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夏鼓足勇气走过去, 站在陈政泽一米远处,有些天真地等他自己掀开衣服展露疤痕。
两?分钟后,陈政泽依旧没什么动作?, 懒散地靠着餐桌, 手?肘架在桌面上?,勾唇,吊儿郎当地看着她。
童夏抬头看她,黑而亮的眸子里写满了疑惑,你?要反悔?陈政泽扬了扬眉, 淡淡道:自己掀。
童夏心脏重重地跳了下, 但她又极其想要看一看他身上?的疤痕, 究竟像她哪一个梦中的场景。
她伸手?, 捏着他衬衫的一点布料, 一点一点把衬衫往外扯。
陈政泽的腹部被她的力道惹出一阵酥麻,他垂眸看着她,喉结上?下滚了滚。
不知为何,房间里忽地出现了外面闷热的气息, 童夏耳郭渐渐红起来, 尤其看到他西装裤沿时。
这是一种很诡异的感觉,童夏看着衬衫从他西裤里一点一点地抽出来,心脏咚咚跳,手?却不听使唤,不能加快速度,也不敢抬头看他,因为知道,一抬头,便会看到陈政泽那张勾人犯罪脸上?的不正经表情?。
童夏屏息, 在心里默默加油鼓劲儿。
衬衫尾摆要被扯出来时,陈政泽忽地开口说话,嗓音沉沉,童夏夏,痒。
童夏被吓得一哆嗦,立即停住了手?。
快了。
她胡乱地应了句,然后呼了口气,蓄力,一把扯出来他左侧的衬衫。
陈政泽无声地笑了下。
童夏感受到他喷出来的热气,头皮麻了一瞬,她小心翼翼地往上?掀衬衫。
冷白?的肌肤,和饱满均匀的腹肌随着她向?上?的动作?一寸寸地露出来,童夏看着,耳边划过嗡嗡地低频电流。
然而,衬衫往上?掀了一半,都没看到任何疤痕。
童夏仰头问她:你?疤痕去掉了?但她又觉着不可能,据她的印象,那疤痕应该深且长,即使做了疤痕修复,也不可能一点痕迹看不出来。
陈政泽仰头笑笑,舌尖轻扫了下侧脸,眯着眸子瞧她,童夏夏,你?故意的?童夏睫毛颤了下,什么?另一边。
童夏脸发烫,有些尴尬地放下他的衬衫,往后退了退,你?能不能自己掀开衣服?陈政泽从兜里掏出根烟,慢悠悠地捻着烟屁股,不能。
童夏叹了口气,强装镇定,去掀他另一边的衬衫。
刚往上?扯了一点,耳边就响起他低低的带有蛊惑的嗓音,麻烦不麻烦?直接脱了?童夏握着他衬衫的手?用了用力,不麻烦。
他仍旧保持着俯身贴近她的姿势,掀完左边掀右边,给脱了有什么区别??有区别?。
童夏头往左侧偏了偏,猛地掀开他衬衫。
一道狰狞蜿蜒的疤痕赫然闯进童夏的眼?底。
她怔住,随即抬手?摸了摸他侧腰的疤痕,凹凸不平,失去的那一层肉,被铁丝剜走了。
童夏眼?底变红。
陈政泽大拇指轻轻地擦她眼?角,早知道你?这幅表情?,就不让你?看了。
疤痕看到人眼?底痛,她放下衬衫,无端地问了句:还疼吗?早就不疼了。
陈政泽一脸无所谓。
你?肩膀……是不是也有伤疤?童夏记得,那天他不管不顾地冲过来,像是拼命挣脱铁丝网束缚的野兽,抱到她的时候,上?衣是不完整的,被天台上?的铁丝勾的缺失好几块,血腥味蔓延至周遭的空气中。
反正迟早都要被看到,陈政泽也没打算隐瞒,直截了当,有。
我想看。
童夏坚定地看着他。
陈政泽俯身,把身体交给她,没说不让看。
他衣服质感一向?很好,今天穿的衬衫凉且滑,金属质地精致的衬衫扣子在冷气的作?用下此刻也泛着凉意,但童夏身体的温度硬生生地把他的衬衫触摸的滚烫。
他身体跟着烧起来。
她解开他第一颗衬衫扣子,他插诨打科道,刚刚让你?脱,还不肯。
他抬手?,把她耳边垂下的一缕头发,放到耳后,冰凉的指尖擦过她发烫的耳垂,现在干什么呢?童夏:……两?人靠的近,加上?陈政泽俯身直勾勾地睨着她,两?人几乎形成了依偎的姿势,童夏心脏不受控地咚咚乱跳,葱白?的指尖不小心划过他胸膛的肌肤时,手?便会抖一下。
他还在拱火,怎么脱这么慢?童夏咬了咬牙,被他一挑逗,解扣子的动作?不自然起来。
你以前。
陈政泽顿了顿,低声喘了口气,不是脱的挺利索的?童夏脸彻底烧起来。
在职场上形成的目标导向作风,让童夏理智地抛开他的干扰,尽量快速地解开了他的衬衫,折腾的脑门上?一层汗,她长舒了口气,勉强做了心理准备,却在看到他结实肩膀上的丑陋疤痕,再次破防。
只看了一眼,便泪流满面。
从那疤痕的形状中,几乎可以断定,他当时冲的有多猛,铁丝无情?地剥夺了他多少?皮肉。
她单薄的肩膀随着抽泣的动作?上?下颤抖着,骨骼都是疼的,那些铁丝,以同样?的方式,把她心脏的肉也剥了些去。
