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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102】

2025-04-03 05:09:31

【102】/晋江文学城首发跑去侧门的途中, 明婳脑中闪过无数的猜想。

她原以为有了心理准备的,然而看到?暗卫阿柒推着轮椅走来时,心脏还是猛地缩紧。

轮椅上的人从头到?脚都被一顶帷帽遮得?严实, 瞧不清模样, 但那自然垂在腿侧的手, 还有那高大颀长的身形,皆是扑面而来的熟悉感。

怎么会认不出呢。

毕竟是那样喜欢的人。

阿柒也没想到?太子妃会在这?时过来,看着她跑得?满脸通红, 却又戛然止步,迟迟不敢上前的模样, 阿柒的目光微动。

他推着轮椅上前, 躬身行礼:谢二娘子。

明婳的视线始终落在轮椅之上, 见那人一动不动,就像是一具无知无觉的木偶般, 心又沉了沉。

裴子玉。

她嗓音颤抖着:是你吗?轮椅上的人仍不声不响。

明婳蹙眉, 有些迷惘地抬起头。

阿柒面孔肃穆,语气沉重道:殿下身中奇毒,至今耳目闭塞, 昏迷不醒,还请您见谅。

中毒?明婳脸色陡然变了, 再看阿柒那凝肃的神情, 一颗心好似坠入无尽冰冷的深渊。

她颤抖着手指, 撩起帷帽轻纱一角, 映入眼?帘的是被锦带固定在轮椅上的男人。

他头颅微偏, 倒靠在头枕之上, 那双素日清清冷冷的狭长凤眸此刻紧阖着,根根分明的长睫在眼?窝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

多日不见, 他消瘦了许多,双颊朝下凹陷着。

又因着只掀起一角轻纱,他半边脸笼在阴影里,半张脸在明处,愈衬得?长眉如墨,肤色如雪,骨相立体?而深邃。

恍惚间,明婳想到?了小公主裴瑶常常抱在怀中的那个磨喝乐。

此刻的裴琏,无声无息,就像个瓷做的偶人。

漂亮,精致,却安静得?叫人心颤。

泪水几乎是难以克制地涌上眼?眶,喉咙也好似被一只手掐住,明婳张了张唇瓣,想唤他的名字,可颤抖的声带只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呜咽。

怎么会这?样……明明出征前夕,他还好好的,那双醉意微醺的眼?睛还灼灼盯着她,与她道:孤定会平安回来,不给你改嫁的机会。

当时她哼哼道:都和离 了,我改不改嫁关你什么事。

他抓住她的手,拦住她的去路:谢明婳。

只唤了这?么一声,旁的什么也没说。

但明婳分明看出他眼?里的期待与渴望。

期待她的承诺,渴望她的爱意,哪怕只是一句软乎的话。

可她只咬唇道:你这?醉鬼,松开!当时不觉得?有什么,可分开的这?一个多月来,她每每想起,都心生?悔意。

为何那般嘴硬,哪怕说一句早日凯旋也好啊。

而那份悔意,在看到?眼?前无知无觉的男人,达到?了巅峰。

明婳也不知她是如何走到?西苑的。

好似也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她目光空洞地看着阿柒和其他暗卫将?裴琏从轮椅搬上床榻,看着他们给他喂水擦脸,动作麻利而熟练。

不多时,肃王夫妇和谢明霁也来了。

屏退一干闲杂人等,肃王妃走到?榻边替裴琏把脉。

卸下甲胄的谢明霁则是神情郑重的,将?事情原委与明婳说了一遍。

那日父亲中了斛律邪的埋伏,负伤困于瓮城,我焦心如焚,与殿下商议援救之法?,殿下主动提出以身为饵,调虎离山……第二日他们便?派出细作,故意泄露了大渊太子也在军中的消息,又各点?一支队伍,分为两路救援。

