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少卿与他目光对峙,抓着他的胳膊说: 你先放手!安鲤松了手,许少卿就翻到一边去,而安鲤赶紧爬起来,快步走到套间门口,锁上门。
给门落锁的瞬间,门把手突然转了半圈。
外面的人推了一下发现是锁上的,就说着话离开了。
就差一点点!安鲤感觉出了一背的冷汗。
他回头看许少卿。
鸡窝头的许用手背蹭了嘴上的血,低头看。
看完手背,又抬头看安鲤。
……你先咬我的。
安鲤说。
自己可真是糊涂蛋。
还想着让许少卿保留体面不想碰他的头发呢……那怎么气血上头把人嘴都咬豁了呢。
头发乱了收拾一下不超过两分钟,嘴破了,伤痕至少也得带着五七八天。
……安鲤走回去蹲在许少卿身边,用手指把他的嘴唇蹭干净,观察伤情。
许少卿也抬着下巴给他瞧,顺势用一种你看你把我给咬得的控诉神情看着安鲤,好像忘记了谁才是先下嘴的那个。
其实咬得并不算严重,但位置却在M字的唇峰上,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了。
怎么办呢。
安鲤懊悔担忧地说,咱俩这样一对儿口子,下去以后杨广生只要一想,肯定就能联系上了。
许立刻不快,积极控诉的神情也冷了下来:你是真担心我出柜,还是怕杨广生觉得你和我有关系?安鲤:……许又喝喝冷笑一声:放心,他送给你的东西不会收回去的。
这人大方,比我强多了。
安鲤简直想抽他一个嘴巴。
怎么这个狗情商跟智商就对不上呢?杨广生觉得咱俩有关系该担心的是你吧!许这人,报复心强,好胜心也强。
本来杨是个富二代天生比他有钱,为这事儿他老早就不高兴过,所以更不能接受杨广生抢他的东西。
第二,同理,也不许自己的东西……也就是我,主动投奔下家。
只允许到日子他玩腻了自己甩。
这个傻逼!性子真够呛。
安鲤:跟你说话真他妈累。
他站起来,转身往门口去。
他回头瞥了一眼,许少卿靠墙坐着,头发乱着,嘴唇破着,没有站起来的意思。
许的目光正从安鲤身后刺过来,阴沉得像个叛逆期非要跟爹妈对着干但爹妈并不买账的少年。
……安鲤脚步前后踌躇,结果叹口气,又走回去拍拍许少卿的肩膀:我当然是怕你出柜。
你不是想要藏着吗。
我不用你管。
许少卿说,我自己这么过来的,一直都是。
我知道怎么办,还不至于沦落到让你这种笨蛋操心的地步。
安鲤:……听他说自己,安鲤心情就奇怪起来。
他现在分明很强大,很优秀,却在大家面前包得跟石头一样,只敢跟炮友甩脸子。
为什么呢?因为他的性向?因为他的少年阴影?因为他被治疗过?不幸的成长经历是会导致人的个性扭曲自闭的,好多普法栏目里都是这样说的。
安鲤被平白咬破了嘴,明明也是很生气的。
但看着那个仿佛错套进了大人壳子里幼稚神情,他还是开解了自己。
比起那些节目里的主人公,许算是不错了。
他脾气坏,但好歹没反社会吧。
他再次蹲下了,对着许少卿,投其所好地拉踩杨广生:你长得比他帅,人比他聪明,我不可能换他。
许:……安鲤又说:真的,你要无所谓,我跟你手牵手走下楼梯都行,一直走到他面前?反正这里的人以后没一个跟我有关系的。
丢脸也就一会儿,我怕什么。
走啊。
许:……原来,长得帅聪明才是安鲤最在乎的吗。
这些可不是许少卿考虑过的方向。
果然是蠢货。
净看虚的。
许:他优点不少吧。
比如我刚才说那些。
他像是在钓鱼。
安鲤:……说不上。
反正我本来也不喜欢男人。
所以不想跟他那个。
大概就是……咱俩不是挺好的吗。
都做习惯了。
我不想换。
安鲤站起来,走进套间里去,在床头的灯柜前站住了。
他把宝石袖扣从围裙里掏出来,藏在灯座底下。
我不会再为钱跟男人睡了。
安鲤转过来,看见许少卿已经跟过来站在他的身后。
他吓了一跳,继续说:咱们俩……一开始,我那个时候,因为一些原因没及时找到工作。
可又急需用钱所以……以后不会了。
我希望是不会了。
对于这件事,许少卿没有追问什么。
