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晋江文学?城首发冬日白昼短, 及至戌时,天色阒黑,裴琏方才回到如意客栈。
与王、李两位官员议过正事, 用过饭食才记起客房里还有?一位妻子。
出来?办事, 实在不宜带家眷, 尤其他?那位小妻子又是个满脑子情爱的。
裴琏只盼她能重大局、知分寸,莫要因他?无?暇顾她而闹小情绪——这会儿他?也没心思去哄。
回到楼上,天玑天璇两婢守在房门前。
裴琏随意点了一人, 叫到一旁问:今日夫人都做了些什么?被点到的是天璇,话少, 垂首道:夫人乘车逛了县城, 午后寻了家茶楼听曲儿。
至于打抱不平的事, 天璇斟酌片刻,如实禀报:那卖唱的小丫头?被茶客调戏, 夫人让奴婢们出手帮了一把。
裴琏知道她一向心善, 并未多说,只问了一句,她可?有?受伤?天璇忙道:夫人一切安好。
裴琏这才嗯了声?, 推门入内。
因着计划在幽都县待上三至五日,裴琏将客栈这一整层都包了下来?, 原本顾虑着早出晚归, 会影响明?婳休息, 他?打算分房睡。
但明?婳不同意, 理由也很简单, 我怕。
我不敢一个人在外?头?睡。
那小娘子可?怜巴巴望着他?道:从前不论?去哪, 哪怕是回陇西,姐姐都会陪我一起睡的。
裴琏拿她没办法, 打消了分房睡的念头?。
此时屋内只零星亮起两盏白纱灯,微微透出的昏黄暖光,勉强照亮这间还算宽敞雅致的客舍。
绕过做工粗糙、画风俗气的花团锦簇屏风,靠墙便?是一张香樟木架子床,两层的青纱帐子放下,脚踏处摆着一双鹅黄缎面忍冬花绣鞋。
竟是这么早就睡了。
裴琏这般想着,掀开纱帐,却对上一双清澈明?亮的眼。
明?婳乌发如云堆在耳后,怀里还抱着个枕头?,见到他?时,也不像从前那般雀跃,淡淡说了句:殿下回来?了。
便?继续抱着枕头?,一脸沉思。
裴琏见状,浓眉轻折。
这是闹情绪了,故意冷着他??薄唇轻抿了抿,他?自顾自宽衣,坐上了床。
明?婳也很配合地往里躺了躺,又将怀里那个枕头?还给他?,而后继续皱眉发呆。
这是二人成婚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如此彻底地无?视他?的存在。
哪怕上回她一度沉迷作画,见到他?时,也不是这般全然不在乎的态度。
她的心,飘去哪儿了?青纱帐子重新放下,两人都没说话,愈发静谧。
裴琏一向享受夜里的安静,可?今日,明?明?这样静,心里却无?端涌起一丝燥。
他?几次阖眸,试图平心静气。
但身?边的人迟迟没有?动静,甚至……不再来?抱他?。
不过一日没顾上她,气性便?这样大?沉吟良久,裴琏胸间起伏两下,终是沉沉吐出一口气。
罢了,他?是她的郎婿,得包容她一些。
思及此处,他?翻身?,长臂横向身?侧。
待揽住那把纤细腰肢时,那娇软身?躯似是一顿,却未拒绝,也没推搡,自然而然便?被他?揽入了怀中。
感受到她的顺从,裴琏蹙起的眉宇也缓缓舒展。
果?然是在等?他?给台阶下。
这个小傻子。
修长大掌拍了拍她的背,他?低声?道:孤早就与你说过,出来?办差并非游山玩水,孤无?暇顾你。