斛律邪果然上钩,亲自带兵去拦截裴琏的队伍,谢明霁便?趁机攻下瓮城,救出肃王。

裴琏那头虽被斛律邪追着打,但他提前研究过周围的地势,借着地势之便?,故意与斛律邪绕圈,消耗对方?的粮草与兵力。

到?此为止,一切还算顺利,直到?斛律邪设下迷魂阵,又派出一批死士,鱼死网破般冲向裴琏。

裴琏虽有精兵与暗卫们舍身相护,仍是中了一只暗箭——哪怕那暗箭只是穿过他的左肩,却是淬过剧毒。

一开始裴琏并不知箭上有毒,直到?赶回大营,军医替他处理伤口,才发现毒液已蔓延整只左臂。

这?种毒,军医从未见过,也寻不到?解法?,唯一的办法?便?是……断臂保命。

说到?此处,谢明霁满脸痛色:他是储君,若是断了一臂,与废人何异?殿下他自己也绝不肯。

军医只得?暂时施针,防止毒液蔓延至肺腑。

我们也派人与斛律邪谈判,索要解药。

得?亏兵分两路时,为了混淆视听,我也戴了块面具,是以索要解药时,对外只称受伤的是我,并非殿下。

但那斛律邪实在不好糊弄,扬言除非我们退兵,并照他们之前索要的金银钱帛双倍赔偿,方?才答应给解药。

这?般要求,殿下岂能答应?谢明霁至今还记得?清楚,裴琏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神色却孤傲决绝,攥着他的手道:我大渊乃天朝上国?,岂可向小小蛮夷卑躬屈膝。

子策,若你能荡平东突厥,替孤摘下莫铎和斛律邪的人头,孤便?是就此死了,九泉之下也能含笑。

当时听到?这?话,谢明霁这么个九尺壮汉险些落泪,很想问一句:你若死了,我谢家如何向陛下、向朝廷交代?我又如何回去见我妹妹?但事已至此,除了继续打,别无他法?。

于是谢明霁便?顶着太子的名头,整顿军风,重新上场。

那会儿?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以最快的速度杀入王庭,或是逮住斛律邪,逼他拿出解药,或是逮住莫铎老贼,用莫铎来逼出解药。

人在信念极强时,能激发出极大的潜力。

顶着太子身份上场的那些时日,谢明霁如有神助,雷厉风行,所?向披靡,大杀特?杀。

只用短短十日,便?攻入东突厥王庭,这?份神速都能载入军事史册。

我们逮住了老莫铎,可那该死的斛律邪,当真是个不忠不义的卑鄙小人!竟半点?不在乎他们汗王的性命,任凭我们宰了老莫铎,他都不闻不问,至今也不知躲在哪里当缩头乌龟!说到?这?,谢明霁双拳紧握,咬牙恨道:可殿下身上的毒已经蔓延全身,陷入昏迷,军医说不能再拖了。

眼?见斛律邪那边指望不了,我们只得?带回北庭,广觅良医,万一……万一有人能救呢。

明婳现下也是听明白了。

裴琏而今这?状态,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只她不甘心,不甘心为何是这?么个结果。

咱们的人既能刺杀斛律邪,为何不能逼他拿出解药?还有,你们连老莫铎都抓住了,为何找不到?斛律邪?你们派人搜了吗?搜仔细了吗?王庭都被攻破了,他个失国?之人能躲到?哪里去?明婳双眼?通红地看向谢明霁,急切切地追问:咱们不是带了五万兵马吗?如果这?些兵马还不够,那便?叫赵叔父再派人去,哪怕将?突厥草原翻个底朝天,也要将?那个斛律邪找出来啊。

你们怎么能、怎么能就这?样把他带回来?没有解药,北庭的条件又不比长安,医术最好的军医都救不了他,那还有谁能救他啊……婳婳。

谢明霁心疼地按住妹妹的胳膊,婳婳,你冷静点?。

明婳却是泪眼?朦胧,迷惘又无助的摇着头:哥哥,你告诉我,没有解药,谁还能救他?他好好地随我来北庭,现下却成了这?个样子,怎么办啊,到?底该怎么办啊。

谢明霁心尖一酸,哑口无言。

是啊,怎么办。

可他们已经广派人手搜捕斛律邪了,但那邪门的家伙就如遁地般,实在搜不到?啊。

好好一个大活人,难道人间蒸发了不成?肃王妃给裴琏把过脉,柳眉也满是忧愁,她脚步沉重地走向肃王:先前刺杀斛律邪的那位间者呢,他那边能否问到?一些线索?提到?这?事,肃王和谢明霁对视一眼?,表情皆变得?格外复杂。

肃王妃见状,似是恍然,掩唇惋惜:难道那位间者已经牺牲了?肃王沉声道:斛律邪狡诈多疑,身边压根就插不进暗桩。

肃王妃疑惑:可他不是被刺杀了吗?肃王点?头:是,俘获的突厥兵是这?样说的,且这?消息传出之后,他的确也再未露面,只在幕后指挥作战。

肃王妃越听越迷惑了:若不是我们的间者,那还有谁会在这?节骨眼?上刺杀那突厥国?师?难道是他们突厥内部起了纠纷?肃王也不知:这?个斛律邪出现的实在邪门,先前从未听说过东突厥有这?号人物。