他大概知道前因后果。
他想问的是前一件事。
你是说,因为和我做习惯了。
所以不想换?这话是矛盾的吧。
不说别的,单指做那种事儿的话,做习惯了还有什么意思。
习惯的下一步就是厌倦。
这才是顺逻辑。
这是自然赋予人类的性欲规律。
安鲤看他不理解的神情,想到他一众待翻牌子的小x桃,多姿多彩的性生活,无奈:我和你不一样。
这你不用理解。
他又补充道:总之你就放心吧。
两三个月之内我不会换下家。
就等你换我。
行吧。
许:……许:所以到底是两三个月之内不会换,还是等我换你。
这有什么区别吗?安鲤说。
有吧。
许少卿说,那就定了等我换你吧。
哦。
行。
我要出去上班了。
你这个嘴……安鲤看着许少卿嘴唇正中间引人注目的口子,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商量道:咱俩肯定不能一起出现。
要不你早退吧,我先下去,过一会儿你直接走,别跟杨广生他们打招呼了。
回头微信说一下? ?⒑32524937你跟我一起走。
许少卿说,我要去1208。
我他妈这几天要憋死了。
安鲤:……你哪憋了?天天打飞机。
许又生气了:这话合理吗?操。
不憋能天天打飞机?这话合理吗?啊?安鲤真的吵不动了,捂了下心口:我得上班。
你爱死死吧。
他往外走,许少卿也没拉他。
在他背后说:我开车在大门口外面五十米外。
你快点出来。
我等你。
安鲤打开房门,左拐,下了楼梯。
他想,不只是杨广生,所有的人都会发现他这个一会儿没见就破了相的叮叮奈。
他们会怎么想呢?他们要问的话怎么说。
他走到楼梯最下面,随意回头往上看了一眼。
许少卿已经拢好了头发,站在高处。
然后对着安鲤摸了摸嘴角。
安鲤愣了下,就跟他同样的,伸手蹭了蹭自己的嘴角。
许嫌他笨似的神情,又伸舌舔了舔,再摸。
于是安鲤也舔了一下再用手指蹭。
蹭下了不少红色的血迹。
安鲤走到大厅的时候,发现杨广生已经盯着他了。
准确地说,是盯着他的嘴。
他一窘,两人对上视线,杨广生就招手,叫他过去。
他走到那边,看见杨广生旁边坐的人换了几个,又多了几个。
玫瑰王子还在,而梁宁不见了。
这么激烈啊。
杨广生笑着说完,周围的几个客人都往他这边看。
有人对这句突兀的话不解,也有机灵的开始交头接耳了,眼神打趣,还很露骨。
安鲤脑袋直冒热气。
他在杨广生和众位客人面前无法做出什么有效解释,讪笑着,嘿嘿嘿了几声,横着退开,然后溜掉到别的地方去了。
后面的人轻笑了一阵,就开始聊别的了。
梁宁走,许少卿也走。
这俩人还真……他听见杨广生旁边的人提到许,站住了,可后面就听不清了。
……许少卿真的没想到安鲤能让他等这么久。
他在车里等到要爆炸了。
他给安鲤发了很多信息,安鲤就回了一条:现在走不了,要不你先走吧草!他撇了手机一脚油门上了路。
汽车孤单行驶在夜晚郊外的马路上。
有点冷寂,路灯也不怎么亮。
他想。
安鲤把那个袖扣藏在灯座底下,也太不靠谱了吧。
他就不怕那么贵的东西丢了吗。
杨广生今天是主角,被那么多人围着,安鲤怎么就肯定自己有机会单独和人家提这事呢。
还是,他要留下,等人走差不多了再找机会和杨广生说?…………他挠着方向盘,锁着眉头又掉头开回去了。
他又到了门口,发信息:还要多久!我养的鱼:快了,有两个精灵说太晚了要回学校,负责人同意了。
我去试着说一声许少卿:快点去。
老子一个大老板等他妈你给人端盘子等俩小时了又过了一会儿。
我养的鱼:行了我去大巴车里换衣服,马上出来许少卿:[表情包]安鲤急匆匆抱着换下来的服装上了副驾驶位的时候,许少卿的脸色极难看。
但他没说话,他已经不知道先用脑子里准备好的哪一句垃圾话来表达自己的不满,就直勾勾地看着安鲤。
安鲤问:你从别墅开出来的车头怎么对着别墅?许:……他发动汽车,掉头。
然后他随口般问:你把那个袖扣放那里,就不怕丢吗。
不跟杨广生说一声的话。
我发微信告诉他。
