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025-04-03 05:08:53

白芨头疼。

几次险些被杀, 楚召淮还是想不通那群人到底和他有什么仇怨,虽然他研究不少毒,可甚少用, 不至于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害了人性命吧。

好在姬恂来得及时, 否则他必定被这劫送上西天。

不过按理说姬恂应该已知晓自己的身份,不该直接将他扔回侯府讨说法吗?楚召淮猜不透姬恂,皱着眉冥思苦想。

姬翊磨磨蹭蹭不愿意走, 在那剥枇杷吃。

楚召淮口中发苦, 带着犯病后的微弱血腥味, 一点胃口也没有, 他想再睡一觉, 醒了再说。

左等右等不见姬翊走,他只好委婉地下逐客令。

世子还有其他事吗?姬翊哦了声,低声问:梁枋已喝了三日的药, 嗜睡的情况不像之前那样严重,咳, 我……他让我问问你……楚召淮道:我记着呢, 明日诊脉完就可以为他施针。

姬翊一愣, 不自在地垂下眼,嗡嗡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病着,不着急……楚召淮没听清,疑惑道:世子说什么?姬翊平时噼里啪啦像是个一点就着的炮仗, 今儿怎么说话轻声细语的?没、没什么。

姬翊清了清嗓子, 故作随意道, 听说你有心疾啊,你医术这样好, 为何不给自己治治?楚召淮道:我又不是神仙,不是什么病都能治。

姬翊一愣:那严重吗?楚召淮更不解。

这小世子怎么一反常态那么多的话,他满脑子都在想姬恂的态度,只好敷衍道:我活到现在还没死,应该不严重。

姬翊蹙眉:怎么能含糊其辞?不严重不严重。

楚召淮说,世子这样好奇,要不我当场犯病给您瞧瞧?姬翊:……这人说话和他爹一样让人噎得慌。

这回世子没有恼羞成怒地夺门而出,规规矩矩地起身,难得说了句人话:那你好好养病,明日我和梁枋来找你。

好。

姬翊这才走了。

***黄昏将至,天边夕阳斑斓。

宫中有旨意传来,璟王剿匪有功,在朝堂之上满口称赞,还赐百两黄金,俸禄也少罚两年。

姬恂接了赏赐,似笑非笑地送走传旨的人。

带着面具的亲卫推着轮椅回后院,见四下无人才道:今早上朝你是没瞧见,圣上几乎将你捧上天,剿个匪而已,不知道的还当你平定了西北呢。

姬恂不耐道:你怎么又来了?陆无疾嘿嘿两声,被嫌弃了就当没听到:我同那姓林的一起回宫复命时,听到他朝圣上告你的状,说你还想要七八九十个王妃什么的,阴阳怪气的。

怎么,如今这个王妃瞧不上眼?姬恂道:没什么区别。

陆无疾知晓他不认得人的臭毛病,却是更加惊奇:瞧不上眼你还冲冠一怒为红颜?难道王妃有什么过人之处?姬恂跷着二郎腿,没做声。

那就是相貌出众了? 陆无疾道,也不对,听说他和楚召江有点像,想来也好看不到哪儿去吧。

他本是随口一说,姬恂却是一顿。

平日说起最亲近的身边人,如姬翊、殷重山等,姬恂脑海泛起的全是一张张模糊的分不清五官的脸。

新婚夜时楚召淮化成那副鬼样子,姬恂也只觉得是自己认知又出了问题,扭头就忘。

听陆无疾这句,姬恂眼前一晃,浮现的并非那如雾气般朦胧模糊的眉眼。