陈政泽把衬衫往里扯了扯,但没把扣子系上?。
他抬脚碰了碰她鞋尖,别?在这流鳄鱼的眼?泪了。
真心疼,没来看我一次。
我不想再继续伤害你?了。
童夏声音低且闷,身体太累,她蹲在地上?,仰头看他。
陈政泽故意惩罚她,没陪她蹲在地上?,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
你?导师所有的资源都在国外,你?为什么回来了?陈政泽抄在兜里的手?摩擦着打火机上?的文纹路,期待着童夏的答案。
童夏咬了咬唇,泛红的眸子里蓄着泪水,像被人欺负透了的小猫咪,楚楚可怜,陈政泽就那么看着,硬着一颗心,不低头。
混不下去了。
活该。
陈政泽掏出打火机,咔嗒一声燃了烟,任凭烟雾模糊两?人的视野。
童夏不再看他,低头盯着鞋面发呆,太久没有这种安全感了,像是弥足珍贵的丢失已久的东西找回来了,连失落也是轻飘飘的,吸吸鼻子,把眼?泪眨下来,再抬头看他,便没那么难过了。
似是想到了什么,童夏问他:你?为什么做酒店生意?闲的。
陈政泽有些烦躁。
哦。
童夏声音闷闷的,她记得他比较喜欢化学?,高?中化学?成绩霸榜,参加了许多重量级化学?比赛,都获了奖项,大学?专业也是首选化学?。
你?放下化学?了?童夏愣了半晌,忍不住问。
陈政泽把烟按灭在手?边的烟灰缸里,看着她诧异的神情?,人都能放下,何况专业?童夏不再言语,垂下头。
陈政泽看着她冷白?的脖颈沉默了片刻,又看了看手?腕的表,时间很晚了,她不能熬夜,他抬脚往里走,撂了句话给她,自己找房间睡,明早送你?去医院。
童夏哦了声。
顿了一会儿,有些腿麻,他走后,她索性坐在地上?,自顾自地揉捏着小腿,用药一天了,腿上?的红疹子没有任何变化。
童夏着急又失落地叹了口气。
从卧室折返的陈政泽听到了她的叹气声,把宽大衬衫扔隔空扔给她,衬衫不偏不倚地挂在童夏头上?,把她的视野挡的严严实实,陈政泽痞气地笑了笑。
童夏拿掉头顶上?的衣服,看了看,故意气他,有新的吗?不穿滚。
陈政泽抱臂觑着她。
陈政泽,你?好歹做服务业的,脾气这么差。
陈政泽嗤了一声,童夏夏,你?再矫情?,我把你?拎我房间去。
童夏立即从地上?弹起,拎着衬衫往最近的卧室走,我睡了,晚安。
嗯,晚安。
他还不忘吓她,锁好门。
童夏摸索着按开卧室的灯,才发现,这件卧室相比着空荡冷清的客厅,生活气息过足了,被子一角掀了上?去,床头搁着几个药瓶和几本书,书桌上?放着文件、电脑及烟灰缸,椅子朝向?门口,窗帘被拉开了一半。
陈政泽经常睡的房间。
童夏走过去看了看那几瓶药,她以前吃过类似的,助眠的。
童夏握着药瓶,漫扫着房间,看了一圈后,她出去卧室,欲问陈政泽要不要继续住这个房间,一般来讲,有睡眠障碍的人挺挑剔房间的。
但打开卧室门,迎接她的,是一片漆黑,客厅的灯全部关了。
童夏站在门边想了一会儿,最终没去打扰陈政泽,带上?门,默默退回卧室里。
她什么都没动,脱了拖鞋,躺床上?睡觉,连那半窗帘都没拉上?。
床垫很舒服,被子软软的,带着他身上?独有的味道,困意很快席卷全身,她沉沉睡去。
陈政泽处理完当天的文件,又开了个跨国会议,忙完已经凌晨两?点多了,他闭眼?靠在椅子上?,像往常一样?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的黑夜,良久,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自嘲地笑了笑。
开门的动作?很轻,窗帘一半没拉,月光泄进来,驱散房间的黑暗,能看到床上?安稳睡觉的人的脸庞。
侧躺着,呼吸平稳,露出的手?抓着被子,很安稳的模样?。
陈政泽盯着她看了良久,四年里,他飞国外无数次,每一次隐在人群里看她,都不曾看到过她的笑容,总是轻轻蹙眉,亦或是空洞地往前赶路。
所以,每一次从国外回来,他心情?总是莫名失落很久。
到最后,连国外的天气预报都能影响到他心情?。
陈政泽把她手?放在被子里,低头克制地吻了下她眼?角,转身出去了。
童夏的眼?泪在他转身的那刻留下来,久久止不住。
原来在这路遥马急的人间,她真的被人爱了好多年,像神的孩子一样?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