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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2025-04-03 05:07:21

声音盛典结束后,向挽换下衣服,几人外出聚餐,苏唱大手笔地提前包了一个靠近江边的法餐厅,于舟直翻她白眼,觉得很浮夸,就是业界分个猪肉,不知道的还以为得影后了。

好在这家法餐厅不是很大,看起来也没有很奢华,应该不会很贵吧,她一边往里走,一边评估装修的档次,心里劈里啪啦地打算盘。

没办法,做老板娘了嘛,有的头疼是必须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

其实就她们四个,完全没有包下整个餐厅的必要,但苏唱有个不太好的习惯,如果是经历了一场特别嘈杂的热闹,她就想迅速地安静下来,最好没有任何人打扰的那种。

如果不是懒得收拾的话,她也许会提议在家。

其实包间也还行,但她又想在靠近江边的露台上吹吹风,醒醒神,露台都是错落摆放的桌椅,连个遮挡都没有,因此才选择了包场。

于舟坐着坐着就不老实,端着香槟杯趴到栏杆上,看往来的轮船,她不喜欢看大的,就盯着打捞江面的小舟看。

离得远,像被流放的花灯。

身边拓过来一个熟悉的影子,向挽在离她半步的距离,也跟着看江面的风景。

于舟觉得很好玩,好像又回到了刚开始的时候,她做什么,向挽就跟着学什么,亦步亦趋,寸步不离。

挽挽,你今天晚上说得特别好,我都听哭了,她偏头看她,好奇,词儿背过吧?向挽扑哧一笑,承认:背过。

我就说嘛,听着就是有稿子的,层层递进的。

不过,于舟又趴到栏杆上,真好啊,真好。

你比我想象中聪明,也比我想象中大气,比我想象中有格局。

我以前还以为你是那种哭唧唧的小姑娘,于舟笑了一声,你知道吗,我刚跟苏唱在一起的时候,都怕你伤心不敢告诉你,结果你回来送了我个手链,你反而先说了,那时候我就觉得,唉,我其实不像你姐姐了。

你成熟多了。

向挽将十指交叉,搁到栏杆上,弯了弯嘴角:不是未曾伤心过。

啊?因为到今日,你才开口对我说这些话,所以我亦耿耿于怀。

这……于舟有点无措。

向挽宁静地望着她,清甜的嗓音说:做个鬼脸。

啊?做个鬼脸,我便原谅你。

于舟一愣,想起之前和向挽在家,向挽闯了祸,自己拉着她的脸颊,说做个鬼脸就原谅她,突然就眼眶一热,觉得太恍如隔世了。

但她看着目前亭亭玉立的向挽,又觉得现在也很好,于是她把香槟杯交给向挽,食指撑起鼻尖,另一手扒拉着眼睛,哇啦哇啦地吐舌头,把向挽看得一愣,然后于舟瞬间收回手,挑眉:知道了吧?这才叫做鬼脸。

向挽抬手掩唇,笑出声。

于舟摸了两把脸颊,揉一揉,缓缓刚才运动的肌肉,和向挽并肩看夜河。

向挽就着她的香槟杯饮了一口,问她:你另一个剧不日便要上线,接下来做什么呢?写文章么?嗯,于舟点头,我想写一个,关于爱的故事。

向挽偏头微笑:你写的,不都是关于爱的故事么?不是。

于舟否认。

我以前写的是爱情。

你知道吗?我发现一件事,就是现在的人吧,他们口口声声说不相信爱情了,其实他们只相信爱情,好像两个人之间有生死相托的信任,有心意相通的默契,都只能是爱情。

这段时间我翻了很多素材,看到很多之前的典故,什么赵氏孤儿,尾生抱柱,伯牙断琴,如果发生在现代,估计没有什么人相信吧?有的人,他们不太相信友情,不太相信士为知己者死,不太相信没有血缘关系的羁绊,他们认为爱情才是奋不顾身的唯一原动力,他们认为爱情才是至高无上的能够解释一切的感情。