是以他也摸不准斛律邪的战术,一朝中了圈套,一世英名险些葬于这?么个阴险小人之手。

现下想起,肃王心头仍是大恨。

大抵是老天爷也瞧不上他的狠毒,特?地派了阎王来取他狗命!谢明霁磨着牙道:他最好是死了,若他还活着,我定追杀他一辈子,将?他枭首示众,挫骨扬灰!最后一条线索也断了。

相较于父兄的愤怒,明婳坐在圈椅里,更多是绝望。

那绝望如冰凉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淹过她的手脚、脖子、鼻尖,气息一点?点?被夺走,她胸口窒息,闷痛得?快要喘不上气。

怎么办,没有解药了……等死吗。

死。

这?个字在脑中出现的刹那,就如一把利刃狠狠扎进心脏,剧烈的痛意叫明婳弓下了腰。

婳婳。

肃王妃看到?女?儿?的异样,忙上前扶着她:是哪里不舒服?明婳一只手死死按着心口的位置,搁浅的鱼儿?般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泪水也如断了线的珠子,难以控制地从颊边滚落。

阿…阿娘……她仰着脸,面色惨白:好痛,我好痛……肃王妃一时也是心如刀割,含泪将?女?儿?牢牢抱在怀中:没事的,一定没事的。

可,怎么会没事呢。

明婳靠在母亲的怀中怔怔地想,没有解药,没有良医,裴子玉就要死了啊。

冷不丁的,她想起去岁在马车里,裴琏捂着心口与她说——「你怎么从来都没告诉过孤,原来心痛起来,这?么难受。

」因为,她也不知道啊。

她不知原来真正的心痛,竟是如此摧人心肝,痛不欲生?。

这?一日,北庭百姓们为大获全胜而欢呼雀跃,肃王府内却是愁云罩顶。

在明婳的再三追问之下,肃王妃告诉她,裴琏身上的毒已蔓延至心肺,最多七日,心竭而亡。

七日,能做什么?明婳觉得?老天简直在与她开玩笑。

七日,回不去长安寻御医。

七日,不知能否寻到?斛律邪。

甚至哪怕她愿意用她的命来救裴琏,七日时间,也不够派人赶去南疆,寻来那以命养命的螳螂蛊。

好像只能守着裴琏,一日又一日地熬,直到?他生?命终结的那一刻。

这?七日,明婳寸步不离地守在西苑。

府中其他人也没闲着,肃王继续派人搜寻斛律邪的下落。

肃王妃和谢明霁广贴告示,寻觅良医。

另又派人往长安报信,连同南疆那边也派了人手——哪怕明知是无用功,事到?如今,宁滥勿缺。

转眼?到?了第六日,一大早,裴琏的气息便?变得?极弱,体?温也在骤降。

过去六日,明婳一直陪在他身旁,给他喂水擦身,陪他说话,或是盯着他发呆流泪,整个人清瘦了一大圈,两只眼?睛更是红肿得?如核桃般,憔悴不堪。

她原以为她的心已经麻木了,泪也流干了。

然而感受到?裴琏骤然降低的体?温,心头仍旧钝痛难耐,眼?泪也再次盈满眼?眶。

裴子玉,你很冷么。

她吸了吸鼻子,伸手替他掖着被角,又搓着手掌,去捂男人冰冷惨白的脸:我替你捂捂,捂捂就不冷了……可不论怎么捂,男人就像是一块冰。

她的体?温是夏日的烈阳,虽然笼罩着他,却只能看着他悄无声息的,一点?点?融化,一点?点?消逝。

明婳克制不住地恐慌,她不敢想象,也无法?接受。

来人,来人!拿被子来,多拿几床!五月盛夏的天气,她用一床又一床的棉被将?裴琏裹住,又牢牢将?他抱在怀中,温热的唇瓣抵着他的额头,小声呜咽着:裴子玉,算我求求你了,你醒过来好不好?你不是希望我原谅你,希望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吗?我答应你,都答应你。

