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鲤震惊了。
为什么要把那东西带出来?!还放在桌子上?!!因为那瓶里的玩意还是自己的,安鲤羞臊得要命。
他朝那边瞪了一会儿,就赶紧转身往后面走了。
打出单子给了操作间的同事之后,他靠在棚子后面的阴影里迅速掏出手机,在屏幕的光亮中面目狰狞地打字。
安鲤:快扔了!!!安鲤:那他妈是人家喝真饮料的地方!过了一会儿。
随叫随到:我没放桌子上。
我不是垫东西了吗随叫随到:而且挺干净的。
我都擦了随叫随到:[微笑]安鲤:你是发什么疯?安鲤:好玩吗?随叫随到:好玩安鲤:……过了一会儿,见他没回,随叫随到又发过来一条:眼镜哥哥想干你。
小兔子安鲤打了三排句号。
安鲤:你能不能正常点随叫随到:你对他没印象吗安鲤:你的朋友我怎么会有印象随叫随到:他对你印象深刻随叫随到:这几天经常来吧安鲤把头伸出去偷看那桌,不过他这里能看到许少卿的正脸,撑脸朋友的侧脸,而眼镜朋友只能看到后脑勺。
他又把头缩回去打字:我真不认识。
也没印象。
你别闹了随叫随到:还有旁边那个富二流子代觉得你要是好上手也可以玩玩安鲤:……你是不是觉得这世上就没有直男安鲤:我在上班没时间跟你扯你赶紧给我扔了去!!随叫随到:二流子是直的但男女通吃,眼镜哥是深柜他不说但我看得出来安鲤很想发一句就算他们都是gay大概也是想干你才对。
好在打字不是说话,他还是有时间反应的,他觉得现在最好可别说这个。
这个思考的空当,许少卿又发来一条:要是他俩,你想选哪个呢?做下家随叫随到:你不是对我不满意,要和我散了吗随叫随到:炮友安鲤:…………真幼稚。
刚还说已经退了会员,现在又主动让我找什么下家。
是试探吧?安鲤竟想起小朵了。
小朵上幼儿园的时候,她妈对她零嘴管控很严,她就会眨巴着眼睛看着桌子上的酸奶对自己说:爸爸,酸奶不吃会坏掉的吧?怪不得刚才一个劲儿说自己最棒最持久他们都不如我之类的屁话,原来在这等着。
他无奈地回道:选你安鲤:快把瓶子扔了吧随叫随到:那,你请我喝一杯新的,我就还给你,任你处理。
安鲤马上答应:好!等着他马上去下了一单最便宜的基础红茶。
小精灵秀貌似已经接近尾声,一些观众提前散了。
女仆茶铺又来了些新客。
现在蹲下去服务简直是要了安鲤的命,腿打哆嗦,肚子里也奇奇怪怪的。
每次他蹲下给客人点单或者比心的时候,他都得扶着桌子才能站起来。
都赖许少卿。
安鲤想。
产生这个想法的时候,他往许那边看了一眼。
那几个人正聊着天,许像感应到什么似的也转了下头。
两人对上了目光。
许少卿正握着瓶子一下一下敲着掌心,像个拿着棒球棍子恐吓弱小的恶霸。
安鲤:!基础红茶出来了。
他马上给许少卿发信息:茶好了。
可我怎么给你啊。
我总不能走过去直接放你桌上吧。
随叫随到:没关系,你拿过来,我就说我用手机点的安鲤就把手机收起来,去取了茶放到托盘上,端着走到许少卿的面前放下。
这个很美味,你会喜欢的。
主人。
三个人都看向他,杨广生先笑着说话了:我们没点这个啊,叮叮奈。
安鲤:……他看许少卿。
许:我点的。
杨广生说:你啥时候点的?早知道你点我也一起加一杯。
刚才开视频会说得我口渴。
许少卿说:那现在加吧。
你要什么?杨广生想了想,对安鲤说道:就要那个青柑乌龙茶。
他又看梁宁:你还要吗?梁宁笑笑:一样。
安鲤点点头:好的主人。
我这就为您准备。
然后他眼睛看向西方树叶的瓶子。
瓶子握在许的手里,但他没有要交出来的意思。
许要是想给,就很简单。
比如说句帮我拿去扔了之类的,交给服务员,这也是很通顺的事。
但是他没动作,安鲤就不能主动伸手去拿。
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旁边俩人都疑惑了,这个叮叮奈在干嘛。
一直盯着许少卿不走。