且你昨夜不还答应得好好的,今日怎么又生起闷气?怀中之人一顿,少倾,从他?怀中仰起脸,语气困惑:我什么时候生闷气了?裴琏垂下眼:没生气,为何不理孤?明?婳啊了声?:我有?不理你吗?这天真直白的语气,叫裴琏下颌微绷,揽在她腰间的手也不禁收紧:孤进屋之后,你统共就与孤说了一句话,这还不是生闷气?明?婳恍然:啊,是因为这个呀?裴琏轻呵:这还不够?哪家妻子会像她这般胆大无?礼,罔顾夫婿。
明?婳眨眨眼,哭笑不得:我方才一直在想事呢。
再说了,你一向话少,我寻思着我不说话,你反倒觉得清静,就没说话了。
稍顿,似是察觉到什么,她撑起身?子看向躺着的男人:殿下是想和我说话吗?裴琏薄唇轻动,道:没有?。
他?伸出一根修长指节,推开她凑得过近的脑袋,只是以为你在生气。
明?婳哦了声?,心底有?点小失落,但那失落很快就被掩住,毕竟这会儿她有?更重要的事要想。
好吧,既然殿下不想说话,那就不说了。
她重新倒回裴琏的怀中。
冬日里,男人温热结实的身躯,可?比枕头?好抱多了。
她将他?当做会发热的抱枕,寻了个舒适的角度抱住,继续琢磨着她的事。
裴琏觉出她今夜态度反常,略作思忖,到底还是开了口:想何事想得这般入迷?明?婳却道:殿下不累吗?裴琏:……?明?婳道:你今日在外?忙了整日,定然很劳累了,我的事我自个儿琢磨,还是不叨扰你了。
她话中一片体贴,裴琏却忽然有?点懂了,为何从前母后与父皇说这等?体贴之语,父皇便?一副如鲠在喉,天都要塌的模样。
这会儿他?虽不觉得天要塌了,却也莫名?不得劲。
虽是劳累,也不至于听你说话的气力也无?。
他?捏了下她腰间软肉,缓声?道:说罢。
明?婳见他?真想听,眉心微动:那我说了,你不许笑话我!裴琏凤眸轻眯,倒有?几分好奇了。
好。
他?应道。
明?婳本就是个憋不住的性子,见他?主动要听,便?竹筒倒豆子般将白日里茶楼发生的事,连同董老爷子、柳花胡同的情况都说了。
事太多,她说得又细,等?全部说完,嘴巴都说干了。
裴琏下床替她倒了茶水,她咕噜咕噜连喝了两杯,方才解了渴,继续道:反正从柳花胡同回来?后,我就一直在想这些,这里……她抬手摁着心口的位置,两条黛眉蹙起,瓮声?道:这里特别难受,像是有?石头?压着,闷得慌。
我觉着这事既叫我遇见了,难道就给他?们一两银几块糕点就行了吗?若是从前,她可?能就这样了。
现?下却不一样了,她细细琢磨原因,觉得是她如今的身?份和位置不同了。
从前她是王府里娇养的小娘子,只需快活安稳地过自己的小日子就成了。
可?现?下,她是太子妃,是未来?的一国之母了。
从前每每听人提及这些名?头?,我只觉得威风尊贵,今日却忽然觉得,皇后也好、太子妃也好,不单单是听上去威风、尊贵,更重要的是责任。
既在其位,当谋其职,负其责,尽其事,不然臣民凭什么爱戴你、尊敬你呢,难道因为你会吃、会喝、会玩乐、长得漂亮吗?不是这样的……明?婳摇着头?,似是在与裴琏说话,又似自言自语:边关的将士们敬重我父亲,是因他?治军严谨,爱兵如子,又有?一颗为国为民、护佑疆土的赤胆忠心。
府中的奴仆和他?府的夫人们敬重母亲,是因母亲待人宽厚,慈悲为怀,战时她还带着全城百姓一道缝皮甲、搓草鞋,若是哪里受灾,她也会搭棚放粮,救济灾民……所以她和姐姐每次出门,北庭的百姓们都对她们格外?和善。
有?对权势的畏,但更多是敬。
敬的当然不是她们两个不谙世事的小娘子,而是她们的父母、她们谢氏历代的功绩与底蕴。
