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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不完美的奉献者

2025-04-03 05:07:22

过了会儿,许少卿说:我出去买包烟。

大过年的哪有卖烟的啊。

许老爹说。

门外小超市开着。

他穿上衣服就出门了。

过了会儿,周小芸突然也站起来,抓起许少卿的围巾:哎,少卿他没带围巾。

今晚挺冷的。

我给他送一趟。

许老爹十分感动:男人冻一会儿能咋的,别折腾了。

干嘛惯着他。

周小芸:他应该没走远。

我送下就上来。

说着,她也穿上外衣,出了门。

江景丽墅小区有两个门,一个北门,一个东门。

北门是行车进入停车场的门和行人正门,东门是小门,对着一条小路,平时走的人不多。

尤其今天是年夜,外面的小路安静无人。

许少卿走出去,看见安鲤站在路灯下的一棵树旁边等着自己。

看见他就赶紧走上来:在这不会被你家人看到吧?要不要换个地方说话?许看着他,眼神很冷,这让安鲤更加心里发毛。

到底怎么了?不会。

许少卿这才回答了他的前一个问题,所有人都顾着看我的老婆女儿呢,没有人看我。

……安鲤听了他这话先是一愣,随即松了口气,那不是挺好的吗。

刚才听你说的意思,我还以为露馅了。

挺好?做这种决定不用跟我商量一下吗。

你是不是真觉得自己聪明过人,比我强多了。

许少卿说。

他表情看起来很平静。

但安鲤想,这大概是说明他真的真的很生气。

安鲤:我说了你肯定不会同意吧。

许:废话!安鲤软言解释道:但我觉得,这样还挺好的,可能会对你有好处……许少卿嗤了一声打断他:对我好?你什么毛病。

圣父病?碰见谁都想当爹是吗。

我他妈用你对我好吗?你瞧瞧你把你自己过的,灾星一样。

你觉得好的准能把人坑死。

管好你自己得了。

安鲤哑了。

他能理解许少卿现在为什么会抓狂,他毕竟掩藏了这个秘密十年。

一个人。

可我不想你就这样继续下去,一辈子。

你迟早会被逼疯了。

许少卿的声音陡然升高几个调:关你屁事!沉默。

安鲤摸着衣角,叹了口气。

对不起。

我对不起你。

许:你凭什么把我的性向告诉你前妻,你没有这个权利。

安鲤确实感觉十分亏心。

他说:对不起。

可是我不得不……许:对不起是这个世界上最多余创造的三个字!你会让我完蛋,会要我爸的命你知不知道?到时候你也说个对不起就完了?安鲤赶紧说:不会的。

我们一家都会好好配合的。

我们一家这个词狠戳了许少卿一下。

他抬手让安鲤闭嘴。

安鲤。

你是真他妈的弱智。

我简直没法跟你交流。

你那老婆之前做过什么你不记得了?她见钱眼开,而我是个有钱的gay。

现在把柄让你递到她手上,你跟我说你们‘一家好好配合’?配合玩死我是吧。

不会的。

安鲤丧气地垂着的肩膀挺直了,声音也认真起来,小芸不会像你说的那样。

我了解她。

要不我也不会跟她说的。

许少卿突然更暴躁了,他凶狠但压低了声音:了解她?你脑子他妈到底是怎么长的你!你了解个屁啊!你能了解谁?都了解到把自己弄进监狱去了?……你猜到的,并不是全部。

其实那是我的错。

安鲤解释道,那个时候我孩子生病了需要钱,所以我在外面又接了兼职,没有告诉小芸,挣了钱也是通过我妈再转回我们家。

我本来是怕她担心才没说的,但我错了。

她压力很大,我又忙得没法照顾她的情绪,就产生了些误会……你知道我这个人,总是让人觉得对人家不上心,给不了人安全感。

她只是怕以后小朵病没有着落,才会受人唆使被拉下水的。

但她其实,很勇敢,坚强,还有责任心。

她是个好人。

她不会威胁你。

许少卿看着安鲤。

他真不懂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什么鬼材料做的。

她害你一辈子清白,你还能这么想。

不知道该说你天真还是病得不轻。

安鲤说:她留下照顾小朵确实比我更合适,这是我俩共同的决定。

我也有错,我也是在犯罪。

不算清白。

