对所有理工类学科都一窍不通,所以一听对方是物院的,立刻生出崇拜。

真厉害!沈知谨:……类似的夸奖他从小到大听过无数次,但这是第一次,如此……尴尬的微妙。

顾听茵迅速在脑子里回顾了一遍西京大的地图,以及物院的那几栋楼。

她红唇弯起,眼如月牙:那,跟我走吧!……同学,你怎么这么早就来报道了?报到处好像都还没设置好呢!不过来得早也挺好的,可以趁着人少,提前在这里逛逛!你学物理,一定很聪明啊!物院的分数线是不是西京大最高的?你高空成绩一定特别好!西京大什么都好,就是校区太大了,从这里到物院,还得走二十分钟呢……不过这里景色很好!除了物院,还有好几个地方,你之后都可以去看看的!顾听茵和他并肩而行。

她发现他的话很少,不过这样也好,他一说话,她的心脏就不受控制地乱跳。

还、还是这样安静着一起走比较好。

那些问题他没怎么回答,只偶尔回个单字的音节,不过顾听茵也不是特别在意。

她哪儿还有心思去想那些。

走到一个十字路口,沈知谨长腿一抬,就要往右走去。

然后他看到顾听茵拐向了左边。

沈知谨脚步一顿。

顾听茵回头,神色诧异:同学,怎么不走啦?我们从这条路往前,就快到物院了!沈知谨:……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她冲他招招手:快来呀!片刻,他抬脚跟了过去。

……顾听茵发现西京大,是真的很大。

之前看地图没太觉得,真这么走起来,太要命了。

而且,这大路小路彼此交错连通,也太多了!她一边走,一边往两边看,心里忍不住犯嘀咕。

不对啊。

这都走了半小时还多了,怎么还没到物院……怕沈知谨着急,她还不忘安抚:那个,同学,你别急啊,快到了,快到了!沈知谨略作停顿,看着她挺翘的鼻尖上冒出的一层晶莹的细密汗珠,以及被阳光晒得绯红的脸颊,终于还是低声应了一声:嗯。

顾听茵更不好意思了。

人家还拖着行李箱呢!她很想把地图翻出来,但迎上对方沉静的黑眸,她实在是做不出这事儿。

太丢人了!两人又走了好一会儿。

她侧眸看了他一眼,小声问道:同学,你……你累不累啊?她的脚好酸!沈知谨看向她。

有点。

她连忙道:那,那我们先休息一下?嗯。

顾听茵心里长舒一口气。

她指向旁边的长椅:那、那同学,你坐!沈知谨没动,视线落在她身后。

顾听茵正要再劝,忽而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师兄?顾听茵奇怪回头,就看到一个二十出头的男生正在和他们打招呼。

他脸上神色惊喜又客气。

不,不是他们。

这一句师兄,喊的是——那男生的视线从顾听茵脸上扫过,闪过一抹惊艳,又很快看向沈知谨,调侃道:知谨师兄,苏教授都等急了,说你原定三点半就到,现在四点了。

这可是你第一次迟到啊,是什么事儿耽搁了吗?总不能国外读了一年博士,回来连母校的路都不认识了?顾听茵脑子霎时间一片空白!沈知谨的目光落在身前少女的身上。

她浑身僵着,耳尖红透。

他淡声开口:嗯,是有点儿事儿。

顿了顿,他又平静道:带新来的学妹逛逛学校。

------------番外16 追十七年来第一次,顾听茵落荒而逃。

……你想上西京美院?回到酒店,听到顾听茵的话,顾辞颇为意外的挑眉,但你之前不是已经决定去柏城皇家美院了吗?顾听茵在绘画上的天赋毋庸置疑,早早便收到了数家世界顶级美术学院抛来的橄榄枝。

她出生在港城,后来又在柏城完成了中学学业,对这两个城市是最为熟悉的。

她也早就定好了想去的学院。

顾辞没想到她居然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改变主意。

顾听茵眨眨眼:对啊,但是我最近又仔细想了想,学国画的话,肯定还是在国内最好啊!西京美院又是国内最顶尖的美术院校,去那里最合适了,爸爸您说是不是?顾辞靠在沙发椅背上,打量着她。

顾听茵肩背挺直,一脸认真。

顾辞忽然道:只是在西京大逛了一下午,就换了主意?有那么一瞬,顾听茵觉得自己那点小心思被看透了。

她心虚地咳嗽一声:也……不算吧,其实之前就跟老师聊起过西京美院,只是一直没机会多多了解。

这次跟您一起来京城,也抱了几分打算,说来这边好好看看的。

两相比较,我觉得,还是西京美院更适合我!顾辞好像笑了笑。

我记得,西京美院和西京大,不是一个校区吧?她在西京大逛了一圈,最后得出结果,西京美院更适合她?顾听茵:!!!她有点着急起来:那也是一个学校嘛!校、校训和校风不都是一样的?西京大这么好,西京美院肯定也很好的!顾辞不置可否。

他当然知道西京大和西京美院的地位,不然也不会过来这趟了。

只是——顾听茵双手合十,一双莹润的杏眼巴巴望着他。

爸爸~顾辞哪里舍得拂她的意。

他看了她一会儿,终于笑着颔首:行。

只不过,你大哥他们从前段时间就开始着手为你准备开学的接风宴了,这事儿,你自己去和他们说。

全家人都以为她要继续留在柏城念书。

如今突然换成了京城,自然是要好好解释一番的。

顾听茵才不担心这个问题。

她眼睛晶亮:好!……顾辞回去了,房间里就剩下顾听茵自己。

她拉开椅子,在书桌前坐下,重新看向电脑。

屏幕上是西京大官网,费诺实验室官网,以及西京大校园论坛。

这些页面上,都有一个相同的名字。

——沈知谨。

十四破例考入西京大,三年时间,以满分绩点的成绩完成本硕学业……十七岁考去柏城,成为西京大物理学院和费诺实验室联合培养的首位博士……十八岁跟随其导师回国,共同创立费诺实验室京城分部……顾听茵喃喃着,绝望地捂脸。

她怎么会以为人家是西京大物院的本科新生!高考成绩?他根本就没参加高考啊!她还自告奋勇去给人家带路!那可是他母校!怪不得当时她问他那些问题,他都没怎么回答,这要怎么说啊!他会不会觉得她当时是故意带他绕路的?不,应该不会。

他肯定看出来她其实是第一次去西京大了!顾听茵觉得自己这辈子丢过的脸,都没今天一下午丢的多!她一手托腮,长叹。

发愁。

真的太发愁了。

她拿起一支笔,在纸上随意画着什么。

一个穿着白衬衫,可爱帅气的小男孩,就出现在了她的笔下。

哪怕是漫画,眉眼间也透着隽秀疏离。

生气。

真是太生气了。

他怎么能什么都不说?顾听茵哼了声,旁边就又多出一个长裙子的小女孩。

小女孩一把将小男孩扛在了肩上。

……虽然时间比较晚了,但好在顾听茵本身天赋很好,西京美院也有好几位老师对她很有意向,再加上顾家捐的那栋图书馆,顾听茵最终还是得以顺利入学西京美院。

正式成为了沈知谨的——学妹。

……西京大,物院实验室。

沈知谨穿着白色实验服,手边放着一摞实验记录,眼前的电脑上,计算程序正在运行。

他身后站着一位三十多岁的副教授,以及两个博士。

他们一边看,一边听沈知谨解说,时不时恍然点头。

沈知谨今年才博二,但因为之前在柏城费诺实验室总部待过一年,所以很多方面都比院内的老师和同学更了解。

他今年跟着导师回国创立实验室分部,主要负责的就是和西京大的深度实验合作。

国内天文学的研究和国外相比,的确有着一定差距,所以很多都需要他亲自处理。

虽说是念博二,但其实他如今在物院的身份,远不止于此。

哎,知谨,快上课了,走吗?另一个博二的男生走了过来,问道。

沈知谨的视线依旧盯着屏幕,摇头,神色淡淡。

那男生似是并不意外,笑道:也是,外语课你去上,那不纯粹浪费时间么?沈知谨精通英文和德文,这课上不上的,没什么区别。

何况他最近一直在院里帮忙,几位授课老师也都睁只眼闭只眼。

另一个正在看文献的男生抬头看来,揶揄笑道:徐哲师兄,以前可没见你上课这么积极啊!说说,是不是因为那位总来蹭课的妹子?徐哲拍了他脑袋一下,笑骂:说什么呢!你师兄是那种人么!孔文瀚轻啧一声。

这消息全校都传开了好吧!说是一个特漂亮的新生学妹,总跑来物院蹭课,还不是蹭本科,专挑博士的课蹭。

听说她一去,教室内外全都是人,还有不少人翘课去追。

他拖着椅子往前凑了凑,一脸好奇:你说这念头,漂亮妹子都怎么想的?咱们院的课多难听啊!她居然也来?本科还瞧不上,非得博士?这话说的徐哲就不爱听了。

怎么说话的?人妹子说了,就喜欢物理!旁听一下怎么了?喜欢物理没问题,可那妹子不是新生吗?师兄,那妹子哪个院的啊?徐哲拎起背包往外走,闻言脚步顿住,嘿嘿一笑:你绝对猜不着,那妹子——美院的!今年刚考进来的!不说了,我得赶紧去了,要不然等会儿那帮孙子又把好位置都占了!沈知谨眉心微凝,长睫微抬,眸色黑沉。

谁?------------番外17 以后别来了综合楼阶梯大教室。

距离上课还有几分钟,教室里却几乎已经座无虚席。

这一节课是外语,属于公共课,全校多个专业的博士生一起上,所以上课的人大约有一百人。

不过此时教室里的学生人数,显然已经远远超过这个数字了。

男生占了大多数。

而他们的目光,则是都投向了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少女。

她穿着白色长裙,裙角绣着几片红色的山茶花瓣,像是风拂动花叶,飘落她翩跹的裙摆之上。

及腰的长发柔顺黑亮,发梢微卷,走动的时候,带起动人的弧度。

巴掌大的小脸皮肤莹白清透,眉眼精致,鼻梁秀挺,下巴尖翘。

尤其那双圆润乌黑的杏眼,长睫浓密卷翘,望过来的时候,眼底似是一汪清潭盛放漫天璀璨星河。

因为她的存在,整个教室都比以往安静了几分。

安静之中,又涌动着年少的躁意与紧张。

有的人生来便是众人瞩目的焦点,恰如她。

哪怕只是乖巧地坐在那,周身也似是氤氲着一层看不到的流动气韵,让人望之心动。

漂亮,干净,矜贵。

美院的妹子漂亮是出了名的,但她尤甚。

她入学第一天,就已经被大家一起私下选定为新晋校花。

而谁也没想到,校花居然喜欢物理,还喜欢蹭博士的课。

大约是因为太漂亮了,浑身上下又透着贵气,喜欢她的虽多,但真正敢去追的,反而很少。

不过,这依然不影响大批的男生闻风而来。

这么漂亮的妹子,多看两眼也好啊!……顾听茵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从书包里掏出一本厚厚的书,放在了桌上,手里又拿了一支笔。

对于那些看过来的眼神,她早就习以为常,并未放在心上。

此时此刻,她心里只在想一件事——今天这节课,他不会还不来上吧?哎。

她懒散地一手托腮,叹气。

沈知谨是西京大绝对的风云人物,想打听到他的课表其实并不难。

但是——谁知道他居然总是不来上课呢!从周一到周四,她专门从西京美院跑来这里,蹲守了好几次,结果次次都扑空。

连个人影都没瞧见!正在这时,一道略带紧张和殷切的男生声音从旁边传来:同学?她回头看去。

……知谨,这应该是你这学期,第一次上这节课吧?等会儿李教授见了,估计下巴都要惊掉。

徐哲和沈知谨并肩而行,往教室走去,啧,估计班里同学也是一样的反应。

很多人都知道沈知谨上这节课,但更多人知道他不会来上这节课。

——学神总是有特权的。

就连和他关系颇近的徐哲,看他脱掉实验服,说要来上课的时候,也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

沈知谨神色疏淡。

徐哲压低了声音,揶揄:不过还好今天你是临时决定过来的,要不然就咱们那教室,肯定挤不下了。

西京大里,暗恋沈知谨的女生,实在不要太多。

往往他去上的课,教室内外总特别热闹。

大多都是过来看他的女生。

他刚考到西京大的时候才十四岁,那时不显,但他在西京大的最后一年,实在是当之无愧的西京大校草,表白墙上全是他的名字。

更不用说今年他回来,还在学校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这也是沈知谨不愿去上课的另外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

他这人,眼里心里好像只有物理。

换做别的男生,被这么追捧,多少是会有几分欢喜和享受的。

但沈知谨不同。

他是真的没兴趣。

徐哲曾经亲眼见过外语系的系花亲自过来找沈知谨当面表白,结果沈知谨从头到尾只神色平静地说了一句话。

不好意思,我赶时间。

——还是挑在人家表白到一半的时候说的。

徐哲就眼看着那位系花的脸瞬间从绯红变成惨白,最后忍着泪转身跑了。

这场面给徐哲留下了深重的心理阴影。

——因为沈知谨的赶时间,是赶着去实验室看文献。

二人说着话,来到了教室前门。

沈知谨一脚迈入教室的一瞬,整个教室瞬间寂静,空气都似是凝固。

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格外精彩。

卧槽!我眼花了?我居然看到沈知谨过来上课了?眼花带我一个!我也瞧见了!今天什么日子?学神如此纡尊降贵?!徐哲啧了声。

我就说吧,你来,他们肯定——哎,你看什么呢?徐哲顺着沈知谨的视线看去,就瞧见那个总来蹭课的妹子又来了。

他心中一喜,胳膊肘捅了捅沈知谨:看到了吧,就那个,是不是特好看!嘶,我这来得够早了啊,怎么还是被人抢了先?一个身形瘦高的男生正站在妹子身旁,神色拘谨又害羞。

只要没瞎,都看出来这是在做什么了。

沈知谨向前走去。

徐哲一愣:哎,知谨,前面这还有位置——等等我!……同学,请问你旁边有人坐吗?顾听茵一回头,那男生望见她的脸,一时间更是紧张。

她来蹭课这几天,每次都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

最开始大家问起,她总说身边有人。

可几次下来,一个人也没有。

这显然就是借口了。

顾听茵报以歉意一笑:不好意思啦,我旁边有人的。

那男生这次是打定主意要追她,便道:同学,这都快上课了,你朋友还没来,是不会来了吧?顾听茵一时语塞。

根据前几次的经验,他好像确实不会来。

可——忽然,她眼睛一亮,冲着那男生身后走来的身影招了招手:同学!大约是她这一声里的开心毫不遮掩,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当发现她喊的人居然是沈知谨后,大家的表情顿时变得更加精彩。

沈知谨脚步微顿,看了过来,容色沉静。

顾听茵连忙道:我帮你占了位置的!快来!她说着,又冲着那个已经愣住的瘦高男生一笑:我朋友来啦!那男生不可置信地看向沈知谨,怎么都没想到,她说的那个人……居然是这位!?对视片刻,不知为何,他心里莫名虚了一下。

这尊大神是真的惹不起啊!他连忙退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这是你——他一时顿住,剩下的话真是不知该怎么说。

沈知谨没动。

顾听茵又连忙冲他眨眼。

他这才终于走了过来,在她旁边的位置落座。

顾听茵稍稍平息了一下乱跳的心脏,飞快看了他一眼。

少年侧颜清绝,隽秀疏离。

很好,跳得更快了。

虽然之前两人一起在学校里并肩走过将近一个小时,但——这么坐在一起,感觉还是很不一样的。

空间好像都突然被压缩了,她的心上像是压了什么,沉沉的,又似乎长了翅膀,轻盈至极。

整个教室一片死寂,而后,大家面面相觑,终于了然。

——哦,原来这妹子,是来追沈知谨的啊。

徐哲满脸呆滞地在过道前排的位置坐下,回头看了眼,又回头看了眼,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

——哦,原来沈知谨突然要来上课,是为了这妹子啊。

……顾听茵很高兴。

等了这么多次,终于给她等到了!同学,你今天怎么过来啦?她小声问道。

沈知谨顿了顿。

课表上有这节课。

哦。

顾听茵顿时觉得自己这个问题问的很奇怪。

对啊!人家上自己的课,有什么好奇怪的?但是——那你之前的几节课,怎么没上啊?沈知谨终于看向她,眸色平静清冽。

你怎么知道我没上?当然是因为我每节课都——顾听茵的声音戛然而止。

这么说的话,好像……不太合适啊……迎上他的目光,她的脸莫名燥热起来,率先移开了视线。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是想来谢谢你的!谢我?对啊!之前、之前你不是带我逛学校了么……顾听茵轻咳一声,强行将那天的事情美化一番。