从前夫子讲的那些圣贤道理,诸如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得民心者?得天下、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夫子教的时候,我背得头?都大了,觉得学?这些有?什么用呢?我又不考科举当大官,学?了也是白学?……但今日不一样了,原来?夫子说得对,人之不学?,犹谷未成粟,米未为饭也……读书?与不读书?,还是不同的。
朦胧烛光下,她乌发披散,面容素净,不染一丝脂粉气。
可?清婉眉眼间的闪烁的灵气,好似一块上好的白玉,莹莹散发着皎洁璀璨的光芒。
这样的她,是全然不同的她。
不再是那个满脑子情爱玩乐的骄纵小姑娘。
而是一个忧国忧民、为苍生计的贤德妇人。
霎那间,好似天光乍明?,枯木逢春,平静的心湖漾起圈圈涟漪。
裴琏看着她,面色不变,语气却不觉缓了,这些,都是你今日感悟的?是啊,原来?哪会想这些。
明?婳不好意思地摸了下鼻尖:从前学?的那些道理,只是浮于表面,浅显诵读。
今日方知那些习以为常的事之后,竟还有?这么多值得琢磨的深意……所以我才叫你别笑话我嘛……裴琏静静看着她,道,孤没笑话你。
那就最好啦。
明?婳忽的想到什么,咬了咬唇,迟疑道,殿下,我明?日想去那条胡同看看。
裴琏垂眸:不怕了?怕。
明?婳诚实道:但天玑天璇都很厉害,你是没瞧见,今日天玑一只手就拎起一个男人呢!有?她们在身?边,我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裴琏大抵猜到柳花胡同是个怎样污糟潦倒之地,那样的地方,莫说是娇生惯养的小娘子了,寻常人踏进一步,都嫌脏了鞋。
她今日能有?这样一番忧民之论?,裴琏已觉欣慰。
至于亲身?涉足那等?艰苦之地……你想去便?去,只身?边多带些侍卫,毕竟仓廪实而知礼节,免得被人冒犯冲撞。
明?婳自也知道这个道理,忙不迭点头?:好。
又撑起半边身?子,一双乌眸亮晶晶地看向裴琏。
裴琏蹙眉:作何这般看孤?明?婳嘿嘿一笑:我以为殿下不会让我去呢,没想到你今日竟这般好说话。
裴琏:孤在你心里,很难说话?明?婳想了想,点头?:嗯!裴琏:………薄唇轻扯,他?也懒得解释,抬手摁着她的脑袋:睡觉。
她被按在那温热的怀中,顺势环住他?的腰身?:但现?下的你没从前那么讨厌了。
话音未落,腰间便?被掐了下。
明?婳吃痛惊呼:干嘛掐我!男人清冷的嗓音在头?顶响起:敢说太子讨厌,狂妄无?礼,该罚。
小心眼!明?婳推开男人搭在腰间的手,哼哼道:那你松开,我睡觉了。
她推,他?抱,她再推,他?拍了下她的臀。
你你你……!明?婳难以置信。
好了。
裴琏抬腿压住她,磁沉嗓音透着一丝淡淡倦懒:明?日孤还得早起,不能闹了。
明?婳心下嘟哝,谁和他?闹了,分明?就是他?忽然耍无?赖,又捏她腰,又打她屁股,简直就是个登徒子嘛!但她今日出门一趟,又费神思考了一个晚上,如今倒在裴琏宽阔结实的胸膛里,没一会儿也放松思绪,沉沉睡了过去。
裴琏听到怀中之人清浅的呼吸,方才放松了揽着她的手。
再看那张恬静柔和的睡颜,薄薄嘴角也不觉微翘。
翌日清晨,裴琏出门时,明?婳还在熟睡。
他?在床边坐了一阵,抬手将她脸上黏着的发丝拨去耳侧,又替她将被子掖好。