许:……许少卿感觉自己的脾气都发在了棉花上,愤怒而无力。

安鲤。

我他妈,真不知道该打自己脑袋多少棒子才能跟你有效沟通。

我说东你说西,我只看现实,你就跟我辩证。

你相信小芸吧。

我妈原来最喜欢她了,你爸肯定也会的。

有了小芸和小朵,你爸以后肯定就不会那么卡着喉咙逼你了,你能喘口气儿。

安鲤走近了一点,抓了下许的袖口,被许避开了。

安鲤的手在空中停了一下,就拍拍他的胳膊。

做这个决定之前,他想了很多事。

有从小芸的角度想,也有从许少卿的角度想。

从许的角度想的时候,安鲤就会翻来覆去地纠结。

这是许少卿独自背负了十年的枷锁,是他用全力维护的秘密。

自己没资格告诉其他人。

但是想到他人前完美的人格,背后发泄不完的性欲,还有在闷热被子里仍然冰凉的手。

然后想到在人群中超模般闪亮随性的往事随风。

那种落差让他难过。

于是他终究还是犯下了这个许少卿绝对不能原谅的错了。

安鲤:我知道你一直生活得如履薄冰。

我改变不了。

但我想你那个冰能稍微结实一点点,让你可以走得不那么谨小慎微。

当你透不过气的时候,偶尔,也可以小心地跑一会儿。

安鲤:当你有需要的时候,我想你不是只能躲起来压抑地解决性欲,还能有些空间,尝试感情,拥有平等的爱人。

许:。

许少卿其实对笨蛋的容忍度非常差。

尤其是这种自以为是,自说自话,多管闲事,没有界限感,热爱给人添乱还以为自己是个热心街坊的无脑蠢货。

在出门之前,他准备了很多绝情的,嫌弃的,厌烦和指责的狠话。

在安鲤自作多情的抒情宣言后,是一股脑倒出来的好时机。

但那个定语听起来有点刻意的词引起了他的注意:什么叫‘平等’的爱人。

安鲤想了想,说:你心里喜欢的,不是你身体喜欢的。

安鲤眼神里对他充满期待和鼓励。

但那种真诚的殷切却好像与安鲤自身的需求并没有什么联系。

这让许少卿十分别扭,忍不住攥紧了手指。

别生气了。

安鲤说,大过年的。

别生气了。

许:……安鲤沉声道:我保证。

周小芸绝对不会出卖你。

然后他补充一句:不管以后咱们关系什么样。

她都不会。

我了解她。

………………许少卿沉重地呼吸了一声。

我认识她十五年。

安鲤说这个时间限的时候,声音有点苦涩。

小芸如果答应做这件事,肯定真心实意的,你不用担心。

这次你就信我好吗。

我保证。

俩人沉默了一会。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资助小朵的事。

许少卿笑笑,我想知道我有没有在你那里得到过真的情绪,有没有一丝感情。

还是全都是恩重如山的反应罢了。

话题突然就转换了,安鲤一愣。

许:因为我给你女儿出了看病钱,你把我当恩人看。

所以让你干什么都行。

是吗。

所以你才说好听的,哄我开心。

所以你觉得如果我有喜欢的人,就可以打个分手炮自觉滚蛋。

所以你才搞这么多事,一个直男,跟前妻说自己是个同性恋让男人包了都可以?姜潜每次来舅舅家都会直接开车到小区的地下停车场。

要么,也是走正门,因为舅舅家离正门比较近。

可今天比较邪门。

汽车在医院电瓶诡异地没电了,打不着火,叫车今天也叫不到,最后只能坐公车过来。

不过这个公车站路线是从小门后头过来的,于是他就近往小门走。

他大大咧咧地走着,看见路边树下站着俩人,没太在意。

直到他走近,看见正对着自己的那个是许少卿,正要打招呼,突然敏锐意识到他对面那个是自己最近侦查得很熟悉了的接盘侠。

他生生闭了嘴憋回了那个少卿。

不过许少卿看起来已经看见他了。

安鲤:不是。

你走吧。

许少卿突然说,以后说。

安鲤没有动。

我早就不是……许少卿轻轻推了他一把,低声说:别说了,你先走。

安鲤:……他看着许少卿,有点伤感。

但他也没拖泥带水:哦。

好。

那我走了。

他转身,走了。

许少卿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有点不安,小声补了一句:你……等着,回头我再找你算账!安鲤的身影渐行渐远,在昏暗中很难看清。

