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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2025-04-03 05:09:14

一轮明月高悬,金滟滟,玉团团,又是一年中秋佳节。

千秋殿内灯火通明,各处摆满应景的灿耀金菊,大殿四周的幔帐也都换上秋香色印菊纹的样式,殿中还以彩菊摆出个巨大福字,格外喜庆添彩。

酉时刚到,一众官员携家眷依次入席,听闻此番贵妃也会来,大臣们不好议论,却能听女眷们低声嘀咕。

今日可算能见到这位贵妃娘娘了!可不是嘛,她入宫都快一年了吧,都不知道生得何模样。

算算日子,她那肚子也有五个多月了吧。

五个月……哎哟,那有挺大,待会儿就能瞧见了。

这般议论着,又过了一刻钟,殿外响起太监的通禀声:太上皇、太后驾到——殿内众人忙起身请安,看着那对貌合神离的皇家夫妇携手并肩地走向上座。

去年中秋,许太后心里牵挂着事悒悒不欢,今年想到李妩和皇帝重修旧好,腹中还怀了孩子,只觉苦尽甘来,这么多日的菩萨没有白拜,那么多的佛经也没有白抄。

太上皇的身子却不如去岁了,兴庆宫那个鬼地方冬日潮湿阴冷,夏日又闷热难当,裴青玄表面孝顺,可去骊山避暑也没他的份,他自己想去温泉行宫,裴青玄也以安危为由,不肯允准,压根就是将他圈禁在兴庆宫那个鬼地方!思及此处,太上皇心下翻起愤懑,本想埋怨许太后一番,猛然想起去岁她都敢回嘴了,再看她这副红光满面、春风得意的模样,怕是不会将自己的话放在眼里。

迟疑片刻,他缓了眉眼,温声看向许太后:雪华,听说那沈氏已有五月身孕,御医可看出是皇子还是公主?他主动攀谈,许太后心下惊奇,再听他问的话,想到他到底是未来皇孙的祖父,便道:是皇子还是公主都不打紧,只要平安康健,便是最好。

话是这样说不错,但这回还是先生个皇子为好。

皇帝登基两年多了,膝下总得有个子嗣,国朝社稷才能安稳。

许太后也明白这个理,但她哪敢奢望那么多:生儿生女,上天自有安排,只要他们两个能好好的,我就谢天谢地了。

太上皇听出她话里的无奈,眉头轻拧:那沈氏难道是个不好相与的?对于贵妃的真实身份,太上皇至今不知,是以他这一问,倒叫许太后也不知该如何答。

踟蹰一阵,她含糊道:等会儿见着,你便知道了。

太上皇不冷不淡地哦了声,对儿子的女儿也不好多问,于是顺势转了个话茬:再过不久孙儿就要降世了,我也想享受下子孙绕膝的天伦之乐,你替我与青玄说说,日后我就住在皇宫里,不回兴庆宫了可好?看着面前男人虽苍老却不失俊美的脸,许太后心下有些犹豫。

不过那犹豫很快被身后玉芝嬷嬷一声轻咳给打断了,她回过神来,想起前年自己挽留他住在宫中,他却一脸嫌恶地说:你养出这样狠心逼宫的好儿子,还想让朕与你们同住在宫里?朕看着你们母子就恶心!那话实在叫人寒心,她那日回去后还哭了许久,觉着是不是自己真的做错了,将个儿子养得这般不孝不悌、心狠手辣——现下再想,儿子的确养歪了,不是什么好人,却也轮不到这老不修来指责自己。

先前我让您住在宫里,您不乐意。

现下后宫有了贵妃,您再住在后宫也不合适。

还是住在兴庆宫吧,那儿宽敞,还有诸位妹妹陪着您,您住着也自在。

说罢,许太后也不想与他纠缠,转过脸佯装不耐道:皇帝他们如何还没来?玉芝,派人去问问,是不是路上耽搁了。

玉芝嬷嬷给了许太后一个赞许眼神,嘴上应道:是,老奴这就去。

不过也没等玉芝嬷嬷走两步,殿外便响起高声通禀:陛下驾到,贵妃娘娘驾到——与方才太上皇和太后进殿相比,此刻殿内众人更为恭谨严肃,在帝妃踏进大殿之时,周遭更是安静得只听见簌簌裙摆摩挲声以及行走间清脆的环佩叮当声。

臣等恭迎陛下、恭迎贵妃娘娘……整齐划一的请安声在宽广明亮的大殿内响起,余音绕梁,久久未散。

直到上首传来一声:诸位爱卿免礼,都入座罢。

众人这才齐声喊着多谢陛下,重新入座。

而这一坐下,在场不少人按捺不住好奇,偷偷往上首打量,想要一窥那位贵妃娘娘的真容。

只见高高上座,皇帝一袭朱色团龙纹锦袍,玉带金冠,身量高大,真真是龙章凤姿的美男子。

而他身侧坐着的女子,乌发高髻,身姿纤丽,着一位华贵明艳的淡紫色裙衫,宽大的裙摆上用金银线绣着繁复而精细的蔷薇花纹,朵朵重瓣蔷薇在裙摆娇艳盛放,枝叶和点缀的团花都格外的细致,再加上大内绣娘独特的绣法,在辉耀烛光下,不同角度去看那条裙衫都好似闪耀着若有似无的的碎光。