夏日她贪凉踢被子倒也罢了,如今已入了冬,若再踢被子受寒,在外?头?有?个头?疼脑热也不方便?。
做好这些,这才放下帐子,出了门。
想到她今日打算去那个柳花胡同,他?又特地叮嘱了天玑天璇一番,另多留了两名?侍卫。
待裴琏离去,天玑与天璇道:主子很在意夫人呢。
天璇点头?:是。
天玑知道天璇比她还闷,也不往心里去,只往那阖着的房门看了眼,低声?道:夫人这样的,我若是男子,我也喜欢。
毕竟谁能拒绝这样温柔心善又和气的漂亮娘子呢。
因着得了裴琏的肯定,明?婳一觉醒来?,稍作梳洗,就带人前往柳花胡同。
她还记着小泥巴说的郑婆婆病重了,索性将戴太医也一起带上。
乍一看到那条破破烂烂又散发着腐烂腥臭的胡同,戴太医忍不住掩了鼻,难以置信地看向太子妃:夫人,您当真要往这里面去?明?婳点头?:怎么了?戴太医面色悻悻:没、没什么。
还真是难为她竟然能寻到这么一个犄角旮旯之地。
戴太医从随身?行囊里取出几条素色巾帕,分别递给明?婳和天玑天璇:这些帕子用药草熏过,捂在鼻间,可?以驱瘴避瘟。
明?婳知道戴太医是好意,接过系在了间,再看那条充满未知的巷子,她握紧了拳头?。
进去吧!没什么好怕的,一条住着苦命人的贫穷巷子罢了,又不是什么充满毒蛇猛兽的深潭沼泽。
两名?带刀侍卫在前开路,天玑天璇一左一右护着明?婳,戴太医和他?的药童紧跟其后。
一行人沉默地走进那条深巷,于明?婳而言,眼前所见所闻,大抵就和书?里说的地狱一般可?怕——明?明?方才在外?面,秋阳高照,万物明?媚。
可?这条巷子里,昏暗潮湿、虫鼠乱窜、腐臭难当,甚至连太阳都不曾给予一丝偏爱,照不见一点光。
两旁是岌岌可?危的破烂瓦房,目之所及的大都是老弱妇孺,一个个皆瘦骨嶙峋、衣衫褴褛,女人和老人们宛若行尸走肉,每个人的眼睛都如一潭枯槁的死水。
小孩子们虽还有?几分活气,但那一双双眼睛看人时,早已没了这个年纪该有?的明?媚天真。
他?们如昨日的小泥巴一般,好奇地看来?,眼睛里怯懦、恐惧、小心翼翼,又带着几分卑微的讨好。
明?婳没想到这样一座还算富饶热闹的县城里,竟还有?这样一个地方、这样一群百姓。
心头?的恐惧随着亲眼目睹而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悲愤与难过。
才走过两处屋舍,冒出个豆芽菜般的男童,警惕地看着他?们:你们是谁?来?我们这做什么?他?一问,巷子里其他?人也都直勾勾投来?视线,等?着回答。
明?婳悄悄捏紧了掌心,道:你们别怕,我们不是坏人。
我认识董老爷子和小泥巴,他?们……他?们在这吗?那小豆芽菜听到她这话,微微诧异,忽然想到什么,道:你是小泥巴姐姐说的仙女吗?明?婳错愕:什么?小豆芽菜:小泥巴姐姐说,她和她阿爷昨日遇到个仙女,给她糕饼吃,还帮她赶跑了坏人。
对于他?们这些人,上位者?随手施予的一点善意,便?足够叫他?们欢喜多日,记上多年。
明?婳不知她在小泥巴的心里已成了仙子般的存在,但听小豆芽菜这般说,她便?顺着应下:她提的应当是我。
她现?下在吗?小豆芽菜道:她和董阿爷出去卖唱了,仙女夫人,你要寻她吗?我去替你寻。
明?婳想了想,摇头?:她既在外?忙,便?不打扰她。
我今日来?,是听说你们有?位郑婆婆病了,我带了大夫,或可?替她瞧瞧。