安鲤回答。
车刚起步,咕蛹一下,又停了。
许少卿看着安鲤:你加他微信了。
安鲤:啊。
许:什么时候?安鲤:刚才。
许:……许少卿眼神不对。
安鲤揉揉太阳穴,决定在这件事上完全忍让,没必要被他咬几口,染上狂犬病。
安鲤:我告诉他袖扣的事,然后就删。
行吧。
许:那你快点告诉他。
安鲤按了一顿键盘。
然后举给许少卿看:我发完了。
就这样。
行吧。
安鲤发给杨广生的微信:您的袖扣我放在刚才那间房间的床头台灯的灯座底下了。
可千万别丢了啊许点点头:删了吧。
安鲤想了下,说:……我至少得确定他找到没有再删吧?许:他不在乎。
丢了也没关系。
安鲤:那不行。
对方回复得很快。
许少卿看向屏幕。
姓杨了不起啊广生:嘴疼不疼啊。
看着就疼姓杨了不起啊广生:你喜欢玩刺激的?许少卿一把抓过手机,点开小头像删除了好友。
他把手机扔给安鲤,目视前方沉默了好久。
然后突然一个推背感,车就飙出去了,还有继续飙升的趋势。
我操你慢点这里区间限速还有野生动物!安鲤抓着安全把手喊道。
汽车上了国道。
安鲤看着许少卿黑沉的脸和昏暗中依稀可见的嘴上的伤口,说:你知道我多少年没打过架了吗。
哪怕在监狱里都没有。
今天竟然在到处是水晶吊灯红葡萄酒的大豪宅里和一个比我小八岁的青年企业家揪在一起。
我告诉你,你这不叫打架,叫丢人现眼。
搞偷袭,还让人按了。
许少卿回答,就你这样的跟我构不成打架。
安鲤:……我这样的。
又是这句。
他真的是听得别扭了。
安鲤下了决心,掏出二百块钱扔在挡风玻璃下面。
许少卿看了一眼:干什么。
安鲤:送我回程的打车费。
还有最开始那一百块。
许:你有病吧。
安鲤:毕竟‘我这样的’你肯操我都该我给你钱,那我给不起,至少把那个打车钱还你。
许:……安鲤:如果你觉得我不好,就不要勉强自己。
你会所里的小朋友都年轻听话又好看。
那你怎么就不能听话给我。
许少卿说。
安鲤:……无偿打炮还想要舔狗吗你。
许:我让你在我家住,让阿姨给你准备晚饭,送你去便利店上班。
这怎么是无偿打炮了。
……安鲤想起这几天的生活,确实又亏心了。
他音调沮丧中,还透着点绝望。
……对,我还是欠你的。
安鲤盯了会儿那二百块钱,似乎有点后悔自己冲动并毫无作用的大手笔了。
跟许少卿用金钱解决事情,本身就是自取其辱。
但他也没好意思伸手再去拿回来,往下错了错身子,闭上眼睛补觉。
许:我也没说你欠我的吧。
安鲤没动静了。
过了一会儿,许少卿又问:刚才,在房间里你跟我说的话的意思是说,你和我,已经习惯了,所以不想换。
安鲤睁开惺忪眼睛,转头看他。
那不就是说,其实你跟谁都可以。
只要是‘习惯了’。
许少卿瞟了他一眼。
怎么可能,安鲤回答,谁能习惯所有人?许少卿想到自己第一次给安鲤弄得那个生不如死的惨样,又想到后来安鲤对自己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时的惊恐嫌弃脸。
……我觉得你要能习惯我,肯定就能习惯别人。
他少见地有自知之明,是吧?是吗?什么是爸是妈。
安鲤说:我不知道。
许少卿的神色不清:你不知道。
不过,没人能习惯所有人。
能习惯了谁,总是有些什么东西在里头起作用。
安鲤说。
许少卿:我不觉得我们之间能有什么东西可以起好作用。
对。
没错。
安鲤想。
我是直的,而许少卿是男的。
还霸道,嘴坏,像条疯狗,数不清多少次把我折腾到崩溃,想把他埋了。
我应该是不可能习惯他的。
嗯,本来都离开了。
可能是因为那些‘巧合’吧。
安鲤想了想,说,比如,终止交易以后,本来以为再也不会见了。
但你就碰巧来到我打工的便利店。
又见到了。
许少卿在黑暗中看着他,没说话。
再比如,我忘记取消你的置顶,警察就这样找到你那去了。
我们就又又见面了。
一次次的,多巧啊。
安鲤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