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鲤看着许少卿,脸逐渐憋红了。
…………他说:呃。
许少卿的脸拉得很长。
他转身就走。
哎。
安鲤拉住他的胳膊,我现在说不出来。
已经站住的许又迈步:哦。
你等一下!安鲤再次拉住了他:……我明天说。
许回头看了他一眼:别勉强。
我真。
安鲤说,我明天说。
你等我一天。
许少卿哼了一声。
一组烟花又响了。
这气氛,时间,情绪,现在都说不出来,还什么时候能说?绝对是敷衍。
不必了。
他冷冰冰但大声地说,我回家了!1208的房卡你带了吗?安鲤问。
许:?安鲤伸手:带了就给我。
许:干什么。
明天你家里聚会什么的忙完了,去1208找我。
我等你。
安鲤眼神逃避地往旁边看,到时候我说给你……许少卿的心跳又活了。
他把夹子拿出来抽了房卡,递给安鲤:你要干嘛。
你先回家跨年。
安鲤没回答他,明天见。
许:……许少卿虽然很想现在就听到那句话,但如果安鲤另有安排,说明他很重视。
因此,许的心情倒也没坏到哪去,甚至还产生了些好奇心和期待。
不就一天吗。
到嘴的鱼还能跑了吗。
你先回家吧。
都十一点了。
安鲤说。
许少卿打量他:你不是为了把我先忽悠回家敷衍我的吧?安鲤:当然不是。
许少卿想想,问:那你一会怎么回家。
这附近有夜班公交。
安鲤说,到我家那边,下车再走走就到了。
许:我开车先送你回去?反正现在不堵车。
我还看烟花呢。
安鲤拒绝,你快回家吧。
许少卿没坚持,与安鲤对视着,然后抱住了他。
不是轻盈的拥抱,而是很紧又很缠绵,像要融合在一起一样。
一看就不是两个正经人的拥抱的那种拥抱。
明天见。
许说,你可别骗我。
一对儿夫妻领着孩子走过去了。
侧目。
嘿朋友,好久不见。
安鲤用双臂猛拍许少卿的后背,怎么在这儿遇见你,真是巧。
你也是来看烟花的吗?许:……回家的路上许少卿脚步轻快,对明天可能发生的情况猜来猜去。
一直到家楼下,他才想起刚才跟姜潜说的话,心情开始糟了。
他拿出手机,老爹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
他犹豫了一下,拨回去。
许老爹一拿起电话就冲他嚷嚷起来,质问他为什么不接电话,过年不好好在家呆着瞎窜,赶紧回家。
看来,姜潜什么也没透露。
这不意外。
他当然不敢这么干。
脑子再起泡那也不是没有。
马上到家了。
他说。
他一进门,许老爹马上就劈头盖脸地训斥他:你干嘛去了!大过年的不在家呆着在外面瞎溜达什么啊?许少卿说:想抽几根烟,不知不觉走得远了。
姜潜两口子已经回家去了,小朵和姜子涵早就困了,在客卧休息了。
只剩下许老爹,姜潜妈,红姐和小芸在看春晚。
老年人们被逗得笑了出来,而周小芸看得很冷静,脸上写着虚度光阴。
何必呢。
他进了屋,就直接往书房走去。
你又干嘛去?许老爹又叫他,过来坐会儿不行?要么出去瞎溜达,要么一个人躲着。
大过年的都见不到你人。
还有几个电话要打,我很快过来。
他说着,在许老爹小声的嘀咕中进了书房。
这老板当的……书房的门一关,屏蔽了一些吵闹。
他坐在书桌前,随便翻翻书架上的书,懒得看,又放下了。
过了一会儿,小芸推门走进来了。
周小芸把门关好,坐在茶几对面的小沙发上。
看着他。
……许少卿拿起手机,低头看。
不知道看啥,乱刷。
为了体现自己有事做,甚至点进微信群里去做了一件他从来没做过的事情:在群里抢红包。
小芸把茶几上的遥控器拿起来,打开了小电视,发出一些声音。
许少卿忍不住了:你看电视不能在大厅看吗?周:你喷人可够狠的,许老板。
许:……他明白了,周小芸进来是跟自己有话说,开电视是掩盖声音的。
听她这意思,刚才不会偷听自己和安鲤说话了吧。
你刚才也下楼了?他问。
嗯。
周小芸很坦然,我都听见了。
许少卿眯起眼睛。
这女人!心眼儿这么多,能可信到哪儿去啊?可事到如今只能认了。
既然自己最大的秘密她已经都知道了,也就再没什么值得忌讳的了。
他抬头看周小芸:你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嗯。
周小芸说,想跟你解释些事情。
哦?他抱起了胳膊。
周小芸:并不是我们出主意说要骗你家人的。
是你家里人先认定了小朵是你孩子,你爸心心念念要跟亲孙女一起过年。
这我知道。
许少卿说。
周小芸:还有,你的私事我并不关心,你觉得天大的性向问题,在我这根本就不算个什么把柄。
你搞得好像很严重,其实我就当串个亲戚。
……呵呵。
许少卿笑了声:你是替安鲤解释来了?周小芸也冷哼了一声。
许老板。
你确实对我们有恩。
周小芸说,但这件事上,你算是得便宜卖乖吧。
这个话突然就说得很难听了。
许少卿有些意外,皱起眉。
周小芸:你表哥给我打电话问孩子是不是你的,肯定不是乱认的吧。
是他们发现你是资助者了,或者,发现你让小朵叫你爸爸了,还有,之前你和安鲤两人在车上,也让你哥看见过。