沈知谨大约也是没想到她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无言。

顾听茵安静片刻,决定换个话题。

对了同学,我还不知道你名字呢!你帮我这么大的忙,我想好好谢谢——连他上什么课都知道了,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叫什么。

以后别来了。

清冷疏淡的嗓音响起,打断她的话。

顾听茵愣怔当场,喃喃:什么?沈知谨的视线落在她桌上放着的《通俗天文学》,声色平静:我说,以后别来了。

------------番外18 折返他的语调是一贯的清冷疏淡,前排坐着的几个人都听到了,下意识回头看来,神色震惊又意外。

徐哲更是瞪大了眼,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不是,沈知谨今天特意停下实验过来上课,还和这妹子坐在了一起,他还以为他是喜欢人家呢!搞半天,是为了当面拒绝人家?!彻底绝了妹子的心?!徐哲在心里默默暗骂一声。

绝。

论如何能让妹子以最快的速度对自己死心,沈知谨要排第二,西京大没人能排第一。

顾听茵自然也察觉到了那几道探究和八卦的眼神,一时慌乱起来。

她看着身旁坐着的少年,察觉到他周身的淡淡冷意,眼中的星光暗淡下来,眸底浮现几分无措。

片刻,她垂下头,呐呐着低声:哦,我、我知道了。

说着,她默默转过身子坐好,两只手还紧紧抓着那本书。

沈知谨看到她微微抿唇,原本懒散斜靠的姿态也变得紧绷,整个人都像是被霜打了一般蔫蔫的,不复之前活泼。

他眉心微蹙。

上课铃响起,李教授走了进来。

看到坐在最后一排角落里的沈知谨,他很是惊讶,视线扫过他旁边坐着的少女,笑着调侃:哟,我说今天怎么瞧见知谨过来上我的课,原来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而是陪人来上课的?沈知谨少年天才,虽然很少上课,但所有科目都是满分,加之性格疏淡矜傲,做事又低调严谨,教授们都很欣赏他,对这些事儿也就不怎么管。

如今难得看到他来上课,旁边又带着个小姑娘,李教授自然免不了调侃几句,给自己找回点场子。

教室里所有人都回头看了过来。

这样的氛围,原本该是十分暧昧的——如果刚才沈知谨没有当众拒绝她。

顾听茵头垂得更低了。

她、她好像给他惹麻烦了……沈知谨唇瓣微动,本想解释两句,但余光看到她因为用力而微微泛起青白的手指,又忽而顿住。

他没有说话。

……这节课,对于顾听茵而言,实在是太过难熬。

她沉默着,连侧头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了,只能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窗外忽然起了风,很快,豆大的雨珠急急砸落在窗上。

天色昏暗,连教室里都暗沉下来。

不少学生往外面看去,躁动起来。

下雨了?这雨也太大了,我没带伞啊!我等会儿还得回院里上第二节课,这么大的雨,是要我游过去???沈知谨想起什么,看向身旁的少女。

她的背包很小巧,装下那一本《通俗天文学》已经颇为勉强,怎么看都不像是带了伞的样子。

而且她是从美院那边过来的,等会儿要回去,估计更麻烦。

似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顾听茵终于从书里抬起头,望了过来。

四目相对。

她红唇微动,脸上神色颇为纠结,磨磨蹭蹭,似是想问什么。

他做事向来周全,这几日预报的有阵雨,他一直带着伞。

你——她踌躇着开口。

沈知谨静静想着,如果她借,给她就是。

你别生气了。

她小声道。

沈知谨微怔。

这么近的距离,她的脸又热起来,一颗心快速跳动着,半点不受她控制。

想到他刚才的那句话,她心头微凉,鼓噪的心跳声这才稍稍平息。

我、我以后,不会再来这里打扰你了,真的!似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心意,她还并起手指,做出保证的姿态,信誓旦旦。

沈知谨看着她乌黑润泽的杏眼。

这本来就是他要的答案,但不知为何,并没有预想中的轻松。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她眼中浮现几许茫然,他才终于回神。

嗯。

……下课了,但雨没有一点要停的意思。

雨幕茫茫。

一些学生打着伞,还有几道冒着雨匆匆跑过的身影。

哎,这雨也太大了!就算打着伞,从这地方走回院里,也得淋湿了。

徐哲站在走廊,一边掏伞,一边念叨,也不知道妹子这一路怎么回啊!我看她好像没带伞的样子。

沈知谨神色淡淡地撑伞,抬脚走进雨中,仿似并不在意。

一阵急风吹来。

哎我去!徐哲躲闪不及,雨伞被吹偏过去,冰凉的雨水瞬间落了他一身。

他哀怨地抹了一把脸:算了算了,妹子长得那么漂亮,不知道多少人等着这机会献殷勤呢!沈知谨脚步一顿。

……顾听茵还在教室里坐着。

又一个男生走过来。

学妹,你没带伞?要不我送你吧?她摇摇头。

谢谢,不过不用了,有人来接我的。

她已经给司机打过电话了,晚一些就到。

她一个人来京城求学,家里人都很不放心,在西京大附近购置了别墅,还特意给她配了司机和阿姨。

不过她平常大多数时间都在学校,而且行事作风低调,一直没让司机来过,其他人也就不知道。

那男生闻言耸了耸肩,显然对这话是不怎么相信的。

新生,又是美院的,能是谁来接?他思索片刻,笑着问道:那我在这陪你一起等吧?顾听茵诧异抬眸,拒绝的话尚未来得及说出口,那男生已经往她这边走了两步,似是打算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

她眉心微微皱起:我——笃笃。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映入眼帘,屈指在她桌上敲了敲。

顾听茵心头微跳。

这只手,有点眼熟。

她缓缓侧眸看去,就见沈知谨不知何时折返回来,正站在她身旁。

他黑色的额发微湿,周身氤氲着淡淡的雨汽,愈发显得眉眼黑沉。

他另一只手拿着伞。

滴答。

雨水滑落,在地面上晕染开一小片深色的水痕。

他没看站在她另一边的那个男生,只淡淡看着她。

顾听茵神色惊喜:你是来送我的吗?沈知谨到了嘴边的话忽然顿住。

——他原本打算把伞给她就走的。

但不知为何,迎上她望过来的目光,准备好的说辞最终被别的字句替换。

疏离的嗓音在这雨声中,听来更添几分清冷。

嗯。

------------番外19 一起吃饭啊大雨如瀑。

顾听茵落后沈知谨半步,偷偷拿出手机,给司机发了短信,让他不用来了。

沈知谨回头看来,便瞧见她匆匆藏起手机。

这时候大多数家庭还是用的座机,能用上私人手机的实在是凤毛麟角。

顾听茵快步走了过来,又往外面看了眼,似是有些担忧,漂亮的眉心微微蹙起:雨下的好大啊。

真好啊!她巴巴看向他,似是还有些不好意思:这么大的雨,让你送我回美院,多不合适啊。

本打算送她到校门口公交站就离开的沈知谨:……他撑起伞。

走吧。

她又看了眼下着的大雨,将背包紧紧抱在了怀里,一步钻入他的伞下。

距离突然拉近,一股清甜的淡淡香气弥漫,混杂在这雨汽中,猝不及防地占据他的呼吸。

他从来没有跟女生同撑过一把伞,也从未与女生有过这样近的距离。

几缕柔软的发丝拂过他的手腕,带起些微的痒意。

他握着伞柄的手微微收紧。

……雨落在伞上,噼里啪啦作响。

两人共用一把伞,本来就比较勉强,何况雨这么大,何况——他们中间还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顾听茵的左肩很快就落了几滴雨。

她侧头看了眼。

沈知谨察觉到她的动作,手腕微动,黑色的雨伞便倾斜到了她那边。

一阵急风吹来,她脚下一滑,惊呼一声,差点跌倒在地。

情急之下,她连忙抓住了旁边少年的胳膊。

温热的触感从隔着薄薄的衬衣传来。

这感觉很陌生,他下意识蹙眉。

顾听茵长舒口气,庆幸地抬头:还好没摔倒,要不然——看到那少年微微蹙起的眉头,她后知后觉,自己还抓着人家,连忙松开。

不、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他不喜欢她去蹭他的课,肯定更不喜欢这样的肢体接触了。

分明她已经松开了手,可她碰过的地方,不知道为何,还带着灼烧的温度。

无法忽视。

可她的力道其实并不大,掌心也很软——沈知谨恍然惊醒。

他在想什么?!顾听茵看他好一会儿没说话,眉眼微沉,心下紧张起来。

他这是……又生气了?沈知谨错开了她的目光。

你这样抱着背包,站不稳。

她愣了下,小声喃喃:可是这里面的书是我才买的……《通俗天文学》他顿了顿,终于道:那就跟紧点儿。

她眼睛一亮,尽管已经在努力克制,尾音还是带了一丝无法遮掩的欢喜:哦。

她又往他身旁靠近了些。

沈知谨正要走,忽而感觉到了什么,垂眸看了眼。

一只细白的小手不知何时已经悄然拉住了他的衣袖。

顾听茵奇怪问道:怎么不走了?不是让她跟紧点儿吗?沈知谨:……他抬腿向前走去,胳膊上还挂了个小姑娘。

……好不容易来到校门口,她低头看了眼,裙摆已经湿了,还溅上了斑斑泥点,此时贴在她的小腿,很不舒服。

还冷。

她小小打了个哆嗦。

来这边的时候,哪儿想得到会下雨?沈知谨微微侧头,眼看着马上就要到公交站了,终于还是抬手拦了辆出租。

从西京大到西京美院,其实不算远,自行车半小时左右。

两个校区的学生彼此之间往来也很多。

但沈知谨在西京大待过三年之久,今天却是第一次来西京美院,而且这一来,就直接到了女生宿舍楼下。

雨不停,他就只好一路把人送到了这里。

今天谢谢你啊!顾听茵站上台阶,冲他挥手。

沈知谨淡淡应了声,转身就要走。

等等!顾听茵又叫住他,这才看到他的衬衣右肩部分几乎已经湿透。

薄薄的衣衫贴在他身上,勾勒出少年劲瘦挺拔的身形。

她一愣,本以为自己身上已经够湿了,谁知道他竟是更——但他眉眼清淡,似乎对此并不在意。

她心里像是被什么揉了一下,眼看他要走,连忙道:你还没跟我说你的名字呢!她好像对他的名字格外执着,哪怕早就知道,也一定要听他说。

他回头看来。

她眼睛润泽明灿,就那么望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道:沈知谨。

她唇角扬起笑,梨涡若隐若现。

顾听茵!她的声音在雨中也如此清晰,我叫顾听茵!她当然知道他的名字,可她想认识他,不是从任何人的口中,不是从任何报道与新闻中。

她要他自己告诉她。

这样,她便也能顺理成章地说——沈知谨,你好,我是顾听茵。

……那天过后,顾听茵果然没再出现在他的课上。

物院一众人等哀叹不已。

上课那么无聊,好不容易有漂亮妹子来,结果还被沈知谨无情赶走了。

这上哪儿说理去!?可偏偏这人是沈知谨,他们不好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在心里默默流泪,偶尔偷偷投递几个哀怨的眼神。

沈知谨的生活又恢复了一贯的规律。

看文献,做实验。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那个雨天,似乎也与过往的每一个雨天并无不同,被他淡忘。

……师兄,去吃饭吗?孔文瀚一边将实验记录册合上,一边问道。

沈知谨摇摇头。

我等这份数据跑完,你们先去吧。

孔文瀚心中松了口气,和旁边两个男生交换了个眼神,在桌下比了个ok的手势。

师兄,那我们走了啊!说着,几个人一起起身准备离开。

刚走到门口,碰到苏教授。

几人连忙打了招呼。

苏教授颔首,走了进来,边走边回头看了眼:怎么回事儿,这几天这群小子像是饿死鬼投胎一样,一到饭点儿跑的比谁都快。

徐哲迅速看了眼沈知谨,见他没什么反应,这才呵呵一笑:苏教授,这人是铁饭是钢,他们最近做课题挺累的,挂念着吃饭,这不是很正常吗?都是借口。

苏教授笑道,知谨不比他们更忙?不过知谨,你总这样不按点吃饭也不好,自己多注意点儿。

沈知谨应了声,又很快重新看向屏幕。

这样子一看就没听进去。

苏教授一手背在身后:哎,对了,我看咱们东苑食堂最近热闹的很,连好多文院的学生都往这边来了,估计是又开发了新的菜品?徐哲心头一跳。

沈知谨眉心微动,终于抬眸看了过来。

徐哲缓缓举起手,欲哭无泪。

我、我真不知道!……知谨,我说,人妹子其实也没打扰到你不是?她就是过来吃顿饭——徐哲说到这,恨不得自打嘴巴。

一顿饭从美院吃到这边了!这心思谁看不出来啊?沈知谨没说话,径自往前走去。

徐哲小心打量着他的神色,心中忐忑。

不是,这吃饭是人家的自由,你总不能把人家从食堂赶走吧?那你这也太——沈知谨侧头,淡淡看他一眼。

徐哲脖子一凉,声音也小了下来。

……咳,我不是那意思……其实她也没来几次,主要还是人太漂亮了,所以动静大点儿。

而且你平常都不怎么去食堂吃饭,基本也碰不上啊,你这何必……沈知谨脚步忽然顿住。

徐哲连忙跟着停下,顺着他的视线往前看去。

这会儿已经过了一点了,按理说已经过了午餐高峰期,但食堂里的人还是很多。

像是某种直觉,他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她。

她面前放着一份砂锅,手里捧着一瓶酸奶,正咬着吸管。

看样子是已经吃过了。

他心中稍松。

那酸奶似乎很得她喜欢,她吸了一口,酸甜的味道冲击而来,她忍不住眯起眼睛,像是一只慵懒餍足的猫。

他唇角微弯。

但下一刻,那一抹笑意便很快散去。

孔文瀚几人和她坐在同一张桌子。

学妹,这酸奶好喝吧?西京大一绝!孔文瀚就是那天她和沈知谨初见,碰上的男生。

某种程度上来说,大家也算认识。

孔文瀚是前几天才知道那个去蹭课的妹子就是她的,但在知道这消息的同时,他也听说了沈知谨当面赶人走的事迹。

所以,再次在食堂碰到顾听茵,他一下就猜到了她的打算,却一直没敢跟沈知谨提过这事儿。

他觉得学妹人挺好的,但就是有点固执。

追谁不好,追沈知谨呢?顾听茵点着脑袋:好喝!谢谢学长!她说着,又看了眼腕表。

他吃饭怎么总是这么晚啊……谁看不出来她这是在等沈知谨。

孔文瀚几人对视一眼,暗暗叹气。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他们对她的印象都很好。

看的出来,她家里条件应该很好,不过并没有大小姐脾气,反而漂亮又热情,懂事还礼貌。

这么个妹子,真是不该在那颗铁树上吊死啊!孔文瀚思忖着怎么开口,才能尽量不伤害到小学妹的心。

学妹,其实……师兄不常来食堂吃饭的,而且他、他基本上都是自己吃,不习惯和人一起,要不你以后还是……顾听茵一愣,嘴里的酸奶忽然变得格外的酸。

她哪里听不出这话的弦外之音?沈知谨疏淡矜傲,难追至极,还是——尽早放弃的好。

但要真这么容易做到就好了。

她拿起手里的酸奶,转移话题:这酸奶这么好喝,他喜欢吗?不喜欢。

一道清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孔文瀚几人僵硬回头,看到不知何时过来的沈知谨,当场石化。

——先前不是说晚一些的吗!?还有徐哲师兄!怎么不提醒他们!徐哲一脸绝望。

天地良心,他真的拼命冲他们使眼色了,可谁让他们几个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顾听茵身上!顾听茵却是半点没察觉到这危险的气息。

听到这声音的一瞬,她立刻回过头去。

在看到他那张隽秀干净的容颜后,先前所有纷乱的情绪都飞走,只剩下欢喜。

算一算,自从那个雨天后,她都好几天没见他了。

她的眼睛瞬间亮了,水润又明灿,乌黑的眸底似是藏着星火。

望过来的一瞬,沈知谨莫名觉得左手手臂又烫了一下。

——是那天她碰过的位置。

沈知谨,你也来吃饭啊,好巧!她这话说出的一瞬,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了。

但下一刻,他们才知道,沉默的太早了。

因为她又添了一句:正好我也没吃饭呢,我们一起吧!窒息。

徐哲看了眼餐桌,眼角抽搐——这汤还没凉呢吧?还有那酸奶,她可还拿在手里呢!她到底是怎么说出这话来的?但顾听茵此时已经顾不上他们了。

好不容易才把人等来,机会难得。

担心他不同意,她又真诚万分地道:之前的事情,我还没好好谢谢你呢!你想吃什么,我——嗝——请你啊!……这次,终于连她也沉默了。

好诚挚的邀请。

好响亮的饱嗝。

半晌,就在所有人都怀疑这一地狼藉如何收场的时候,沈知谨终于开口了。

去二楼吧。

------------番外20 我对花生过敏啊顾听茵端着餐盘,乖乖跟在沈知谨身后。

食堂二楼的饭稍微贵一些,可选的餐类也多,所以相对而言,比一楼清净了不少。

看沈知谨拿了一小份酥肉,她连忙跟着取了一份。

看他拿了一小份青菜,她也跟着照做。

看到沈知谨拿了一小碗汤,她也放了一份在餐盘里。

沈知谨回头,瞧见她餐盘里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选餐,又抬手将她餐盘里的饭全都一一放了回去。