只要你醒来,我再也不与你置气,再也不与你和离了。

其实我……我一直都很喜欢你……见到?你第一面,就很喜欢很喜欢你了。

你不是说过,再不让我哭的吗,可这?些日子,你害我哭了好多回……裴子玉,你这?算不算言而无信。

湿热的泪水嘀嗒落下,滴在男人的眼?皮上,却挽不回他逐渐消散的生?命力。

你怎么能这?么不负责任……你死了,我怎么办呢。

明婳觉着她还是做不到?母亲那样坦然,只要一想到?日后世上再无裴子玉,她的心就好痛好痛,痛到?快要无法?呼吸。

她后悔,后悔为何之前要与他置气,为何分别时都不去送一送他。

现下好了,他到?死都不知她已经想通了,愿意再与他在一起了。

就在明婳抱着裴琏泪落不止时,屋外忽的传来一阵仓促凌乱的脚步。

大娘子,大娘子您慢些——谢大娘子,这?是殿下的寝屋,您不能贸然闯入……滚滚滚,都快给我让开!听到?这?动静,明婳一阵恍惚,以为是她伤心过度出现幻觉。

待到?木门哐当一声撞开,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明娓的声音愈发清晰:婳婳,婳婳!姐姐?明婳怔怔回过神,忙伸长脖子朝外看去:姐姐?是你吗,我在这?!她撒不开裴子玉,怕一松手,再回来他便?没了气。

哪怕死亡不可避免,她也想让他在她的怀中离开。

不多时,一身胡人袍服打扮的明娓便?出现在寝屋。

也不知这?两个月她去了哪,浑身脏兮兮的,袍袖都破了个洞,靴子上也沾满草根泥土,那张明媚面庞虽然削瘦,双眸却是精光明亮。

一看到?床上紧紧抱着裴琏的明婳,明娓拧起眉:大热的天怎么盖这?么多层被子,你也不怕捂出痱子?明婳本来还在震惊姐姐的突然出现,还有她这?副逃难似的狼狈模样,现下一听她提到?裴子玉,霎时也晃过神来,鼻尖发酸地吸了吸,哑声道:姐姐,他中毒了,身上冷得?厉害,一点?温度都没了。

明娓闻言,眉头皱得?更紧,风风火火走上前。

她朝裴琏伸出手。

明婳见状一惊:姐姐!明娓撩起眼?皮:别紧张,不占他便?宜,探探他的气息罢了。

我没说你占他便?宜,我只是……好了好了,多余的话不必说。

明娓知道妹妹这?会儿?心力交瘁,怕是将?裴琏看得?比眼?珠子都严重,也不与她争辩,只伸手探向裴琏的脖侧。

明婳低头看了看裴琏,又觑向姐姐。

这?一觑,视线却被明娓脖侧的一道红痕所?吸引。

泪意朦胧的双眸微微睁大,明婳难以置信。

若她没看错的话,这?……好似吻痕?不对不对,姐姐还未成婚,也没听说过她有什么心上人,怎么会有吻痕。

应当是虫咬的?可这?个痕迹,这?个颜色,分明就是被人吻出来的……从前裴琏也在她脖间留下过。

虫咬与吻痕,还是很不一样的。

就在明婳错愕不解时,明娓也收回手,往后退了两步:还有气,我也不算来得?太迟。

明婳脑子一时有些转不过来,啊?明娓往腰间一摸,取出个小巧玉瓶,递给明婳:这?是解药,快些给殿下服下吧。

明婳这?下更是惊住了,连话都说不利索:解、解药?明娓点?头,对。

姐姐,你哪来的解药?呃,这?个……明娓一时噎住,神色也有些复杂,支吾一阵,她板起脸:你还要不要救你的太子哥哥了?再废话下去,他咽气了我看你怎么办。

明婳闻言,心头陡然一颤,忙不迭接过那药瓶。

却也是这?时,她瞥见明娓的手腕间也有一抹红痕。

好似是个……牙印?姐姐,你这??明婳乌眸盛满疑惑。

明娓也察觉到?,窘迫地扯过衣袖,又硬着嗓子:晚些再与你说,你先赶紧把解药喂了。

明婳却有些犹豫:这?个药到?底怎么来的?你怎么知道这?是解药?万一不是……那你还有别的办法?吗?明娓打断她,又瞥过面无血色的裴琏,想了想,沉声道:这?药是斛律邪给我的。

至于是不是真的解药,我也不确定,毕竟那狗东西狡诈得?很,但……她目光凛冽地盯着明婳:事到?如今,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明婳从未见到?姐姐这?般严肃锐利的模样。