有事吗?没事说完台词就快回去工作吧。
许少卿说。
似乎是在好意提示他。
…………台词。
对,上饮料后要对顾客说叮叮奈的台词,说完才能走。
那时候许才好把瓶子递给我吧。
他抱着托盘,忍着酸胀蹲下去,面对着许少卿。
……张不开嘴。
虽然规定是一桌客人点的单,只要说一次台词就可以,对谁都行。
但是这次旁边的俩人什么都没有点,他要是刻意避开许少卿对着其他人做这个,就太突兀了。
许看着他,也不急,拿起茶喝了一口。
安鲤的脸又开始发烧了。
他真的对许少卿biu不出来。
……奇怪了……我俩,分明什么龌龊事都做过了。
为什么这种可以对陌生人做的简单事,对许就尴尬得下不了手呢。
他想,大概对那些不认识的人,陌生的脸,自己就能真的把自己代入叮叮奈。
但是面对搞黄老熟人许少卿,他就没法儿成为别人,他就只能是安鲤。
两人那种关系做这种纯情动作实在令人害臊。
蹲得越久越令人起疑。
许少卿的两个朋友已经完全注视着他了。
有个顾客抬手:点单!叔……叮叮奈!美雪酱也叫他了。
……四面楚歌,他只能豁出去,腆着老脸,嗡嗡着脑袋,小声说:biu~尝尝我的爱情魔法。
主人。
噗。
许少卿很淡定地喷出一小股茶,淋湿了自己的腿。
杨广生忍不住发出噗嗤一声。
梁宁推了一下眼镜。
许少卿看了他几秒,把花茶瓶子递给他:帮我扔了吧。
好的,安鲤松了口气,稍等,我先给隔壁点下单就过来拿。
他站起来走开了。
……弯的。
杨广生看着他的背影下定论道,绝对是。
看见帅哥嘴都瓢了。
……今天由于许的搅合显得格外漫长。
安鲤下班换回了裤子,立刻感觉充满归属感。
他要赶紧赶回家洗个澡好好清理一下,睡一觉,半夜还要去便利店打工。
他的手机嗡嗡了两声。
随叫随到:1208他差点想摔手机。
直接打了个电话回去:不去!挂了。
随叫随到的信息又来了:嗓子挺好[强]看来刚才干得不够狠哈随叫随到:我刚出差回来我想做安鲤:我现在已经要累死了。
白天让你弄那样还得一直对着客人蹲起蹲起。
半夜还要去便利店打工过了一会儿,电话打过来了。
安鲤本想挂了算了,但是想想还是接了。
但是他很精明,没有直接放到耳朵上。
他觉得许少卿这个小学报复鸡肯定会以牙还牙地吼他一声。
但是没有。
许少卿只是说:白色港湾在城东,你家在城西郊。
打工的地方在市中心老街吧。
大折返。
那你还能睡多久?于是他把话筒贴回耳朵:是啊。
那我能怎么……许少卿突然很用力地对着话筒吹了一口气。
安鲤:……。
安鲤掏了掏耳朵,上了一天班他身心俱疲,冷静控制了一下,排解自己:人无完人。
这小伙子他人太聪明,脑子总会有缺陷。
他是地表最强报复男,他过去是,现在是,在接下来的炮友关系期间还会一直是。
然后安鲤说:我回家了。
我真的累了。
许少卿沉默了一会儿,说:要不要去我家。
就在附近。
比你这个折返来回能省将近两个小时。
……省两个小时用来和你做爱吗?我还是用这个时间坐车吧。
安鲤说,有座的话还能补会儿觉。
许少卿却肯定地说:不做。
安鲤:不信。
我不在家做那个。
把床弄脏了还要收拾。
许少卿说。
……有点道理。
……那在我家的时候倒不怕我收拾了。
快点决定。
别浪费时间。
许少卿说。
……安鲤现在是真的很累,想到回去和返程要坐的车程……他贪图享受地答应了。
另外一点是,他还有点好奇有钱人的家是什么样子。
B2停车场A16。
等你呢赶紧。
说完,许少卿挂了电话。
许少卿在车里等着。
等了一会儿,他不耐烦,准备发信息催催,就看见安鲤走了过来。
他放下车窗,想要叫他快点,安鲤却先被别人叫住了。
鲤子!这声音听着还挺惊喜的,是一个中年男人,看上去得有将近四十岁了。
他身边还有两个人,看着也都有三十几岁。
几个人看上去像是刚准备上车,看到安鲤,又把车门关上了,围了过来。
安鲤看到他们先是下意识地很开心,笑了一下,但笑容很快僵掉,又变得有些心虚。