哎——顾听茵连忙转身,紧张兮兮护住自己最后那一小碗炒青菜,不是说好了一起吃的嘛?要是他吃,她看,那还叫什么一起吃啊!这可是他们一起吃的第一顿饭啊!沈知谨静静看她一眼,终于还是让她留下了那一份青菜。

顾听茵这才松了口气,高高兴兴端着那一小碗青菜坐在了他对面。

二楼人虽然人少,但此时全都往这边看来,神色各异。

顾听茵半点不介意。

她看着自己眼前的那碗小青菜,特别高兴。

沈知谨,这都是你喜欢吃的吗?沈知谨顿了顿,却是没回答她这个问题,只望着她的眼睛,淡声道:西京美院到这里挺远的。

她脸上的笑容顿时凝住。

他这话什么意思,她当然听得懂。

迎上他那双波澜不惊的眼,她心里竟是霎时间有些慌张,连忙低头吃了一口青菜。

还、还好吧,我觉得这里的饭更好吃啊。

沈知谨看她慌忙吃菜,连头也不敢抬了,眉心微凝,藏在喉间的话有了一瞬间的犹豫。

但也只是一瞬。

不能再这样了,每次她过来,他都要停下手里的一切事情。

不管他是准备开会,还是正在看文献,更甚至是在做实验。

他向来认真严谨,习惯所有的事都安排的井井有条,精确至极。

可是一旦她出现,所有计划都被打乱。

这种被频繁打破惯性的感觉,很陌生,像是有什么正在脱离掌控。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所以最好的选择就是及时停下,纠正,回到正轨。

之前的事,不过是举手之劳,但既然你坚持要谢,吃完这顿饭,我们之间就算两清。

顾听茵动作一顿。

原来他肯答应一起和她吃饭,就是为了和她说这些话。

原来他是要两清。

她依旧低着头,因为嘴里还咬着那一口青菜,声音听来有些模糊:举手之劳……那如果换成别人,你也会那么做吗?沈知谨一愣。

因为他忽然发现,在他这里,没有如果。

他根本没有设想过将顾听茵换成别人的这个如果。

然而这片刻的沉默,在顾听茵听来却是默认了。

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憋闷的难受,连呼吸也变得困难。

她忽然将筷子放了下来,不轻不重的一声。

沈知谨眉头微蹙。

是他刚才的话说的太过分了?他看到顾听茵黛眉拧起,浓密卷翘的睫毛轻轻颤动,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

好像是哭了?沈知谨的手微微收紧,不知为何心里也像是被什么用力拽扯了一下。

你——他刚刚开了个头,思考着这场谈话如何继续,就忽然看到顾听茵抬起了头。

她瓷白的小脸涨得通红,唇色却是苍白,一只手按着胸口,急急喘息着。

沈知谨立刻察觉到情况不对。

你怎么了?顾听茵难受至极,眼睛里已经带了泪,一边艰难地呼吸着,一边沙哑着嗓子开口:……花生油……菜里面……我、我对花生过敏……沈知谨的心骤然沉了下来。

顾听茵对花生严重过敏,小时候还因为这个被送去医院抢救。

自那之后,顾家的餐桌上,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和花生相关的食物。

甚至全家上下里里外外,连花生模样的物件都不允许出现。

久而久之,她也就对这件事没那么注意了。

以至于今天来二楼吃饭,她竟是忘了问他们是用的什么油!她的脸上和脖子也开始痒了起来。

她忍不住去抓,尚未碰到,手腕却是忽然被人紧紧攥住。

沈知谨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握住了她的手。

她含泪仰头看了过去,呼吸困难,浑身乏力。

沈知谨……下一刻,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忽然腾空,整个人落入了一个坚实微凉的怀抱。

清冷的嗓音敲击着她的耳膜,叩动她的心脏。

我送你去医院。

……还好送来的及时,病人现在的情况已经稳定了,不过还需要住院观察一天。

医生抬手指了下,去楼下办手续吧。

沈知谨心中松了口气:谢谢医生。

他下意识往病房看了眼。

门关着,看不见人。

医生忍不住责备:小伙子,不是我说你啊,自己女朋友对花生严重过敏,你说你怎么也不多照顾着点儿?看人小姑娘这次,多遭罪啊!沈知谨唇瓣微抿。

……对不起。

你跟我说什么对不起?该去跟你女朋友说啊!医生摇摇头,快去吧!沈知谨颔首,刚转过身,医生又喊了他一句:对了,可以顺便去买点维生素C含量高的水果,能帮助病人恢复。

他应了声。

……沈知谨回到病房的时候,就看顾听茵正躺在病床上,手里拿着一个小镜子,左看右看。

她神色烦忧地叹了口气。

哎。

她过敏反应挺严重的,脸上和身上都起了红点点。

虽然这会儿已经缓过来了,但他之前肯定都看见了。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感觉好点儿了吗?她条件反射,迅速将小镜子藏起来,又掀起被子把自己埋了起来。

沈知谨:……他将东西放到了小柜上。

看样子是好了不少,但想起之前她病发时候的样子,他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医生说你需要留院观察一天,我等会儿帮你跟你们辅导员请个假,你——什么!顾听茵一下从被子里钻了出来,瞪大了眼睛。

沈知谨以为她是害怕一个人,顿了顿,道:我在这陪着你。

顾听茵连忙摇头,一把抓住他的手:不是!我是说,你要帮我请假的话,千万不要说我是花生过敏了啊!沈知谨眼帘微垂,看了眼她紧抓着他的柔软葱白的手,不知为何,那滚烫的触感又来了。

他微微偏过头去,终究还是没挣脱,只问道:为什么?为什么?顾听茵简直要哭了。

这事儿要是传到家里,保不齐全家都要杀过来了!毕竟她才入学半个月啊!我、我怕家里人担心啊,那个,要不等下你就说,我是感冒了,或者发烧了?反正说什么都行的,就是别说我过敏了!沈知谨沉默一瞬。

这几个说法,似乎都无法合理解释他抱着她从食堂出来这件事。

顾听茵抓紧他的手,神色祈求:好不好啊?他终于低低应了声:嗯。

顾听茵长舒一口气,这才松开他的手,重新躺了回去。

呼——那就好,那就好……柔软的触感分离,他忽而觉得心里某处好像空落落的。

但这样的情绪只是一闪而过,他看向她的脸。

看样子是已经好多了……顾听茵迎上他的视线,忽然惊呼一声,又一把掀起被子,将自己遮了起来。

沈知谨:……我帮你买了水果,要吃吗?被子晃了晃,好像在摇头,她的声音闷闷的:不吃。

你这样不闷吗?不闷!我特别好!……不管沈知谨怎么劝,她都不肯从被子里出来。

可她刚做完脱敏治疗,这样一直闷在被子里怎么行?出来。

不出!我睡着了!沈知谨耐心告罄。

他一手抓住了被子。

她拼命拉着,但哪儿争的过他,最后还是被他从被子里挖了出来。

她一把捂住自己的脸。

不准看!沈知谨终于明白她在担心什么,一时间又是生气又是好笑。

已经好了。

他道。

顾听茵从指缝里看他,将信将疑。

真的?真的。

沈知谨略作停顿,你刚才不是自己已经照过镜子了吗?顾听茵的脸瞬间涨红。

没、没有比这更丢人的了……她结结巴巴:那、那个镜子太小了!好多我看不到的!沈知谨又打量了她一眼:真的已经好了。

顾听茵这才稍稍平复了心情,但还是怕他只是安慰自己。

她想了想,侧过身,将及腰的长发拨到一边,微微偏头,拉了下衣领,指着自己稍靠脖颈后侧的位置:那、那这里也没有了吗?我还是觉得有点痒啊。

她的动作很突然,那一抹细腻的白便猝不及防闯入他眼底。

沈知谨心头一跳,想也不想,一把拉上了病床间的隔帘,隔绝了身后两个病人和一个陪床的视线。

顾听茵听到这声响,奇怪地看向他。

怎么——咦,沈知谨,你很热吗?他错开目光,然而方才那一幕,依旧深深烙印在了他的脑海。

他喉结滚动了下。

没有。

她看着他微红的耳尖,思考片刻,最终看向了床头放着的橙子。

那是因为刚才去帮我买这个?沈知谨忽而松了口气:嗯。

顾听茵笑起来:谢谢!虽然我最喜欢吃桃子,不过橙子也——我去帮你买。

啊?顾听茵一脸茫然。

那、那太麻烦了吧……不麻烦。

他说着,没等她再劝,转身往外走。

不知为何,少年挺拔的背影看起来带了一丝狼狈。

等一下!顾听茵又喊了他一声。

他脚步顿住,微微侧头:怎么了?顾听茵有些紧张的开口:那个……你刚才说,今天会留在这的,是吧?那你、你早点儿回来啊。

她一个人在这待着,还真的挺不自在的。

沈知谨停顿片刻,低声应了。

好。

------------番外21 追人哪儿有这么追的夜色浓郁,皎月高悬。

病房里很是安静,只偶尔响起几声低语。

沈知谨,我想吃桃子。

他起身去洗了桃子。

沈知谨,我想喝水。

他去了热水房打水。

沈知谨,我真的已经好了吗?他终于看她一眼。

嗯。

顾听茵躺在病床上,心里并未因为这个答案感到有多少安慰,心事重重地叹了口气。

两人第一次一起吃饭,她居然就因为花生过敏进了医院,还有比这更糟糕的情况吗?他好像都还没怎么吃呢。

你饿不饿啊?沈知谨摇摇头。

她的过敏情况实在是很严重,当时顾不上其他,现在好不容易好了些,过了饭点,他大约是饿过了,也没什么感觉了。

顾听茵咬了一口桃子:对了沈知谨,你最喜欢吃什么水果啊?沈知谨看着她微微鼓起的腮帮子,顿了顿。

芒果。

还好我对芒果不过敏!她眼睛晶亮,带了小小的骄傲。

这样的小事儿,也不知道怎么值得她这么高兴的。

啊!她忽然想起什么,坐直了身子,一脸期待的看着他,沈知谨!还有三个月就是我的生日啦!沈知谨:……她往前凑了凑:沈知谨,你喜欢什么味道的蛋糕啊?她的生日,问的却是他。

沈知谨尚未来得及回答,她便琢磨起来。

既然你喜欢芒果,那就定芒果的吧?似乎已经笃定要和他一起过。

啪嗒。

隔壁病人把灯熄了,整个房间暗下来。

沈知谨压低了声音:睡觉。

这会儿已经很晚了,她又刚做完治疗,早该需要休息。

偏偏她精神足得很,半点没有要睡的意思。

顾听茵眨眨眼,在他清冽平静的目光下乖乖躺了回去,有些不好意思:哦。

她拉好被子,只剩下一张小脸露在外面,乌黑的长发有些凌乱的在枕头上铺开。

终于安静。

病房床位紧张,他们又是临时来的,沈知谨要在这里陪床,只有一个凳子。

他像是有着既定轨道的行星,自始至终沿着自己的轨道运行,不出半点错误。

哪怕是此时,他就在她床边坐着,依旧肩背挺直,清隽疏淡。

清冷的月光从窗外流淌进来,勾勒出他清绝秀雅的侧脸。

过了好一会儿,他听到她小声喊他。

沈知谨。

他侧头看她,就看到她张嘴说了什么。

但声音太小,他没听清。

怕影响到病房里的其他人,他微微俯身,靠近了些。

什么?下一刻,她甜软的声音清晰落在他耳畔。

沈知谨,你真好看。

靠的太近了,他甚至能感觉到她温热的呼吸,以及她身上的甜气。

一字一句,如此清晰。

他心脏骤停了一瞬,下意识去看她。

她拉上被子,只余下半张红透的小脸,那双乌黑莹润的杏眼像是水洗过一般,清凌凌,又明灿。

他看过无数深夜里的星,却没有一颗,比她此时的眼眸更明亮。

他听见自己心脏骤然下坠的声音。

似乎有流星朝他坠落,义无反顾冲入他的轨道。

她的目光灼灼,他抿了抿唇,偏过头去,错开她的视线。

但过了好一会儿,她似乎还是在看他。

那灼烫的感觉如此鲜明,是她目光所及。

他终于又看向她,清冽的语气中带了几分警告:还睡不睡了?她摇头,理直气壮。

沈知谨眉心微拧。

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她便又小声嘟囔:你都和我两清了,那我以后也没什么机会见你了,当然要趁今天多看看。

沈知谨一时语塞,万万想不到她躺在病床上,还在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她似乎总是很有底气和逻辑,歪理也能说成真理。

似乎过了很久,又像只是一瞬。

他终于开口:那顿饭我没吃。

她露在被子外的眼睛弯起,得意又狡黠。

我知道。

……沈知谨抱着顾听茵从食堂出来去医院的画面被不少人看到,顿时在西京大引起轩然大波。

两人都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就很容易引人注意,更何况是这样的情况。

所有人都在等着事件的后续发展,然而出乎预料的是,居然——什么都没有。

因为沈知谨第二天就飞往柏城了。

他虽然已经跟着导师转回国内继续读博,但费诺实验室创立京城分部有很多事情都需要他来负责,所以经常需要在柏城与京城之间往返。

而这次他一去,就是两个星期。

当事人都不露面了,那这事儿还能有什么发展?不,还是有的。

西京大,天文爱好者社团。

今天是他们社团招新后第一次开会,整个教室坐的满满当当。

社长魏城扫视一圈,轻啧。

瞧瞧。

新生入学,百团大战,其他社团为了拉拢新人花样频出,唯独他们天文社不争不抢,都有无数学弟学妹挤破头想进来。

原因无他——沈知谨。

他本科是念的天文系,如今的科研方向又是天体物理,天文社自然跟着成了香饽饽。

——虽然沈知谨从来没有参与过他们社团,但他们社团的创立者徐哲,如今可是和沈知谨同一个实验室的大佬。

这名头放出来,简直胜过任何宣传,赢的轻轻松松。

徐哲如今虽然已经退休了,但这毕竟是他一手创立的社团,时不时还是会帮个忙,比如偶尔过来开个科普宣讲之类。

除了他自己,有时候还会请一些相关专业的老师或学生。

沈知谨上一年一直在柏城,今年终于回了西京大,大家都觉得未尝没有机会请到他来做个指导讲个课什么的。

虽然希望渺茫,但人总得有梦想不是?当然,除了沈知谨,还有另一个原因。

魏城看向最后一排角落里坐着的少女,笑呵呵道:顾听茵,这次咱们社团组织观星活动,拉赞助的任务,可就交给你了,没问题吧?顾听茵点点头:没问题。

她是新加入的社员。

虽然她对物理和天文一窍不通,面试的时候一道题都没答对,但谁让她长得漂亮呢?于是最后她就被分配到外联部了。

魏城满意颔首:行。

时间定在本周六,地点是云山。

大家都各自做好准备。

大家还有其他问题吗?一个长相俏丽的女生举手:社长,这次观星,沈学长会去吗?话音落下,不少人齐声起哄,还有人往顾听茵那边看。

魏城笑道:想什么呢!这种小活动请的动那尊大神?许多女生齐齐哀叹,目露失望。

魏城又道:都别叹气了,这次观星可还有任务要完成的,到时候考核成绩不及格,可别怪我不客气。

他们这社团虽然说是对天文感兴趣就可以来,但其实对专业性有一定要求的。

就像轮滑社要学轮滑,摄影社学摄影。

进了天文社,当然也得跟着学习相关内容。

这话一出,看顾听茵的人更多了。

——大家都知道她是国外回来念的西京美院,半点理工科基础都没有。

这考核对她来说,就是灾难。

但……有的人,就算考不过也没关系的吧?我觉得也是,长得漂亮能当饭吃,这不是公认的?都少说两句吧,毕竟人也不是冲着天文来的不是?听说她之前去蹭沈学长的课,被沈学长当面拒绝,让她以后别去了。