许走到一棵树旁边,站了会儿,说:哥。

姜潜从树干后面尴尬地露出头:啊,少卿。

想听什么?我告诉你。

许少卿说。

姜潜有点窘,但很快就调整好了。

从树后面走出来,问道:小芸她们到了吧。

许:嗯。

姜潜:那你怎么不在家,在外面呢。

许:你不是看见了吗。

姜潜:……那人来干什么的。

许反问:他干什么了。

姜潜打量着许少卿:是找麻烦吗?他眼里有怀疑,矛盾,不解,还有很脆弱但又很大的期待。

很复杂。

……如果要钱,可以给。

姜潜斟酌了一下,说,也应该给。

最好一次性都了结干净。

……以后就不要来往了。

他下定论似地说。

许少卿控制了自己一晚上,他现在也应该继续。

他可以敷衍说一个好,然后和姜潜一起回家。

但在听到这一句的时候,他控制不住了。

突然就失去理智了。

他可能被安鲤的蠢病感染了。

他现在已经不想掀掉那桌年夜饭了,他想把整个人生都掀掉。

他凭什么不能见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希望他自由的人。

不。

他一字一字地说,我做不到。

他转身朝小区相反的方向大步地走。

姜潜一把拉住他:你干嘛去!许少卿回头,看着姜潜。

他暗哑着声音说:他不要钱。

是我想要他,是我一直缠着他的。

我是同性恋,我没他不行。

姜潜像是给雷劈了。

顷刻,眼神里的弱小希望也瓦解得稀碎。

许少卿盯住姜潜,观察他的神情。

然后说:哥,你想要我爸的命,就上去告密吧。

姜潜厉声喊道:少卿!哥,你醒醒吧。

许少卿抽出自己的手臂,转身走了。

周小芸缩在配电箱的阴影后面蹲了很长时间,直到看见姜潜也垂头丧气地进了小区。

她脸上的眼泪给风干了,她的手脚也麻了。

她费劲儿地站起身,用手里那张纸擦了下鼻子,走到不远处的垃圾箱旁边去。

小周同学。

她对自己说。

第一次见到安鲤,安鲤就这么叫她的。

小周同学……你掉东西了。

她回头看见一个长相很清秀老实的男孩子,手上拿着她的饭卡。

你怎么知道我姓周?她问。

男孩立刻很紧张,耳朵尖都红了。

……(你知道我这个人,总是让人觉得对人家不上心,给不了人安全感……)(我认识她十五年。

我了解她。

我相信她。

我保证。

)……周小芸苦笑一声。

小周同学,你失去宝贵的东西了,是因为你不够珍惜。

周小芸把那张纸巾扔进垃圾桶,忍住鼻子的酸胀,长出一口气。

再次对自己说:小周同学,向前看吧。

就这样吧。

她慢慢走回小区,居然发现姜潜在楼下发愣。

他为什么不进去?周小芸突然心里有点忐忑,想到了刚才许少卿跟他说那句你想要我爸的命,就上去告密吧。

她马上用手冷却了下眼睛,快走了几步,跟姜潜打招呼:大哥。

你回来了。

姜潜看见她,十分惊讶。

马上又冷静了。

……错了。

又错了。

错得离题万里。

他还没从许少卿那个大雷里走出来,现在又意识到另一个离了个大谱的事。

是自己搞出来的。

你没在家啊?姜潜问。

少卿说要买包烟,结果没带围巾。

小区外面好几个便利店,我找半天,差点迷路结果还没找到。

我觉得我真是多此一举。

周小芸举起围巾,笑了一声,大哥,你怎么没上楼?姜潜看她,疑惑又无奈,不知从何问起。

你……她也直视回去:怎么了?姜潜沉默。

然后叹了口气。

两个人沉默着,一前一后进了单元,上了电梯。