面颊带痣,好似白纸一张上的突兀墨点般,缓缓晕染出眉眼,嘴唇,他发着抖,病色的脸上布满泪痕,边喘边用涣散的眼茫然看来。

一闪而逝。

陆无疾:王爷?姬恂骤然回神,不甚在意地嗯了声。

平庸之姿,乏善可陈,养着好玩罢了。

陆无疾点头:果然。

他就说楚荆那武人长相,病贝育不出好珍珠。

镇远侯府虽比不得之前,但根基算是深厚,楚荆又任个吏部的差事,算是太子的一大助力,那查晋凌账的布政使便是他门下,还是早些除掉他为好。

姬恂瞥他,终于忍不住道:你的碎嘴子是赁来的吗,赁金多少本王出双倍,买你恢复成最开始拿刀刺我时那般桀骜不驯的样子。

陆无疾:……昨夜落了雪,院中积雪颇深,冻结难走。

陆无疾推着轮椅顺着游廊到了后院寝房,被骂了却还在替姬恂发愁,提议道:替嫁之事算是大把柄,明日不是宫宴吗,你既不喜欢楚召淮,索性直接拿他作筏子,一齐端了侯府,一了百了。

姬恂抚着鸠首杖,眼神冷淡,瞧着想抡他一下。

陆无疾刚说完,视线无意中一瞥,脚步倏地顿住。

姬恂的寝房往往不用下人伺候,空无一人。

雪后的黄昏已至,彩霞从天边倾洒,连杀气腾腾的璟王府也镀了层蜜似的光。

楚召淮披着墨色大氅站在院中梅树下,雪白的狐毛边拥在脖颈,眼纱未戴,微仰着头,似乎在赏梅。

听到动静,他侧身垂眼,露出被霞光照映得遮掩些许病色的脸。

陆无疾明明是个未读过多少书的武人,瞧见这幕脑海神使鬼差浮现一句早年被迫读过的诗:秋水为神玉为骨。

这种长相,是……平庸之姿,乏善可陈?!这煞神的疯病是不是更严重了。

姬恂慢条斯理收回视线,指腹摩挲着鸠首杖上的鸠眼,淡淡道:站在那做什么?当心吹了风又病了。

楚召淮一愣,脸唰得就白了。

这几年行医,白芨神医见惯缠绵病榻的将死之人,他厌恶那种床榻上那种等待死亡的腐朽、腐烂的味道,病中但凡能站起来就绝不允许自己躺着。

方才他刚服了药,便努力挣扎着穿衣下榻。

之前穿的衣服被死士丢了,只有姬恂留下的玄色大氅还挂在床头,楚召淮魂不守舍地穿上,思索半晌,终于决定破罐破摔,找姬恂说清楚。

只是刚走出门口,还没寻到赵伯,就迎面撞上。

楚召淮做足准备的勇气倏地漏了气,他喉咙发紧,那股微弱的血腥气似乎又泛了上来,拢着衣袍讷讷道:王爷。

姬恂嗯了声,让陆无疾将他推入寝房。

楚召淮踉跄了下,慢吞吞跟了上去。

陆无疾还在看姬恂。

他之前便觉得璟王对假王妃的态度含糊其辞,明明是个天大的把柄,拿出来搅混水,镇远侯府哪能蹦跶这么久,可他就是不做。

原来是瞧上人家的美色了。

姬恂瞥他一眼:下去吧。

陆无疾敢怒不敢言,一步三瞪地走了。

楚召淮苍白着脸色站在那,身子微微摇晃着。

姬恂道:坐。

楚召淮干巴巴道:我、我还是站着吧。

姬恂抬眸看他,淡淡道:腿不疼了?楚召淮一噎。

被山石划破的小腿包扎了好几圈,因他不顾伤势起身,这会正隐隐作痛。

楚召淮还是不敢坐,有种辜负别人真心的愧疚感。

姬恂待他这样好,自己却从始至终隐瞒着他。

姬恂支着下颌看他,想逗人但刻薄的话还未说出口,便记起太医的叮嘱,只好中规中矩地说人话,提议道:那本王用金砖堆个椅子给王妃坐?楚召淮:……楚召淮被他毫不留情的讥讽弄得一愣,只好讷讷坐下。