结果后来她又去食堂堵人,还牵连沈学长一起去了医院……追人哪儿有这么追的?几个女生凑在一起,小声说着什么。

顾听茵长得漂亮,活泼大方,追沈知谨的人那么多,全都撞了南墙,铩羽而归。

她是唯一一个和沈知谨有了肢体接触的。

——虽说是因为要送她去医院吧。

但这显然还是引起了不少人的嫉妒。

再加上她加入天文社明显是靠着那张脸,大家对她就更有意见了。

她们声音不大,顾听茵隐隐约约能听到一些。

她淡淡往那边看了一眼。

不知为何,迎上她平静乌沉的眸,那几人竟都心中微颤,下意识闭上了嘴。

她虽没有大小姐脾气,可是显而易见,她并非真的单纯无知。

相反,她带着骨子里的贵气和气势。

只不过平常她并不如此罢了。

旁边一个女生看不过去,小声道:学妹,你刚来,对咱们社团情况不太了解。

观星需要设备,咱们得去借,而且还需要准备在云山上过夜的帐篷等等,资金消耗很大。

加上咱们这比较小众,这赞助,不好拉啊——顾听茵若有所思。

哦,还有其他需要的吗?那女生一噎。

这是什么问题?应、应该没了……顾听茵点点头,冲她一笑。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学姐!她说完,又看了眼腕表。

沈知谨的航班,应该已经到机场了?……京城机场。

沈知谨和导师一同从出口离开。

回学校?沈知谨颔首:嗯。

导师忽然扭头看他:知谨,听说最近,你在追你们学校的一个小姑娘?沈知谨脚步一顿。

导师慢条斯理地笑道:第一次为她迟到,第二次送她回宿舍,第三次为她夜不归宿,在医院守了一晚上……知谨,追人哪儿有这么追的?------------番外22 顾听茵!沈知谨回到实验室的时候,一群人看到他都十分惊讶。

师兄,你这是刚下飞机就回来了?我们还以为你今天要先回家呢!就是,出差两周也太久了点儿,还得倒时差。

沈知谨将手里的一叠资料放下,神色淡淡。

处理完这些就回。

徐哲走过来,忍不住道:大佬,求您给我们一点生路吧,行么?学神还这么勤奋,他们要不要活了?沈知谨道:这两周的观测数据给我。

徐哲:喳。

沈知谨翻着实验记录,目光在孔文瀚几人身上扫了扫。

几人惊恐。

——这什么情况?他们最近可老实了!没犯错啊!终于,孔文瀚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凑过来压低了声音,信誓旦旦:师兄,你放心,你离开的这两个星期,我们一次都没和顾学妹——咳——吃饭!沈知谨眼帘微抬,平静的眸底看不出情绪。

孔文瀚心中振奋:果然猜对了!师兄在意的就是这个!他特别坚定地道:真的!她一次都没来过了!人都不来了,别说吃饭,连面都没得见呢!孔文瀚这话说完,突然觉得周围温度冷了许多。

沈知谨看着他:一次都没有?一次都没有!蹭课当面拒绝了,吃饭进医院了,师兄如此绝情,一心只在科研,哪个学妹受得了?沈知谨没说话。

她第二天上午出的院,他送她回了宿舍后就走了。

当时她还问他为什么那么忙,他就说了下午要飞柏城的事儿。

——她当然也知道他是今天回来。

沈知谨道:上次的文献汇总明天给我。

孔文瀚:???师兄,这也、也太突然了吧,之前不是说周五之前给就行的吗?沈知谨淡声:我还以为你最近挺闲的。

……怎么,有问题么?孔文瀚忍着泪:没有,保证完成任务!哎,我怎么听说顾学妹今天来了?徐哲忽然道。

孔文瀚震惊:不可能啊!她要来过我们怎么可能不知道?就那张脸,但凡来过物院的地盘,那就不可能没消息啊!沈知谨也侧头看了过去。

徐哲道:哦,对了,她是来了,不过不是来这里,是去天文社开会了。

中午碰见魏城,他还说今年招新,男生比例终于高于女生了。

从前那些都是冲着沈知谨来的,这次显然是因为顾听茵。

毕竟沈知谨不一定去,但顾听茵可是实实在在成了天文社的一员了,这号召力能一样吗?众人安静。

沈知谨将手里的资料合上。

……图书馆。

沈知谨把书递过去。

负责归档的老师笑着道:这是从柏城回来了?我还说呢,按你借书的习惯,两星期之前就该还了,怎么拖到现在。

还好没逾期。

沈知谨轻轻颔首。

其实那天他本来是准备过来还书的,但恰好顾听茵过敏了,他在医院守了一天,这事儿也就落下了。

这次是借这两本是吧?老师翻看着手里的书,准备登记。

他正要点头,忽然听到两个陌生的男生声音从后面传来。

刚窗边坐着的那个真的是顾听茵?就是她啊!那么漂亮,还能是谁?之前听他们说她好看我还想着能有多好看,啧,脸好疼!哎,那她在看什么书,瞧见了吗?要不去问问?别了吧,她不是在追沈学长吗?话是这么说,可沈学长又不喜欢她,听说都当面拒绝过了。

既然他们没在一起,那旁人追她,也没什么问题啊。

那两个男生聊得太投入,并未看到当事人之一,此时就站在他们前方不远处。

沈知谨忽然道:张老师,我突然想起还有本书忘了拿了。

张老师挥挥手:行,那你去。

……图书馆的六楼收录的书籍基本都属于自然科学类。

宇宙天文物理在其中占据了相当比例。

沈知谨对这里最为熟悉。

所以他很快就看到了那个坐在窗边的少女。

实木长桌整齐排列,她选了个偏僻的角落,懒懒坐着,正低头看着一本书。

下午的阳光映照在她的脸上,似乎连她及腰的长发都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色。

她手里还拿着一支笔,像是在做笔记,非常认真的模样。

这里的人通常并不多,但今天却明显热闹了不少。

男生居多,时不时扭头看她。

终于,一个男生抱着书走了过去,似乎是在问她旁边的位置有没有人坐的。

图书馆的座位都是公共的,她仰脸,而后摇了摇头。

那男生一喜,立刻就要落座。

然而就在此时,顾听茵忽然眼睛一亮,站起身来。

那男生愣了一瞬,跟着回头。

沈知谨。

下一秒,就见顾听茵快步走了过去。

沈知谨,你怎么来图书馆啦?她来到他身前,声音很轻,脸上却满是未曾遮掩的惊喜,我还以为你今天回来,肯定先回家了呢!沈知谨言简意赅:来还书。

哦哦,这样啊!顾听茵看到他手里果然拿着一本书。

她觉得他们简直太有缘分了,居然在他回来的第一天就碰上了!那、那……她绞尽脑汁,不想就这么打个照面就分开,我正在看《新太阳系》,有些不懂的地方,你能不能帮我看看啊?沈知谨的视线落在她的桌上。

除了那本书,还有一个笔记本,似乎的确是在很用心地学习。

他点点头。

顾听茵喜出望外,回头看向那个男生:同学,不好意思啦,这位置有人了!……那男生虽然不舍,但她都这么说了,自然不好继续留下。

顾听茵轻轻拉了下他的袖口。

你快坐!于是,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沈知谨就这么被顾听茵拉到了自己旁边的位置坐下。

周围一地心碎声音。

……沈知谨,你看这个,金星位相变化的这部分我没太理解——顾听茵把书推过去,指着其中的一段。

沈知谨眉心微蹙。

这本是英版原著,当然,这不是重点,顾听茵国外回来,看这个自然是没问题的。

关键是这本书上有大量的专业性词汇,另外还涉及到许多天体物理相关的概念。

她没有基础,一上来就看这个,难怪看不懂。

这本不适合现在的你看,换一本吧。

他道。

图书馆除了这些专业性极强的书籍,还有很多科普类,她看那些估计会更好。

但在顾听茵听来,这话就有那么点不对劲了。

她微微睁圆了眼睛:沈知谨,连你也觉得我看不懂这些吗?沈知谨:……还用觉得吗?他看着她的眼睛,声音平静:那你说说,金星位相变化,和月球的主要区别在哪里?顾听茵:……方才的嚣张气焰顿时偃旗息鼓。

她细白的手指在书上轻轻蹭了蹭,声音也小了很多:我、我这不是要去云山观星了么……总得做点准备不是。

沈知谨还不知道这事儿。

天文社?你怎么知道?顾听茵诧异抬眸。

……这个月适合观星,你们要去看金星合月?这种更偏向于普通天文爱好者的活动,沈知谨其实很少在意,不过,不难猜到。

顾听茵不疑有他,只兴奋点头:对啊!就是那个!我怕我到时候看半天都找不到……她在这方面确实不怎么懂,新手小白去观星,没人指点,跟纯粹看星星没什么区别。

沈知谨顿了顿。

顾听茵把自己的笔记本递过去,以表诚意:你看!我还做了笔记呢!沈知谨的视线落在上面,忽而凝住。

看他神色好像有点微妙,顾听茵奇怪:怎么了?我的笔记做的有什么问——她跟着看过去,声音戛然而止。

笔记本上,是一手非常漂亮的字迹,哪怕不看内容,只这么扫一眼,也是非常赏心悦目的。

前提是——没有右下角的那幅插图。

一个穿着长裙的小女孩正在奔跑,长发随风而动,裙摆翩跹。

她的左手拎着一架飞机,右手……右胳膊夹着一个白衬衫的小男孩。

…………顾听茵的手默默从书上缩到了桌下。

如果可以,她甚至想连同自己整个人都原地消失!她看不懂这本书,实在是太无聊了,就随手画了那么几笔,幻想着自己把飞机劫持了,然后揣起沈知谨就跑。

谁知道会被他看见啊!良久,沈知谨问道:这本书你还看吗?顾听茵头都不敢抬:不、不看了!他嗯了声:那我放回去。

说着,他起身。

顾听茵努力转移话题,问道:对了,观星在这周六,你会去吗?书是看不懂了,但是考核还在,有他帮忙应该会容易点儿的吧?沈知谨略作停顿。

我那天有实验。

……哦……好吧。

顾听茵趴在了桌上,扭头不去看他。

也是,他那么忙。

可是他都看到那幅画了,她丢了这么大的人,他居然连这个忙都不肯帮啊啊啊啊!脚步声渐渐远离。

过了会儿,沈知谨回来,就看到顾听茵瞬间正襟危坐,非常认真地讨教:我想通了,我之前确实没基础,现在突然看这些,是不太合适。

不过,临时抱佛脚应该还是可以的!你能不能教教我,到时候怎么能最快找到想要看到的星象?这个有点抽象,沈知谨想了想,准备给她画个星图,让她学学简单的辨认。

他翻过一页笔记:金星合月其实很好看,你——那支笔没有落下。

因为第二页,也多了一幅画。

应该是她刚刚才画的。

小姑娘把飞机扔了,拎着不肯帮忙的小男孩的衣领子,把他拖到了小黑屋,一副要狠狠蹂躏的架势。

…………顾听茵彻底麻了。

她就是一时羞恼,故意以此泄愤,谁知道沈知谨过来就掀了一页,要帮她画星图!?如果说前一幅还能稍微辩解两句,说是她闲着无聊逗趣画的,那这幅呢!?顾听茵的头几乎要埋到桌子下。

空气寂静,仿佛冻结。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沈知谨把笔放了下来。

极轻的一声,听在顾听茵耳朵里却如同惊雷。

她可怜兮兮地抬头:那、那个……我可以解释……沈知谨脸上神色格外平静,似乎在说:那你解释,我听着呢。

……顾听茵被这一眼盯得,瞬间觉得生无可恋了。

她觉得自己现在多说什么都是徒劳。

最后,经过艰难的思想斗争,她终于憋出一句:……那我现在,还能抱你这尊佛的脚吗?沈知谨闭了闭眼。

顾听茵!------------番外23 给你抱周六,物院实验室。

沈知谨在做数据处理的收尾工作。

徐哲从他身后路过,瞄了眼,诧异:咦,知谨,这块内容你不是准备下午做的吗?怎么现在就要做完了?沈知谨淡声:顺手。

……徐哲狠狠咽回了自己即将脱口而出的脏话。

有什么想不开的要问大佬这种问题!等会儿处理完我发给你,没问题的话,你的实验今天就可以开始。

沈知谨又道。

他们是同一个课题组,研究方向虽然不同,但有许多共通之处。

沈知谨因为同时负责费诺实验室,几乎相当于这里的半个导师。

他的进度很大程度上影响着包括徐哲在内的几人。

……擦。

本打算趁着周末出去浪一圈的徐哲终于还是没忍住骂出了口。

笃笃。

徐哲学长?魏城小心翼翼敲门。

徐哲回头,奇怪:魏城?你怎么来了?他今年才大三,通常不会来这里,有事儿找我?进来吧!魏城点点头,走了进来,无意间看到徐哲旁边正在处理数据的沈知谨,不由更是紧张。

这可是第一次距离学神这么近啊!不过沈知谨在忙,似乎并未注意到他。

魏城心里略微有点小失望,但没忘记自己过来这趟的目的。

徐哲学长,咱们社团安排了今天晚上去云山观星的活动。

徐哲一乐:那挺好的啊,今天天气不错,正合适。

魏城神色纠结:就、就是……有个小问题,学长你能不能一起去?徐哲轻叹。

我倒是想,但估计不行,这边还有任务没完成呢,估计要熬到挺晚了。

还不都是拜某位所赐。

眼看魏城表情不太对,徐哲疑惑问道:怎么,有什么问题?是缺设备?有些高端些的设备,他出面去借,比魏城他们要容易很多。

魏城嘴唇动了动:这倒不是,恰恰相反,就是因为这次的设备太好了——想到刚才看到的那一堆散发着金钱气息的器材,魏城都快哭出来了。

顾听茵去拉赞助,复星直接送了十架天文望远镜过来,至于型号,我就这么说吧,学长,那上面一个经纬仪,卖了我都赔不起啊!……复星是国内最大的天文器材制造商。

魏城一想到自己要带着这些东西去云山,他就腿软。

这万一有个磕碰,他干脆就留在那别回来了。

再说,这东西也需要更专业的人来操控比较好。

思来想去,他只能来找徐哲帮忙。

可谁知道他居然没空?看不出来啊,顾学妹这么厉害……到底是自己一手创立的社团,这个忙必须要帮,可他去不了,这——忽然,徐哲余光瞥见已经处理完数据,起身准备离开的沈知谨,顿时灵光一现:知谨!……顾听茵坐在大巴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闭上眼睛小憩。

车内隐约能听到一些低低的议论声,不用睁眼也知道他们在看她。

——都在说那十架天文望远镜的事儿。

忽然,车内安静下来。

她不以为意,以为准备要发车了,却在下一秒听见自己的名字。

顾听茵?她睁开眼睛。

喊她的是魏城,但更重要的是……他身边,还站着一个隽秀清绝的少年。

正是他的到来,让整个车厢都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神色震惊,几乎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那是……沈知谨!?他居然来了!?魏城早料到这情况,事实上他心里现在也还激动着呢——有生之年居然真的能请来这尊大神!他笑呵呵道:学妹,今天沈学长和我们一起去观星,那些仪器是你借来的,你最了解,等会儿跟沈学长好好沟通一下,可以吗?顾听茵还没回神,愣愣点头。

直到沈知谨走过来,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那股独属于他的清冷气息靠近,她才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从此时此刻开始,到明天上午,他都会和她待在一起。

她自动忽略了同行的其他几十个人。

她的耳朵瞬间红了起来。

想说点什么,但那天图书馆的事情历历在目,她一个字也说不出,只能呆呆坐在那,听着自己一声快过一声的心跳。

竟是沈知谨主动开的口。

其实这次观星,用SKY-E4型号就足够了。

啊?顾听茵有点茫然地扭头看向他。

反应了几秒钟,她才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小声道:哦,这样啊。

但是社长他们也没提前交代,我就选了这款。

选。

别说大学社团,就算是国内许多著名的天文爱好者协会,都未必能从复星借来他们的仪器。

她不但借来了,而且是——选的。

沈知谨嗯了声,没多追问,眼帘轻阖。

东西都已经借来了,多说那些其实也无意义。

顾听茵其实很想和他说说话,但看他眉眼间似是带着几分倦色,便轻声问道:沈知谨,你昨天没睡好吗?他依旧闭着眼,声色很淡。

还好。

为了提前完成那些数据处理,他熬到了凌晨三点,早上又继续。

一共只睡了不到四个小时。

顾听茵声音压得更低:哦。

从这里到云山要两个多小时的车程呢,你可以先睡会儿。

沈知谨没再说话。

她便也安静下来。

车子很快启动。

一开始还时不时有人回头看,但随着大巴驶出学校,大家的注意力渐渐放在了外面的景色上。

初秋的下午,阳光暖灿。

顾听茵把帘子拉上,这个角落的光线顿时暗了下来。

她又扭过头看他。

他好像已经睡着了,黑色的额发垂落,眉眼隽秀干净。

她看着,唇角翘起小小的弧度。

又过了好一会儿,车上很多人都陷入昏睡。

顾听茵本来想趁着这难得的机会多看看他,可车辆摇摇晃晃,阳光又暖,她没抗住,最后还是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大巴开到一段不慎平坦的路上,有些颠簸。