一进门,许老爹问:小芸怎么去这么久啊。

脸冻这么红。

姜潜妈看了眼姜潜,嘿了一声算招呼,然后问:小芸,少卿呢?怎么没一起回来呀。

没见到。

大概买了烟想抽烟溜溜。

没事儿。

周小芸说。

她转头盯住姜潜,观察他的动向。

姜潜只是默默脱鞋子,进了屋。

他媳妇站起来,说:我们都吃完了,我给你热热,下点饺子吧。

正在看小品的红姐赶紧站起来:我去。

姜潜媳妇说:您看节目吧,别看一半。

我去。

我不爱看。

然后她在厨房里煮水。

姜潜在她身后发呆。

完了。

全错?大错特错?自己搞砸了。

搞得一地鸡毛?老妈要知道自己搞的事错得多么离大谱,肯定要直接把自己打死。

靠。

头大。

发胀。

接下来要怎么办啊?水开了。

他媳妇问:要什么馅的?都来点?姜潜从恍惚中回过神:……啊?哦。

噢好的。

媛媛……他媳妇回头:啊。

姜子涵蹦哒着进来了:爸。

他抓了一把枣,去水龙头那里洗。

姜潜想了想,叫住他:小涵。

你来。

姜潜蹲下。

说:以后我死了。

你能管你叔叔吗。

姜子涵啃了个枣:怎么管?姜潜:如果你叔叔以后一直没有结婚,我要是先死了,你得给叔叔养老送终。

怎么养。

姜子涵问。

媛媛无语:大过年的,你突然跟孩子胡说八道什么呢你。

是好兆头吗。

姜潜回答:他愿意你管,就接到你家。

不愿意你管,就给送到疗养院去。

每周去看一两次,让那里的医生护士知道他背后有人,不敢欺负他。

姜子涵不以为然:现在叔叔虽然没结婚,但都有孩子了,怎么还是我。

那小朵干什么去。

当然还是你。

姜潜犹豫了一下,说:她身体不好。

再说,万一……她不想照顾你叔叔呢。

我收拾她。

姜子涵说。

姜潜嗤了一声:回来就看见你跟个小哈巴狗似的绕着人家转,你收拾谁啊。

说自己儿子小哈巴狗。

那你是啥?姜子涵啃着枣说。

姜潜站起来蹬了他屁股一脚:这个家我治不了别人还治不了你了?姜子涵就着他的脚劲儿跑出了厨房:奶奶!许少卿手机上安鲤的最后一条信息是对不起。

他看了一会儿,没回,就把手机放回兜里。

他走着走着,就走到了望江桥。

不过,和他想的不一样,这里并没有什么烟花。

他才回忆起,一直以来江城里不许随便放烟花,只能在望江桥底下两边的平台放。

可从去年开始,就通知说春节在这里也不许放烟花了。

他意识到,以前在老爸家可以听到低沉的烟花声,今年确实没有听到。

那安鲤是不是回家了?他想来想去,还是拿起手机,拨了电话。

……得把刚才的事情掰扯明白。

关机了。

……许少卿想,今天安鲤肯定不是故意关机,应该就是没电了。

这个混蛋就不能换个手机吗。

他突然不知道何去何从,回爸那儿?想到刚才跟姜潜的对话,他不想回去。

光是想到他就浑身无力。

虽然没有烟花,桥上竟也堆了一撮人,呜呜嚷嚷的。

许少卿对这种事儿一向没什么好奇心,他就是顺着走经过。

看见被围在中心的是个穿得破破烂烂蓬头垢面的流浪汉。

我亲眼看见的!他说起话来字正腔圆手舞足蹈,就从这儿跳下去了啊。

刚开始在桥栏杆上坐了一会儿,我也看见了。

另一个人说,我往他那边走呢,就看他一下子掉下去了。

年轻轻的怎么这么看不开啊大年夜跳桥。

流浪汉:我这老骨头还活得好好的呢,他有什么看不开的呀。

许少卿越走越慢,停住了脚,又走回来。

他问那个流浪汉:有人跳桥?是啊。

是不是要报警啊。