小豆芽菜惊呼:真的吗!那你快随我来?,郑婆婆病的可?严重了,外?头?的大夫嫌我们这里晦气,都不肯过来?呢!这话一出,原本拿巾帕捂着鼻子的戴太医面色微僵,一时间心底也怪不是滋味。
明?婳也看到戴太医那略显窘迫的表情,并未多言,只轻声?道:戴大夫医者?仁心,待会儿就劳烦你了。
戴太医愈发汗颜,忙躬身?:夫人这是哪里的话,折煞……老夫了。
说话间,在小豆芽菜的带领下,一行人到了郑婆婆家。
郑婆婆是个孤寡老妇,头?发雪白,倒在一张脏兮兮的床板上,屋子里没点烛火,一听到人来?的动静,屋内的老鼠们吱吱呀呀四处乱窜。
明?婳看到那么多黑黝黝的大老鼠时,一颗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若非死死掐着手掌心,她真的很想尖叫出声?,或是跳到天玑的怀里。
但不行,她是个大人了,还是当朝的太子妃!未来?的一国之母!怎么能被区区几只老鼠吓到!郑婆婆,仙女姐姐带大夫来?了!小豆芽菜跑到床边,伸手试了一下郑婆婆的鼻息,确定人还活着,才松口气。
郑婆婆这会儿只有?出的气没进的气了,她已经心如死灰,在等?待黑白无?常接她走了。
恍惚间,却听到一道温柔细语:戴大夫,劳烦你了。
而后屋内的灯烛亮了,有?人扶她起来?,有?人替她把脉,许久之后,还有?温热的汤水进入喉中。
先?是浓郁难闻的苦汤,然后是香甜细腻的米粥........啊,米粥。
她是已经死了,到了地府吗。
不然怎么能喝到这样热乎香甜的米粥。
早知道做鬼这么好,何苦还去那人世间走一遭啊。
一滴泪水从眼角深纵的皱纹滚落。
郑婆婆哭了!她有?意识了!她这是虚劳之疾,原不是什么重疾,只需按时服药,好生调养,起码还有?十年好活。
多谢大夫,您是神医啊!哪里哪里。
好心的夫人,您再发发善心,替我家妮儿看看吧!可?怜她小小年纪,腹肿面黄,夜夜疼得直哭呢。
夫人,我给您磕头?,您好心有?好报,替我阿娘也看看吧……越来?越多人聚集在郑婆婆家门口,有?一个跪地,其余人也都纷纷跪下,含泪磕头?,虔诚而敬畏。
就仿若这位头?戴帷帽、淡雅素衫的年轻夫人,是庙里菩萨的化身?。
菩萨终于睁眼,从天而降,施恩于他?们这些最底层的、被遗忘的贱民。
明?婳看着那乌泱泱跪满地的百姓,一颗心愈发沉重。
她抬头?看了看那连阳光都照不进来?的巷子,沉吟片刻,道:都起来?吧,家 中有?病患者?,皆可?带来?,一个一个看。
傍晚时分,残阳西斜。
董老爷子和小泥巴提着药铺里买的老鼠药,面色凝重地回到柳花巷子。
这老鼠药是郑婆婆求他?们买的,病痛折磨得太痛苦了,她想吃药,早点解脱。
小泥巴抹着眼泪:阿爷,真的要拿药给婆婆吗。
董老爷子叹了口气,摸了摸孙女的头?:若是日后,我也病得那般苦痛,你也替我买副药吧。
小泥巴一听,眼泪掉的更凶。
只是看到巷子门口停着那辆马车时,陡然刹住了:这…这个马车……董老爷子也认出来?了,面露惊愕。
待到祖孙俩匆匆步入巷内,看到一边在井然有?序排队看病领药,另一边则是在熬粥蒸馒头?时,一时待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里还是他?们的柳花胡同吗。
夕阳落尽最后一缕余晖,但巷子两侧新挂的灯笼亮起,照在了他?们身?上。