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政泽保持手肘撑沙发, 抬头往上看的姿势,他没立即接那杯解酒茶,思绪还?被某个?问题困住, 胃里的东西忽然往上涌, 胸腔起伏了下,他身子立即往前探,拿起手边的垃圾桶抱着吐。
周遭的电子音和喧闹声?恨不得把房顶掀翻,加之陈政泽也不是那种哇哇大吐,因而没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他上身抽动了两下没吐出什?么东西, 眼?角泛起泪花。
童夏夏, 帮我拍一下。
陈政泽拧眉头道。
童夏其实很?不理解为什?么陈政泽莫名提出了这个?要求, 只是觉着他脸色难看, 明显的在忍着不适,便顺从他的要求,避开人群,绕道去颜辞那边拿手机。
然后?, 打开相机, 半跪在陈政泽面前,咔嚓,拍了张照片。
这一声?咔嚓,引来了数道目光,一群男生的脸色都是‘泽哥什?么时候换的调情方式’般的懵逼。
陈政泽眉头皱的更深了。
童夏把拍的照片递给他,拍好了,你看看行不行?陈政泽失笑?,扶额无?奈,这姑娘刚刚玩筛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聪明劲儿哪去了, 他说拍一下,是拍一下他的后?背,让他好歹吐出点什?么东西,不那么难受,她倒好,拿相机,给他拍了一张。
他端起桌上的解酒茶喝了点,胃里好受了些,视线落在她手机屏幕上两秒,然后?就看见了他从小到大最丑的一张照片。
不行。
陈政泽语气冰冷。
童夏低头端详那照片,不丑啊,挺帅的,侧颜堪称完美,尤其配上银发,简直像个?妖孽。
她下意?识看向包厢里另一个?银发男生,那男生正好侧对着她,他侧颜就不如陈政泽立体,童夏又漫扫包厢内的人,只有贺淮新颜值能和陈政泽pk下,其余的,背景墙作用。
陈政泽见童夏正心不在焉地看别的男生,抬脚碰她脚腕,说了不行没听见?童夏看他,我不太?会拍照。
陈政泽一嗤,会拍背吗?哈?哦。
童夏脸唰一下红了,原来刚刚说的是拍背,她还?傻傻的跑过去拿手机拍他……她起身,站在陈政泽一侧,给他拍背,拍了几下见这人没动静,便主动问道:这力?度可以吗?童夏温热柔软的手掌一下一下拍着他的后?背,那股温热,从后?背往里绵延,一直到心脏最深处。
可以。
陈政泽端杯子把剩余的解酒茶喝完。
童夏见他没要继续吐的意?思,便问他,还?想吐吗?他勾唇一笑?,不想,被你拍好了,谢了。
童夏抿抿唇,收回手,轻声?提醒他,你看着快醉了,一会儿别喝酒了。
童夏夏,我管不住自己。
陈政泽架在沙发上的手拎着玻璃杯,吊儿郎当的。
那我提醒你?童夏试探性地说。
陈政泽微点头,成啊。
颜辞缓过来后?,过来找童夏玩,她胳膊肘撞撞童夏,挤眉弄眼?地调戏她,和陈政泽腻歪完了?童夏夏导游。
没有,他刚刚喝醉了,让我给拍一下,是拍后?背,我以为是拍照……童夏低头抿了口杯里的东西,才发觉喝错了,是烈酒,火辣辣的,没陈政泽调的酒好喝。
颜辞捏童夏的小脸,童夏夏导游啊,无?论是拍照还?是拍背,换做其他女?生,早被他轰出去了,还?有,他千杯不醉,要是醉,也只能是他想醉了,给酒精无?关。
什?么意?思?童夏有些不理解。
你慢慢就懂了。
后?来,氛围也不知道怎么变煽情的了,大家以茶几为中心,懒散地坐着躺着,乱七八糟地聊着,什?么话题都聊,聊高中老师的外?号,聊高中的窘事,聊喜欢的人,聊大学专业,聊未来,聊梦想。
有豪情壮志,也有丝丝遗憾,但都挡不住这群少年举杯狂欢。
这个?时候,大家满眼?都是未来,是希望。
连童夏都被感染地花了点时间?去幻想未来。
谁也没察觉曲折的命运悄无?声?息地向他们伸手了。
酒下去的很?快,这会儿聊的话题太?具有吸引力?,引的人情不自禁地想举杯敬一敬,童夏喝了半杯,颜辞喝好几杯,那喝酒架势,明显是奔着把自己灌醉去的,贺淮新喝的也挺猛,童夏怕一下都醉了她一个?人招架不住,毕竟晚点还?要回去照顾外?婆。
她拦颜辞酒,颜辞紧紧攥着酒杯不丢,委屈道:干嘛不让我喝,我都成年了。
童夏不擅哄人,只干巴巴地说,再喝就醉了。
颜辞怔怔地看着童夏,最后?妥协,随童夏拿走酒杯,她窝在童夏怀里,困倦地说着心底的悲伤。