有人问。

流浪汉:有个当时在旁边的小姑娘报了吧,人都带走做笔录去了。

我可不去。

反正,下去横竖是死,捞也捞不到,有什么用。

再见人就是浅金滩了。

许也加入了询问:多大年纪,是男是女?长什么样?大概挺年轻的男人吧,长相看不清。

流浪汉说。

然后他往桥底下反射着微光的江面瞅瞅:冬天水流得慢呢。

到浅金滩得好多天呢。

全尸都没有了啊。

许:……大年夜,路上行人不多。

这一撮人热烈地讨论了一会儿,人群扩大点,又缩小点,最后终于完全散了。

许少卿还在江风里站着,抓着桥栏杆,往昏暗又遥远的水面看。

栏杆是用那种混沙的水泥灌的,很有年头了,有点刺手。

但他麻木了,没什么感觉。

他用指尖抠紧了那些尖刺,往前探身子,想要把江面看得更仔细一点。

他看了很久很久。

突然伸手在半空中捞了一下,不知道有什么意义。

……他不该贪恋一生一次的放风。

他不应该纵容自己从那里出来。

他确实死也回不去了。

死也回不去了。

死也……许少卿?有人叫他。

你干嘛呢。

掉东西了?小心点。

他回头,看见安鲤站在旁边,手里拿着个塑料袋往嘴里塞吃的。

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儿。

安鲤嘴里一边冒着热气一边往外吐字:你怎么没回家……想到大概的可能,他闭嘴了。

许少卿看着安鲤。

怎么了?安鲤怀疑许少卿在鄙视自己的吃相,于是把嘴角的汁水擦掉了。

你去哪儿了。

许少卿说。

他的声音很奇怪。

我?我以为可以在这里看烟花,结果等了半天什么都没有。

就下到下面的平台去问问。

安鲤说,然后人告诉我今年不许放了。

许:……但是我看到了卖那种烤地瓜的。

就是那种铁桶,上面有地瓜,中间是茶叶蛋那种。

我小时候都那么卖,现在很少见了。

他举起手中的塑料袋。

他隔着塑料袋抓着一根地瓜,袋子下面还吊着两颗茶叶蛋。

这组合看起来又怪又猥琐。

他摘出一颗蛋给许:看你冻得。

吃一个蛋暖和一下?许少卿抓过蛋,一把扔进江里。

安鲤惊愕地看着那个蛋飞出去的方向,想要责备许少卿浪费粮食。

突然那个蛋的方向的黑暗空中出现了一朵闪耀的大礼花。

这个衔接很魔幻,但又很有趣,是两个人都没想到的事。

他们盯住了那个五颜六色的大花。

然后是迟来一点的轰隆声。

然后又是一个升天的光点,炸开了新的光芒。

有人偷着放烟花了。

安鲤很高兴,他忍不住偷偷拉了下许少卿的指尖,算是示好,算是求和。

安鲤刚握过地瓜,手很烫,突然就激活了许少卿手的痛感。

他缩了下手。

安鲤看着他,迟疑了下,松开了。

许少卿马上抬手给他看:我受伤了。

安鲤看到他的指尖有血迹。

……怎么回事?他一阵紧张,家里的事?许:刚才有人跳桥。

安鲤瞪大眼睛,难以置信,还痛心:什么?怎么有这种事儿!我在平台那边都完全不知道……大过年的……怎么会这样?什么人啊?许少卿摇头表示不清楚。

然后说:我以为是你。

……安鲤看起来更加惊讶,接着表情又变得一言难尽。

我怎么会……我还有很多事要做。

你怎么这么想我。

你祝我余生快乐。

说这句的时候,许少卿的声音更奇怪了,哽哽的。

……因为我觉得我做那件事能让你以后都过得轻松点,所以就说了那个。

你想哪去了。

安鲤说,其实,我考虑过你会生我的气。

但我还是做了。