对吧?也许还有别的事我们不清楚。
总之,想想也知道,他们要不是发现了种种迹象,对你是直的这事儿产生侥幸,也不可能找上我认孩子。
许少卿看着她。
没接话。
确实是这样。
电视里欢乐的春晚声将她的音量掩饰起来,却改变不了冷沉还有点脾气的语调。
周小芸又说:如果我们真的回答,‘不是,您误会了,这孩子跟您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爸他得多失望,我就不说了。
最严重的大概是,一切作为推测你是年少意外生子的遮遮掩掩的迹象,指向性就全变了。
为什么你会专门资助小朵,让没关系的孩子叫你爸爸,那个孩子的亲爹还在你公司上班,你还和他交往密切?你觉得以你家和你爸的情况,会猜测你是大发善心吗?许:……总之,要么认下来把故事圆了。
要么每一个证据都会变成你的疑点。
然后呢?你家人会怎样对你。
‘你迟早会被逼疯了’。
鲤哥这句话,说的没错吧。
周小芸盯住许少卿,也把胳膊抱起来了。
她的语气变得更加冷硬:鲤哥不会说话,就只会说对不起。
但并不代表真的错都在他。
他做出决定是认真考虑过的,他并不是随便干涉别人的那种人。
他跟我坦白你的事,是因为觉得这件事需要去做,但是不想骗我。
他不提前和你商量,是怕你为难,不想你做违背心意的决定。
好嘛,你还真就光想着自己了啊?许少卿抿直了嘴巴,看了周小芸半天。
刚张嘴说:我没……就被周小芸打断了。
这件事说来,可不是我们主动给你埋什么雷的。
要怪你也应该先怪你家人没确认好就着急下结论。
周小芸:再说远点儿,你知道你爸老在那个医院住,你还让小朵叫你爸爸,这雷根本就是你最先埋的。
你怎么不怪你自己?许:……周小芸:你不去怪你爸,不去怪你哥,也不怪你自己。
就安鲤好欺负是吧,欺负老实人?她发现自己声调越来越高,几乎要突破那个春晚的掩护,就打住,降下来。
许少卿木着脸,看她。
周小芸:现在怎么了,我们这不就是哄哄老人家而已,只当多个亲戚。
小朵挺喜欢你的,也感激你,你让她叫你爸,那怎么就不能叫你爸爷爷了。
怎么就是惊天大阴谋了,上升什么价值观阴谋论?当街把好心当成驴肝肺,喷得鲤哥狗血淋头,干什么啊?难道定时炸弹不比即时爆炸好吗,你好歹有时间排雷吧?嗑瓜子是不是要吐皮,出门是不是要穿鞋?走一步看一步行不行?这就是你对我家有恩,那你家里人抛过来的雷我就接着了,不让它当下落地。
不可以吗。
天能塌了吗?周小芸:你知道刚才你爸跟朋友打电话拜年时候,我们帮你省了几场相亲局吗,这算不算好事儿?苦大仇深的干什么。
能不能有个笑模样呢,大过年的。
许:……这,这嘴。
安鲤是怎么过的啊原来。
当我是老板的时候毕恭毕敬。
当我是情敌的时候冷漠厌烦。
现在是入戏了吗?上来就呲儿我。
许:呵呵,听上去不像你欠我人情,倒像我欠你……许少卿。
我们欠你,但鲤哥没对不起你,别给你对不起你就接着。
周小芸站起来,走到门口去,因此更加放小了声音:你以后要是仗着你聪明有钱,就欺负老实人,后悔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周小芸拉开门,许少卿觉得她眼角有光闪了一下。
……(你知道你爸老在那个医院住,你还让小朵叫你爸爸,这雷根本就是你最先埋的。
你怎么不怪你自己?)说了那么多废话,不就想说这一句吗。
……但却没错。
……他看着电视节目。
这个老年反诈骗啊……操。
许少卿骂了一句,也出屋了。
电视前看起来虚度光阴的人又多了一个。
他坐在凳子上,眼睛没有任何目的性地盯着节目,心却早就飞走了。
数了钟声,跨了年,又象征性地坐了会儿,嗑了几颗瓜子,许少卿说:我先回家了,爸。
不在这住?许老爹看了眼小芸,自己下了决定:小朵都睡着了,她俩今天不走了。
嗯。
许少卿去厨房顺手抄走了一大盒没开封的糕点和一个拼装果篮,我明天上午再来。
许少卿上楼梯的时候,就收到安鲤的信息:我到家了他回:我也是我养的鱼:早点休息他回:那你开门啊面前的门很快开了,露出安鲤疑惑的脸。
哎?许少卿走进去,把大门带上。
你怎么来了?安鲤问。
嗯。
许少卿放下糕点和水果,脱去外套,换上毛拖鞋,走进卧室,打开电暖器。
然后又脱了外裤外衣和袜子,扯开棉被钻进去躺下了。
安鲤呆着看完他行云流水的动作,揉揉自己困顿的眼睛,洗漱去了。
洗完,他也躺上了床。
他即将进入梦乡的时候,许少卿发出了声音:有什么想要的新年礼物吗?安鲤迷迷糊糊地发出否定的声音。
许少卿推了他一把:你怎么白天睡那么久现在还能睡?血稠?安鲤说话嘴都只张一半:过年……不睡觉……干嘛。
许少卿揽住他。
你想要什么新年礼物。
老房子?呼……呼……许:……笨蛋。
……也不算是笨蛋。
他听着安鲤的呼吸声,很快产生了睡意,一起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