我只给你说我爸爸去世了,但没给你说他是怎么去世的。
颜辞指尖缠绕着童夏的发梢。
怎么去世的?童夏温和的语气中掺杂着几丝难过,对颜辞而言,她是很?合格的听众和诉说对象。
维和行动,牺牲了。
童夏呼吸停住。
颜辞看一眼死命拼酒的贺淮新和陈政泽,眼?泪从眼?角滑下来,落在童夏怀里,她声音有些哽意,贺淮新的。
她顿了顿,似乎是在咽下阻止呼吸的难过,过好几秒后?又继续说,贺淮新的爸爸妈妈也是。
童夏,贺淮新和陈政泽他们一早就打算好了去军队,大学去国防大,我知道。
她哽咽加重,我知道不让他们去很?自私,但我真的怕了,我爸爸还?有贺叔贺母牺牲的时候,都很?年轻。
颜辞头埋在童夏怀里,身体起伏着。
童夏抽纸给她擦泪,无?声?沉默着,过好久,她后?知后?觉想到上次司机说陈政泽家庭不和睦的事儿,便问颜辞:陈政泽的妈妈也是这样走的吗?不是,黄阿姨是被人从楼上扔下去了。
陈政泽的妈妈姓黄。
被人从楼上扔下去了。
扔下去了。
童夏全身僵硬,良久,她像机器似的,机械地转头,看向被一群意?气风发的少年簇拥着的陈政泽,他面向她,眼?睛里有黑曜石般的光,以及别人不能沾染分毫的骄傲,整个?人耀眼?到刺目,正如她对他幻想的成长?轨迹一般。
颜辞断断续续呢喃了很?多东西,她说陈政泽偶尔会非常恶心,因为以前的烂事,她还?替陈政泽给自己道歉,说那天?陈政泽和她发生争执不是故意?的,要是陈政泽讨厌她,她不可能出现在她视野内的。
所以千杯不醉的陈政泽,刚刚恶心是因为以前的破事?而她送的解酒茶,缓解了他的落寞孤单?但陈政泽,你知道不知道,我才是那个?来刀你的侩子手?颜辞醉酒后?的话语,无?疑给童夏炸了条深渊,那是他们三人走过的路,她不敢多看,也不敢深想,只是胡乱地端起酒杯,喝了一整杯淡黄色液体。
胃里立刻烧起来,这股子烧意?不断往上蔓延,烧的她大脑一片空白。
陈政泽抬眼?往这边看时,最后?一口酒顺着透明玻璃杯滑进她嘴巴里,她嗓子滚了滚,液体流进身体里,他来不及阻止,走过来,看了眼?空了的玻璃杯,啧一声?,知道这是什?么酒?烈酒。
童夏仰着头看她,酒劲儿开始往她脸上浮现,但她意?识是清醒的,无?比清醒。
知道还?喝?陈政泽语气有些恼。
童夏眼?角一红,喝了才知道的。
这模样,委屈极了。
陈政泽嗓子眼?里责怪的话又灰溜溜的消失,他蹲下,不再居高临下地看她,难受吗?童夏摇头,嘴硬,不难受。
颜辞有了些动静,小脑袋动动,露出眼?睛看陈政泽,我难受,我他妈的贼难受,我想我爸了,我从小就被他凶成绩不好,高考我考好了,他为什?么不给我签试卷了?陈政泽敛着眉眼?,大手揉着颜辞的后?脑勺,一眼?不发,眼?里的光一点点暗淡下去。
童夏抱着怀里的柔软的姑娘,心软的一塌糊涂。
如果这个?夜晚包厢门不曾被拉开,外?面光不曾泄进来,林意?不曾带上门进来隔断外?面的光。
她和陈政泽贺淮新还?有林意?的关系,或许会因为颜辞醉酒后?喃喃自语坦露的秘密而改变。
林意?进来时,童夏和她的目光撞在一起,眼?睛里的温柔逐渐坚硬,消失,最后?只剩下一片冷。
而林意?看童夏的眼?神,从错愕变为愤怒,最后?一直愤怒地看着她,因为陈政泽的存在,她不得不微笑?着恼怒她,童夏觉着,她这表情丑极了,所以看着很?爽。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从这一刻眼?神的对视开始。
陈政泽注意?力?都在童夏和颜辞身上,丝毫没注意?到包厢进人了,林意?第?二遍喊她时,他才抬头往声?源处看,淡淡地问:你怎么来了?过来找你玩啊。
林意?语气俏皮。
陈政泽没吭声?,只是淡淡地扫了童夏一眼?。
有人喊林意?过去玩,她媚笑?,冲那人摆摆手,说一会儿过去。
这么离不开泽哥,你干脆长?泽哥身上得了。
那人调侃。
众人笑?。
陈政泽回头看,打算喊贺淮新把颜辞送楼上套房去,不料贺淮新早喝趴下了,陈政泽拧眉头,找几个?还?算清醒的人把贺淮新给扛进楼上房间?了。
今天?来的姑娘本来就没几个?,这几个?中,童夏还?算清醒,陈政泽让她去收拾颜辞的东西,童夏去收颜辞东西的时候,林意?也跟了过去,压着声?音咬牙切齿道:什?么时候认识的陈政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