顾听茵身子一歪,眼看便要撞到窗户上。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垫在了她的额侧。

她没醒。

随后,她的头被拨到了另一边。

她隐约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枕头,下意识蹭了蹭,找了个自己舒服的角度,又沉沉睡去。

……他们抵达云山的时候,是下午四点。

顾听茵被吵醒,睁开眼睛就看到大家已经在陆续下车。

沈知谨也已经起身,准备往外走。

她轻轻啊了声。

沈知谨回头:怎么了?她一脸懊恼:我怎么睡着了?我还说能多看——看你。

最后两个字被她咽了回去。

可她还是不平。

这样的机会,这次错过了,谁知道下次要等到什么时候啊!沈学长?魏城在车门口喊,东西我们都搬出来了,但组装和调试还得请学长来帮忙。

沈知谨应了声。

……金星合月会在日落后的半个小时出现,大家趁着这段时间搭好帐篷,架好设备。

天文社这次来了三十个人,除了那十架高端的天文望远镜,还有数台手持的双筒望远镜。

总的来说,设备是非常充足的。

沈知谨做好调试,众人这才各自散开,按照他教的来。

难得跟大神同行,大家都学得很认真,生怕哪里做的不好被大神嫌弃。

但有时候,这东西不是你认真就能学会的。

顾听茵站在一堆器材前,开始发愁。

先从哪个部分组装来着?你去用那台调试好的看吧。

疏淡平静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顾听茵回头:沈知谨?她往那台仪器扫了眼。

不是每个人都能单独分到一台的,沈知谨是一个,因为他是被请来做顾问的,她一个,因为这些是她借来的。

但很显然她没有沈知谨那个本事。

于是她立刻选择了放弃,高高兴兴跟着他走了。

好啊!在这之前,没人敢和沈知谨提这样的要求——那不相当于让沈神伺候了吗?但他主动帮忙,自然不同。

周围有人往这边看来。

但顾听茵此时满心好奇和兴奋,根本没注意。

沈知谨察觉到了,更不在意。

西南方向地平线,月亮会和进行一起出现,两个天体相距只有五度。

他道。

顾听茵本来正看镜头,闻言诧异抬眸:五度?那是多远?沈知谨忽然道:伸直右臂。

她茫然照做,举起自己的胳膊,伸平。

下一刻,一抹温热的触感落在她的指尖。

看这里。

她下意识看了过去,就见他伸出手,在她的食指和无名指上比了下。

这么远。

他的手一触即分。

她剧烈的心跳却久久未能平息,一声声,在她的胸腔内回荡。

她几乎记不清自己是怎么重新看向望远镜的。

蓝黑色的夜幕之上,一轮新月缓缓升起。

旁侧不远处,一颗格外亮眼的星星与之一同出现。

看到了吗?沈知谨问道。

——那是多远?——是他与我触碰的咫尺。

沈知谨等了会儿,没听到她说话,正想着是不是帮她看看,就见她忽然抬起头。

看见了。

微风拂动她的长发,她深吸口气,似是下定了决心:沈知谨。

其实……那天的那两幅画,我真的可以解释的!沈知谨愣怔一瞬,声色清淡。

我没有生气。

这是实话,但她似乎还是对这件事耿耿于怀,一定要跟他说个明白。

我保证,不会把你一个人拖到小黑屋的,真的!她举起手指,特别认真的模样,眼底隐隐带着几分着急,仿佛生怕他不相信。

我怎么舍得啊!沈知谨到了嘴边的话忽而顿住,霎时间耳边所有声响都湮灭。

只剩下她的那句话。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横冲直撞,喜欢便将一切都热烈奉上,将所有心意都坦白。

不给自己留半分余地,又强势占据他的视觉、听觉,所有感官。

她的世界与他重叠,不容分说,侵略一切。

她有些不好意思,夜色下也依旧隐约可见绯红的脸。

而且、而且第一幅画也是……我只知道你那天回来,但不知道什么时候的航班啊,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你……她微微低下头,向来甜软的嗓音里,难得带上了一丝委屈。

你一走就两个星期呢,我、我只是……她的声音几乎轻到听不见,消散在这夜风中。

……太想你了。

于是劫持了飞机,把他揣起来带走。

周围一片寂静。

好像过了很久,沈知谨问道:看得到仙女座吗?她茫然抬头:啊?沈知谨走过来。

很好找。

她还有些没回过神,就那么看着他。

怎么突然……又说到看仙女座了?他不喜欢她刚刚说的那些话么?她垂下眼,睫毛轻颤,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

山间微凉的夜风似乎吹到了她心里。

不是要抱佛脚吗?沈知谨垂眸看她,唇瓣微抿,顿了顿,给你抱。

------------番外24 甜的西京大,综合楼306教室。

这是一节本科的热力与统计物理。

一般情况下,这节课的出勤率只有不到百分之六十,但今天整个教室却坐的满满当当。

偶尔有学生低语,脸上带着几分兴奋。

——他们这节课的老师生病住院,还动了个手术,于是这两星期的这节课,都由沈知谨代上。

自从上节课沈知谨出现在教室,这消息就迅速传遍了整个西京大。

于是,这才第二次上课,大家闻风而动,全都来了。

沈知谨是踩着铃声过来的。

他分明极年轻,却又自带气场,只往那一站,众人便不自觉安静下来。

偏他又生的隽秀清绝,格外招眼。

许多女生眼中倾慕毫不遮掩。

沈知谨在讲台站定,视线淡淡扫过教室。

他手里没有拿任何教材,只带了一份花名册。

不过——似乎没有点名的必要了。

他直接开始讲课。

正在这时,一个人猫着腰从后门溜了进来。

沈知谨看到那个颇为眼熟的小背包,忽而一顿。

众人不知他为何突然停下,但都热泪盈眶。

——学神终于大发慈悲,给他们多余的时间来思考他刚才讲授的内容了?顾听茵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座位,但是是在几个座位的中间,两边都有人坐了。

她轻轻拍了拍前面一个学生的肩膀,小声道:同学?同学?那个男生本来正盯着黑板上的板书发愁,忽然被人打断思路,不由有些生气。

然而一扭头,就瞧见一张漂亮的小脸。

他顿时愣住,先前的不悦消散,看着她有些失神。

顾听茵冲他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麻烦让让?那男生顿时回神,连忙红着脸应了。

不过为了方便她坐,他直接往里挪了一个位置,把靠近过道的座位让给了她。

沈知谨下一秒就看见她把小背包放下,而后冲着旁边的男生弯起眼睛,灿烂一笑。

似乎是在道谢。

他神色微敛,屈指在讲台上敲了敲。

安静的教室内,这一声听得很清楚,所有人都集中精神看了过来。

他淡声道:黑板上的内容抄完了吗?下面讲磁介质的热力学。

众人齐齐惊住。

这、这么快?有人颤巍巍问道:沈、沈学长,今天不是只学吉布斯函数的全微分吗?那部分用不完一节课。

沈知谨看了眼教室后方挂着的钟表,再给你们五分钟。

话音落下,所有人安静一瞬,而后立刻开始疯狂抄写黑板板书。

能考入西京大物院的,当然都是天之骄子。

但不得不说,学霸和学神,还是有差距的。

沈知谨来上课,效率很高,讲课也快。

大多数人基本都不太能跟得上他的思维,只能先记下笔记,回头自己参悟,才能慢慢领会。

今天尤其如此。

也只有他做得出如此变态之事,一节课讲完了他们老教授两星期要讲的课!顾听茵看旁边男生开始埋头狂抄,一支笔几乎要飞出去,下意识往旁边躲了躲。

好、好凶残……还好她只是过来蹭课的。

不过蹭课也得有点样子,她从包里掏出笔记本,也跟着抄了起来。

沈知谨看了她一会儿。

这节课她应该是第一次听,但她抄的格外专注,以至于全程都没怎么看他。

这五分钟似乎过得格外快。

沈知谨收回视线,继续上课。

……一节课下来,几乎所有学生都头昏脑涨。

上沈知谨的课,真是痛并快乐着。

顾听茵正要起身过去,就看到一个身材高挑的女生走到了讲台。

沈学长,刚才在课上,我有点没听懂,你能再帮我讲讲吗?说着,她递过去一本书,眼睛却一直粘在沈知谨身上。

顾听茵顿时小脸一垮。

沈知谨垂眸:哪儿?那女生心中一喜,伸出手指了指。

顾听茵攥紧了自己的小本子。

她在这里不太能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当然,就算听到了,大概也是云里雾里,听不大懂的。

沈知谨低声说了两句,那女生连连点头。

顾听茵低头看自己抄的笔记,颓然趴在了桌子上。

之前她觉得,能蹭沈知谨的课,能见到他,就已经很开心了。

但现在,看到那些人和他讨论那些她听不懂的东西,她才发现自己和他之间,好像隔着什么。

她又不开心了。

这种距离,不是她过来,看着他,就能消除的。

她就连问他问题,都不知道该怎么问。

沈知谨说完,抬眸看了眼,意外发现她竟是并未过来找他,而是待在了自己的位置,一下下拨弄着背包上的白色小马玩偶,连小脑袋上都写着颓丧。

他抬脚就要过去。

那女生看他要走,心中不舍,连忙道:沈学长,刚才关于熵的确定那里,你能不能再讲一遍?我——沈知谨侧头淡淡看她一眼,语调平静:这部分内容我今天已经讲了两遍,如果这样你都不能听懂,那你或许不适合物理,考虑一下转专业吧。

那女生万万没想到沈知谨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间脸上红白交错。

而旁边几个本来跃跃欲试准备过来问问题的女生见状也立刻打消了心思。

——事实证明,想靠请教问题接近沈知谨,除了向学神证明自己是无可救药的学渣外,没有任何作用。

教室里的人渐渐都散了。

顾听茵听到有脚步声过来。

怎么不走?沈知谨在她身侧站定,问道。

顾听茵坐起身,仰脸看他。

他这才看到她小脸肉眼可见的委屈。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了几分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和缓:怎么了?顾听茵小声:我也没听懂……沈知谨的视线落在她桌上摊开的笔记本上。

嗯,很工整漂亮。

除了公式抄错行了以外,没有什么缺点。

哪里没听懂?顾听茵噎了一下,看他好像打算为自己解答,犹豫着指了一个地方。

沈知谨看了眼。

那是内能的全微分形式,考试的时候,记住并直接带入数值就可以。

……她的手又不自觉往下滑。

那是忽略磁介质体积变化的时候,所运用的热力学基本方程。

……她开始后悔抄板书了!还是没听懂?沈知谨问道。

她涨红了脸。

刚才那女生好歹还能问几句,她这一个字都问不出来。

沈知谨又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我今天没有其他课,不过晚上六点要去一趟实验室做实验准备。

沈知谨道,还有哪儿没听懂?顾听茵惊愣地睁大眼睛。

这意思……他今天的其他时间,都归她了?看她不说话,沈知谨拿过她的笔。

热力学第一定律,学过吗?她看着他,轻咳一声:听过。

这个答案真是微妙。

沈知谨笔尖一顿,干脆又放下。

也叫能量守恒定律。

指在一个封闭系统中的总能量总是保持不变。

能领既不会凭空产生,也不会凭空消失,只会从一种形式转化为另一种形式,或者从一个物体转移到其他物体,而能量的总量保持不变。

这是自然界的普遍定律之一。

这也是学习这门课的基础。

顾听茵眼睛亮了起来:这样啊!……一小时后。

偌大的教室里,并肩而坐的两人齐齐沉默。

片刻,顾听茵终于鼓足了勇气,小心问道:沈知谨,你渴吗?沈知谨:还好。

她悄咪咪把笔记本收了起来。

那要不,我请你喝东西?沈知谨轻轻颔首。

她终于松了口气,迅速把背包拎起。

学校附近开了一家甜品店,听说味道很好,我们去试试?……这家甜品店开在西京大附近,虽然价格有些昂贵,但因为味道很好,所以很受欢迎。

好在这个时间点,店里人不是很多。

顾听茵站在柜子前,一边看一边道:这家店的总部开在柏城,这好像是他们在京城开的第一家分店呢。

我以前在柏城念书的时候,特别喜欢他们家的花生奶昔!沈知谨一顿:你不是对花生过敏吗?是啊,所以我每次都只是闻一闻。

顾听茵皱了皱鼻子,一脸遗憾,但又很快指向了柜子里的其他甜点,还有他们的花生酥,也是他们的招牌,你一定要试试啊!最后,沈知谨点了一杯花生奶昔,一份花生酥,顾听茵点了一份伯爵红茶。

两人选了个比较靠里的位置。

先上的就是花生奶昔。

沈知谨刚刚端起来,身前就凑过来一颗小脑袋。

顾听茵身子微微前倾,秀挺的鼻子耸了耸,羡慕不已。

好香啊!为什么偏偏她对花生过敏?一定很好吃,可惜我吃不着了,沈知谨,你帮我多吃点儿吧?她距离很近,近到他能看到她根根分明的睫毛。

近到,只要此时他微微抬手,就能触碰到她软嫩白皙的脸颊。

沈知谨不动声色往后退了退。

嗯。

顾听茵也坐了回去,两手托腮,满脸期待地催促:你快试试!他用吸管喝了一口,浓郁的花生和奶香气息弥漫。

她乌黑圆润的杏眼亮晶晶地盯着那杯花生奶昔,又接着看向他的唇角。

好喝吗好喝吗?沈知谨喉结微动,忽而觉得这味道有些过甜了。

甜到,更渴。

------------番外25 看书,还是看我周日,书店。

沈知谨站在书架前,看着上面摆放的整整齐齐的书籍,唇瓣微抿。

他记忆力极好,看书从来过目不忘,这是第一次,他面对着一排排的书,却不知该从何下手。

旁边有两个高中模样的小女生时不时往这边看来,脸红又好奇。

——实在是这样隽秀清绝的少年太少见,也实在是他在这里站了太久。

两个女孩拿起书挡着半张脸,凑在一起低声说着什么。

沈知谨当然察觉到了她们的视线,也隐约听到了她们叽里咕噜说话的声音。

他模样生的极好,早已习惯这样的打量。

但今天却有些不同。

他喉结滚动,终于抬手,从书架上拿了几本书下来。

书落在手中的时候,他听见那两个小女生先是惊讶,而后小声笑了起来。

他只作不察,转身朝着收银台走去。

……书店收银员的视线在那几本书上多停留了几秒,而后再次抬眸,看向沈知谨,眼中带了几分揶揄笑意。

纵然她什么都没说,沈知谨却觉得耳尖微微有些发烫。

要袋子吗?嗯。

沈知谨掏出钱包,准备付钱。

收银员扯了个袋子,把那几本书往里放。

哎,师兄?孔文瀚几人今天约着一起来书店买新出的书刊,却没想到刚一进门,就看到了沈知谨。

你也来买书啊?沈知谨淡淡点了点头,神色如常地和他们打了招呼。

孔文瀚往收银台看了眼,袋子是透明的,不过上面印了大大的书店名字,半遮半掩,看不清楚,只能瞧见里面装了好几本,而且还挺厚。

师兄,你买的什么啊?孔文瀚很是好奇。

沈知谨其实很少来书店,他大多数时间都是去图书馆。

那里的专业性书籍和文献资料更多更全。

所以今天在这碰见沈知谨,他们几个都挺意外的。

沈知谨手指微拢,尚未来得及说话,另一个男生就立刻道:能被师兄挑中的书,那肯定不一般啊!师兄,你看的什么,也让我们参考参考呗!沈知谨顿了顿。

只是一些很普通的书。

你的书。

收银员提醒着,拎起袋子递了过来。

沈知谨伸手去接。

然而一个错手,那袋子就掉了下来。

砰!里面的书也滑了出来。

沈知谨眉心微跳,正要去捡,孔文瀚动作却是比他更快。

师兄,我帮你就——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动作也跟着凝固。

《女仆的黑执事大人》看到这几个字的时候,孔文瀚以为自己瞎了。

死寂。

而当他的余光不受控制地飘向旁边散落的那几本——《湘南纯爱记事》《超元气少女》《会长大人别想逃》……他突然觉得自己还不如瞎了的好。

……咳!后面站着的一个男生狠狠咳嗽一声,终于召回了孔文瀚的魂魄。

他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将那几本书装好,恭恭敬敬双手递给了沈知谨,声音都在飘。

