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鲤如果会倒立,他一定会用双手撑上六楼。
可是他不会。
所以他站在自己家门口的时候屁股里就像被塞了一把辣椒。
他心里疯狂痛骂许少卿是头驴,颤颤巍巍地进了门,除掉外套直接进叉着腿挪进卧室摔上了床。
救命啊。
他说,来几只豺狼虎豹把我下半身叼走吧。
他蠕动到被子里。
一路上他觉得觉得头晕极了,身体也发冷,像是要发烧了。
于是他给快餐店的老板打了个电话,充满歉意地道歉,请了下午的假。
当他昏昏沉沉几乎进入睡乡时,却又接到了娱乐城经理来的电话。
经理首先对他表示了慰问,接着让他休息两天,好好休息,工资照常。
紧接着他又接到一通警察来的电话。
说那几个客人很有可能会因为某些罪名被起诉,如果需要他作证的时候会联系他,然后又跟他核对了一下昨天把他接走那位朋友许少卿的信息。
接到这两个电话,安鲤才好像终于回忆起了昨晚失去记忆的开始的一部分,他清醒的最后时刻。
他去一个包房送酒,然后里面的客人似乎都很happy,非要留下他来喝酒。
其实这种事儿他见过很多次了,能喝他就喝些,然后保持沉默,让人觉得无趣,再找机会溜掉就好。
可是昨天似乎有点不对劲儿。
他喝着喝着就飘了,身体亢奋,有人坐到他身上……然后他要跑,给拽回去了。
后来保安来了,混乱中他脑袋挨了一酒瓶子,大概是贼结实的红酒瓶子,他嗡地一下就黑天了。
他摸摸后脑勺那里,一阵钝痛,印证了他的记忆。
后来呢?警察的意思是他们打电话叫许少卿把他给接走了。
那再后来,都不用猜。
无非就是这家伙看到我不省人事,就捡了个尸,带到1208去往死里弄。
……配种的狗,发情的驴。
不过,多亏许少卿去了。
如果他没管我,警察给周小芸打了电话,可就糟了。
她会问来问去,哭来哭去,麻烦的很。
许分明已经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了,大晚上还会专门去警察局捞我,这么看,他还是对我很仁义的。
不过这家伙毕竟是个商人,无利不起早。
大概是觉得既然劳烦他日理万机的贵体去接了人,自然要得到一些佣金。
安鲤虽然又痛又难受,但想到这种道理,丧了气,决定吃下这个哑巴亏算了。
头越来越混乱,身体越来越冷。
他把自己裹得紧紧的,昏迷一般打着抖睡了过去。
……梦……吗?梦吧。
他拉住某人的袖子:你要找小樱桃去?别走,陪陪我。
他含住某人的手指:我不要脸。
我要你。
他勾住某人的腰:少卿,给我……安鲤蹭地一下坐了起来:我勒个大草!屁股疼得他又跌了回去。
想到刚才的梦,他左右开弓扇了自己几个嘴巴,心有余悸地想,这他妈是烧傻了吧。
然后他裹好被子,甩开那些画面,继续睡觉。
发烧就是这样了。
想的东西是不受控制的,既混乱又万变不离其宗,没完没了翻来覆去反复播放。
比如安鲤小时候有一次一个人在家发烧,烧到39度多,就梦见自己是头驴,拉磨拉到天黑又拉到天亮又拉到天黑。
直到第二天他爸妈回来才把他给救了,牵着它离开了小磨坊,看见了太阳。
这次虽然烧得不那么严重,但……耳边依然都是狗东西有节律的粗重的呼吸声……就像是许少卿变成了那头驴,而他变成了那个磨,被没完没了地拉得浑身碾痛。
他不得不睁开生涩的眼睛,把手机拿过来,一看,居然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他看到随叫随到和林雨都给他发了信息。
他先给林雨回复说自己生病了,然后打开置顶认真看。
随叫随到下午两三点钟给他发了一条:你怎么走了?还能走?随叫随到:[强]下午五点多时又补一条:你不会这样还能去上班吧 哈哈看到许居然往死里占完便宜还说风凉话,安鲤呸了一声,压着火气打字回复他:首先感谢你昨天去警察局捞我。
后面的事就当没发生过,我不跟你计较想了想心里还是不平衡,又补充了一条:但你好歹也是有一定社会地位的人,既然已经决定好聚好散,说话就要算话。
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然后他找到相声合集,作为驱散那头驴的咒语。
点了播放,再次闭上了眼睛,等他最爱的两个男人送他进入平静的梦乡。
我就问你我能不能走二环?能吧?我就要走二环。
我不仅要走二环,我还要走二环呢。
走……嗯……少卿……别走……老公不走。
我的好宝贝儿。
顶……顶到了啊……啊这里要死了……是,是这儿吗?嗯?宝宝舒服啦。
你好乖啊。
操,你只给我干,只能给我干。
是不是?嗯……!!!安鲤抽着冷气再次睁开了眼睛,这什么梦!什么他妈的野网站小黄广告动图水词儿!没成想相声听得他脑瓜更乱了,他拿起手机想关掉。
结果看到许少卿给他打了……无数个电话。
他有点懵,揉了揉太阳穴,拨了回去。
那边瞬间就接了,也没说话,而是只有急促的喘息声。
这种声音和刚才梦中那种粗喘诡异地重合在一起,让安鲤一阵心跳过速。