王爷的刻薄更上一层楼,想来是真动怒了。

姬恂把人请坐下后,开口问:王妃有话想说?该来的总会来的。

楚召淮深吸一口气,先开口铺垫下:昨夜多谢王爷救命之恩。

王妃与我已拜堂成亲,本王自然不会见死不救。

姬恂笑着回。

见姬恂并不提他样貌、身份的时,楚召淮又旁敲侧击:昨晚那些贼人是我在江南得罪过的仇人,若没有王爷及时相救,我怕早已魂归西天,此等恩情无以为报。

江南提了,仇人也提了,姬恂总该明白了吧。

楚召淮提心吊胆等着。

就听姬恂嗯了声,问:空说无用,王妃想如何报答?楚召淮:……楚召淮险些一口气没上来。

不应该啊。

不都说璟王心眼子多吗,他都这般明示了,竟还未察觉到身份不对?难道……楚召淮心口又是一跳,未经大脑思考直接脱口而出:王爷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姬恂比他还不解:王妃竟然觉得自己隐藏得很好?楚召淮:……楚召淮提着的心重重落下,不知是难受的还是松了口气,额间冷汗都下来了。

既然姬恂知道身份却仍留着他,还唤王妃,应当是不动怒的。

楚召淮轻轻吐着气缓解心口的钝疼,说话也不再隐藏江南口音,小心翼翼地问:王爷是何时知晓的?姬恂耳朵动了动,端起冷茶抿了一口:昨日救你时。

楚召淮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不是很早。

他清了清嗓子,将打了半天的腹稿说出:我我并非自愿嫁来王府欺骗王爷,您若不愿这桩婚事,我即刻收拾东西离开王府。

这话以退为进,姬恂应当不会想要个犯病时极其狼狈可怕的病秧子。

楚召淮自愿离开王府,到时王爷再以权压人把楚召江接来……正想着,姬恂突然笑了。

楚召淮抬头看他。

姬恂慢悠悠摸着手中的几枚小铜板笑着道:方才王妃还说无以为报,这才几句话功夫就想同本王划清界限了?楚召淮愣了。

姬恂看他:王妃还没说如何报答?楚召淮刚犯过病,心脏还在隐隐作痛,脑子也不会转了,被姬恂带着跑,努力想了想自己有什么:请王爷……吃饭?刚说出口就暗骂自己小家子气。

王爷之尊,尝过天下龙胆凤髓,哪里稀罕他请吃饭。

姬恂却应了:好,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夜吧,省得王妃再说几句话又赖账。

楚召淮:……楚召淮有些迷迷瞪瞪。

暴露身份不该是他想象中那样狂风骤雨吗,他甚至在舌根压了两粒治心疾的药,怎么反而温风和煦,手牵手和和气气去用晚膳了?楚召淮犹犹豫豫地点头,姬恂不生气便好。

那……那我们出门?不必。

姬恂将殷重山唤来,吩咐道,派人将叫佛楼的厨子寻到府中来。

楚召淮:……皇室都是这样吃酒楼的吗?再次意识到了自己的贫穷。

叫佛楼来的速度极快,赶着太阳未落山就匆匆来了,六个厨子战战兢兢跪在地上磕了个头将菜品的木牌奉上。

被姬恂这样一通风轻云淡的安抚,楚召淮终于不再像方才那样战战兢兢,也有闲情看菜了。

叫佛楼他在江南也听说过,奢靡华丽,宾客常年络绎不绝,连碗筷都用的金银,是勋贵人家才能消费得起的酒楼。

看姬恂的饭量,四个菜一汤应该就能糊弄。

楚召淮眼眸一弯,讨好地说:今日晚膳王爷想吃什么呀?姬恂托着脸侧看他,心情似乎很好,懒洋洋道:什么都可以?楚召淮忙不迭点头。

姬恂伸手随意一圈:将叫佛楼最贵的全都做一桌。