师兄,你、你的书。

空气似是凝固。

终于,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伸过来把袋子接了过去。

谢谢。

孔文瀚从没觉得沈知谨的声音能疏淡清冷到如此程度,以至于外面阳光正好,他竟觉得好冷。

他张了张嘴,决定力挽狂澜,于是又抬头看向沈知谨,挤出一个故作轻松的笑容。

看来师兄最近科研压力也挺大的啊,哈哈!沈知谨看过来的眼神很淡。

孔文瀚的笑声就那么被突然掐断。

瞎还不够,他可能得死一死。

……就在孔文瀚思考自己是今天死痛快些,还是以后钝刀子磨死的好受些的时候,一阵轻快的脚步传来。

沈知谨!?甜软惊喜的声音响起。

沈知谨侧眸看去,就见顾听茵走了进来。

已是深秋,她今天穿了焦糖色长裙,毛衣背心,微卷的黑色长发垂落,在纤细的腰身后轻轻晃动。

舒适又优雅漂亮,轻而易举掠夺他的心神。

不过几步路,她也按捺不住般,走得快了些,来到他身边。

那双乌黑明亮的杏眼望着他,唇角梨涡若隐若现。

好巧啊!不巧。

她说过,她最喜欢在周日的时候来这家书店看书。

他轻轻颔首。

我也来买书呢!顾听茵说着,下意识看向他手里的袋子,探头,这是你的?孔文瀚几人的视线在二人身上扫来扫去,后知后觉,震惊非常。

沈知谨抬眸往这边看了眼,神色沉静。

孔文瀚连忙道:顾学妹,想不到在这碰见你,不过我们还有事儿,就先走了,改天再聊啊!顾听茵闻声回头,小脸上浮现几分惊喜的诧异:咦?孔学长,你们也在啊?……孔文瀚几人默默咽回一口老血。

沈知谨眼角略过一抹极清浅的笑意。

顾听茵和他们挥手:那——再见!……不带这么欺负人的!还是两个一起!孔文瀚几人于是就在书店门口站了会儿,默默转身离开。

背影莫名带上了几分秋天的萧瑟。

顾听茵没太注意,又回头看向沈知谨,眼睛晶亮。

沈知谨,你今天是不是没有其他安排?我们一起在这里看书好不好?她补充道,这里的书很好看的!……沈知谨随她上了二楼。

这里人少一些,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

顾听茵选了个角落里的小圆桌,和他挨着坐。

然而沈知谨却没将袋子里的书拿出来,反而又去拿了一本《黑洞引力》。

沈知谨,你怎么不看买的书啊?她好奇问着,就想去看他买了什么。

然而刚刚打开袋子,沈知谨就握住了她的手腕。

那些打算回家看。

他说完,就要松开她。

顾听茵却忽然凑了过来。

那股浓郁的甜香瞬间将他侵占,难以挣脱。

她唇角扬起,声音又轻又软。

沈知谨,你知不知道,这里的漫画区,我几乎都看过。

他心头一跳,下意识看了过去,却迎上她眼底摇晃的盈盈笑意。

——不需完全打开袋子,只一眼,她便已经知道,那些书。

她任由他握着她纤细的手腕,得意又俏皮。

那是买给我的,是不是?她如此笃定,像是发现了他藏了许久的某个秘密。

连午后的阳光也不及她此时笑容明灿。

他避无可避。

终于,他道:不是。

顾听茵一愣,却在下一刻,又听到他低声道:觉得物理很难懂的话,以后不用再看。

我来看。

我来看你所喜好、钟情、与习惯。

顾听茵忽然希望他刚刚就松开她的手腕。

这样,他或许就不会察觉她疯狂的心跳。

她稍稍往后退了些,停顿许久,又忍不住靠近。

她实在是想问——沈知谨。

他微微偏头,却忽然感觉有什么从侧脸蹭过。

柔软的不可思议。

他忽而僵住。

下一刻,她附在他耳侧,呼吸洒落,声音里好像带着笑。

你是想看书,还是……想看我?------------番外26 阿谨!阳光落在桌角,映出一块明亮的光斑。

沈知谨眸光凝于其上,此时此刻,竟不敢侧头去看她。

亦不敢回答她的话。

顾听茵等了几秒钟,看他没有要回答的意思,正要再问,却忽而望见他耳尖染上了一层薄红。

——原来这就是他的答案。

她眨眨眼,终于咽下剩下的话,又稍稍退后,在他旁边乖乖坐好。

今天天气真好。

她想。

深秋的天,居然也这么燥热。

片刻,她手腕微动,想扇扇风。

然而这一刻,她才忽然察觉她的右手手腕还被他握着。

这细微的动作终于令他醒来,立刻松开了她的手腕。

可指尖的那抹软腻,却一直残留,挥散不去。

顾听茵没看他,唇角却翘起了小小的弧度,而后将他身前的那本《黑洞引力》拿了过来。

沈知谨微愣。

顾听茵冲着书袋扬了扬下巴。

你不是要看那个的嘛?片刻,沈知谨终于从中拿出了一本书,翻开。

顾听茵眼睛弯弯,也掀开了扉页看起。

……时间缓缓流逝。

顾听茵心中轻叹。

果然,她再喜欢他,这物理,看不懂,就是看不懂。

她忍不住侧头,悄悄看他。

他这个人做事向来认真严谨,即便是看漫画,也依旧如此。

肩背挺直,端正规矩,一切都像是用标尺进行过精准的测量一般,从不出半点差错。

这样子,不像是看漫画,倒更像是在看什么深奥难懂的文献一般。

真好看。

她这么想着,就有些舍不得移开视线了。

沈知谨当然察觉到了她的小动作。

即便她没发出任何声音,可她的眼神像是带着滚烫的温度,令他想忽视都不能。

终于,他侧头看她,视线从那本书上扫过。

不想看了?看不懂。

她这次说这句话,倒是坦诚。

许多内容,沈知谨跟她讲了好多遍,她还是似懂非懂。

之前她还会为此感到不好意思,但经过这么多次的努力,她已经清楚认识到,自己在这上面的确没什么天赋。

她就算是二十四小时不睡觉,也是赶不上他的。

再说——她看向他手里的那本漫画,唇角扬起笑。

没有你好看。

她笑嘻嘻道。

沈知谨便又不说话了,重新低头看书。

她眼睛弯成了月牙。

她发现,沈知谨其实特别不经逗,她稍稍放肆些,他就会像现在这样。

让步、妥协、一步步。

次数多了,她就越发嚣张。

她趴在桌上,往他身边凑了凑,下巴抵在交叠的手背之上。

沈知谨,这本书好看吗?沈知谨只要一低头,就能看到侵占了他身前大半桌子的小脑袋。

她及腰的长发垂下,落在他的手边。

分明还隔着衣服,他却觉得触碰的地方好像有些酥痒。

他移开视线,重新看向那本书,抿了抿唇,好一会儿,才道:看不懂。

啊?顾听茵惊讶回头,小脸上满是震惊,像是发现什么新大陆一般,还有你看不懂的东西?她这么一转身,就更近了。

沈知谨这么想着,又回想了一遍她刚才的话,这才颔首。

看不懂就是看不懂,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尽管他已经很认真地在看,但还是不懂她为什么每次看这些东西,都能笑得那么明灿。

顾听茵愣愣看了他好一会儿,半晌,一抹笑意逐渐爬上她的眼角眉梢。

沈知谨。

她像是很高兴,唇角翘起俏皮的弧度,悄声,原来你也有今天。

是。

原来他也有今天。

那份隐秘的心思,几乎已经无法遮掩。

顾听茵忽然仰脸凑了过来。

那道甜香猛然浓郁,惊乱他的心神。

他眼睫微颤,拿着书的手顷刻收紧,周身紧绷。

像是有着一道无形的力量将他压制——在她靠近的时候,打破安全距离的一瞬,他意识到了某种本能般的极致危险,却无法动作,不能躲开。

又或者,他本就不想躲。

顾听茵最后在他面前寸许距离停下,挺翘的鼻尖动了动,盯着他的唇角,喃喃:沈知谨,你是不是喝花生奶昔了?那股甜味儿还残存着,很淡,但他们靠的很近,她就隐约闻到了。

沈知谨嗯了声。

她轻轻撇嘴。

她好喜欢那个味道,可她不能碰,就只能偶尔闻一闻。

想到这,她又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控诉:你故意的!沈知谨心头一跳,有一瞬的慌乱。

然而下一刻,又见她退了回去,小声念叨:能喝花生奶昔有什么了不起的?她还能闻呢!沈知谨紧绷的精神终于放松。

片刻,等那股甜香的气息逐渐消散了些,他才道:既然书不想看了,那——谁说我不看了?顾听茵一把将书护住,生怕他来抢一样。

看不懂也要看!反正看的又不是书。

这话她没说出口,可她的眼睛已经表达了这样的意思。

沈知谨望了她一眼,没来抽走她的书,也低头继续看起了那本漫画。

看不懂又有什么关系。

她就在这。

……之后,他们就这样坐在小圆桌边上,一起看着自己看不懂的书。

时间似乎过得格外快,日渐西斜。

沈知谨起身,帮她把那本《黑洞引力》放回。

但顾听茵在位置上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他回来,最后就循着他刚才离开的方向找了过去。

绕过一排书架,她看到他,立刻喊了一声:沈知谨?我们走吗?然而又往前两步,她才见到他正和一个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低声说着什么,闻声,二人都往这边看来。

顾听茵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打扰了他们。

不好意思,我——那男人打量着她,又看向沈知谨,挑眉一笑。

阿谨,原来今天是带朋友一起过来的?顾听茵愣了下。

他们似乎挺熟的?沈知谨解释道:碰巧。

碰巧?他可不怎么来这家书店。

那男人笑了笑,也不揭穿。

行了,那你们先走,别让你朋友等急了。

沈知谨顿了顿,最后还是道:齐叔再见。

……二人一同离开书店。

顾听茵终于忍不住问道:阿谨,刚刚那个人是谁啊?沈知谨的脚步猛然顿住。

顾听茵眨眨眼。

你不会是……生气了吧?沈知谨就那么看着她,眸色黑沉。

她敏锐察觉到氛围好像不太对,鼓了鼓腮帮子。

就是开个玩笑嘛……那人可以叫,她怎么就不行?她思索着,微微偏头,软着声跟他打商量。

那要不……你叫我茵茵,我们就扯平啦!撒娇耍无赖的本事,她向来最是擅长。

见他不说话,她又眨眨眼,眸光晶亮。

嗯?阿谨?------------番外27 画展物院,实验室。

孔文瀚走到徐哲身旁,递过去一份文献资料:师兄,你会德语,帮我看看这里应该怎么翻译呗?徐哲正在调试仪器,闻言头也没抬:德语?怎么不找知谨?他在柏城费诺实验室待了一年,在这方面,整个实验室没人比他更懂。

孔文瀚嘴角抽了抽,压低声音:我哪儿敢啊!徐哲师兄,你难道没感觉到吗?最近几天沈师兄心情特别不好!沈知谨性子骄傲疏淡,但待人一直客气有礼。

可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他整个人周身都萦绕着一圈低气压,连带着整个实验室的人都跟着战战兢兢,生怕出错。

孔文瀚可不敢这个时候去触霉头。

闻言,徐哲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侧头和他对视一眼:是吧?你们也感觉到了?他认识沈知谨这么久,还从来没见过他这个状态。

旁边一个男生忍不住探头凑了过来:哎,你们说,是不是因为最近顾学妹一直没怎么来了?顾听茵在追沈知谨,整个西京大人尽皆知。

物院这边的,更是常有机会看到她的身影。

有时候是来蹭课,有时候是来吃饭。

更多时候,她背着画板过来写生。

当然,谁都知道她醉翁之意不在酒。

徐哲摸了摸下巴。

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啊!是不是她们最近课比较多,太忙了,所以没过来?不能够吧?以前她也是上那么多课,不还是经常来?而且我听美院的同学说,这个月京城要开好几场大师画展,学生们的时间都特别宽裕呢!画展?那按照顾学妹的性格,应该会来邀请知谨一起看啊……就是。

真喜欢一个人,怎么都会有时间。

要我说啊,估计——顾学妹是放弃了?放弃?你意思,她不追知谨了?不会吧……顾学妹对他,那可是没的说啊……我知道,可我知道有什么用?算起来,顾学妹这都追了好久了吧,可师兄这边好像一直没什么反应,换哪个妹子受得了啊?我觉得顾学妹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难得了。

孔文瀚在旁边,怎么听怎么不对。

他想起那天在书店的事儿。

师兄要是不喜欢顾学妹,怎么会……但最近一段时间,她确实是没怎么来,也不知道两人之间到底怎么了。

徐哲听着听着,终于也动摇起来。

……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顾学妹人长得漂亮,性格又好,画画上也很有天赋,妥妥女神!喜欢她的人那么多,她也确实没必要在知谨这一棵铁树上吊死。

但凡她肯点头,找个人谈场甜甜蜜蜜的恋爱,再简单不过的事儿,何必——咳!他无意间一抬眼,猛地咳嗽起来,一张脸涨得通红:咳咳——咳——知、知谨——你怎么来——咳——来了?沈知谨站在门口,神色淡淡,也不知什么时候到的,更不知道听到了多少。

孔文瀚他们也连忙起身打招呼。

师兄。

背后议论被正主撞个正着,还有比这更尴尬的事儿吗!沈知谨脸上没什么表情,和以往一样点了点头,就朝着实验室里面走去。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分明沈知谨什么也没说,甚至连一点多余的反应都没有,可大家还是不由自主紧张起来。

一层看不见的冷冽气息,无声弥漫整个实验室。

落针可闻。

沈知谨打开电脑,调出观测数据。

然而不知为何,往常在他看来清晰明确至极的行行数字,此时却显得杂乱无章。

第六天。

自从那天他们在书店分开,她就再没有来过西京大。

是因为他那天没有应她的话喊她茵茵,她生气了?可是——沈知谨唇瓣微抿。

他不是不想,而是觉得,那似乎并不是一个很好的时机。

而且她不知道,当时她笑吟吟,玩笑般喊他那一声,他花了多久,才终于找回对心跳的控制。

单单是这一点就已占据他当下所有心神,又怎么还有心思顾念其他。

可她那之后竟是再没来了。

到了这个时候,他才终于发现,如果她不主动过来找他,那么,他连想见她一面都成了奢望。

他已经习惯她时不时出现在他余光所及的所有地方,却从未设想过这样的一刻。

——她消失在他目光中,哪怕他等了又等,也还是无法再看到她。

刚才听到的那些话不断在耳边回响,他的手微微收紧。

他闭了闭眼,重新聚敛精神看向屏幕。

十分钟后,光标仍在原地闪烁,未曾移动半寸。

没有任何进展,那些熟悉的数字此时看来却只令他烦躁。

徐哲悄悄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

咳,知谨,我刚才那些话都是乱说的,你千万别放在心上啊!沈知谨侧颜清冷,似是没听见。

徐哲挠挠头。

这个……其实要我说呢,这样也挺好的,以后顾学妹不用辛苦来回跑了,你呢,也能有更多时间——沈知谨忽然起身。

徐哲一愣:哎,知谨,你这是要去哪儿?东西还没处理完呢!沈知谨一边往外面走,一边道:忽然想起有点事儿,帮我和苏教授请个假。

徐哲一脸茫然,看了眼电脑,不可思议地喃喃:什么事儿这么着急啊,连电脑都顾不上关了?以沈知谨的行事作风,这种情况真是头一遭。

他还想问两句,然而沈知谨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外。

孔文瀚往这边看了眼,轻啧。

就说师兄买那些书,不是没理由的。

这不就是——最大的理由?……沈知谨直接去了西京美院女生宿舍楼下。

他知道她今天只上午十点有一节课,上完课吃过午饭应该就会回来。

十一月底的京城已经很冷,天气阴沉沉的,泛着灰青色。

哪怕是上午,也没有什么暖意。

沈知谨等了许久,终于听到不远处传来热闹的脚步与交谈声。

他心中微动,抬眸看去。

中午时分,女生们都陆续下课回来了。

她们此时也终于看到了沈知谨,有人惊讶地小声念叨。

那是……沈知谨?他很少来美院,但他在西京大太有名,不认识这张脸的实在是很少。

沈知谨终于看到一张较为熟悉的脸容——顾听茵的室友。

之前他来送她的时候,曾经无意见过一次。

顾听茵和她关系挺好的,但今天,她旁边却是挽着另外一个女生。

不是顾听茵。

沈知谨主动上前。

周围不少女生看过来,眼中好奇与倾慕居多。

你好。

沈知谨和她打了招呼,我找顾听茵。

那女生愣了下,似是颇为诧异。

沈学长,你不知道吗,她今天和人约着去看宗佩的画展了!我还以为那个人是你——她意识到了什么,忽而顿住。

沈知谨大衣口袋中的手微微收紧。

那两张画展的门票渐渐被他攥出褶皱。

------------番外28 他永远爱她沈知谨从上午等到了中午,又等到下午。

天色将黑的时候,一抹凉意覆上额头。

他仰头看了眼。

下雪了。

……这是今年京城的第一场雪。

细碎莹白的雪花从黑色的天空飘落而下,昏黄路灯映照,地面很快覆盖一层积雪。

寒风凛冽。

路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安静的能听到自己的呼吸。

沈知谨依旧站在那里,肩背挺直,身影隐没在黑暗与风雪中。

画展下午五点就该结束了,但直到现在,她还没回来。

他微垂着头,静默等待。

……雪越下越大,女生宿舍楼下一片白茫茫。

冬青树的枝叶间盛着一捧捧白雪,路上的积雪越来越厚。

终于,有脚步声传来。

沈知谨抬眸看去,正要上前,却忽而顿住。

她回来了。

但身边,还跟着一个少年。

身量挺拔,气质温润。

五官看不太清晰,只能看到流畅优越的侧脸线条。

沈知谨怔在当场。

他知道她是和其他人约着一起去看画展了,却不知道对方竟是个男生。

两人并肩而行,那男生手里拿着伞,却没有撑起。

雪纷纷扬扬落在他们身上。

她侧着脸看他,叽叽喳喳说着什么,眼睛晶亮,眉宇间的兴奋和欢喜如此清晰。

他唇角噙着淡淡笑意,不掩宠溺。

沈知谨忽然觉得有些缺氧。

他深吸口气,冰凉清冽的空气灌入胸腔,又冷又疼。

原来有资格帮她撑伞的,不止他一个。

原来她嬉笑吵闹,眉眼弯弯,也不止他一人见过。

原来她的偏爱与热烈,更并非是他独有。

……三哥,那我回去啦!顾听茵在宿舍楼下站定,冲顾听云挥手。

顾听云抬手将她头上的雪轻轻拍落,看她鼻尖被冷风吹得有些发红,心疼又无奈。

就是下场雪,这么高兴?这是我第一次见这么大的雪诶!港城四季如春,柏城气候也是温暖湿润,偶尔能飘个零星的雪花就很了不得了,现在看到这么大的雪,她当然兴奋,以至于干脆让司机把车停在了校门口,非要走回来。