裙衫华美,身姿优雅,可惜美人面上系着一条轻纱,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精致如画的眉眼。

饶是这般,也能从那眉眼窥得这是位美人。

既来赴宴,为何还戴着面纱啊?是啊,本以为今日能一睹仙容呢,白期待一场。

难道是面容有瑕,要以纱巾遮挡?……难道就我一人,觉得贵妃的眉眼有些眼熟么?这话一出,另也有几人附和:的确是有些面熟。

然而便是认出来了,她们却也不敢说出那个名字——毕竟李家嫡女去岁已死于非命,谁敢将那短命倒霉鬼与怀着皇嗣的贵妃娘娘相提并论?若是叫有心人听去,传入陛下耳朵里,她们便是有八百颗脑袋也不够砍的。

而不远处楚国公府的位置,赵氏与楚明诚看到上座那位盛装美人,皆变了脸色。

阿妩……楚明诚目光直愣愣的,几欲起身,奔向上首之人:阿妩……一旁的孙氏见他这般,吓了一跳,忙拉住他,疑惑低语:夫君,你做什么?这一句没唤回楚明诚的魂儿,却叫面色煞白的赵氏回过神来,端着瓷杯的手猛地颤抖两下,她左手按着右手,哆哆嗦嗦才将瓷杯妥善放下,一颗心却悬在嗓子眼狂跳不止。

李妩不是死了么?为何…为何会出现在正殿之中!她是贵妃?她竟是贵妃!而且腹中还怀了皇嗣!天爷啊。

赵氏只觉晴天霹雳,后背也被涔涔冷汗浸得湿透,若不是宫宴之上不得失仪,她真想就此昏过去。

你这是怎么了?杯子都拿不稳。

楚国公也不解看向老妻。

赵氏没理他,只深深缓了一口气,再次定神看向皇帝身旁那抹华贵的身影。

没错,是她,的确是那个狐狸精。

当了三年多的婆媳,她自不会认错李妩的身段与眉眼——便是那道纤瘦身影如今小腹隆起,稍显孕态,自己也不会认错!一时之间,赵氏脑中窜出无数个想法,一会儿惊骇于李妩怎么还活着?甚至还成了什么沈贵妃?,一会儿又恼恨于这个狐狸精真是有本事啊,去年定是早就存了攀高枝的心,才闹着和离,害的她与彦之母子离心一会儿又奇怪这李妩嫁到楚家三年都没个喜信,如何现下就怀五个月了?……种种念头交错涌出,赵氏的脸一阵青白红绿,精彩纷呈。

而楚明诚痴痴地望着上首那抹倩影,心潮澎湃,眼眶也不禁泛红。

是阿妩,太好了,她还活着。

可她为何……会是贵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一刻,他很想冲上前,拉着李妩问个清楚明白。

可他不能。

他为臣,而她为君妻,甚至还怀了皇帝的孩子。

夫君,你这是……怎么了?孙氏被楚明诚忽然泛红含泪的模样吓住了,转脸想与婆母说,却发现婆母的脸色也不比自家夫君要好,甚至婆母铁青着面孔喘不上气,好似一个不注意就会厥过去:母亲,您哪儿不舒服么?夫君脸色也不太好,你们这是怎么了?赵氏强掐着掌心才稍缓心情,侧眸看了眼新儿媳妇孙氏,只觉她这副怯懦慌乱模样上不了台面,她心想,若换做李妩,无论如何都是一副平淡冷静的神态——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赵氏嫌恶地晃了晃脑袋,也不去理孙氏,只抬手借着桌案的遮挡,狠狠扯了下楚明诚的袖子:你个没出息的,给我镇定些,莫要失态!楚明诚怔了怔,而后红着眼眶看向赵氏:母亲,那是……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她早已与你没了关系!赵氏狠狠咬牙,低语警告:你可别忘了,她现在是皇帝的女人!便是为了楚国公府上下的人头,你也给我克制着这一对眼珠子,莫要再乱瞧乱看!这话说的极重,楚明诚眉头紧拧,沉默好半晌,才颓然颔首:知道了。

赵氏这才松口气,缓缓坐直身子,再看欲言又止的孙氏,只板着面孔道:不该你问的,你别多问。

孙氏悻悻地垂下头:是。

还算有点儿媳妇的谦卑样子。

赵氏这般想着,直起腰杆,刚要整理下桌面洒出的酒水,忽觉一道冷淡的视线从上首投来。

她心下一惊,干巴巴咽了下口水,才硬着头皮朝上看去。

这一看,刚好对上华灯之下,那双清冷如霜的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