因为我觉得既然你家人先提了这个事,自然是他们已经认定了的。

那,顺水推舟多自然啊,是个好时机,可能,现在不用的话以后可能都再没有这种机会了……对不起虽然没用也对不起。

许少卿没表情。

安鲤想了下,突然想到好话,赶紧说:不说小朵,就说你。

为了你我也不能死。

许:为了我。

嗯。

你家里人以后万一要做亲子鉴定呢,我得配合你。

我得活着,在你旁边,随叫随到。

他说。

sb。

许少卿说。

安鲤:好吧。

我今天认了这个。

……安鲤。

你不用这么狗腿子地哄我。

他又说,我要是要人哄我,花钱找谁都可以。

资助的钱是我借小朵的,是我俩的事。

你不用跟我装模作样。

跟那个没关系。

安鲤说,是我自己想哄你。

谁让你那么像个小狗。

……说到底不都是哄我吗。

许少卿语气酸溜溜,你说你离不开我,想见我。

‘你那么近,我心跳好快’。

都是假的吧。

当然不是!那时候我还根本不知道这件事儿。

安鲤窘迫地解释说,再说,我那时候喝多了,那种话,光说出来都后悔的要死,怎么可能是专门哄你的。

沉默。

许少卿神情莫测。

安鲤:喂?你后悔了?许少卿斜眼看着他。

安鲤:……大概是快到12点了,偷放烟花的人数量多起来,胆子肥起来,时不时就有烟花闪耀,照亮两人的脸。

安鲤很不自在,把脸藏到地瓜里去,装作吃得很香。

你是不是说希望我有平等的感情关系。

许少卿说。

安鲤:当然。

在一组烟花消停下来之后,许少卿没头没尾地说:江城有6个品牌的连锁昼夜便利店。

安鲤:?许:一共400多家。

城东最多,180多,城南最少,不到60。

7-24最多,好街坊最少。

书咖旗下的昼夜店全城有3家。

安鲤把地瓜放下,转头看许少卿想说什么。

许:你跟我说平等。

我一日理万机的大老板,每天后半夜不睡觉开车在江城遛弯,企图偶遇的期间,你想过我一次没?平等吗。

……许:我不敢发信息。

怕不发没事,一发你就给我拉黑了。

你能有过这个顾虑吗?太不平等了吧。

安鲤呆了。

许:一开始是我打电话找你的。

便利店也是我找到你的。

每次都是我去你家找你的,你去我家也是我说让你去我家住的。

每次都是我上赶着找你,你就主动给我打一个电话,我就说了一句你不顺心的话,你就扣了又扣,再让我在你家楼下冻一晚上等你。

这叫什么平等。

许:你还觉得自己低声下气,胸怀宽大,纵容我,在报恩?我操。

真他妈是颠倒黑白。

所有的事都是我主动的吧,这叫哪门子的平等?就是把你给惯的,总非要让我跪着不可。

这叫平等吗?怎么着你一米二,还是只有下半身?安鲤把地瓜的内脏捏出来了:咳……许:你要平等的话,你该干什么。

我该干什么?安鲤觉得自己肾上腺素飙升,四肢紧绷,头皮发麻,有种要原地飞驰起来的迫切感。

许:所以,有些话应该你先说。

不算我欺负你吧。

那真不算。

安鲤说。

行。

那你郑重点儿。

许少卿说,不要白瞎气氛。

人真是情绪动物。

在这片忽明忽暗的奇幻的五彩绚烂中,在得知一条生命刚刚在这里逝去之后。

即使是自己这种在罪恶感中自我封闭了十年的人,也会觉得,哪怕见不到明天的太阳都行,许少卿想听到安鲤对自己说那个。

不是重复游戏,也不是口误。

【作家想说的话:】大家不要迎着江风吃地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