顾听云到底宠她,连伞都没打开,就这么一路陪着。

他挑了挑眉:我今晚的航班,马上就要走了,你就没有一点儿不舍得?三哥。

顾听茵摊手,叹气,我这几天可是什么事儿都没做,全拿来陪你了。

顾听云屈指敲了敲她的额头。

还不是你来京城之后心就野了,平日连个电话都不知道多打。

顾听茵神色纠结:我要给三哥打一个电话,接下来就还得给爸爸妈妈、大哥二哥打。

上次连听澜都开始闹了,说我冷落他呢!心累。

顾听云认真思索片刻,勉强接受了她的解释。

行,这几天辛苦我们家茵茵当地陪了。

快上去吧,别冻着。

顾听茵冲他一笑:三哥送我回来,那我目送三哥走!顾听云轻笑了声。

等他拐过弯,彻底消失在视线中,顾听茵才收回目光,打算上楼。

余光一错,却忽然看到一道熟悉的挺拔清隽的身影。

她愣了下,又定睛认真看了眼。

沈知谨?天已经彻底黑了,他站在暗处,以至于她刚才竟然一直没看到。

他的面容藏在夜色与路灯交错的阴影中,看不清情绪,只定定看着她,眸光晦暗。

她心中一喜,连忙跑了过去。

沈知谨,你怎么来——到了近处,她才发现他头上肩头都落了雪,似乎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

她紧张起来,下意识去摸他的手,像是冰块一样。

你手怎么这么冰?你、你是来找我的?等很久了吗?沈知谨挣开她的手,声色清淡平静,却似染了几分霜雪般的寒意。

没有很久。

顾听茵低头看了眼空落落的手。

今天过来,本来是想给你送东西的,不过,看来你并不需要。

他说着,轻轻吐出口气,既然你回来了,那我就走了。

他转身,迈开早已站得僵硬的双腿,准备离开。

顾听茵连忙去拉他的衣袖。

等等!但没碰到。

他留在这里,似乎就是为了跟她说这句话的,说完就走,步履匆匆。

不知为何,背影竟似乎带了几分狼狈,像是在逃。

他怕再多停留一秒,胸腔内那不断冲撞的情绪就会失去控制。

沈知谨!你等等!顾听茵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很显然,沈知谨的确在这里等了很久。

怎么能就这样让他走?以往她走路比他慢,他总迁就着,现在他执意要走,她哪里追的上。

两人之间的距离渐渐拉开。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沈知谨的心也在不断下坠。

他想要回头,却又不敢。

刚才所见的画面不断在脑海之中回放,陌生而强烈的心绪占据他的所有。

他变得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

他不知道如果留下来,再多看她一眼,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后方的脚步声忽然顿住,似乎是她停下了。

他抿了抿唇。

她果然已经连一句话都懒得与他多言。

而她刚才分明一直目送那个人离开,直到看不见任何踪影。

他忍下心底涌上的酸涩与尖锐的疼痛,脚步却又不由得放慢。

不知道在奢望什么。

急促的喘息声忽然从身后传来。

他一惊,回头看去,就见顾听茵正弯着腰,一手紧紧按着胸口,脸色涨红,难受至极地呼吸着。

他脑子一空,立刻快步冲了过去,扶住了她:茵茵!她这样子,看起来像是过敏发作了。

他心中焦急万分。

你怎么样?是错吃了花生吗?顾听茵的手紧紧抓住他的,似是极为痛苦。

他担忧又心疼,急急道:别怕,我带你去医院。

顾听茵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他正要把她抱起,却忽而听到一道闷笑声。

他忽而僵住,所有动作静止。

顾听茵直起腰,扬起小脸看他,此时她被他半抱在怀里,这么一抬头,距离瞬间拉近。

她杏眼弯起,眼眸晶亮,得意又狡黠。

哪里有半点过敏的样子?她在骗他。

意识到这一点,他心头所有紧张焦虑惶恐,齐齐冻结。

取而代之的,是后知后觉的、铺天盖地的荒唐与愤怒。

顾听茵眨眨眼,跟他撒娇。

不用去医院的,你抱抱我,我就好啦!沈知谨沉默下来。

顾听茵终于发现他此时的脸色格外冷冽,眸色沉沉。

她有些害怕起来,小声:阿谨,我和你开玩笑的,你生气啦?可是他刚才都不理她,她只能这样把他哄回来啊。

而且他刚才第一次喊她茵茵呢。

他忽而松开她,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

顾听茵终于急了。

她知道他这是真的生气了。

沈知谨!沈知谨这次没有任何犹豫,连背影都带着冷意。

她慌张起来,不知所措地喊:你、你刚才不是说,有东西要给我吗?沈知谨骤然停住脚步。

画展的门票。

然而画展早就已经结束了。

他唇瓣紧抿,脑子里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忽然断裂。

他转身朝着她走去。

顾听茵见他回来,终于松了口气,连忙跟他道歉。

我刚刚不是——他似乎没有打算,也没有耐心听她的解释,走过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她被他掌心冰凉的温度冷得瑟缩了一下。

他失去理智,把她拉到怀里,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俯首吻了上去。

顾听茵骤然睁大眼睛。

他真的在风雪中等了太久,连唇瓣都是冷的。

贴上来的一瞬,她整个人犹如过电,轻轻颤抖着了下,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吻得很急,似是裹挟着急急风浪,将她吞噬。

有滚烫星火自冰冷的冰层下迸发,将一切都倾覆。

她只能被迫承受,渐渐缺氧,只能抓紧了他的手,低低急促喘息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停下。

她被他紧箍在怀里,头昏脑涨的,脸色涨红地仰脸看他,连话都说不全了。

沈、沈知谨……你、你……沈知谨闭了闭眼,理智终于回归。

他真是疯了。

对不起。

他松开她,声音沙哑。

随后,他从口袋中取出了什么东西,放入她手中。

顾听茵下意识低头去看,忽而怔住。

那是两张宗佩画展的门票,时间是……今天。

所以,他其实是来给她送门票的?不,他是来请她一起看画展的。

顾听茵忽而意识到了什么,失声:所以,你、你从上午等到了现在!?是又如何,那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既然已经有人陪你看过了——沈知谨深吸口气,好不容易才一字一句念出剩下的话,这东西,你扔了就是。

顾听茵缓缓睁大眼:刚、刚才你都……看见了?沈知谨看着她的眼睛,喉结滚动,艰涩出声。

你想怎样都可以。

但是,顾听茵,以后别再跟我开这种玩笑。

以为她过敏发作的一刻,他的心跳都骤停。

他从来不知道,他这么害怕失去她。

然而这只不过是她的玩笑。

所以才会如此愤怒,才会这么失控,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自从遇上她,好像一切都开始偏离既定轨道。

无法掌控,只能服从。

顾听茵眼睫微颤,而后低头认真将那两张皱褶的门票抚平,规规整整收了起来,小心放到了自己的包包里。

她嘟囔着:这是你第一次主动请我去看画展呢,怎么能扔?然而这番行为只会让他误会,继而生出不真切的奢望。

他得到什么,却又贪婪想要更多。

像是永远不知满足。

他咬牙:顾听茵,你——画展明天还会继续进行,我们明天一起去好不好?她复又抬起头,问道。

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明明前一刻已经下定决心,可她这么软声细语的一句,他就再次动摇。

她怎么能这样。

他的手紧了又松,拒绝的话在唇齿间徘徊。

该拒绝的。

在看到刚才的一切之后,他当然是该毫不犹豫拒绝的。

可这个人是她。

他怎么拒绝。

早知道应该昨天就把三哥赶回去的。

她轻轻撇嘴。

他脑子一懵,怔怔看她。

三……哥?顾听茵也在看他,大约是难得看到他这般反应不及的神色,她忍不住笑起来。

沈知谨,你怎么连我三哥的醋也吃啊?他好不容易来京城一次,所以这几天我就一直陪他到处逛呢。

他来的突然,我就没来得及跟你说。

她说着,又往旁边远远看了眼,压低了声音。

还好他已经走了。

要不然看到这一幕,还不知道要怎么收场。

沈知谨唇瓣微动,却不知该说什么。

都怪他,我都和他一起看了那么多次画展了,不缺今天这一次,可你第一次请我,我居然错过了。

她懊恼地皱起小眉头,又很快舒展开,不过,也不是全无收获。

她复又抬眸看过来。

四目相对。

他像是被看穿了所有心思,瞬间错开目光,却依旧慌乱狼狈万分。

沈知谨。

她喊了他一声,他下意识又看了回去。

雪飘扬而下,风拂动她的头发,有些凌乱。

她一只手捂住依旧在剧烈跳动的心脏,红着脸,杏眼润泽明灿,唇瓣殷红,无措又羞窘地开口。

怎么办啊,我好像,对你高度过敏啊。

怎么会,这么久还没好。

沈知谨静静看着她,握住她的手,把她抱到怀里。

她小声问道:我是不是,以后都好不了啦?他低头吻住她。

以后都好不了也没关系。

沈知谨永远都爱顾听茵。

------------番外29 与妻书得知顾听茵怀孕的那天,天气格外好。

暖灿的阳光沿着窗柩流淌到书桌之上,她踮着脚,急急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

沈知谨从后面环住她的腰,把人稳稳抱在怀里。

想看什么?我帮你拿。

顾听茵扭头看来,杏眼晶亮:《太阳黑子》!《黑洞与时间弯曲》!不不,还是《theUniverseinaNutshell》!哎呀,是不是《ThePhysicalUniverse》更好?沈知谨失笑。

怎么突然要看这些?她每次看这类书,都是斗志昂扬而去,丢盔弃甲而归,潇洒挥挥手,把书扔给他。

但他如果看得久了,她就会再来把书抽走,把自己扔到他怀里。

顾听茵睁圆了一双乌黑的杏眼,神情认真:胎教呀!当然要尽早抓起!万一以后糖糖也和我一样,看不懂物理怎么办?糖糖这个名字,是刚刚取的。

她又抬手指着书架,软着声音念念叨叨:刚刚那几本是不是不够?要不还是阿谨你来帮糖糖选?沈知谨愣了下,倒是真没想到她第一个想到的居然是这个,隽秀干净的眉眼笑意舒展。

现在是不是太早了点?顾听茵轻哼。

哪里早了?必须从现在就努力!沈知谨帮她将几本书都拿了下来。

我陪你一起看?顾听茵连连点头。

有不懂的,你可以直接讲给糖糖听!两人在书桌前坐下。

顾听茵低头看了眼尚且平坦的小腹,认真叮嘱:糖糖,你可要争气点,以后争取和爸爸一样聪明哦!妈妈连望远镜和星云图集都给你买好啦!随后,她拿起放在最上面的《ThePhysicalUniverse》,翻开认真看了起来。

……十五分钟后,顾听茵手里的书翻到了第二页。

但她的眼睛已经困得睁不开了,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沈知谨打算抱她回去休息:去睡觉?!顾听茵猛地回过神来,立刻摇头拒绝:不、不行!书还没看完呢!她说着,用力睁大眼睛,狠狠地盯着书。

但没过一分钟,那些字迹就出现了幻影,她的眼皮又不受控制地合上。

她努力挣扎着,开始胡言乱语。

糖糖……今天的胎教还没……沈知谨拗不过她,揉了揉她的头发。

那我念给你和糖糖听?顾听茵终于松懈了心神,点头:好!沈知谨从后面抱着她,帮她拿着书。

低沉清冽的嗓音在安静的房间内响起。

过了许久,听到她规律的呼吸,他终于停下,垂眸。

阳光落在她的睫毛上,在眼睑投下淡淡阴影,白皙清透的肌肤上,甚至可以看到细细的茸毛。

他吻了吻她的眉心,掌心轻覆在她的小腹,唇角微弯。

糖糖,爸爸给你买了画册和画笔。

像妈妈更好。

……夜色浓重。

沈知谨缓缓睁开眼睛。

房间里一片黑沉。

他睁着眼,看着天花板,又像是什么都没看,眸色幽沉晦涩,竟似乎比这夜色更沉。

身上像是压了什么东西,沉重的他几乎无法喘气。

他坐起身,将被子掀开,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呼吸着,争夺着空气中稀薄的氧气。

像是濒死的鱼,除了呼吸,再做不了其他。

房间内安静至极,他甚至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他一只手死死按住心脏的位置,因为用力,衬衣被攥出皱褶,指节青白,手背之上青筋暴起。

还是没能睡着。

一闭上眼,就是铺天盖地的火,烧的他浑身都疼。

清冷的月光勾勒出他消瘦单薄的身形。

他蜷缩着靠在床头,只剩下压抑到几乎令人窒息的喘息。

胸腔像是被生生掏出了一个大洞,血肉模糊。

每一次呼吸,冰冷的风疯狂灌入,带起灼烧撕裂的疼。

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任何字句。

终于,他垂头抵在膝上,脊背剧烈颤抖起来。

……又是整夜的失眠,他睁着眼睛独坐到天明。

有人敲门,走了进来。

阿谨。

齐叔端着粥走了进来,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这段时间,沈父沈母都病倒了,沈知谨也一直把自己锁在这里,闭门不出。

时间像是停摆。

他和沈父沈母关系很好,便专程过来照看沈知谨。

吃点东西吧。

他把粥递过去。

沈知谨终于动了。

才几天时间,他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眼下泛着青黑,眼底满是血丝。

他变得迟钝,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齐叔在说什么,转动僵硬的身体,抬手去接那碗粥。

但他此时已经没有任何力气,那碗粥他竟是都没能接住,砰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沈知谨低头看去,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意识到东西掉在了地上,伸手就要去捡。