他们也有的人会说,你写个屁啊,这两个人不相爱,他们之间的感情有什么意义。

但我不觉得诶,挽挽。

她看着向挽,这样说。

我也不觉得。

向挽说。

其实有的感情,未必低爱情一等吧。

那就太好了,我至少有了一个读者。

于舟笑着转过头去。

大概会有四个吧?向挽笑道。

啊?你们加起来也就三个啊。

你自己不会收藏么?呃……被发现了,每次第一个收藏的都是她自己。

向挽看着她的释然的笑容,突然说:你将手伸出来,好不好?啊?你不会又想握我手吧,虽然我讲道理的时候是有一点迷人。

于舟苦着脸,这多不合适啊。

向挽目光悠悠地盯着她。

于舟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迟疑地伸出手来,向挽抬手,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掌心。

爱情是握手,爱是拍拍。

向挽抿唇笑了笑,然后转过头,吹今晚被馈赠的凉凉好风。

一晃三四月,转眼又是新年。

这个年节苏唱和于舟回家,向挽想着她们俩人复合后第一次登门,就不上去凑热闹了,于是借口工作忙婉拒了赵女士的邀请,并在赵女士的强烈要求下,视频给她看了自己做的年夜饭,并承诺忙完回去看她,才挂断电话,打开电视机,看春节联欢晚会。

江城过年和于舟老家不一样,没有劈里啪啦的鞭炮声,冷清很多,也冷漠很多。

但这样的冷漠其实称得上是一种保护,因为太多在江城打拼的人,没有时间回家,只能自己在异地过年,对于庞大的江漂群体来说,冷漠的年节和平日的区别不大,思乡之情也就没有那么浓。