……现在这个时间段儿,结合对面传来的暧昧又激烈的声音,安鲤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有点不好意思。
对不起。
是不是打扰你……那个了?他嗓子有点哑。
对面的喘息更激烈了。
像个分分钟要爆裂却还在使劲往里打气的气球。
于是他赶紧又说:那你先做吧,是不是也没什么事儿。
挂了。
对面的急促喘息转化作一整道深长的吐气释放出来。
安鲤。
你刚发我的信息,对面声音过于冷静,咬字极清晰,透着古怪:用嘴再跟我说一次??为什么。
微信坏了?对面没回答。
像是发布了命令,就毋庸置疑,只等着他执行。
安鲤也来气了。
我现在都不给你卖了,你占完便宜也不给钱就算了还跟我装什么逼呢我今天误工费没跟你算呢。
他冷冰冰地说:你自己不会看啊。
……他听见一阵逐渐扩大的低频噪音,听起来好像是汽车突然提速那种马达声。
等着……电话挂了。
?等什么等个屁。
打了那么多电话,回过去却又神叨叨的,只让我重复一次我打的字,什么毛病。
但安鲤难受也没心思想那么多,反正该说的都说了。
他又闭上了眼睛。
……安鲤是被一顿连绵不绝的敲门声再次、再次、再次唤醒的。
他烦透了。
敲门声不厌其烦没完没了,似乎断定他在家。
虽然是很普通的那种敲门法,可是在深夜,安鲤这种根本没有访客的单身男人家,就显得很蹊跷。
他只能头晕目眩地爬起,裹紧衣服,哆哆嗦嗦地去开门。
他倒是没什么安全意识的——因为他没必要。
他一无所有,连命都不怎么值钱。
打开门,安鲤看见是许少卿,扛着个奇怪的大筒子在门口双目炯炯地看着他,屋里的灯都没那双黑夜中的眼睛亮。
你……安鲤的印象中,已经快两个月没见过这人了,他下意识说道:好久不见。
……许一愣,接着就马上恢复了那种不共戴天的眼神,让安鲤有一瞬觉得他扛着的大概是个炮筒。
隔壁邻居也正打着哈欠不耐烦地开门出来看,算是跟门口那个扛着一个大个儿神秘物体的男人打了个照面。
三个人面面相觑了几秒,邻居先带着畏缩的神情关紧了自家大门,表示事不关己的立场。
只剩下安鲤和炮筒男相对而立。
被门外的风嗖了个寒战,安鲤一抖,说:你来……他把干什么三个字咽下去,说道:先进来吧。
许少卿一言不发地走进来,安鲤就赶紧把房门关上。
然后他把毛拖鞋脱下踢给许少卿,自己穿上塑料拖鞋。
许低头看了一眼,把肩上扛的东西放下,然后理所当然地换上了安鲤的毛拖鞋。
里面有一点点残存的温度。
安鲤紧抱着肩膀倚在小厨房的门框旁看着许少卿,觉得他好像比上次圣诞节前看到的样子瘦了一些。
两人无言了一会儿,许先说:所以说过的都不算数了是吗。
他声音挺平静,安鲤不仅没听明白他的话,也没听明白他的情绪立场。
安鲤站直了,皱眉忍着头晕,说:啊?不想负责了是吧?醒了后悔了是吧。
骗炮?你可以啊现在。
……骗什么?安鲤下意识看看地上那个炮筒子。
操!愤怒的许少卿抬手一把就捏住他的脸把他推到墙上:你他妈跟我装什么玩意儿!找死呢……安鲤痛叫一声,连推开他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他按着。
许少卿觉得手下的脸蛋很烫,就疑惑地放松手劲儿又摸摸他的额头:发烧了?嗯大概是。
安鲤避开他的手,把一只冰凉的脚丫子踩在另一只腿上,你能不能别这么暴力?我难受死了。
有事儿快说吧。
……许少卿看着他红透透的脸,哼了一声说:活该。
昨天嗑了药还泡冷水澡,能不发烧么。
泡冷水澡?我?我为什么泡冷水澡?安鲤断片了,想象不出来那个场面。
他以为他就是失去意识了被许少卿干了一晚上,没想到还有意外情节。
因为你发春……许少卿话说一半突然意识到什么。
……靠。
你什么意思?别跟我说你断片儿了吧。
安鲤:……安鲤觉得许这个混蛋简直可气到好笑。
我菊花都让你开成牡丹了你装什么装!我何止是断片了。
我都失去意识了,你不知道吗?他真的生气了。
许少卿神态静止了数秒。
……你说你,失去意识了。
哈?他说完,看着安鲤,那副可笑、嫌弃加讥讽的德行,好像安鲤是个在地上让人踩了一脚的露馅包子。
你有病吧?安鲤把那个眼神顶了回去。
许少卿居然低头吃吃地笑起来。
仿佛真是忍不住那种,笑了好一会儿才抬头,说道:安鲤啊,蠢货,你可真是蠢得太可爱了。
你又不是吃的迷奸药,他妈就是个助兴的春药,断个鸡巴片儿?还他妈失去意识……操,百般勾引,还跟我发表直男免责声明,大谈特谈人生观,然后拿我用了一晚上,什么什么都干了,你这叫‘失去意识’?你带人工智能续航的是吗?你觉得你傻,大家就都跟你一样傻是吗。
人生观?勾引……人生就人生,我哪来的观,再说你那品行还用我勾引。
安鲤觉得他在扯淡,是又要耍鬼主意了,无奈道:许老板,你饶了我吧,挺晚的了回家睡觉去吧。
咱们不是都已经好聚好——许少卿突然往前冲了一步用手指卡住安鲤的脖子:我要杀了你!安鲤脑袋嗡一下子更晕了,双手掰许少卿的手:放、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