那目光就如一柄泠泠钢刀,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姐姐,也变得?很不一样了。

但她说得?对,事到?如今,已别无选择。

无论真假,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

明婳不再追问明娓其他,她相信姐姐——姐姐绝不会害她,更不会拿谢家满门的性命与荣光当做儿?戏。

打开那小巧的青色瓷瓶,里头是一枚小小的红色丹药。

那色泽,艳丽得?如同心尖血。

姐姐,烦劳你倒杯水。

好。

明娓很快倒了杯水过来,见明婳还抱着裴琏,动作不大方?便?,她又是个急性子,干脆一把掐住了裴琏的下颌,快喂。

明婳:……好粗鲁,但……的确方?便?不少。

反正裴琏昏迷着,也不知道。

明婳这?般想着,也不再耽误,忙将?丹药放入他嘴里,又送水服用。

见裴琏将?丹药咽下,明娓也长长松了口气,连着两步退到?一侧的月牙凳坐下,又抬袖抹了把额上的汗:可算是喂下了,不枉我这?一路狂奔,连口水都顾不上喝。

但凡晚一点?,太子就交代在他们肃王府了。

妹妹伤不伤心另说,最重要的是谢家日后在大渊的处境——哪怕太子提前写下了免责令,但国?朝唯一的皇嗣就这?样死在了北庭肃王府,难保有心之人不会抓着此事大肆攻犴,诬蔑谢氏早有不臣之心。

三人成虎,流言可畏,于公于私,明娓决不能叫这?种事发生?。

她自顾自倒了杯茶水,猛地灌了一杯又一杯。

渴,太他爹的渴了。

明婳低头替裴琏擦去嘴角的水渍,见他仍阖着眼?一动不动,想了想,抬脸看向桌边的明娓:姐姐,你方?才说这?个药是斛律邪给你的,你……你是如何与他认识的?一个是大渊王爷之女?,一个是敌国?国?师,这?八杆子打不到?一起的两人,如何能搅合在一块儿??实在匪夷所?思。

明娓也猜到?明婳会问,毕竟这?等救命的解药,总得?有个来路。

只是她与斛律邪的事……明娓抿紧了唇瓣,事情太过复杂,她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说起。

又斟酌了片刻,她才捏紧手指,掀眸看向床上的明婳:我可以与你说,不过你得?答应我,不许和爹爹阿娘说。

明婳怔了怔,而后敛眸,郑重颔首:好,我不说。

你也别担心,反正到?时候他们问起,我自有一套说辞。

只对你,咱俩打从娘胎里就在一块儿?,我也不想瞒着你……咳。

屋内陡然响起的一声低哑声响,打断了姐妹俩的对话。

这?个不属于她们俩的低沉嗓音,只会是——屋内第三个人。

明婳双眸迸开惊喜,连忙低头看去,殿下,殿下你醒了吗?怀中沉寂许久的男人长睫颤了颤,喉头也滚动了两下,下一刻,宽阔的胸腔也震颤着,又发出两声沙哑的咳嗽。

姐姐,他醒了!他有知觉了!明婳眼?眶发热,几乎喜极而泣,连连唤道:裴子玉,是我啊,是谢明婳,你能听见我吗?明娓见这?动静,也搁下杯盏,笑着凑上来:醒了就……一个好字还未出口,便?见明婳怀中的男人忽然偏过脸,嘴里直直呕出一大口血来。

裴子玉!殿下!咳、咳咳……霎那间,清瘦憔悴的男人好似遭受某种极大的痛苦般,两道浓眉紧紧拧起,胸膛也因着剧烈咳嗽猛然颤动,嘴里更是克制不住般,一口又一口地涌出鲜血来。

裴子玉,裴子玉,你别吓我……明婳不知所?措地看着那源源不断呕出的鲜血,大片大片的血很快浸没了男人苍白的下颌、脖颈和胸膛,浸湿了她的双手,甚至溅到?了她的眼?皮、脸上。

浓郁的血腥味直冲鼻腔,眼?前是靡艳的血色,她惶恐地抱紧了怀中的男人,下意识看向前方?:姐姐,姐姐!怎么会这?样?明娓也呆住了,那浓烈的血腥晃得?她眼?前一黑又一黑。

明婳见她不言不语,心下愈发绝望,转而扯着嗓子朝外喊道:来人啊,快叫大夫,叫大夫!裴子玉,裴子玉……明婳低下头,一只手牢牢抓着裴琏的手,见男人满身满脸都是鲜血,就如那个可怖的梦境里一般。

连日的煎熬已叫她精神恍惚,终是再受不住这?份突变,她放声大哭:不要,我不要……求求你,别抛下我。

听着妹妹撕心裂肺的哭声,明娓如梦初醒,再看床上那鲜血淋漓的混乱场景,双瞳猛地一缩。

一股强烈的愤怒直冲胸腔,她一把按住腰间的匕首,咬牙转身:狗东西竟敢耍老娘,看老娘不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