楚召淮:……楚召淮铁公鸡的大病当场发作,差点犯心疾死给他看。

看到楚召淮眼底那熟悉的似骂非骂,姬恂明知故问:怎么了?没事。

楚召淮赶忙摇头,自己哄自己。

算了。

救命之恩,他也没什么能给的,唯有金银相报。

世子昨日给他四大箱赌注,两三万两总不至于吃空。

姬恂撑着头打量着楚召淮。

本来觉得楚召淮戴着眼纱,仗着别人瞧不见表情时的反应已经足够有趣,如今用眼神骂骂咧咧倒是更有意思。

楚召淮正安抚自己,隐约察觉有道视线好像在看自己。

他疑惑睁开眼朝王爷望去。

姬恂垂着眼漫不经心挑着点心,根本没瞧他。

楚召淮收回视线,心中嘀咕自己草木皆兵。

花重金只为吃一顿奢侈至极的晚膳,楚召淮也算看得开,一嗅到烹菜的香味暂时抹平花重金的伤痕,乖乖在那吃吃吃。

别说,花了银子的就是和他寻常吃的味道不同。

姬恂并没怎么动筷,坐在那仍在喝冷酒。

楚召淮看他不吃,颇觉得有些羞愧。

明明是报答救命之恩,自己反而吭叽吭叽吃个不停。

他拖着瘸腿起身,拿着一旁干净的筷子献殷勤:我来为王爷布菜。

姬恂笑了,也不排斥。

正要拿起筷子吃几口,殷重山从外而来。

王爷,周患回府了。

姬恂头也不抬:人也带来了?是,戴着眼纱。

楚召淮好奇地看着。

谁?姬恂慢条斯理吃了几口楚召淮夹的糖醋鱼肉,又搁下筷子,见楚召淮眼眸掩饰不住的求知欲,温柔笑了。

王妃想跟去见见?楚召淮赶忙摇头,怕他觉得自己是奸细,腾地坐回去:不用了。

姬恂笑起来:那王妃先用膳吧,不必等我。

楚召淮不敢打扰他办正事,听话地点头。

殷重山上前,将轮椅推走。

天已黑了,王府院中点着灯。

行至半途,姬恂懒懒地问:鹿呢?已送来王府。

殷重山满脸肃然沉重,正在后院养着,明日就能送去给王妃看。

姬恂嗯了声,没再发难。

周患是璟王的左膀右臂,身形高大威武,似乎有胡人的血统,脸上还有道伤疤,显得极其凶悍。

此时他正站在书房灯下等候,像是柱子似的。

听到轮椅声,周患单膝下跪:见过王爷。

嗯,不必多礼。

周患起身,满身风尘仆仆还未洗净,瞧着有些疲倦。

殷重山和他同僚多年,私底下也没怎么拘谨,看他嘴唇发干,便倒了杯冷茶递过去,示意他喝口水再慢慢回禀。

多谢。

周患接过来,无意中在殷重山佩刀上扫了一眼,嚯了声,说,我就不在一个月,你都用上缠金刀了,王爷竟然给你涨如此多俸禄吗?殷重山:……殷重山脸都绿了。

周患把茶一饮而尽,又对姬恂奉承道:方才属下来时瞧见后院有只鹿,王爷果真神勇,冬日也能猎到鹿,且那鹿身上半分伤痕都没有,箭术超绝,属下叹服。

姬恂:……殷重山看他哪壶不开提哪壶,狠狠踹了他一脚。

周患蹙眉:你踹我做什么?殷重山:……姬恂懒得听两人插科打诨,直接道:人呢?哦。

周患办事利落,很快出去将一个白衣人带了进来,这个便是。

白衣人带着漆黑眼纱,似乎是江南很流行遮面的一款,进来后身段轻盈缓缓跪下,声音温和:见过璟王爷。

姬恂眼眸一眯,握着鸠首杖的两指微微点了下。

殷重山上前,粗暴将他的眼纱扯下,露出一张苍白的脸。

白芨相貌清秀,恭敬磕了个头,身上一股似有若无的药味缓缓弥漫周遭,他并未起身,低声道:……草民白芨。

姬恂笑了起来:你会解毒?是。

白芨道,王爷常年服用大药和五石散,身中火毒难以排解,草民有一方可解其扰。

姬恂垂着眼看着男人,直盯得人浑身不自觉发着抖,才终于缓缓开口。