向挽今年的手机也足够热闹了,大量的私信和评论祝她新年快乐,很多没有见过的听众朋友把她当知心的姐妹,给她在私信里说一些自己的困难和苦楚,从未对人开口过的那种。

向挽仔细看,大多数时候,她都当一个不会回复的树洞,因为怕自己活过来,可能会吓到她们的倾诉欲。

但这些私信里活色生香的情绪,也让她不孤独。

还有她圈里的朋友,时不时给她发信息聊聊天,冷傲出了名的晁新也发来了新年祝福。

她礼貌地致谢:谢谢晁老师。

一般都不会再有回复了,但晁新回了一个:不客气。

于是她们又聊了一会儿剧集播出的反馈,这个题材算新鲜,听众的反响挺好,尤其是晁新的少女音让人眼前一亮,向挽的御姐音也很悦耳。

向老师新年快乐。

晁新发过来一条语音,是一个听起来十来岁的小姑娘,向挽瞬间明白过来,笑了笑,也用语音柔柔回道:小朋友,新年快乐。

放下手机,还没来得及黑屏,一个电话就震了过来。

向挽有点惊讶,竟然是彭姠之。

挽挽!她在电话里嘿嘿嘿地笑。

怎么了?你下来!小区门口,姐带你兜风。

彭姠之是本地人,一直都在江城过节,小家常年都见着,对年节也不太有仪式感,因此春节假期她就老往外跑,和老同学聚会什么的。

这个春节她怕向挽太孤单,就跟家里招呼一声,跑了出来。

向挽裹着围巾下去,吓一跳,彭姠之靠在一个重型摩托旁边,拎着头盔,笑得痞里痞气的。

如果是别人做这个动作,多少有点油了,但彭姠之就还好,毕竟烈焰红唇,风情大盛。

你怎么来了?向挽搓手,哈着气。

带你逛庙会,夜游庙会,可好玩儿了。

彭姠之把头盔扔给她。

可是……大冬天的骑摩托车,好冷的,想一想,脸上就在刮刀子了。

姐非得克服一下你对俩轮子的恐惧,上车,抱着我。

向挽矜持地坐到后面,搂上彭姠之的腰,轰隆隆的启动声音,像向挽穿越过来那天的惊雷。

明儿大年初一,还有庙会呢,去吗?彭姠之问她。

嗯。

彭姠之笑了,她是得盯着点儿,晁新也是本地人,她得提防一些趁虚而入,自家看着长大的小白菜,好端端的不能给拱了。

……倒没有说晁老师是猪的意思。

但是追向挽的多了去了,再挑挑,对吧?她自我肯定地点了点头。

另一边,迁城的小别墅结束了一整天炮仗轰炸的热闹,筋疲力尽地立着。

于舟很苦恼,她觉得自己都快耳鸣了,洗完澡出来脑子里还是嗡嗡嗡的,连赵女士的魔音都输入不进去了。

一边抹脸一边走进卧室,苏唱立在窗前,就着台灯的光晕,翻她的作业本。

年年都翻。

于舟觉得很好笑,有什么好看的啊。

你以前写的作文,还挺有意思的。

苏唱说。

是吗?于舟靠过去。

然后把苏唱赶开:你先去洗澡,让我来品鉴品鉴我当年的才华。

苏唱没动,于舟说:我可刚把浴室给你洗暖和了啊,我们这暖气不是很足的你知道的,再犯懒不去,一会儿冻死你。

苏唱笑了,轻捏一把她的脸,然后转身去拿睡衣。

于舟带着笑意低头,接着苏唱翻开的本子看,无语,小学时候的,都是什么我的理想,我的妈妈,我的老师,有意思在哪啊。

大概有意思在,《我的妈妈》和《我的老师》的开篇第一句都是:有一位世界上最伟大的女人,也是世界上我最爱的女人,那就是,我的……于舟哈哈大笑。

套路啊,套路。

把小学的作业本合上,她又打开下面那一本,那时候她刚上初中,学校发了特别高级的作文本,封皮儿是蓝色的,看上去像一本书。

那时候她想,假如她写出特别精彩的作文,那么以后,她就有自己的一本小书了,她会给它起什么名字呢?也许叫《于小舟作文集》。

她小小的作家梦,就是从这一本没写完的作文本里开始的。

她翻开第一页,认真地看,突然愣住了。

只有三四行,是一个未完成的故事,确切地说,只有一个文案和人设。

那是她第一次尝试写小说,只记录下了灵感,但由于没有坚持,这篇小说没有问世。

作文本上这样写:今天上课,老师讲到李朝,李朝的衣服可真漂亮,我想写一个李朝的女孩穿越到这里的故事,我要与她做好朋友……于舟的呼吸停住了,外面未散的烟火打在她的脸上,像时空交错时遗留的漏洞。

她突然想到刚见到向挽时,她手足无措地坐在自己家的客厅。

于舟害怕地望着她:你……是不是走错了?我好像,是走错了。

没有,她没有走错。

她是怀揣着13岁的小于舟的愿望,被请来和25岁的于舟见一面,让一蹶不振的她看一看,13岁时,自己刚刚发芽的初心。

而那位本该就在18岁寿终正寝于李朝的姑娘,也因为多年之后于舟的初心,来到现代,重新开始一段生命。

于舟关上作业本,眼眶温热地笑了。

手边的手机里,向挽刚刚回复了她:新年快乐,舟舟。

苏唱洗完澡出来,于舟好像已经睡了,安静地侧卧在床上,一点声音也没有。

苏唱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掀开被子,才刚躺下,于舟就靠过来,像暖暖的小猫一样抱着她。

抬手摸了摸她柔顺的长发,苏唱低声问她:在想什么?在想,现在既然已经搬去你家了,我的那个房子,就租出去吧。

于舟在她怀里蹭了蹭。

嗯?苏唱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两三秒。

于舟的意思是,她不给自己留一个小家了,她想要长长久久地和苏唱住在一起,俩人即便争吵,想离家出走,恐怕也要让自己冷静地想一想,因为没有那么方便地找到退路。

苏唱眉眼温温地笑了,看着于舟,拥着她的手渐渐收拢。

你现在,可不可以说一句我想听的话。

什么话?要一辈子跟我在一起,这句话。

于舟有点好笑,苏唱应该是一个从来不相信永远的人,因为她很实际,而且,她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吗,以后的事谁能说得准呢。

于舟咬了咬嘴唇,望着她轻轻说:可是……你可以骗我。

苏唱说。

于舟闪了闪眼波,想起苏唱曾经跟她说,你不要再骗我了。

但今天她说,你可以骗我。

于舟搂着她的脖子,认真地摇了摇头:不骗你。

不骗你了,想要一辈子跟你在一起。

她知道这样说很傻,也很土,写文都不可能这么写,但她还是想用这句话,做她和苏唱之间,2023年的最后一句。

至于2024年的第一句……新年快乐。

于舟舒服地闭上眼,小声对着苏唱的心脏说。

希望你,真的很快乐。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