阿谨!齐叔连忙拦住了他,碗碎了,我来收拾。

说着,他迅速把那片狼藉整理干净。

沈知谨看了会儿,又收回视线,眼神没有任何焦点。

齐叔心里叹了口气。

阿谨,你不能总这样不吃不喝的,身体熬不住啊。

我再去帮你盛一碗。

沈知谨依旧没说话。

这段时间,他一直是这样,像是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一样。

齐叔转过身,走到门口,又回头看来。

阿谨,大家都……很担心你。

如果她知道你这样……顾听茵的名字几乎已经成了一个禁忌,谁也不敢在他面前提起。

可发生的已经发生。

他再这样下去,只怕——沈知谨眼睫微微颤动了下。

良久,他终于开口,干裂的唇瓣微动,声音沙哑至极。

……我想喝花生奶昔。

齐叔愣了一下,看他总算开口,并且肯吃东西了,连忙点头:好!我这就去帮你买!齐叔动作很快,担心花生奶昔不够,他顺便还买了几盒花生酥。

其实沈知谨现在的肠胃很脆弱,不好吃这些,但这是他目前唯一开口说想吃的东西,也就顾不得那些了。

你先稍微吃一点,晚些再喝点粥暖暖胃。

齐叔说着,看沈知谨打开盒子,拿起一片花生酥嗤喂到了嘴里,想着不管怎样,总算是开始吃东西了,心下稍松。

我去帮你把粥热一下。

说完,他退了出去。

沈知谨缓慢咀嚼着那片花生酥,吞咽。

而后,他又拿起一片。

他机械地动作。

是很熟悉又很陌生的味道。

他们最开始在一起的时候,她总让他帮忙吃这些东西,再凑过来闻他唇角的气息。

后来他吃的少了,因为吃了花生就不能吻她。

算起来,他的确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些了。

他不停往嘴里塞着花生酥,好像这样就能将心底的那个洞填补上。

直到他的手捞了个空——他低头,这才看到盒子已经空了。

可是,不够。

他又拿过那一杯花生奶昔。

打开封盖的一瞬,浓郁甜香的花生与奶味扑鼻而来。

他喝了一口。

那股甜腻的味道充斥口腔。

他的胃部忽然剧烈痉挛起来。

阿谨,粥已经热好——齐叔刚来到门口,却没看到人。

呕吐声从旁边的卫生间传来。

他一怔,这才见到桌上满满三盒花生酥竟然已经被沈知谨吃完,空了的花生奶昔杯子倒在地上,只余下一点残余,沿着杯口淌出,一片狼藉。

他心中一紧,立刻朝着卫生间走去。

沈知谨跪在地上,扶着马桶,之前吃的所有东西,又全都吐了出来。

因为消瘦,他的肩胛骨变得格外突出,显得嶙峋,那模样,似是要将一切吐出。

几乎呕出血来。

齐叔端着粥的手微微颤抖。

……又一个深夜。

重复的黑暗夜色,重复的寂静无声。

一切都和昨天,昨天的昨天,没有任何不同。

沈知谨睁开眼镜,静坐许久,终于来到书桌前。

他拧开台灯,昏黄的灯光映在他苍白至极的脸容之上,竟像是透明的。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画册,翻开。

第一页,是他,在西京大的林荫道。

第二页,是他,在如瀑的暴雨中。

第三页,是他,在餐厅的一角落。

……这上面都是他。

从初见,到现在。

她画了厚厚的一册。

无数遍描绘他的眉眼,以至于他这样向来不在意自己容貌的人,也清晰记住了自己在她眼中的模样。

他一页页看过,最后一页,他怀里多了糖糖。

他盯着这一页看了很久很久,才继续往后翻。

空白。

什么都,没有了。

他拿过一支笔,笔尖落于那大片的空白之上。

——茵茵。

……茵茵,我今天又失眠了。

你大概不知道,我最近都没有睡好,也不太能吃得下东西。

其实我很想好好睡一觉,因为只有那样,或许才能见到你。

可现在连这都成了奢望。

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都是我的错,你生气是应该的。

可你有很多种办法能惩罚我,为什么偏偏是这一种,连让我问你一句疼不疼的机会都不给。

茵茵,我现在不喜欢花生奶昔了。

再有三个小时,天就要亮了,又是一天。

可是我害怕。

我怕明天是晴天,太阳很大,风很热,你不会来找我问路。

我怕明天是雨天,大雨倾盆,满地泥泞,你不会来让我帮你撑伞。

我怕明天天气很好,也怕明天天气不好。

因为你都不会再来了。

我怕没有你的每一个明天。

我努力过了,我试着睡觉,试着吃东西,试着看书,试着像以前一样,让生活回到正轨。

可我做不到。

行星的运行轨道不会因为流星而变化,可原来它失去的是它的恒星。

只能错乱、坍缩、毁灭。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当初上课,给你讲过的能量守恒定律。

原来爱也遵守这条定律。

爱既不会凭空产生,也不会凭空消失,只会从一种形式转化为另一种形式,从一个人转移到另一个人,而爱的总量保持不变。

大约是你曾经给我的太多,现在终于轮到我偿还。

一日日,一年年。

我可以还,可现在,终于连这个机会,也没有了。

……他写完最后一个字,放下笔。

窗外,天色熹微。

他看向自己的左手手腕,猩红的血缓缓渗出。

很奇异的,并不疼。

或许更是一种解脱。

他慢慢俯身,闭上眼,轻轻呼出一口气。

这次,终于不用害怕明天。

……他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到处都是一片漆黑。

他不知该去往哪里,立在原地,寒风彻骨。

阿谨。

有人喊他。

他心神一震,回头看去。

周围的黑暗在这一瞬迅速褪去,只剩下铺天盖地的刺目的白。

她朝他走过来。

他僵在那,浑身无法动作。

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看到过她,此时一眼都不舍得错开。

……茵茵。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发颤。

她在他身前站定,拉过他的手,眉头蹙起,小脸上满是心疼。

阿谨,你疼不疼啊?疼啊。

怎么会不疼。

他胸口滞涩,喉间发堵,却一个字都说不出。

她轻轻吹了吹他腕上的伤,扬起小脸。

阿谨疼,我也疼啊,还有糖糖。

他心底像是被什么狠狠刺过。

不要阿谨疼。

她抱住他,摇着头,低声喃喃。

寂静中,一片他听见自己说——好。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

齐叔正守在床前,见他睁开眼睛,终于松了口气,低声道:阿谨,还好发现的及时,你没事儿就好。

这件事你爸妈那边我都还瞒着,但你以后可别再——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但意思已经再明了不过。

沈知谨沉默许久,声色微哑。

不会了。

齐叔心里不太敢信,正要再问,就听沈知谨忽然道:最近的花店在哪里?齐叔一愣。

怎么了?沈知谨望向窗外。

阳光热烈灿烂,甚至有些刺眼。

茵茵喜欢山茶,这星期还没有给她买。

他道。

他不舍得她疼,所以哪怕内里已经血肉模糊,疼到极致,也堪堪忍下。

哪怕时光漫漫,不见尽头。

但他答应了她的,当然要做到。

他却迎着光,看了很久,终于淡淡笑了笑。

其实,何必。

他已经死在那片灿烂至极的阳光里。

浑身溢满了光。

------------番外30 一起看,人间烟火(终章)天气晴朗,微风习习。

京城体育中心。

一身黑色休闲装,压着顶同色棒球帽的沈璃刚下车,就看到路边不远处,已经先一步抵达的何晓晨正努力拽着自己精致的白色OL套装,一脸难掩兴奋地看过来,双手合十:阿璃!谢谢你圆我美梦嘤嘤嘤!你不知道,我喜欢纪晞如好久了!今天终于可以看到真人了呜呜呜!怎么样怎么样,我看起来还可以吗?沈璃唇角微挑。

何翻会议刚结束,衣服都来不及换就赶过来,这份心意,换谁都会感动的。

何晓晨现在做同声传译,工作繁忙。

但再忙,也不耽误她追星。

何晓晨语重心长:阿璃,你不懂,看美人就是我们颜狗活下来的最大动力。

沈璃扬了扬下巴。

走吧,彩排应该快开始了。

马上就是林风眠出道七周年演唱会,这次专程请来了国际知名大提琴手纪晞如合作。

何晓晨知道后,亢奋地跟沈璃发了数条59s语音。

于是就有了今天这一趟的安排。

两人往外走,很快有专人带着她们前往彩排现场。

演唱会的保密工作十分严格,现场除了工作人员,基本没什么人,很是空旷。

但这一点都不影响何晓晨的兴致。

她看着舞台上弹钢琴的少年和拉大提琴的窈窕身影,捂住了嘴巴,好不容易才克制住自己的尖叫。

美人就是美人嘤嘤嘤!她感觉自己又满血复活了!……彩排结束,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沈璃带着何晓晨过去打招呼。

姐姐。

林风眠这几年长红不衰,各种音乐奖项几乎拿到手软,真正当之无愧的巨星。

不过在沈璃面前,依然是一如既往的乖巧奶气。

晓晨姐。

何晓晨捂了下心脏。

嘤。

虽然弟弟已经这么喊了很久,但每次听到小心肝还会激动!林风眠知道她们今天过来的目的,特地帮忙引荐了纪晞如。

纪晞如今天穿着一袭白色长裙,温柔知性。

她笑着和沈璃何晓晨打招呼。

你们好,我是纪晞如。

何晓晨眼睛都在放光:美、纪小姐,我是你的粉丝!我特别喜欢你!纪晞如眉眼弯弯:谢谢你。

最后,何晓晨成功和美人合了影,还一起和大家聚了餐。

沈璃发现纪晞如和何晓晨之前说的一样,很温柔也很有耐心,但就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纪晞如看自己的频次好像有点多。

实在不像是第一次见。

何晓晨盯着餐桌,委屈巴巴地搅动着自己的那份蔬菜沙拉。

沈璃看她一眼:真的不吃?何晓晨呜嘤一声。

下个月就要拍婚纱照了。

她好不容易才瘦下来的!算了!秀色可餐,还是看美人吧!……聚餐快结束的时候,沈璃接到陆淮与的消息,说岁岁和果果想她了,闹着一起过来接她。

她回了句好。

不过来的最快的是任谦。

何晓晨看到他,一脸惊讶:咦,你今天不是要参加班长的庆功宴吗?任谦西服搭在臂弯,笑意懒散。

他败诉了。

何晓晨顿时震惊地睁大眼睛。

什么!?裴par居然也有输的一天?不怪她大惊小怪。

裴颂毕业就进入了京城最顶尖的律所,几年来从无败诉,业内声名显赫,前途无量。

所有人都以为这次的案子他一定还是稳操胜券。

谁知道居然败诉了。

谁这么厉害?任谦眨眨眼。

童音。

童音?这名字好熟悉……等下!她好像也是西京大法律系的?只比我们低一届?不但是学妹,她以前还在裴哥的律所实习过。

哦,当时她跟的就是裴哥。

何晓晨恍然:哦,就当初喝醉了骂他是万恶的资本家,要去告他剥削的那个?……任谦按了按眉心。

是。

何晓晨的记忆点永远这么奇特。

惊讶过后,何晓晨倒是来了兴趣。

这小学妹可以啊!徒弟把师父干翻了——这叫什么?翻身农奴把歌唱!真是吾辈楷模!……任谦的表情变得微妙。

何晓晨愣住,捅了捅他的胳膊。

怎么了?我这评价不对?任谦顿了顿。

你大概不知道,童音把庆功宴开到裴哥律所对面了。

……而且,她确实——想到刚才童音喝醉了杀到律所,吐了裴颂一身,裴颂忍无可忍,冷着脸把人扯走的场面,任谦觉得自己还是闭嘴的好。

某种意义上来讲,何晓晨说的没错——童音的确把裴颂干翻了。

各种层面。

任谦拉开车门,笑着道:问完了,敢问您现在能纡尊降贵,让我送您回家了吗?何晓晨笑嘻嘻点头。

辛苦爱卿了!她上了车,从车窗和一众美人告别。

阿璃!弟弟!纪小姐!我们演唱会见啊!任谦启动车子,调侃:看来您今天还挺忙。

何晓晨终于恋恋不舍收回视线,扭头看他。

她今天心情特别好,于是非常大方地道:放心,本宫今天还是翻的你的牌子。

任谦笑着看她一眼。

真是谢您专宠,那我得努力报答您才行。

……大家陆续各自离开。

沈小姐?沈璃侧头,就见原本站在后面的纪晞如走了过来。

纪小姐。

纪晞如轻咳一声。

那个,其实有件事……妈妈!纪晞如的话才开了个头,两道脆生生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沈璃扭头,就见不远处,一辆黑色大G停在了路边。

陆淮与从车上下来,抱着果果,牵着岁岁。

两个小团子一看到她,立刻兴奋地喊了起来。

沈璃却是愣了下。

这车——正想着,又见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从车上走了下来。

陆聿骁。

她心中惊讶,就没注意到身边的纪晞如在看到那道身影的一瞬就浑身紧绷了起来。

纪晞如觉得今天出门真的是个错误。

中午相亲遇到前男友不说,还把他弟弟的孩子错认成了他的,更甚至晚上居然又一起撞见了这一家!很好。

真的很好。

天要亡我。

沈璃摸了摸岁岁的头,又从陆淮与怀里接过果果,奇怪问道:大哥怎么也一起来了?陆淮与:哦,大哥刚把他们两个送回去,正好遇上,就一起了。

这两个团子说什么都要跟着。

最后连车都没下,调转方向,就往这边来了。

沈璃点点头。

她今天是开车过来的,倒是也正好。

她看向两个团子:今天跟着伯伯,有没有乖乖的?有!陆果果用力点头,忽然看到沈璃身后一张熟悉的脸,立刻兴奋招手:姐姐!沈璃诧异回头。

这是……认识?纪晞如其实很想跑,但这时候跑,除了让自己更加尴尬和丢人,没有任何用处。

何况小团子一喊她,她就心软。

她冲着岁岁和果果笑着打招呼:你们好呀!陆淮与挑眉:怎么喊人的?陆果果扮了个鬼脸。

漂亮阿姨就是姐姐!陆聿骁落后几步走了过来。

军人特有的步调,那曾经也是她最熟悉的。

此时一步步,像是踩在她心上。

短短时间内,纪晞如已经在脑子里演练了无数种打招呼的方式。

——陆队,你好,我把你侄子侄女认成你孩子了,真是对不住啊。

——陆队,好巧,又见了啊。

——陆队。

岁岁和果果今天玩了一天,挺累的,淮与,等会儿带阿璃和他们早点回去休息。

低沉的声音响起。

没和她沾一星半点的关系。

纪晞如愣了下,终于抬眸,就将陆聿骁根本没看她,交代完这几句之后,就打算转身走了。

的确是半道眼风都没分给她。

纪晞如抿了抿唇。

小如?一个年轻男人走过来,笑着问道:很晚了,我送你回去?是乐团的指挥,斯文俊朗,人不错。

但他们认识不久,而且——纪晞如下意识往前方看去,正好迎上陆聿骁淡淡扫来的目光。

她心头一跳,条件反射地拒绝:谢谢,不用了,我、我住得不远,等会儿直接回去就行。

陆聿骁已经收回视线,抬腿往路对面走去。

纪晞如犹豫片刻,还是咬牙跟了上去。

歉还没道呢!陆队!陆聿骁腿长,走得比她快。

等纪晞如好不容易追上去,陆聿骁已经拉开了车门,准备上车。

陆队!先等等!纪晞如连忙喊他。

他这才回头:纪小姐还有事儿?纪晞如紧张道:我、我白天误会了你,岁岁和果果……对、对不起!陆聿骁盯着她看了会儿,才道:纪小姐不用道歉,毕竟,不知者无罪。

何况分手这么久了,要是纪小姐还对我的情况了如指掌,那——他顿了下,像是笑了声。

怕是才会让人误会。

纪晞如被噎的说不出话,心里暗骂,别的不说,这男人几年不见,怼人的功夫还真是见涨。

算了,反正该说的都已经说了。

何况几年后重逢,她就闹出这么精彩的一场,实在是丢人至极。

她现在只希望自己尽快消失。

这么想着,她紧了紧肩上的大提琴,转身要走。

陆聿骁忽然道:上车。

纪晞如脚步一顿,回头看他:什么?陆聿骁皱了皱眉:你要背着琴走回去?纪晞如摇头,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微微睁大眼:……你知道我住哪儿!?陆聿骁顿了顿:……不知道。

纪晞如正要拒绝,就又听对面的男人冷淡开口:别磕坏我的琴。

纪晞如瞬间心虚。

哦。

这把琴确实是陆大队长送的。

他这是要送他的琴回去。

这琴现如今比她还矜贵呢。

哦。

她低低应了声。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伸过来。

她下意识搭着他的手腕,上了车。

——这大G挺难上的。

陆聿骁:……他忍了忍。

琴给我。

纪晞如终于意识到自己又误会了,连忙把琴递了过去。

不、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使唤你的,陆队。

陆聿骁懒得理她。

砰的一声,车门合上。

黑色大G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沈璃看着这一幕,眨眨眼。

随后,她侧头看向陆淮与。

二哥,我是不是应该喊纪小姐……大嫂?今晚上这兄弟俩摆明了是故意的。

陆岁岁和陆果果齐齐看了过来。

陆岁岁想了想:……原来那是……大伯母?陆果果震惊捂住小嘴,睁圆了黑葡萄般的大眼睛:什么!?陆淮与似笑非笑。

想知道?沈璃点头。

陆聿骁最后是不是和纪晞如在一起了,拥有着那些记忆的陆淮与,应该是唯一的知情人。

陆淮与当然明白她的意思。

不过——他的思绪有刹那的飘远。

其实,他也不知道。

但这一点,她不需要知道。

他敛神,微微俯身,深邃的凤眸望入她眼底,似有笑意氤氲。

沈糖糖,剧透有什么意思。

和我一起等谜底揭晓,不是更好吗?她眼睫微动,水润明灿的桃花眼弯起。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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