好,那便请神医在府中住下。

姬恂语调带着一抹笑意,眼神却是冰冷的,一字一顿道,奉为上宾。

是。

***楚召淮刚犯过病,满桌的菜并未吃多少就蔫蔫地回了拔步床。

一切都和他预料得不同。

楚召淮忧心忡忡。

姬恂知晓自己的身份却没有发作,若真的假戏真做将他留在王府,岂不是便宜了侯府?昨日那番遭难,楚荆必定在背后推波助澜,否则他不会这样轻易就被人掳走。

啊,脑袋疼。

楚召淮根本不适合和人斗智斗勇,憋了半天能想出最厉害的也只是放谣言逼楚荆妥协罢,结果没成功还差点把自己搭进去。

他浑浑噩噩躺在榻上,想得烦了,甚至生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要不我就在王府当姬恂的王妃得了。

有吃有住有人哄,姬恂人又好,还有大院子。

他也不会……再孤身一人。

想到这里,楚召淮猛地打了个哆嗦,赶紧摇头甩开这个想法。

不能将所有希望寄托在旁人身上,这些年他早懂了这个道理。

在床上翻来覆去半晌都睡不着,直到夜半子时,外面传来姬恂坐骑骨碌碌的动静。

楚召淮忙坐起来:王爷?姬恂已洗漱过,心情瞧着很愉悦:嗯,还没睡?没呢。

拔步床和姬恂冰冷的榻相隔了一扇雕花木门,姬恂抬眸隐约可见烛火倒映下,楚召淮的影子倒映在半透的门上。

羽睫纤长,鼻尖挺拔,散乱的发带着一抹和楚召淮兔子胆不相符的慵懒。

姬恂注视着影子,漫不经心:等了这么晚,有事?楚召淮乖顺地点头,问:您饿了吗?姬恂伸手隔空抚摸少年的下颌,散漫地回道:还好——你就问这个?嗯。

楚召淮似是不太好意思,微微一垂头,影子中的下颌虚虚撞在姬恂掌心,像是主动送上来翅膀的鸟雀,今日没请王爷尽兴,若明日有兴致,我再请一顿。

姬恂的手一顿。

新婚夜楚召淮被花轿抬着送来璟王府时,处处小心谨慎,第一面甚至被吓晕,像是只一碰就炸毛的猫。

可这才过了短短十日,他好像轻而易举收敛所有警惕,露出温顺乖巧的内里,翻着肚皮主动请人摸。

就这样信任他吗?姬恂手指缓缓摸着虚空的影子,唇角轻轻一翘,温声道:明日王妃要随本王一齐进宫参加宫宴,怕是没有时间。

楚召淮好奇:宫宴?会比叫佛楼的还好吃?宫宴规格,自然不同寻常。

楚召淮躺了回去,掩住内心的高兴,影子却能瞧见他正在暗暗地翘着脚尖:好的,明日我陪王爷去。

姬恂温柔地道:睡吧。

嗯嗯。

楚召淮听话地吹熄蜡烛躺好,他一没了心事,疲倦袭来入睡得极快。

寝房一阵昏暗,耳畔的呼吸声也逐渐均匀。

姬恂长发披散坐在榻边,注视着漆黑的拔步床。

毫无防备的鸟雀,若有朝一日知道养他的人只是为了将他剖腹煲汤,会不会吓得慌不择路,在鸟笼中乱飞乱撞,哭泣尖叫?楚召淮带着波光的眼眸在眼前一闪而过,晃得姬恂心中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

他分不清这是什么,只觉得陌生,不受控制的感觉令人厌恶,所以本能排斥。

姬恂冷冷地想。

楚召淮如果知晓他不择手段残忍狠毒的本性,是不是会后悔今日的信任,像其他人那样,死也要逃离他这个煞神,疯子。

设想那漂亮的脸上浮现惊恐、抗拒、厌恶……姬恂心口剧烈一颤,一股剧烈扭曲的毁灭欲望浮现脑海,半晌后竟然缓缓笑开了。

这样,好像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