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会是江城的老传统了。
最热闹的一个在太和街,穿过西二十条胡同,东湖公园的外沿,当地人都叫它初一庙会。
彭姠之小时候特别爱来,人山人海摩肩接踵的,她就坐在她爸的肩膀上,一边啃糖人儿一边摇头晃脑地享受高处的风光。
青春期过后,她就不怎么感兴趣了,只觉得挤得慌,后来上大学,玩儿乐队,谁还稀罕这玩意儿。
但今天不同,她认为向挽需要热闹,而她想了很久,江城最热闹的地方,还得是初一庙会。
她们到的时候是下午,已经不早了。
进入高高矗立的大牌坊,外面的车已经堵得动都不能动了,越往里人群密度越大,熙熙攘攘的把庙会的热闹遮了个干净,好在还有此起彼伏的喇叭声放着音乐,把人群都衬得喜气洋洋的。
向挽被撞得有一点头晕,彭姠之把手递给她:跟着我,别被挤着。
向挽今天穿的是一件格子大衣,米色的毛线围巾团在脖子里,长发搭在围巾上,没有化妆,干净得让人觉得蹭一下都是冒犯。
而彭姠之穿着短款的夹克式的羊毛外套,贴身牛仔裤掖进黑色平底长靴里,显得人特别修长干练,偏偏长卷发上又歪着扣了一顶暗红色的贝雷帽,女人味中和了一点夹克的帅气。
向挽拉着她的手,小心翼翼地走着,肩膀又被撞了一下,她叹道:这人可比昨日多多了。
彭姠之笑她:昨儿那是除夕,谁没事儿跑出来啊。
可你昨儿来找我了,向挽问她,你家人没说什么么?他们管不着我。
说着捏捏她的手,示意她看前边:你看那小孩儿,哈哈哈哈,跟着音响的节奏走,你看我数一二三,她指定摔。
向挽不看:你好缺德。
小孩儿不用来逗用来干嘛啊,你好无趣才是真的。
彭姠之哼她,仍然侧脸追着那小孩儿。
一、二、三,哎,摔了。
她乐不可支,向挽也低头掩唇,浅浅一笑。
哎?谁说我缺德来着?有本事别笑。
彭姠之横她一眼。
这笑,不是因缺德,是因着幼稚。
向挽慢悠悠地说。
谁幼稚?彭姠之拧眉。
你幼稚,我也幼稚。
向挽说着,弯了弯嘴角。
行吧,彭姠之放开她的手,在掌心轻轻一拍,又牵上,还算公平。
闻到卤煮的香味,彭姠之领着向挽穿过人群,挤到街边,看着小摊儿里的一个半人高的大锅,里面老汤卤着肠肺和杂碎,热气腾腾的,摊主一捞一浇,再撒一把葱花,香得彭姠之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她一边掏手机一边问向挽:吃吗?向挽蹙眉,头往后撤。
彭姠之在她眼睛里看到了害怕两个字。
哎你什么意思啊?彭姠之最讨厌有人质疑她们江城当地的美食。
向挽抬手,食指抵了抵鼻端,清嗽一声。
你嫌弃我们江城。
彭姠之掐了一把她的虎口。
向挽疼得提了提眉间,摇头:未曾。
虚情假意。
你要不嫌弃,一会儿咱们干一碗豆汁儿。
向挽脸色煞白,胸口一涌一涌的,有些克制。
彭姠之气死了:你完了,向挽。
嗯?你不配!你不配我们江城的庙会,你不配我们江城人的热心,你不配这座古都的千年底蕴!向挽看着她,弯了弯眼角,细语道:千年底蕴……我不配么?你……我十分配。
向挽微笑着下了结论。
大冬天的,彭姠之觉得自己的脑袋要冒烟了。
是,是她彭姠之不配了,大年初一行善积德出来做好人,反而被气够呛,早知有此一劫,还不如去青和宫烧个香,拜一拜。
向挽见她不说话了,怕她真的生气,便又拉了拉她的手,说:是我不好,我道歉。
道什么歉?彭姠之说着囫囵话,还是不想搭理她。
卤煮,我对你道歉。
向挽笑吟吟地对着卤煮的方向点了点头。
豆汁儿,我对你道歉。
她踮脚,张望附近的豆汁儿摊儿。
彭姠之被她逗笑了,伸出食指指她:做作。
然后依然牵着她往前走。
我们江城人才不计较呢,卤煮豆汁儿也不计较。
是。
我们江城人,大气,敞亮。
是。
贴着小吃摊儿走,彭姠之给向挽买了一串儿糖葫芦,本来想着这类自古就有的小吃,向挽应该很喜欢,但向挽作为丞相家的小姐,根本没吃过。
一口下去,向来规整的五官都拧作了一处,眼泪花儿都要出来了。
不准哭!彭姠之凶她。
向挽噙着泪看着她。
你是铁T!不准哭!T子当街落泪,成什么样子啊。
虽然并不知道为什么铁踢不能哭,但向挽见她凶神恶煞,原本也未酸到那个地步,便又将眼泪咽回去了。
天,你真是铁T啊?彭姠之惊呆了,完全不让反攻的那种?这铁T的尊严,也太管用了。
何为铁T?向挽举着糖葫芦,问。
就是纯1,就是在床上都不让人碰的那种。
彭姠之竖起手背,靠近她,小声说。
向挽忖了忖,柔声道:我让人碰。
唉哟,彭姠之最喜欢听这种闺蜜密语,紧接着又问:那你零点几啊?这……眼见向挽又困惑,她解释:就是在床上,你希望的最佳状态,是你攻人多少次,你被攻多少次,假如你希望十次里有八次,你攻人,那你就是0.8。
那么我是0.8。
你想都没想!你是不是见我算了个0.8,你就偷懒啊!彭姠之又跳脚了。
是。
向挽承认得很坦然。
你!这样的事,自然是遇见了才晓得,两情相悦一事,怎能预见呢?有道理。
那你干嘛说你是0.8。
搪塞你,否则你会一直问。
向挽平静道。
嘶……真了解她嘿。
彭姠之无话可说,跟她继续走,看了一回舞狮,又在人头攒动中登上花坛的台子,仰头看打铁水。
打铁水在彭姠之小时候还挺多的,但大一点了就很难看到了,大概是因为危险,这类甩出的火花可以用烟花替代,大多数人也没那么稀罕了。
但彭姠之一边看一边纳闷:昨儿我们来也没见着打铁水的,你说他白天打什么啊,这天还没黑,也看不见啥火星子,晚上打呀,晚上才好看。
再一想想也许是庙会为了一些民间艺人请来做表演的,不过是形式主义,弄一弄弘扬传统文化的噱头之类的,当然也不会想着安排最好的时间,出最好的效果。
向挽倒是看得津津有味,拉着她往人圈里去。
看了一会儿,天就要黑了,但打铁水的艺人开始收拾,说是要到另一个夜会去表演。
人群三三两两地散去,地上还有零星的火苗。
向挽把手揣在兜里,跟着彭姠之转身,盯着地上未散的火星子看。
火星子晃进她眼里,她眨了眨,再抬头时,不远处的一个身影转过来,也是先看了看地上的火星,然后再抬眼,二人四目相对。
向挽笑道:晁老师。
--------------------------------------------------人工代找定制,地球:zsh150380,99.9%的我都有!【YDX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