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纱从我的眼前坠下, 模糊了奥古斯疯狂而扭曲的神色。
他将茶几上的红玫瑰塞进我的手中,一字一顿地说道不要怪我, 克莉丝。
要怪只怪你太善良,愿意给一个疯子希望,愿意告诉他, 这个世界不止有黑夜, 还愿意告诉他, 他也可以成为一个有思想、有、有抱负的人。
只可惜,你给了他希望, 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让他陷入绝望……这都是你自己造成的因果。
我抬起手, 想要掀开头纱你疯了。
他拦住我的动作, 低声念了一段咒语。
两团银蓝色的光芒,有生命一般,沿着我的脚踝往上游走, 黑色的睡袍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纯白色的、厚重的、华丽的长裙。
裙摆上点缀着千万颗璀璨的钻石, 在夜色下显得尤为夺目。
做完这一切,他摊开手掌, 变幻出一条细而精致的银色镣铐。
镣铐飞过来, 牢牢地锁住我的手脚。
他站在原地, 凝望着我,神情时而悲伤, 时而欣喜克莉丝, 你终于要成为我的王后。
说完, 他拽着我,走出寝殿,径直向最北翼的皇家剧院走去。
无昼城宫殿群的结构跟凡尔赛宫相似,外观雄伟奢华,泛着富丽堂皇的黄金色。
听说这里每一块砖头,都镀着货真价实的金子,堪称穷奢极侈。
一路上,我无数次试图命令他松手,然而,他宁愿被血契反噬得鲜血淋漓,也不肯松开一根手指。
穿过一条画廊,来到空旷的皇家广场,再走一千米,即是皇家剧院。
剧院外,水晶兰白色海洋般寂寂绽放。
走进去,地上早已铺上厚实而鲜红的地毯,走廊两旁全是热烈盛开的红玫瑰。
穹顶上,杀死亚伯的该隐冷漠地凝望着我们。
身穿白袍的神甫站在剧院的舞台上,手捧圣经,有些畏缩地望着我们。
……他居然找来了神甫,真是讽刺。
走到神甫的面前,因为过于兴奋,奥古斯的双目彻底变成了猩红色。
他将我扯到舞台上,然后轻轻一挥手,寒冰立刻冻住了神甫的双脚。
他对上神甫惶恐的眼神,冷冷地命令道为我们证婚。
我忍不住讥讽地说该隐是被神憎恶的人,无昼城是被阳光遗弃的城市,你身为血族之王,却找神甫证婚,是否过于可笑?他听完这句话,思考片刻,漠然地说道你说得对。
接着,再度一挥手,夺走了神甫的性命。
白袍神甫连话都没说一句,就瘫倒在皇家剧院的舞台上。
奥古斯转身看向我按你的意思,不需要证婚人,直接举行婚礼吧。
……你真的疯了。
他闭了闭眼,急促地呼吸了几下,然后猛然睁开双眼克莉丝,我也想成为一个正常人……可是,我生而为奴,最开始连做人的资格都没有。
鲜红的血从神甫身下蔓延开来,染红了大理石地板。
这座剧院异常宏阔,有一千零八十个座位,此刻都蛰伏在暗处,沉默地注视着我和他。
黑暗、死寂、玫瑰、死去的神甫、溅血的婚纱……再加上头顶该隐杀死亚伯的画作,显得如此血腥,如此不祥。
没有人会选择这里举行婚礼。
有些事,从一开始就错了。
再继续下去,只会错上加错。
我疲惫地闭上眼。
他却逼近一步一头羊披着狼皮,欺骗自己和天敌,站到了头狼的位置。
为了活下去,他抛弃了自己的天性,放弃了自己的良知,每次狩猎完都是第一个品尝同类的鲜血……你却让他放弃头狼的地位。
当他一无所有的时候,你猜会发生什么?我没有让你放弃身份地位,我揉了揉眉心,我只希望你能放过我。
他声音沙哑地笑了笑晚了,克莉丝。
我已经一无所有了。
我只有你了。
怪不得一路走过来,没看见任何侍女和侍卫。
看来,无昼城已经被埃里克或赫帝斯攻下。
……也对,若不是穷途末路,他怎么会放弃无昼城和王位,直言要选择我。
我沉默了半晌,用最后的耐心说道奥古斯,我不是物品。
我不属于任何人。
他却像是没听见一般,定定地注视着我不,你只属于我。
完全没办法沟通。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我忽然特别想念埃里克。
他是一个控制欲非常强的人。
每到一个地方,都会亲自绘制当地的地图,将暗巷、小路标注得清清楚楚。
他书架和桌子上的书籍,也从来都是按字母顺序排列,就连五线谱上的音符,符头大小都极其相似。
这样一个习惯掌控一切的男人……却从未对我说过,类似于你只属于我这种话。
他深知我不喜欢被束缚的本性,所以从未勉强过我做任何事。
每当他做决定时,都要问一句,莉莉觉得呢。
有段时间,我觉得他这样有些啰嗦,忍不住埋怨道这种小事你做决定就好啦。
他却摇了摇头,口吻轻淡地说万一莉莉不喜欢,决定不就白做了么。
仔细想想,他和奥古斯有太多相似点都曾出身低微,都曾站到高处,也都曾被众人仰望……控制欲和征服欲也是同样强盛。
但是,在面对我时,埃里克选择控制,而奥古斯选择追逐。
拥有过自由如飞鸟的爱情,怎么会再自愿入牢笼。
所谓狼皮,不过是权力与金钱的遮羞布。
奥古斯得到了至高无上的权力,也因为权力而疯狂,到头来却告诉别人,这是他无法选择的事情。
他的自白,就像是假面舞会上的浮华面具般可笑。
我可以肯定,他突然放弃无昼城和王位,绝对是因为无昼城已被埃里克或赫帝斯攻下……穷途末路之下,他才想起了我。
说起来,他这辈子就是一个往上爬的过程,每一步都在竭力证明自己的存在。
成为新血族的领袖、攻下无昼城、登上王位、更名为奥古斯、解除我和他的血契、疯狂地追求我……他的就像是深不见底的海沟,幽暗、深邃、没有尽头。
即使是羊,他也是一头充满野心、不择手段的羊。
因为没有羊,会为了生存而爬到头狼的位置。
或许是他前半生受到了太多欺压的缘故,以至于他就算站到了无昼城的最高处,也并不满足。
本没有错,但我不想成为他释放征服欲的对象。
这时,他突然牵起我的一只手,单膝跪下去克莉丝,嫁给我。
我会永远爱惜你,保护你,尊重你,无论顺境或逆境,都会对你不离不弃……成为我的妻子,好吗?他眼中深沉的爱意是真的,悲伤是真的,渴望是真的,浓浓的征服欲也是真的。
我叹了一口气,正准备抽出手,告诉他答案,一个低沉冷漠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很可惜,她已经是我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