他抓了一下衣摆又马上放开了。
会长……建树,斧子。
你们也来了。
你丫还活着呢,那个叫建树的狠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给你发信息你也不回,我特么以为你死了呢。
是啊,会长声音里满溢着故友重逢的亲切,看你没事儿可太好了!平时在群里也一声不吭的,上次聚过这得两三年了吧?你都干嘛去了啊?听说你离婚了?嗨,这又不是什么……安鲤的手又把衣摆给攥紧了:不是。
他太迟钝,又羞愧,一团乱麻,想不出借口,结果就说出了最最差的一个:我,我就是有点忙……会长:……果然对面的三个人都愣了,挺长时间没说话。
忙?会长重复了一次。
年纪都那么大了的成年人,有些事,好像就不用说开了。
哦……然后他先转身,往驾驶位那边走过去,口气明显冷淡了很多:那回见啊,安鲤。
叫斧子的男人忍不住小声说了一句:那还来游戏嘉年华?安鲤:……斧子也上了后座。
建树走过来问他:二哥说找不到你给你老婆打电话,结果她说你们俩离婚了以后你就走了,她什么也不知道。
那你怎么还在江城?就真忙到信息都发不了一个?安鲤看着他,有些忧伤。
沉默了一会儿,说:替我谢谢二哥,我挺好的。
你怎么……建树按着他的肩膀:你出什么事儿了吗?有事说……安鲤没再说话。
他好像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到底怎么了?没有。
安鲤说,你走吧。
他们等你呢。
对方神情开始陌生起来。
……好吧。
最后,他说。
然后建树转身走到车旁边。
他打开车门,又看了眼安鲤。
安鲤小幅跟他招手告别,建树就上了车。
车发动起来,慢速地离开了。
安鲤看着车离开的方向发愣。
他想,他们三个一定在讨论我。
不是什么好话。
这时候许少卿才叫他:嘿,快上车。
安鲤回了神,看到许少卿胳膊搭在车窗外跟他勾手,心里有些尴尬。
因为他感觉许少卿大概是听到了什么。
不过,许应该也并不在意。
今天又下雪了。
现在还在下。
江城这几天总是下雪,天气却转暖,下了站不住,很快就化了。
天上瓢下来的是白羽毛,车流倾轧过,只留下满地黑色的湿泥。
安鲤略微前倾着身体,隔着车窗上湿漉漉的光斑,扭头看着路边树下一半被泥水染黑,上面却覆盖着洁白新雪的小雪堆。
他一棵一棵,一堆一堆看过去,始终没有把头转正。
我余光里一直是一个后脑勺,许少卿终于忍不住说,妈的怪吓人的,你能不能尊重一下司机。
安鲤这才转过脸来看了他一眼,然后靠到靠背上,目视前方。
许:刚才都谁。
安鲤:大学同宿的好哥们儿,还有两个大学时候打游戏认识的朋友。
许:按你的年龄,那可够久的。
安鲤没说话。
为什么不跟你的朋友来往了。
许少卿说。
他想,就随便问问。
爱说不说。
说了他就听着,不说他也不问了。
安鲤果然没有回答。
……他又说:问你话呢。
我有些事不想让他们知道。
安鲤说。
许少卿看了他一眼。
这家伙依然还是很坦诚。
但是这个坦诚有底线。
他没问是什么事,因为那一定也会换来沉默。
于是他问:知道了又能怎样。
安鲤:可能也不会更糟了吧。
又过了一会儿,安鲤的情绪好像好了些,他主动和许少卿说话了:谢谢你让我去你家休息。
智障。
许少卿说。
这个雪夜安鲤又累又脆弱。
他盯着许的侧脸。
一直盯着。
他产生了一种感觉,此刻……至少此刻,他很感激自己还有这样一个脾气不怎么样的炮友。
不管是男是女,好歹也是个人吧。
许少卿突然转脸凶巴巴地瞪着他:看半天了看你妈什么啊!看前面!汪!安鲤想。
他伸手捋去许少卿猛然转头而落在眼前的几根小碎发。
车一下子好像有点加速。
过了一会儿,许少卿说:还是去1208吧。
好不好?我轻轻的。
一次。
然后晚上我送你去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